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浪子小说大合集-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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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子云心中暗道:“难道自己等人,在这里说话,这人住在山谷中,都可以听得到不成?”
只听一个冰冷而娇美的声音说道:“花真真也来了么?”这人分明还在很远的地方,但却如面对面说话一般。
绿衣姑娘赶紧躬身答道:“回师伯,家师并没有来,弟子和师妹实在是因夜雾迷途,才误闯师伯禁地的。”
那冰冷而娇美的声音又哼了一声,才道:“不用说了,你们可到芙蓉阁来见我。”
绿衣姑娘慌忙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那声音寂然不可再闻,绿衣姑娘才敢直起身来。
红衣少女道:“梅姐姐,芙蓉阁在哪里呢?”
绿衣姑娘道:“我也不知道,但师伯她老人家既然说了,我们自可找寻得到……”话声甫落,忽见前面不远,在一片黑蒙蒙的浓雾中,出现了一盏红灯,冉冉而行。
红衣少女惊喜的道:“梅姐姐,快瞧,那盏红灯。”
绿衣姑娘道“我们快走,那是师伯派人来给我们引路的。”一面回过身朝范子云低低的道:“少侠请跟在愚姐妹身后,一同到芙蓉阁去,方才我说的话,务必牢记在心。”说完,伸手拉着红衣少女,当先行去。
范子云跟着二女身后,一同行去。前面那盏红灯,忽高忽低,好像贴地低飞,走得极快。后面三人因身在浓雾之中,不敢落后,也只好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但觉地势逐渐往上,花香也愈来愈浓,只是在霏霏浓雾之中奔行,看不清四周景物。
不多一会,前面红灯渐渐暗了下来,朦胧可以看到前面矗立着一座楼宇,红灯就在楼宇前停住。由绿衣姑娘为首,三人急步奔近,才看清那盏红灯是由一个十三四岁的花衣少女执在手里。她此刻已经转过身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三人,才道:“你们进去吧。”口气十分冷漠。
绿衣姑娘低低说了声:“多谢。”
范子云站在后面,听得出她连说话都带着颤声,似是害怕见她的师伯,心中暗暗忖道:“不知她这位师伯,有何可怕,竟使她们怕得这般厉害。”心中想着,已经随着她们跨上石阶。阶上是一排朱红雕栏的长廊,廊前站着一名青衣佩剑使女,冷冷的道:“你们随我来。”
转身循着长廊,朝左走去。长廊尽头,是一道圆洞门,进入圆门,又是一条长长的曲槛,这里每隔丈许,就悬挂着一盏穴角宫灯,照得如同白昼。那青衣使女脚下走得极快,曲槛尽头,折而向右,已进入另一进院落,迎面三间屋宇,湘帘低垂,寂无人声;青衣使女趋近帘前,躬着身道:“启禀主人,三名百花帮的门人带到。”「带到」,这两个字有多难听。
只听帘内响起刚才那个冰冷而又娇美的声音,说道:“把她们带进来。”青衣使女应了声「是」,转身冷冷的道:“你们随我进去。”一手掀帘,走了进去。绿衣姑娘不敢多言,跟着她身后大家鱼贯而入。
这是一间敞轩,但如今夜色已深,四周都已下了紫绒帘幕,四角悬挂着四盏宫灯,灯光就显得十分柔和。正中间一张锦榻上,端坐着一个银发披肩的宫装美妇。这美妇如以她一头银发来说,就该有七八十岁了,但如论她面貌,却又脸如桃花,眼若秋水,眉眼盈盈,美而且艳,就像只有十七八岁了。
宫装美妇身后,一排伺立着三名青衣佩剑使女,年纪都不大,却个个都面含冰霜,有着凛不可犯的神色,连同那带路的青衣女子,正好是四名。绿衣姑娘和红衣少女进入室中,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莲步细碎,急急的走上几步,就朝银发美妇面前,双双跪拜下去,口中说道:“百花门下弟子冷梅萼、艾红桃,叩见师伯。”原来那绿衣姑娘叫做冷梅萼,红衣少女叫做艾红桃,百花帮的弟子,敢情都以花为名。
她们跪下了磕头,范子云却昂然而立,并未跟着跪拜下去。银发美妇目光一抬,朝他望来,口中冷冷的道:“你见到了我,怎不跪下?”范子云和她目光一对,不觉震颤了一下。
范子云朝上抱拳一礼,说道:“在下并非百花帮门下,适才因雾误闯宝地,还望夫人恕罪……”
“放肆。”那带他们进来的青衣使女这时还站在一旁,听他口称「夫人」,立即冷叱一声喝道:“见到主人,要称仙子。”
范子云怔得一怔,再次抱拳道:“在下不知称呼,仙子多多恕罪。”
银发美妇轻哼一声道:“你是何人门下?”
