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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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佣剑咨碛铀帕酥笆拢昧讼越危け盖胨摹2涣纤舷壬鋈徊辉缸越纹鹄矗土松先ィ肿吡讼吕矗绱耸巍V坏孟蛩饭l,谁知他要坐河督大帅的轿子。那位河督只得要让他。然而又没有多预备轿子,自己总不能步行;要骑马罢,他又是赏过紫缰的,没有紫缰,就不愿意骑。后来想了个通融办法,是河督先坐到轿子里,然后把那描金朱漆盘,放在轿里扶手板上。说也作怪,走得没有多少路,他却忽然不见了,只剩了一个空盘。那河督是真真近在咫尺的,对了他,也不曾看见他怎样跑的,也只得由他的了。谁知到了河督衙门下轿时,他却盘在河督的大帽子里,把头昂起在顶珠子上。你道奇不奇呢!这还是我传闻得来的。还有一回,是我亲眼见的事:我那回同了一个朋友去办河工。……此刻我的同知、直隶州,还是那回的保案,从知县上过的班。……我那个同事姓张,别字星甫,我和他一同奉了礼,去查勘要工。一天到了一个乡庄上,在一家人家家里借住,就在那里耽搁两天。这是我们办河工常有的事。住了两天,星甫偶然在院子里一棵向日葵的叶子上,看见一个壁虎(即守宫,北人呼为壁虎,粤中谓之盐蛇),生得通身碧绿,而且布满了淡黄斑点,十分可爱。星甫便叫我去看。我便拿了一个外国人吃皮酒的玻璃杯出来,一手托着叶子,一手拿杯把他盖住;叫星甫把叶子摘下来,便拿到房里,盖在桌上,细细把玩。等到晚饭过后,我们两个还在灯底细看,星甫还轻轻的把玻璃杯移动,把他的尾巴露出来,给他拴上一根红线,然后关门睡觉。这房里除了我两个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了。谁知到了明天,星甫一早起来看时,那玻璃杯依然好好盖住,里面的东西却不见了。星甫还骂底下人放跑了的,然而房门的确未开,是没有人进来过的。闹了一阵,也就罢了。又过了几天,我们赶到工上,只见工上的人,都喧传说大王到了,就好望合龙了。我和星甫去看那大王时,正是我们捉住的那个壁虎,并且尾巴上拴的红线还在那里。问他们几时到的,他们说是某日晚上三更天到的,说的那天,正是我们拿住他的那天。你说这件事奇不奇呢。”我道:“那里有这等事,不过故神其说罢了。”杏农道:“这是我亲眼目睹的,怎么还是故神其说呢。”我道:“又焉见得不是略有一点影响,你却故神其说,作为谈天材料呢。总而言之,后人治河,哪一个及得到大禹治水。你看《禹贡》上面,何尝有一点这种邪魔怪道的话,他却实实在在把水治平了。当日‘敷土刊木,奠高山大川,又何尝仗甚么大王之力。那奠高山大川,明明是测量高低、广狭、深浅,以为纳水的地位,水流的方向;孔颖达疏《尚书》,不该说是‘以别祀礼之崇卑’,遂开后人迷惑之渐。大约当日河工极险的时候,曾经有人提倡神明之说,以壮那工人的胆,未尝没有小小效验。久而久之,变本加厉,就闹出这邪说诬民的举动来了。时候已经将近二炮了,我也暂且告辞,明日再来请教一切罢。”说罢,起身告辞。杏农送我出来。我仍旧雇了东洋车,回到紫竹林佛照楼客栈。夜色已深,略为拾掇,便打算睡觉了。
