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阅读中_北大考研日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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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听,但朗诵诗歌的话,则平淡有余,激情不足了。《黑夜的献诗》有点光明。接下来的几位朗诵者都是如此,却都有着硕士、博士、著名诗人的荣誉头衔。主持人的恭维近乎谄媚,但如白开水一般的朗诵嗓音表达的幸福与梦、怒与绝望,没有听出来的,我想不止我一个。
倒是两个十多岁的清华小学的孩子,稚嫩天真的嗓音和春天般明媚的诗句,令人耳目一新,也使人为这些小小年纪就在酒吧朗诵而博得掌声的孩子怜惜。诗歌应该是源于内心,写给自己的,如今却成了一种文字荣誉和攫取声名的载体。为QQ、F4包围的孩子们无法理解海子“殉诗”的虔诚。
第26节:写论文的困惑
海子,在2002年3月26日的夜里,终究是一个载体。
默非的出现令我稍稍有些惊讶,因为他的苍老与性别在我的意料之外。知道这个名字(我不了解他做过什么),是在《经济观察报》的“闲谈”头版,经常可以看到那些小资情调的文字,比如最近一期的《素食主义者》。我一直想象这是一个中产阶级的小女子,在做着一些美丽的梦,过着一种有点颓然的生活。眼前的默非是个男人,且是一个中年以上的男人,这些都是确定无疑的。想象总是美好的,就像如果我不来参加朗诵会的话,我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诗歌的盛典。(作者补记:后来发现,此人乃“莫非”并非彼“默非”。前者是诗人,即当晚出场的男人,后者似乎确实是个小女子。)
贺鹏飞的出现是又一个意外,嘉宾名单中似乎没有这个名字。对比我先前对他的猜想,符合的是他发福变形的身躯,他自己也承认个人物质生活的丰富;不符合的是所谓“草原部落”的“酋长”没有一丝草原的气息,反而不如孔庆东的大胡子更有粗犷的感觉。这位有着极强商业头脑的书商朗诵了著名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贺鹏飞也许可以实现这个海子当年的理想了,但更可能的是他无法拥有海子对于诗歌文字的虔诚而纯粹的敏感了。
对于当代诗歌关注不多的我,并不知道孙文涛的名字,但他对海子长诗《祖国或以梦为马》的朗诵,在众多朗诵当中是个亮点。摇头晃脑在这里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进入诗歌状态的自然表露。和那些站立笔直、音调同样笔直的朗诵者相比,这才是诗人。如果一个诗人的朗诵无法充溢激情和冲动,他是无法写出好的诗句的。
朗诵会中场出现在舞台上那个大辫子歌手演唱了一首外文歌曲《泪洒天堂》。局促昏黄的酒吧、长发的歌手、毫无生气的朗诵,如果海子在天有知的话,他会作何感想?春天来了,一个海子也不会复活,诗歌也不会复活。
我终于无法忍受那所谓博士的唠叨和站立劳累的煎熬,背起了沉甸甸的书包。外屋的诗人、商人们在烟雾缭绕中互相交换着名片和恭维的话……
走出酒吧,我仍旧无法深呼吸,空气太污浊。
黑夜的献歌我听不到,耳边只有卡车的轰鸣和霓虹灯的闪烁。
写论文的困惑3月29日
关于选择爱情还是未来的争论,仍然不可避免。考研论坛上很多人有与我一样的困惑和烦恼。爱人之间现实处境的差距,以及考研人对平静生活的渴求和对爱情的想往之间的矛盾始终难以调和,唯有默默期待考研生涯的结束。在此之前,源于爱的现实矛盾或许常常会以激动争吵的形式来解决,谁都没有办法避免。
对一切猝不及防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习惯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冲动是我生命还有活力的象征。我一天天不再敏感,这让我有些矛盾:复杂的现实需要以麻木的神经来面对,但愚钝的反应会让我失去太多生活起伏的激动、愤怒、快乐和幸福的感触。平平淡淡才是真吗?
爱情于我,是一道旖旎变幻的风景,明知会出现波澜和曲折,却永远不知道出现的时间、地点和情节,如同RPG游戏的进程。生活也因此充满不同乐趣。承受愤怒的忧伤和经历阳光的快乐,成为两道不同的风景,在爱之路上交替更迭,这是否可以看作爱情新鲜的象征?