范子云一抱拳道:“在下范子云,没有门派。”
银发美妇看了他腰间佩的青霓剑一眼,问道:“那么你师傅是什么人?”
范子云道:“家师屈一怪。”
银发美妇微哂道:“我没听说过。”
范子云看她似有轻视师傅之意,心中不觉有气,朗声道:“家师淡泊名利,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仙子自然没听说过了,其实在下也没听人说过仙子的大名。”银发美妇脸色微微一变。
站在一旁的青衣使女叱道:“你敢对主人如此放肆,大概活得不耐烦了。”
范子云回头望了青衣使女一眼,淡淡笑道:“在下和仙子说话,姑娘这般大声叱喝,又岂是待客之道?”
青衣使女气得脸色铁青,一手按着剑柄,厉声道:“你……”
银发美妇朝她摆了摆手,才抬目朝范子云道:“你的胆子不小。”
范子云道:“仙子夸奖,在下初入江湖,孤陋寡闻,虽不知仙子来历,但自从进入芙蓉阁,就觉得仙子气势非凡,定非常人,想必是武林前辈,仙子通达情理,在下坦率而言,谅来不致有开罪之处,心中自无所惧了。”
银发美妇颜色稍霁,颔首道:“你很会说话。”那冷梅萼、艾红桃二人跪在地上,银发美妇没有叫她们起来,她们自然不敢站起,此时听到两人说话不禁暗暗惊出一身冷汗,颤抖俯伏,连头都不敢稍抬。
银发美妇直到此时,才朝二女轻哼一声道:“你们师傅可曾对你们说过我这里的规矩?”
冷梅萼道:“家师时常对弟子提起,师伯是家师嫡亲的胞姊,也是本门唯一尊长……”
“胡说。”银发美妇叱道:“你师傅眼里还有我这胞姊?我要你说的是我这里的规矩,凡是百花帮的门人,擅闯我献花崖者,该当如何?”她说话口气虽冷,声音却是十分娇美,但这几句话,越说到后面,口气却越来越严厉了。
冷梅萼俯伏地上,颤声道:“百花门人擅闯献花崖者,废去一身武功……”
“你知道就好。”银发美妇又道:“勾引外人,擅入献花崖呢?”
冷梅萼道:“刖去双足。”
银发美妇哼道:“今晚你们是不是犯了这两条?”
冷梅萼连连叩头道:“师伯开恩,弟子方才在山下时,已经向师伯禀报过了,弟子姐妹和范少侠,是因夜雾迷途,才误闯禁地的……”
“我不管这些。”银发美妇冷冷的道:“何况这规矩原是你们师傅定的,你们用不着怨我。”说到这里,朝身后使女冷然喝道:“你们把她们姐妹两个押下去,按律行事。”
站在银发美妇身后的两名青衣使女躬身领命,大步走出,冷声道:“你们两个还不站起来,随我们出去。”
艾红桃哭声道:“师伯开恩……”
银发美妇叱道:“拖出去。”
范子云眼看她说话行事,都不近情理,尤其不管如何,自己是她们姐妹从丐帮救出来的,若不是为了救人,她们就不会夜闯献花崖禁地了。一时不觉义愤填膺,忍不住道:“且慢。”
银发美妇沉哼一声道:“你敢阻拦我行事么?”
