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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士兵突击-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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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六一喝道:“行了,要吵被抓回指挥部再吵。”
  几个人随后安静了下来。许三多看看自己这一行人,一共七人,成才、伍六一、甘小宁、自己和三名不认识的士兵。伍六一也在看:“七个人,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丢掉一个人。”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袁朗说得很清楚,他只要三个人。
  草原上是没有路可言的,只有一尺多高的野草,高城似乎想在颠簸中一泄心绪。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一个转向,急刹车,车子差点翻进了草地里。高城从车上跳了下来,大步向刚才的草丛走去:“有你这么藏的吗?看见车压过来都不吱一声!”
  一个用草叶伪装得极为良好的士兵,从草丛中站起来。竟是马小帅。他刚才就伏在高城将碾过的草丛中。
  “连长,您说过,伪装潜伏第一要点,没被敌方发现时绝对不能暴露!”
  “我是装甲侦察营副营长!”
  “老七连的兵都叫您连长!”
  高城愣一下,打量着那张被迷彩覆得看不出来的脸:“马小帅?”
  马小帅笑了:“还以为连长不会记得我。”
  “每个我都会记得的。你是钢七连第五千名士兵……也是最后一名。”高城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说,“听我的命令,继续隐蔽。”
  马小帅下意识地又伏在了草丛中。高城若无其事地向自己的车走去,刚走到车边,马小帅在后边突然叫道:“连长?……连长!您干什么不把我带走?”
  高城不理他,烦躁地挥挥手!可马小帅已经站了起来说:“您已经发现我了!”
  高城:“那是碰巧,瞎猫撞上死耗子,懂吗?”
  马小帅说:“这违规了!连长!”
  “有什么规则?整个装甲侦察营加整队老A扫你们一小股溃兵,没有规则。”高城说,“老七连的兵生存不易,别因为碰巧卡掉你这次机会。”说完上车去了。
  马小帅在后边又喊了一声连长,但高城已经发动了汽车,往前开走了。
  “连长?!七连的人不做这种事!别以为我来连里没几天,就长不出七连的骨头!”马小帅说着摘下自己的头盔,在激光信标上弄了几下,一股烟从上边冒了出来。
  高城猛然把车刹住了。马小帅将钢盔戴回了自己的头上,笔挺地站着。高城只好把车倒了回来。马小帅终于忍不住哭了,终究是太年轻。高城在他肩上拍了拍,说跟我回去吧,以后还做我的兵。
  袁朗正在基地里量地图上标出的距离,看着齐桓从车上下来,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不是跟高副营长一起吗,怎么就回了?”
  齐桓笑笑:“被甩了。那家伙很傲气的,受不了我看着他。”
  “那正好去H7位置设点打伏,是通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袁朗也乐了。
  齐桓刚出门张干事和李梦就走了进来。“您是这次比赛的负责人吧?”
  袁朗扫了一眼张干事,笑了,他说:“哪里有比赛?一小队人要从困境中挣扎出来而已。我是战地指挥,就是给他们制造困境的人。您什么事?”
  “我姓张,三五三团报记者,也是军报特约通讯员。这我助手小李,想请您谈一下关于这次比赛。”
  袁朗:“说了没有比赛。嗯,就叫体检吧,来的都是步兵的佼佼者,靠数据评定是小瞧他们了,体力、智力、意志、经验,单瞧一项也是以偏概全,真正优秀的兵会找到那个平衡点,我们也在找那个平衡点。”
  “嗯,您这话就透着思想。您造就这支必胜之师的观念、意义、高科技?”