跨专业考研正如这让我欢喜让我忧的爱情,让我接触到我喜欢的专业知识,但是力不从心的感觉也会时时跳将出来,给我一个下马威。中文专业课复习已经开始了新的一轮。我不是中文专业出身,也几乎没有写过一篇像样的中文论文。
论文的写作一直都在日程之中,却迟迟没有开始,原因无非是无从下笔。可写的太多,但能写好的却不多。这也许是所有初学者的困惑。终于决定以萧乾的文本分析为切入点,进入他的文学世界。对在文学史上早有定论的作家作品评析,要出新是很难的,尤其对于一个后学者来说,更是如此。基于此,我决定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对其作品做整体把握并归纳特点,虽然有些论点早有人提出,但综合性的对于萧乾的评述却不多见,至少在我翻阅的材料里没有。这对于论文当有所创新的特点,应该是符合的吧。
收集资料遇到了困难。作品还好说,一般图书馆都有,但前人对于萧乾的研究论文却都收在了“北大文库”(因萧乾出自北大的缘故吧),只能看,不能借,而图书馆复印费又奇高无比。这是一个难题,只好先从《人大复印资料》相关论文的阅读吸收入手了,《人大复印资料》数据库中几乎所有的关于文学的论文电子文本我都下载过来。
资料堆积在一起,也有好几千字了,学习劲头高涨的时候再整理吧。
午饭时间到了,可惜的是食堂饭菜早已无法调动我的食欲。方便面还有一袋,虽然早饭也是方便面,还是凑合一顿吧,既然吃饭不再成为一种乐趣。
“日斜柳暗花蔫,醉卧谁家少年?”3月31日
这几天的天气实在糟糕得很,又想起了醉侠孔庆东的经典比喻“狂风肆虐,风沙扑面,虎狼成群”,大好春色被沙尘蹂躏得可怜兮兮。花枝乱颤的惨景,搅扰了踏春出游的心情。北京的景点实在是乏善可陈,说北大的风景足以匹敌任何北京名胜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虚妄之谈。好久没有好好观赏校园了。
理想中的春季,应当有唐诗宋词中的意境与和谐。比如:
春色融融,
飞燕乍来莺未语。
小桃寒,垂杨晚,玉楼空。
天长烟远恨重重,
消息燕鸿归去。
枕前灯,窗外月,闭朱栊。
没有了郊游踏春的雅兴,人也变得慵懒,老了?春天,世间一切都欣欣然张开了眼,我却只在回忆中寻觅“当时年少春衫薄”的快乐。
春色,春色,
依旧青门紫陌。
日斜柳暗花蔫,
醉卧谁家少年?
年少,年少,
行乐直须及早。
末尾一句有些颓废,如果从抓住生活中的每一天好好度过这个角度来理解的话,则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了。凡事转念一想,当能柳暗花明。
免费的电子邮件真是一种折磨,每次发出信件,总要担心对方收到的可能,于是不得不采取别样的方法来确认,本来快捷的事情反而成了负担,直到花钱购买了263收费邮箱之后。
第27节:世界变得复杂
如果说一年中还有什么季节值得等待的话,我想就只有春天了。走出冬的严寒,一年复始,万物“都欣欣然张开了眼”。即使在有风的日子,我依然透过窗子看到了春的生机勃勃与蕴含的希望。
阴沉细雨的天气,睡觉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尤其在夏天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时候,能够闷头大睡,简直是人生至乐!这是很早以前的想法,如今真要这样做了,一定会被内疚折磨得睡意全无。
几天前看BBS上有文章写在未名湖畔野餐的乐趣,凭水临风(狂风自然是不可以),绿树桃花,芳草萋萋,鸟鸣清幽……美食与口水齐飞,笑容共彩霞一色,仙乐飘飘客欲舞,美酒熏得游人醉。再好的饭菜,也不如一餐春色来得惬意,不是吗?