此时虽是八月下旬,今年气候却还甚热。我顺手推开窗扇乘凉,恰好一阵风来,把灯吹灭了,我便暗中摸索洋火。此时栈里已是静悄悄地,忽然间一阵抽抽噎噎的哭声,直刺入我耳朵里,不觉呆了一呆。且不摸索洋火,定一定神,仔细听去,仿佛这声音出在隔壁房里。黑暗中看见板壁上一个脱节的地方,成了一个圆洞,洞中却射出光来,那哭声好象就在那边过来的。我便轻移脚步,走近板壁那边;那洞却比我高了些,我又移过一张板凳,垫了脚,向那洞中望去。只见隔壁房里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颁白妇人,穿了一件三寸宽、黑缎滚边的半旧蓝熟罗衫,蓝竹布扎腿裤,伸长两腿,交放起一双四寸来长的小脚;头上梳了一个京式长头;手里拿了一根近五尺长的旱烟筒,在那里吸烟。他前面却跪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子,穿一件补了两块的竹布长衫,脚上穿的是毛布底的黑布鞋,只对着那妇人呜呜饮泣。那妇人面罩重霜般,一言不发。再看那小子时,却是生得骨瘦如柴,脸上更是异常瘦削。看了许久,他两个人只是不做声,那小子却哭得更利害。
我看了许久,看不出其所以然来,便轻轻下了板凳。正要重新去摸洋火,忽又听得隔壁一阵劈拍之声,又是一阵詈骂之声,不觉又起了多事之心,重新站上板凳,向那边一张。只见那妇人站了起来,拿着那旱烟筒,向那小子头上乱打,嘴里说道:“我只打死了你,消消我这口气!我只打死了你,消消我这口气!”说来说去,只是这两句,手里却是不住的乱打。那小子仍是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伸着脖子受打。不提防拍拆一声,烟筒打断了。那妇人嚷道:“我吃了二十多年的烟袋(北人通称烟袋),在你手里送折了,我只在你身上讨赔!”说时,又拿起那断烟筒,很命的向那小子头上打去。不料烟筒杆子短了,格外力大,那铜烟锅儿(粤人谓之烟斗,苏、沪间谓之烟筒头),恰恰打在头上,把头打破了,流出血来,直向脸上淌下去。那小子先把袖子揩拭了两下,后来在袖子里取出手帕来擦,仍旧是端端正正跪着不动。那妇人弯下腰来一看,便捶胸顿足,号啕大哭起来,嘴里嚷道:“天呵,天呵!
我好命苦呵!一个儿子也守不住呵!”
我起先只管呆看,还莫名其妙,听到了这两句话,方才知道他是母子两个。却又不知为了甚么事。若说这小子是个逆子呢,看他那饮泣受杖的情形又不象;若说不是逆子呢,他又何以惹得他母亲动了如此大气。至于那妇人,也是测度他不出来:若说他是个慈母呢,他那副很恶凶悍的尊容又不象;若说他不是个慈母,何以他见儿子受了伤,又那么痛哭起来。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他那房门已被人推开,便进来了四五个人。认得一个是栈里管事的,其余只怕是同栈看热闹的人。那管事的道:“你们来是一个人来的,虽是一个人吃饭,却天天是两个人住宿;住宿也罢了,还要天天晚上闹甚么神号鬼哭,弄的满栈住客都讨厌。你们明天搬出去罢!”此时跪下的小子,早已起来了。管事的回头一看,见他血流满面,又厉声说道:“你们吵也罢,哭也罢,怎么闹到这个样子,不要闹出人命来!”管事的一面说,那妇人一面哭喊。那小子便走到那妇人跟前,说道:“娘不要哭,不要怕!儿子没事,破了一点点皮,不要紧的。”那妇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是你死了,我也会和他算帐去!”那小子一面对管事的说道:“是我们不好,惊动了你贵栈的寓客。然而无论如何,总求你担代这一回,我们明日搬到别家去罢。”管事的道:“天天要我担代,担代了七八天了。我劝你们安静点罢!要照这个样子,随便到谁家去,都是不能担代的。”说罢,出去了。那些看热闹的,也就一哄而散。
我站的久了,也就觉得困倦,便轻轻下了板凳,摸着洋火,点了灯,拿出表来一看,谁知已经将近两点钟了,便连忙收拾睡觉。
正是:贪观隔壁戏,竟把睡乡忘。未知此一妇人,一男子,到底为了甚么事,且待下回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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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回 责孝道家庭变态 权寄宿野店行沽