  袁朗笑了:“必胜?扯了。未打之战都是未知之事,对未知谈必胜的不是军人。我们的士兵很可爱的,也很坚忍,现在的努力是为了在战时能让他们少一些牺牲。”
  张干事看看李梦,李梦看看张干事,两人没能记下什么。
  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和车声,袁朗笑着站了起来:“俘虏回来,我得去挨骂了。你们自便。”他走了,把张干事和李梦扔在那发呆。
  草原深处,一辆高机动车在追赶着跑开的两个小人影。那是两个士兵,可他们是分开跑的,机车在最接近其中一个的时候,放下了两个人,车转向另外的一个追去了。车轮碾过一堆刚刚冒头的火堆,一只刚宰的野兔扔在旁边。一个兵正要翻过山丘时,被打冒烟了,一个兵被车子给活活圈了回来。
  车上的兵坏笑着说:“还烧烤?十几里地外就看见冒烟啦。”那兵恨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把刺刀深扎进土里,挖出草下的根茎。这是在一个山丘后边,许三多七个人在这里躲藏着。许三多把手上那几根寒碜的草根交给与自己同行的士兵:“这是七星草,有土腥味可还甜,这是野蕨菜,也可以吃。”
  甘小宁翻腾着自己的口粮袋,已经空了:“死老A!死侦察营!”他尝试着咬了一口野菜,一脚把地上的空罐头盒踢开。
  伍六一提醒他:“埋起来。暴露目标。”甘小宁只好又狠狠地掘地埋口粮袋:“我就权当我在埋设计这个恶作剧的混蛋。连火都生不了啊!我本来想有点野菜,一生火,烤野兔、煮沙鸡、烤蚂蚱……”
  许三多说:“绝不能生火,这地形生火就跟明火执仗没区别。”
  甘小宁埋怨:“背六十斤连奔带藏,被人追剿,给的那点吃够一小时热量吗?他看看手上的草根,这是食物吗?它是微生物啊!”
  伍六一说:“我相信老A就是这样过来的,看眼神就知道。”
  成才看看手上的几条草根,也有点泄气:“别挖了,这点草根确实还补不上挖的劲。”许三多说:“我给你们挖。”
  成才问他:“你的口粮呢?我们刚才吃了,你没吃。”
  许三多犹豫一下:“我吃了。”
  成才微有些不屑:“你撒谎都上脸的。”
  伍六一替他不平:“那是他那份。你不忿什么?”
  成才:“我没不忿。我只是说在这个忍字上,他把我毙得服服帖帖。”
  车声驶过,几人伏低,成才从瞄准镜里看着那辆车上神气活现的几个士兵。
  成才羡慕地说:“到饭点了,他们准是回营吃饭。”
  甘小宁说:“我想去突袭他们大营,大喝一声,缴饭盒不杀!”
  伍六一冷笑:“你还是放信号枪弃权比较直接。”
  许三多有点不安:“我觉得该趁现在赶紧走。”
  甘小宁说:“走,拿什么走?你的腿还没软啊?兵哪,那是得有粮的!”
  “那也得走。”许三多说。
  伍六一拄着枪站了起来,他说得对。成才也同意:“就这点空当,我们能赶在别人前边一大截了。要知道,只要三个,我们是有很多竞争对手的。”
  其他人敏感地看他一眼。大家看了看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位,憋着一肚子心事,然后就走开了。
  前面的草原,漫无边际。夜色渐渐地降了下来。

  《士兵突击》第十六章(1)

  太阳升起来了,草原上多了一抹艳丽。
  一只肥硕而蠢笨的绵羊,嚼着草走过。伍六一悄悄地接近了去,然后猛地一扑,那绵羊却惊慌地跑开了。伍六一追逐着一只往另一个方向跑开的沙鼠,他一块土坷垃飞了出去,终于把那家伙砸得五迷三倒。
  经过一夜的奔跑,几个筋疲力尽的人睡在一块洼下的草地里,甘小宁睡梦中犹在舔着嘴唇。伍六一过来,静静地在他们身边坐下。成才是睡得最为警醒的,他睁开眼看着伍六一的背影,他看见伍六一的咬肌在嚼动着,不由得问道:“你在吃什么?”
  伍六一说早饭。
  “早饭?”甘小宁的眼睛忽然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
  伍六一说你们也可以吃呀。
  甘小宁的神志顿时就清醒了,睁眼一看,却跳了起来:“我的天哪!这个家伙在吃老鼠!”伍六一脚边放着几只沙鼠,虽然已经洗剥干净,但鼠就是鼠,永远让人看了不舒服。伍六一说:“这不是老鼠,是沙鼠,也叫草原鼠。”
  几个人全吓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伍六一在那儿嚼着,强忍着一股要吐的感觉。甘小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猫呀?我是说,这好吃吗?”