范子云道:“此事因在下而起,在下想请仙子听我一言。”
银发美妇道:“你说。”
范子云道:“这二位姑娘和在下,其实并非素识,只因激于一时义愤,才加援手,把在下从丐帮中救出,因时在黑夜,又值浓雾,不辨方向,以致误闯仙子禁地,若非为了救人,二位姑娘就不致在黑夜误闯入仙子的禁地来了,仙子是二位姑娘同门长辈……”
“住口。”银发美妇道:“我和她们师傅,情义已绝,不用再提同门二字。”
范子云听得一呆,他不知她和她胞妹之间,有什么恩怨,依然接口道:“就算仙子不提同门二字,这二位姑娘,并非有心擅闯仙子禁地,一个练武的人,若是被废去了一身武功,已是痛苦之事,如果再刖去双足,岂非更是生不如死,因此在下斗胆,想请仙子网开一面,放了她们,不但二位姑娘会一辈子感戴仙子大德,就是在下也同样的感恩不尽。”
银发美妇冷冷一笑道:“你这是替她们说情?”
范子云拱手道:“在下只是恳求仙子法外施恩。”
银发美妇浓哼一声,才接着道:“我只是先处置百花门人,你擅入献花崖,我一样要按律处罚。”
范子云道:“献花崖金陵名胜,难道没有游人进入么?”
银发美妇道:“除了我住的这座院子,献花崖并不禁止游人观赏,但武林中人,身佩兵刃而来,就得依我规矩行事。”
范子云道:“在下想听听仙子订的规矩如何?”
银发美妇目光一掠两人,微哂道:“就凭你……好吧,扫花,你告诉他。”
那叫扫花的使女是站在她身后左首的一个,躬身道:“小婢遵命。”她俏生生走到前面,面色冷落的道:“你听着。”
范子云看她年纪不大,却故意学得一副冷漠口气,冷然道:“在下是在听。”
那扫花哼了一声,才道:“武林中人,身佩兵刃,擅入献花崖者,废去武功,逐出献花崖,如系出事前并不知情者,可酌情减免,只要能接下本崖四大侍女中任何一人三招者,可免废去武功,但须在本崖服役一月,满期可获释放,接下五招者,免服劳役,可任其自去,你们自己衡量衡量吧。”
范子云拱拱手道:“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个问题。”
扫花看了他一眼,绷着的脸稍霁,说道:“你要问什么?”
范子云道:“姑娘说的是来人接下四人侍女中任一位的三招、五招了,但若是四大侍者接不下来人三招、五招呢,又当如何?”
扫花听得脸色倏地一沉,冷哼道:“你有多大能耐,敢口发狂言?”
银发美妇道:“她们四个若是接不下你三招、五招,这两个丫头,任你带走。”
范子云道:“仙子此话当真?”
银发美妇道:“我言出如山,岂会反悔?”
范子云道:“那好,仙子就请四大侍者出来吧。”
扫花冷笑道:“你少卖狂,先接下我五招再说不迟。”
范子云道:“好吧,那就请姑娘发招……”一面朝扫花拱拱手道:“姑娘请。”这时冷梅萼、艾红桃早已站了起来,退立—边,看着范子云侃侃而言,居然说出要师伯门下四个侍女一齐上的话,心中不禁暗暗着急。两女都是亦忧亦喜,一双翦水双瞳,脉脉含情的盯着范子云,一副欲语还休模样。
扫花本来看范子云文质彬彬,像个读书相公,还有几分好感,这会因他口发狂言,心头不禁有气,寒着脸道:“你小心了?”
