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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灵异手记13把你的命交给我by那多-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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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眼望进去没瞧见人,敲了敲门,无人应。然后我才发现有个门铃,按下去,一串铃儿响叮当的乐曲响起,只是音色单调音量过大,听起来有些刺耳。

还是没有动静,但就这样闯进去,明显不妥。我站在门槛前,半个身子探进去,想把里面看看清楚,然后听见楼梯上有人的脚步声,连忙规矩站好。

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子走下来,神色抑郁,语气不善。

“你找谁?”

“这儿是赵权富家里吗?”

“你是谁?”

“你好,我是上海《晨星报》的记者,我想……”我话才说了一半,老头就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我愣在那儿,想不通这老头为什么对我这样抵触,连我的来意都不听,就把门关了。我搓了搓手,又轻轻敲敲门。

“走,没啥好问的,不接受采访。”老头的声音隔着扇门依然火爆,如果门开着,肯定得把唾沫星子吹到我脸上。

要不还是先走访一下赵权富的左邻右里,问问赵家如今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抵触记者。

主意打定,我返身往邻家的楼房走去,再次掩鼻走过猪圈的时候,和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擦肩而过。她的目光在我脸上逗留了一会儿,而我似也觉得她有些面熟。又走了几步,我省起这条路是只通向赵权富家楼前的,回头一看,她果然停在了门口,正掏钥匙呢。

我连忙快步回去,招呼她说:“等等,请问这是赵权富家吧。”

她回头,又一次很仔细地打量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让我把后面的话咔到了嗓子口说不出来。

怎么是一副心虚的表情,还有些畏惧?

“您,您是?”

她用了“您”这个字,她肯定很少用这样正式的敬称,以至于听起来十分别扭,造作得很。

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情态,我把怀疑揣在心里,回答道:“我是上海《晨星报》的记者,我叫那多。”

还没等我往下说,她就惊呼了一声:“啊,您,您是记者?”

这时候老头听见动静,来开了门,见到我还在,把眼一瞪,似是要赶我。不想女人却堆起一脸的笑,把我往里面迎。

“哎,您进来坐,进来坐。这真是,这真是,太对不起了。哎哟,您还是记者啊。这真是……”

我心里越来越纳闷,至于这么手足无措吗,像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似的。

“您稍坐,我给您倒茶去。”

老头子碰了碰女人,压低声音说:“他是记者啊。”

“爸!”女人白了她爸一眼,老头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叹了口气,说那我去倒茶吧。

女人走回来,却不坐下,站在我面前期期艾艾的,半天支唔出一句:“您没被烧着吧,看起来没事哦,那真是万幸啊,万幸。”

我听了这话,又仔细瞧这女人的脸和身型,忽然醒起,先前在警局时,见过她一眼。但她那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脸看上去和现在有些不同。她就是那两个被铐走少年其中一个的母亲,好像那个高大些的孩子是她的儿子。怪不得见到我这么心虚呢,她是把我认出来了,以为我兴师问罪来了。

一瞬间,我有些明白了事情的源头。这一家当年经历了精神病院的巨变,那几十宗无法解释的自杀案,很难不有些怪力乱神的想法,肯定视其为禁地,严禁自家儿子上那里去玩。但男孩子嘛,家长越是禁止,冒险的兴致就越是浓厚,反而往禁地跑得更起劲。最后出了这么档子事情,也与此不无关系吧。

这些念头在我心里一转而过,表面上不露声色,说:“倒是没有什么严重的烧伤,但是差一点啊。一念之差,我要是从窗户跳下来逃跑,至少是个骨折,现在就是在医院里啦。哎哟,你们家这孩子,年纪这么小,怎么这心思……他这是要烧死我灭口啊。”

老头端了茶杯正走过来,听见我这么说,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砸得粉碎,滚水四溅。他这才明白,我这个记者,不是来采访他孙子纵火烧人的记者,而是被他孙子纵火烧人的记者,是苦主啊。

老头儿三两步走到我面前,扑通就给我跪下了,老泪纵横。

“咱娃儿对不起你啊,我给你跪下了,他年纪还小,你给他一条路吧,让他好好改造。”

我连忙站起来,还没等我去扶他,旁边的孩子妈也跪下了。

原本呢,我这个受害人的想法和要求,对他们家孙子受怎样程度的处理,是有挺大关系的。他们两个这通跪,一来是心里歉疚,二来也是希望能大事化小,我不要多作追究。

他们是把我当成上门兴师问罪的了,可其实我是才知道,这么巧居然两件事碰上了。那两个小孩虽然心思歹毒,但毕竟年纪还小着,今后的路还长,压根就没想着要追究。在警局里我就对警方说了,我不恨这两个小孩子,所以该怎么处理依法办,包括赔偿什么的,我都没有要求。

但现在这样,倒正好方便我问当年精神病院的事情。他们欠着我的,还能不问一句答一句?