  绝不好吃,伍六一的脸甚至都扭曲了,但仍然在嚼:“你们很走运了,睡醒来就有得吃,我是一边嚼一边想起它们活着时候的样子。”终于,伍六一皱了皱眉,说,“我不能再吃了,再吃一只我就要吐了,这些全是你们的。”
  许三多忍着头皮的发麻,用刺刀挑了一下,不敢动。伍六一却又割了一块,扔进了嘴里。甘小宁还在拼命地摇着头:“犯得着吃这个吗?又不是八年抗战抗美援朝自卫反击……围我们的是自己人啊。”
  伍六一眯起眼睛,望着一点一点升高的太阳说:“我不知道犯不犯得上,我就知道再不吃今天就没人撑得下去了。”
  成才几乎和甘小宁一样的表情:“你就那么想赢?”
  伍六一看看他:“不想赢你来干什么?这不是演习,这是淘汰。记住,要三个,我们是七个。你不吃,你在三个之外,我在三个之内。”
  许三多终于壮着胆子,割下了一条肉,打量着。伍六一鼓励地看着他。许三多也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较量。“还要我说,为了爸爸吃一口?”伍六一揶揄地笑了笑。 许三多终于把肉扔进了嘴里,闭着眼,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你得嚼,让嘴里习惯了这种味道。”伍六一说。
  “这一口我就开始嚼,”许三多又放了一块进嘴里,他说,“下次打沙鼠我去,免得你想起来恶心。”看见许三多吃了下去,成才几个也拿起了刀,动手吃了起来,只有甘小宁还在犹豫。
  一个士兵刚把第一口肉放进嘴里,就忍耐不住捂着嘴,跑开到一边呕吐去了。
  伍六一却用力嚼着:“你们撑不到底了,我们能。”
  几辆高机动车在草原上风驰电掣,高城的装甲侦察营又开始了他们的工作,这场淘汰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了。
  许三多几人,以几乎不亚于车辆的速度,冲过了一片毫无屏障的平地,扑进一条水沟旁。一辆车从他们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开了过去,几人死死地把身子压低。许三多就伏在甘小宁身边,甘小宁流着虚汗,看着草叶上的一只蚂蚱发愣,心说如果你生下来就是油炸的该多好?自备椒盐,蹦到我的嘴里来。
  许三多低声地警戒说:“小心,别闹。”
  甘小宁叹气说:“我饿呀!我眼前乱冒金星。”
  许三多犹豫了一下,说:“你等一下,我这里有吃的。”
  这一句话让周围几个都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甘小宁很得意地笑了:“我的好班长,我就知道你那早餐口粮没吃。”
  伍六一说:“对,你吃了他那份,吃了他的机会。”
  甘小宁说:“谁吃他的?一份早餐口粮管什么用?我饭量大,那回跟白铁军打赌,大肉包子我消灭九个。唉,老白光荣退伍,现在准在吃香喝辣的了。”
  伍六一有点气了,甘小宁絮絮叨叨:“说咱们图什么呢?都快21世纪了还在这里挨饿,魂萦梦绕地想着一个馍。”
  大家多少有点感慨,也有点悲哀,一动不动地在土窝里趴着,趴了足足两分钟。因为饥饿因为疲劳,两分钟,然后狂奔了三个小时。
  几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小水沟,趴下,不分清浊地狂喝水,也灌满了自己的水壶。许三多推一下甘小宁,使个眼色,甘小宁却不过来。
  甘小宁直摇头:“不要,真不要。”
  许三多:“你吃不下去那东西,没什么丢脸,我也吃不下。”
  “班长,你能留住是你的能耐,我要吃了是我的无能,”甘小宁忽然一个闪身,把许三多猛地推开了,枪声到这时才传来。那是齐桓和几名老A在这里设的暗哨,许三多侥幸躲过了他的一枪。
  伍六一就地翻身,机枪扫得暴雨一般。成才的狙击枪紧张地搜索着,间或地一枪,打得对方不敢露头。许三多大喊:“撤退!侦察营就在附近!”