范子云含笑道:“姑娘只管发招。”他话声未落,扫花已然抢到面前,双手突发,纤秀的十根玉指,腥红指甲,箕张如钩,一扣右腕,一抓左肩,快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至。
艾红桃忍不住啊一声道:“小心。”
范子云心里有数,自己以前和伏虎丐连老哥交手,每当不敌之际,只要使出「迥身八掌」中的任何一记,就能化险为夷,把老哥哥逼退,如今对付这四个侍女,只要使出这八掌来,准可获胜。心中有了成竹,故而并不介意,听到艾红桃的叫声,他连看也没看扫花一眼,故意回过头去,朝艾红桃「哦」了一声。其实在他回头之际,右手早已斜挥而出。
「迥身八掌」,顾名思义,每一记都必须藉旋身之际,才能发掌的了。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扫花双手齐发,原本想要范子云吃些苦头,此时眼看范子云还要回过头去和艾红桃答话,心中更觉有气,手爪疾落,眼看就要抓上。
哪知一股旋风突然从旁卷来,她根本没看清楚范子云如何出手,但觉身子一震,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得再也站不住脚,一个人像被龙卷风吹起,一下摔出八九尺远,还站不住,又登登的往后退了四五步,全身衣裙被掌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下直看得银发美妇耸然动容,其他三个侍女都变了脸色,冷梅萼、艾红桃喜上眉梢。其实范子云自小把这八掌练得纯熟无比,内力也收发自如,他在这一掌上,因对方只是一个年轻女子,故而只用了两三成力道而已。
要知银发美妇身边这四个侍女,都是自幼就来到献花崖,由她一手调教出来的武功,名虽主仆,谊实师徒。以她们一身所学,在江湖上,也足可以算得上一把高手,哪知竟然被范子云后发制人,一下就震飞出去,焉得不使银发美妇暗暗吃惊。
扫花站住身形,又突然双足一点,人如蛱蝴扑花,翩然飞了回来,依旧落到范子云的面前,粉脸铁青,冷冷的道:“这不过第一招而已,你未必算胜了。”
范子云依然脸含笑容,说道:“姑娘应该明白一件事。”
扫花道:“我明白什么?”
范子云道:“在下在仙子面前,不愿伤人,姑娘应该清楚,凭姑娘一人,决非在下对手。”
扫花气得要哭,厉声道:“我至少要试你三招,我要在两招之内,教你不得好死。”姑娘家一生了气,就口不择言,不,出手也不择手段了。
但见她话声甫出,双手十指突然舒展如兰,右手腥红指甲直抓前鞠「幽门」,左招一晃,幻起一片爪影,好像抓向咽喉,但手掌却在电光石火间,一翻而上,两枚尖锐的指爪,已突袭范子云双目。这一下若是被她抓中,两个瞳仁非被她尖利的指甲刺破不可,当真狠毒已极。
范子云连经大敌,对敌经验多了,自然熟能生巧,没待扫花欺近,早已一个旋身,右手及时挥出。他依然只用了三成的力道,但这会他一掌拍在扫花的肩头,出手虽轻,扫花可受不了,口中闷哼一声,一个筋斗往前直摔出去。
还算是范子云手下留情,拍中她肩头之际,又减去了一成力道。总算她武功不弱,往前摔出去的时候,就势翻了一个筋斗,消卸了掌力,冲出去七八尺远,就足跟用力,从地上翻了起来。她打从练武以来,从未有过今晚这般挫败,这份羞辱,使她横上了心,口中厉叱一声,双手作势,正待扑起。
银发美妇适时喝道:“扫花,住手。”
扫花正待扑起的人,闻声住势,双手迅疾垂下,抬头道:“小婢还有一招。”
银发美妇道:“他说得不错,你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她回头朝其他三个青衣使女说道:“你们三个一起上去,接他几招。”
三个青衣侍女一个站在她身后,两个本是走过来押着冷梅萼、艾红桃下去,如今就站在冷艾二人身边,听到银发美女的吩咐,躬身应「是」,一起朝范子云围了上去。
艾红桃没想到范子云竟有这般高强的身手,喜得情不自禁的挑眉毛,眨眼睛,翘起红菱般小嘴,露出一口又白又细的牙齿,似喜似忧,伸手挽住了冷梅萼的臂膀,低低的道:“梅姐姐,你看他会不会……”
冷梅萼对这位师伯,深惧戒心,急忙用肘轻轻碰了她一下,悄声道:“五妹,在师伯面前,不可失礼。”
四个青衣侍女在掠出之时,就已采取了合围之势,各自站住了一个方位,只要看她们这一情形,就算没有对敌经验,也可以看得出她们是久经演练,熟谙阵势,精于合搏之术的了。范子云你说他有经验吧,他却是个刚刚出道的雏儿。
人家明明布成了「四象阵势」,把他围在中间,只待有人发出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