我把两个人扶起来,好声安慰,说自己并不是来要说法的,孩子小着呢,谁心里能不有点私心杂念啊。

两个人心里稍定,老头把地上的碎杯子收拾了,急着去重新泡一杯茶。孩子妈屁股沾了一半椅子,小心翼翼地坐着,满口地颂我宽宏大量,大城市出来眼界宽,等确认了我来自上海之后,又说上海好,上海货好,上海人好。老天,我多少年在外面没听人夸过上海人好了……

她是在等我开口呢。我这苦主上门,口口声声不计较她们娃儿干的歹毒事情,不就是为了求点什么来的吗,否则我来干嘛?她不能先提啊,先提就弱了,被我狮子大开口,怎生受得起,所以在这儿先用好言好语来堵我的嘴呢。

我笑笑,我却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来的,有什么开不了口。

“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啊?”妇人松了口气,却又有些诧异。

“一九九二年,精神病院关掉之前,你是不是在里面搞清洁卫生?”

“是啊,你……你要问的是这精神病院的事?”她又换了一种不安的神情。这种不安不是因为心里藏着什么怕被发现的秘密,而是对某种恐怖事物的畏惧。

老头把茶端到我面前,她用略低的声音说:“爸,记者……是来问医院的事儿的。”

老头原本脸上堆着笑,一下子僵住了。

“那个鬼地方?太邪了,那可真是个鬼地方啊。”他喃喃道。

“我知道,十几年前,那儿死了四十多个人,都是自杀的。你们一家人,当时都在里面工作吧。”

“是啊,我,我男人,还有爸,都在里面做活。”女人说:“那个时候都想,一医院的人都死光了,我们能活下来,真真是运气。没想到落到我儿子头上,他肯定是中了邪呀,否则怎能干得出这种事情。”

“是挺邪的,”我顺着她的话说:“你们当时在医院里面,应该对那些医生护士和病人,比较熟悉了解的吧。”

“我是没有多少接触,我就是看个门。我儿子也是,只管烧菜做饭。倒是娟子,打扫卫生要楼上楼下的跑,和那些人总得有些来往。”老头说。

娟子——我这么称呼她就有点奇怪了,但估且这么指代吧,她点头说:“两幢楼呢,还有那么大的院子,我一个人哪里顾得过来,几个护士轮着班和我搭,这才能勉强把活干完。有的时候,一时就不着人手,我也得上去搭把手按住些个发狂的病人,让护士好给他打针。我其实差不多就能算半个编外护士呢。日子长了,对医院的情况啊,也知道一些。”

我心里说了一声果然,当年姜明泉和卫生局的合作调查组,肯定就是在她这里打开缺口的。按理我只要问她,当年警察都问了她些什么,她又是怎样回答的就行。但我又担心警方是否向她下过“封口令”,我这一提醒,她万一反倒不说了,岂不糟糕。反正既然姜明泉能问出究竟来,我一样也行。当了这么多年记者,采访过形形色色的人,这点信心总是有的。

“我们报社呢,要做一期特刊,回顾二十年来,中国发生过的最最不可思异的谜团。”我瞎话张口就来,欺负面前的两人不熟悉国家的新闻出版政策。《晨星报》尽管不算个大报,但也绝不可能做这种哗众取宠,甚至有点怪力怪神的专题报道。

老头和娟子在我说话的时候,都很认真地听着,边听边点头。

“来之前呢,我已经做过些调查了。从1992年国庆节开始,精神病院搞了一个开放参观活动,前来参观的人几乎都自杀了。之后在11月10日,包括金院长在内,二十多个医护人员,同日自杀在医院里。我想,那些自杀的参观者,你们应该是不熟悉的,但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平时总有些交往,能不能说说,在自杀前他们有什么特异的表现?”

老头咳嗽了一声,说:“警察吧都说他们是自杀死的,我这心里头,总觉着渗得慌。哪有扎堆这么自杀的,你是没看见,那天医院里那些死人的模样啊,飘飘荡荡就挂在楼外面了。最先发现的赵大麻子家的闺女,愣是吓尿了裤子,在床上歇了半个多月才好哩。邻村的王大仙来看过,说有不干净的东西,但是他道行浅,驱不走。”

娟子赶紧推推他,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我爸年纪大了,总爱信那些个啥,这您可不用往报上写。”

“当然当然,我知道的。”

“金院长他们自杀的前一天,有好几个警察来了医院,然后院长就通知我们,这两天不用来医院上班了。没想到,转眼第二天他们就都死了。要说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嗯,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娟子说。

“这怎么讲?”我问。

“说没有吧,他们自杀前的这些日子,我觉得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说有吧,我觉得他们平时一贯,就有些特殊。”

我来了精神,说:“特殊在哪里,你给我说说吧。”

“嗯,这也是打金院长来了之后,才开始的。这精神病人吧,我觉得真是不能多处,处得多了,自己也要变疯子。”

“你是说,金院长推行体验式疗法以后,你就觉得那些医生护士变得奇怪了?”

娟子点头:“对的,体验式疗法,是这个叫法。你说正常人去体验一个疯子的想法,那不得把自己也搞得不正常嘛。就这么过了小半年,我发现他们总是集合在一起开会。”

“业务会?”