  甘小宁抱着枪在后面掩护,一帮人冲上河沟,往洼地里逃跑。刚开过去的机动车已经闻声而来,甘小宁站在车道上开枪,打得机枪手冒了烟,副驾驶接替了他的位置。许三多目瞪口呆地看着甘小宁毫不隐蔽地与那台高机动车对射,最后被斜刺里冲出来的齐桓瞄准。
  许三多:“小宁!跑啊!”
  晚了,齐桓瞄准甘小宁扣动了扳机。伍六一踹了许三多一脚,几个人狂奔逃开。齐桓、老A和机动车缓缓向甘小宁围了上来,甘小宁站在原地在白烟里咳嗽,看着他们乐了,他笑得有点无奈,有点苦涩,又有点无赖:“有吃的吗?”
  不知又跑过了多少的沟沟坎坎,许三多他们终于得以在岩石的缝隙中藏身了。大家都流着汗,喘着气,却又时刻地用枪瞄准着来路警戒。
  “甘小宁丢啦!”许三多对伍六一说。
  伍六一有些恼火:“我知道!”
  许三多感到心痛,他不明白为什么?甘小宁可以跑掉的。
  伍六一说:“他是存心的!”
  许三多还是不懂。一旁的成才语气却很冷静:“他饿不起!他不想挨饿啦!他放弃啦!他根本就不知道人是凭啥活的!”
  许三多却瞪了他一眼:“我不信!小宁不是这种人!”
  几个人都有点气急败坏了,都没命地嚷嚷着。来路上终于看不到有人,伍六一放下了自己的机枪,喘了口气说:“他饿不起了,他吃不下老鼠,意志薄弱,没错。可他也知道顶不住了,不抛弃,不放弃,我们不会放弃他,他又不想拖咱们后腿,就这样。”
  成才还是刚才的冷静和不屑。许三多又看了他一眼,合上了枪栓,沮丧之极:“他笨。咱们几个一起冲到最后,那是多好的事情。”
  伍六一:“他怕他忍不住吃掉你那份口粮,他知道那是你留到最后冲刺用的。”
  成才听得有些哑然,就他而言是从不去想这些事的。
  成才:“哪有那么些!我告诉你们吧,放弃就是下意识一转念的事情,想得及吗?”
  伍六一:“做好做坏,也是下意识一转念的事情。”
  许三多:“他很想和我们一起走到最后,记住这个。”
  成才不再说话了。这支沉默而沮丧的小队继续前进。
  草原那边,坐在车上的甘小宁,头也不抬,在毫不客气地吃着给他的那几份野战口粮,那份饿劲简直是要连包装袋也一起吃了下去。他吃着吃着,对他们喊道:“水。”一位头上余烟未尽的士兵,将水壶递给他,嘴里称赞道:“兄弟,你打得可真准,怎么练的?”
  甘小宁说:“还有面包吗?”
  齐桓又拿了个面包给他,附加着在里面夹上根香肠:“慢点吃,营地里备了烤羊。”甘小宁一口撕下半个面包:“真期待。我简直不恨你们了。”
  齐桓苦笑着拿起通话器:“猎手五号,有六人向你方向逃逸。”
  甘小宁吃的同时还憧憬着:“你要真是敌人就好了,我打晕你,再破坏通信器材。”
  齐桓放下通话器,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甘小宁心不在焉地看着车后越离越远的战友们逃走的方向,这时他终于有些恻然之色。
  暮色西沉,剩下六个人仍在草原上艰难跋涉。队形已经有所改变,现在是两个挟着一个,剩下三人在前后警戒。被挟着的那个兵,是早晨吃下去又吐出来的那个兵,挟着他的人是许三多和伍六一。那个兵几近虚脱,一双腿无力地从草叶上拖过。四面仍是无穷无尽的原野,几个人似乎是被原野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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