且喜自从打破了头之后,那边便声息俱寂,我便安然鼾睡。一觉醒来,已是九点多钟,连忙叫茶房来,要了水,净过嘴脸,写了两封信,拿到帐房里,托他代寄。走过客堂时,却见杏农坐在那里,和昨夜我看见的那小子说话。原来佛照楼客栈,除了客房之外,另外设了两座客堂,以为寓客会客之用。杏农见我走过,便起身招呼道:“起来了么?”我道:“想是到了许久了。”杏农道:“到了一会儿。”说着,便走近过来,我顺便让他到房里坐。他一面走,一面说道:“方才来回候你,你未起来,恰好遇了一个朋友,有事托我料理。此时且没工夫谈天,请你等我一等,我去去再来。”说罢,拱手别去。
我回到房里,等了许久,直到午饭过后,仍不见杏农来。料得他既然有事,未必再来的了,我便出门到外面逛了一趟,又到向来有来往的几家字号里去走走。及至回到栈时,已经四点多钟,客栈饭早,茶房已经开上饭来。吃饭过后,杏农方才匆匆的来了。喘一口气,坐定说道:“有劳久候了!”我道:“我饭后便出去办了一天事,方才回来。”杏农道:“今天早起,我本来专诚来回候你;不料到得此地,遇了一个敝友,有点为难的事,就代他调排了一天,方才停当。”我道:“就是早起在客堂里那一位么?”杏农道:“正是,他本来住在你这里贴隔壁的房间。我到此地时才八点钟,打你的门,你还没有起来我正要先到别处走走,不期遇了他开门出来,我便揽了这件事上身,直到此刻才办妥了。”
我道:“昨夜我听见隔壁房里有人哭了许久,后来又吵闹了一阵,不知为的是甚么事?”杏农叹道:“说起来,话长得很。我到了天津,已经十多年,初到的时候,便识了这个朋友。那时彼此都年轻,他还没有娶亲,便就了这里招商局的事。只有一个母亲,在城里租了我的两间余屋,和我同住着;几两银子薪水,虽未见得丰盛,却也还过得去。”我笑道:“你说了半天他,究竟他姓甚名谁?”杏农道:“他姓石,别字映芝,是此地北通州人。他祖父是个翰林,只放过两回副主考,老死没有开坊,所以穷的了不得。他老子是个江苏知县,署过几回事,临了闹了个大亏空,几乎要查抄家产,为此急死了。遗下两房姨太太,都打发了。那时映芝母子,本没有随任,得信之后,映芝方才到南京去运了灵柩回来。可怜那年映芝只得十五岁!”
我听了这话,不觉心中一动,暗想我父亲去世那年,我也只得十五岁,也是出门去运灵柩回家的,此人可谓与我同病相怜的了。因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杏农道:“我同他一相识之后,便气味相投,彼此换了帖,无话不谈的;以后的事,我还要知得详细呢。他运柩回来之后,便到京里求了一封荐信,荐到此地招商局来。通州离这里不远,便接了他母亲来津。那时我的家眷也在这里,便把我住的房子腾出两间,转租给他。因此两下同居,不免登堂拜母。那时却也相安无事。映芝为人,十分驯谨,一向多有人和他做媒;映芝因为家道贫寒,虽有人提及,自己也不敢答应。及至服阕之后,才定了这天津城里的一位贫家小姐,却也是个书香人家,丈人是个老儒士。谁知过门之后,不到一年光景,便闹了个婆媳不对,天天吵闹不休,连我们同居的也不得安。”我道:“想是娶了个不贤的妇人来了。这不贤妻、不孝子,最是人生之累。”