“我看不像。他们也不特别避着我,有几回我听见几句,像是说梦什么的。”

“什么?”我没听清楚。

娟子有点犹豫,我微微皱了皱眉,老头子眼神很好使,对儿媳说:“说吧,那记者这么跑一次,说险死还生有点重了,那也得算虚惊了一场,总得让人家带点什么回去不是。那么些年过去了,谁还会……”

他这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到了。

娟子听了这话,冲我笑笑,说:“说老实话,当年呀,警察也来问过我们这事情,完了还叮嘱我们把嘴守严实了,别再说出去。您这回去一写稿子……”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对人透露消息的来源。”我保证道。

“行,咱们都是实在人,信你。金院长他们开会的时候,像是在讨论做梦。医院里的病人各种各样,有一些人说着说着就会打人,打别人也打自己,暴躁得很。金院长搞体验式治疗,但也不能让自己挨打是吧,所以他们总找些病情比较轻的人聊天谈心。在这里面,就有好几个疯子,他们觉得自己是生活在梦里的,咱们这些人对他们来说呀,都是梦里的人物。”

“这不是跟庄周梦蝶一样了嘛。”我说。但也不奇怪,正常人在某些时候,都会发出“如在梦中”的感叹。那些神智不清的疯子,分不出现实与梦境的区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是呀,不过他们是真疯的,和庄子可不一样。”娟子也知道这个典故,同意地说:“金院长他们开会,说做梦的事情。最先我还以为,他们在讨论病人的病情,讨论怎么才能把他们医好呢。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们……他们……他们好像和那些疯子一样,也觉得自己是在一个梦里。”

说到这里,娟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他们平时里还挺正常的,没有一点病人的疯劲。可是后来我又听见几次,他们一本正经地在说这个事儿,不像是在开玩笑。再后来有一回,我瞧见金院长和王医生在楼道的拐角那儿吵架。吵架的内容奇怪极了,我打旁边过,听见这么一句,金院长很不高兴地对王医生说‘那在你看来,我也是假的啰,我也是虚构的,是不存在的啰’。然后,王医生居然很坚决地说‘是的’。过了两天,王医生就跳楼自杀了。”

“这个王医生,是不是叫王剑?”我想起在那份被折成纸蛙的报告中,曾经看到过对他自杀的解释,好像是说他原本就有感情问题,想不开才自杀的。

“是的。”娟子确认了我的猜测。

“所以你觉得,王医生的死和那次争吵有关?甚至他因为觉得这个世界是个梦,想要从梦里醒来才自杀的?”

“我拿不准,搞不清楚。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吵架,明明金院长之前几次开会的时候,也像是中了邪一样,觉得自己生活在梦里,那为什么还要和王医生吵架吗。他们可是中的一个邪呀。”

我拿大拇指揉着太阳穴,娟子说的这些话,荒唐的有点超出我的想像了。自金院长以下,都觉得自己生活在梦中?然后金院长还和王医生因为“理念不合”吵架,之后王剑就自杀了?

然而我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些细节。

杨展自杀之前,说“一切都是虚妄”,并且重复了三遍。而阳传良死前,在出租车上的时候突然自残,只为想试试“痛不痛”。这都和梦有几分联系,他们会不会都觉得,自己也是生活在梦里?

“王医生自杀的当天,金院长就组织所有医护人员又开了个会。我不方便听具体的开会内容,但是开会的时候,金院长在会议室前的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我瞧见了,写的是‘让更多的人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们开会都说了些什么?”

娟子摇了摇头:“我没细听,绕开了。老实讲啊,自打我觉得他们开始变得不正常以后,就不敢往他们那儿凑了,别什么时候搞得自己也疯了,谁知道他们中的是哪门子邪呀。知道他们开会,每个人一杯茶倒好,我就躲得远远的。”

我觉得有点可惜,不过这一连串自杀案的确透着邪门,娟子的独善其身也是人之常情。

“这会开了不多久,金院长就筹备起开放参观的事儿了。你猜怎么着,他们划出来的参观病区呀,里面那些个病人,全都是以为自己在梦里的病人。”

“整个参观病区的所有病人都是?一共有多少病人,你先前不是说,只有几个病人有这毛病吗?”

“大概有那么九个十个人。金院长刚来那儿会,好像是就五六个这样的病人,这疯病呐,也传染。”

“那后来真有人参观时,你在不在,这个参观具体是什么样的?”

“我只知道个流程,他们先把参观病区的墙啊窗帘的颜色都换了,换成了紫色,可不让人舒服了,在里面呆多了,就有点晕。”

“等等,我怎么没看见被刷成紫色的房间……哦,难道在东边那幢的四楼?”我也就那一层没上去过,因为刚到三层,就被她家的孩子放火堵屋里了。

“是呀,就在四楼,那儿的半层都是参观病区。”娟子说。

紫色向来是代表神秘的颜色,任何一种颜色,都会对人的心理产生微妙的影响,比如红色让人兴奋,蓝色让人放松,灰色让人消沉,而紫色则有一种迷幻的作用,身处紫色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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