杏农叹道:“在映芝说呢,他母亲在通州和妯娌亲戚们,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不会和人家拌嘴;在我们旁观的呢,实在不敢下断语。从此那位老太太,因为和媳妇不对,便连儿子也厌恶起来了,逢着人便数说他儿子不孝。闹的映芝没有法子,便写了一纸休书要休了老婆。他老太太知道了,便闹的天翻地复起来,说映芝有心和他赌气:‘难道你休了老婆,便罢了不成!左右我和你拚了这条命!’如此一来,吓的映芝又不敢休了。这位媳妇受气不过,便回娘家去住几天,那柴米油盐的家务,未免少了人照应。老太太又不答应了,说道是:‘我偌大年纪了,儿子也长大了,媳妇也娶了,还要我当这个穷家!’映芝没法子,只得把老婆接了回来。映芝在招商局领了薪水回来,总是先交给母亲,老太太又说我不当家,交给我做甚么;只得另外给老太太几块钱零用,他又不要。及至吵骂起来,他总说‘儿子媳妇没有钱给我用,我要买一根针、一条线,都要求媳妇指头缝里宽一宽,才流得出来!’诸如此类的闹法,一个月总有两三回。他老太太高兴起来,便到街坊邻舍上去,数落他儿子一番。再不然,便找到映芝朋友家里去,也不管人家认得他不认得,走进去便把自己儿子尽情数落。最可笑的,有一回我一个舍亲,从南边来了,便到我家里去,谈起来是和映芝老人家认得的。我那舍亲姓丁,别字纪昌,向来在南京当朋友的,谈到映芝老人家亏空急死的,也十分叹息。却被那老太太听见了,便到我这边来,对纪昌着着实实的把映芝数落了一顿,总说他怎么的不孝。这是路过的一个人,说过也就罢了,谁知后来却累的映芝不浅。”我道:“怎样累呢?”杏农道:“你且莫问,等我慢慢的说来。到后来他竟跑到招商局里去,求见总办,要告他儿子的不孝。总办那里肯见他。便坐在大门口外面,哭天哭地的诉说他儿子怎么不孝,怎么不孝,经映芝多少朋友劝了他才回来。还有一回,白天闹的不够,晚上也闹起来,等人家都睡了,他却拍桌子打板凳的大骂,又把瓷器家伙一件件的往院子里乱摔,搅了个鸡犬不宁。到明天,实在没有法子了,映芝的老婆避回娘家去了,映芝也住在局里不敢回家。过了一夜,这位老太太见一个人闹的没味了,便拿了一根带子,自己勒起颈脖子来。恰好被我用的老妈子看见了,便嚷起来。那天刚刚我在家,便同内人过去解救。一面叫我用的一个小孩子,到招商局去叫映芝回来。偏偏映芝又不在局里,那小孩子没轻没重的,便说不好了,石师爷的老太太上了吊了;这句话恰被一个和映芝不睦的同事听了去,便大惊小怪的传扬起来,说甚么天津地方要出逆伦重案了,快点叫人去捉那逆子,不要叫他逃脱了。这么一传扬起来,叫总办知道了,便把映芝的事情撤去,好好的二十两银子的馆地,从此没了。天津如何还住得下,只好搬回通州去了。
“住了一年,终不是事,听说有几个祖父的门生、父亲的相好,在南京很有局面,便凑了盘缠,到南京去希图谋个馆地。不料我方才说的那位舍亲丁纪昌,听了他老太太的话,回到南京之后,逢人便说,没处不谈,赶映芝到了南京,一个个的无不是白眼相加。映芝起初还莫名其妙,后来有人告诉了他丁纪昌的话,方才知道。幸亏回到上海,寻着了述农家兄,方才弄了一份盘缠回来。你说这个不是大受其累么。谁知回到通州,他那位老太太,又出了花样了,不住在家里,躲向亲戚家里去了。映芝去接他回家时,他一定不肯,说是我不惯和他同居。映芝没法,把老婆送到天津来,住到娘家去了,然后把自己母亲接回家中。通州地面小,不能谋事,自己只得仍到天津来,谋了东局的一件事。东局离这里远,映芝有时到市上买东西,或到这里紫竹林看朋友,天晚了不便回去,便到丈人家去借住。不知怎样,被他老太太知道了,又从通州跑到天津来,到亲家家里去大闹,说亲家不要脸,嫁女儿犹如婊子留客一般,留在家里住宿。”我道:“难道映芝的老婆,一回娘家之后,便永远不回夫家了么?”杏农道:“只有过年过节,由映芝领回去给婆婆拜年拜节,不过住一两天便走了。倒是这个办法,家里过得安静些,然而映芝却又担了一个大名气了。”
我道:“甚么名气呢?”杏农道:“他那位老太太,满到四处的去说,说他的儿子赚了钱,只顾养老婆的全家,不顾娘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