生活中的确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和心情。好像篡改了谁的名言,也无所谓了。缺少生活中实践的快乐,只好在想象中任思绪飞翔,这似乎也是一种释放心情的绝佳方式吧。
文学将简单的世界变得复杂4月2日
沉浸于读书的乐趣之中,这种感觉令我踏实:仿佛距离目标更近了一步。虽说从他人的评论文章中能够更快捷地获取现成的思路,但由于缺乏了阅读原著的切身感触,一旦走出别人的观察视角就很难再继续突破深入。于是,我开始选择阅读一些中短篇作品,为节约时间长篇只能先读缩略本。考研生活是单调的,而文学空间确是丰富多彩的。幻想自己就是那书中的主人公,一场场文字之旅令我唏嘘感叹,心潮起伏。文学是体验世界的虚拟空间,像电脑游戏,不同的是文学以文字为媒介,以想象为翅膀,不同的读者可以飞翔出不同的精彩。
生性敏感好静的塞林格在《麦田里的守望者》里描述了人类生存的一种困境。16岁的中学生霍尔顿颓废、叛逆,经历了一系列失落之后,最终无法逃脱现实,而被迫归于世俗。很多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在做一种无谓的挣扎,直到精疲力竭。
文学将简单的世界变得复杂,很多时候我们从中可以体味到现实中所缺少的那些感受,快乐的和伤感的。尤其在一个浮躁的年代,我们似乎更需要在文学构建的天地里,使自己变得安静。
燕园札记(七)李杨印象4月3日
第一次见到李杨,是在他教授的北大中文系中国当代文学史的课上。之所以很多学生来北大准备考研,就是为了能够有机会亲耳聆听北大老师的授课,这对于考研是非常有帮助的。李杨用他那富于磁性的嗓音,讲述当代文学中写吃写得最精彩的两部作品,阿城的《棋王》和张贤亮的《绿化树》。他说,《棋王》可以看作是一部决不逊色于金庸作品的武侠小说。
这是一位极富个人魅力的中年男教师。在课堂上见到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浑身散发着儒雅成熟气息的中年男子的“杀伤力”太大,令人无法抵挡。台下女生直盯盯的目光似乎也证明了我的判断。如同李杨喜欢史铁生、王安忆一样,他风趣的谈吐也让我喜欢上了他的课。
在教授们讲课艺术不断萎靡消极的时代,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憧憬只停留在吴晓东对于钱理群讲课情境的回忆中。文学这门可以使妙趣横生的效果得到多种实现可能的课程,被许多所谓的教授“口吐莲花”如小学生朗读课本般平淡如水的腔调弄得死气沉沉,令人昏昏欲睡,从嗓音效果上讲,甚至不如小孩子不加修饰的稚嫩令人舒服。李杨说,文学将一个简单的世界变得复杂。但我却听到了一些教师用不分轻重缓急的直线性语调将一门本可丰富多彩的课程变得和课本一样的简单,却不一定有课本的清晰条理。因此,我将一名师者传道授业的演讲能力,作为评价他的讲课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准。李杨显然达到了这个条件,虽然距离满堂生辉还有一段需要努力的距离在,但当代文学史的广博鲜活也因了他的讲述而格外生动有趣。
他努力去解读张爱玲《倾城之恋》里“大抵如此”的爱情、苏童《妻妾成群》中哀怨压抑的变态人性和史铁生《我与地坛》的生命感悟;他和学生一起寻找汪曾祺《受戒》中日常凡俗生活的意义,探索陈染《私人生活》中女性世界的暧昧和马原玩弄叙述圈套的迷宫;他力图对知青文学的历史创伤、王朔的小市民文本、网络文学的泛滥和卫慧棉棉的身体写作给予解释……用韩毓海的话说,他的课时髦得很。
巴赫金认为,在社会中存在的人,由于总是处于和他人、社会的相互关系之中,不存在绝对的真理拥有者,也不存在任何垄断话语的特权者。因此,自我与他人的对话关系,便构成了我们生存的基本条件。他倡导一种积极开放、互相倾听、在融合中拥有自己独立声音的主体姿态。巴赫金指出:“一切都是手段,对话才是目的。单一的声音,什么也结束不了,什么也解决不了。两个声音才是生命的最低条件,生存的最低条件。”(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
对话,是李杨使用最为广泛的词语和惯常的交流方式。
或许,从他1993年出版的《文化与文学·世纪之交的凝望………两位博士候选人的对话》开始,他就开始了与文学、与他人的对话。
差异是对话之所以能够开展的前提。不同文化背景的李杨与康奈尔大学学者白培德的对话录,试图为东方与西方在文学与文化上的相互沟通做出努力和尝试。西方学术背景下的汉学研究,给中国文学提供了另外一种有意义的观照对比,但远远没有成为显学,李杨于此表示出清醒的认识却又无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李杨不相信福山所谓的“历史终结论”,他认为“对话”刚刚开始。
在这本思想火花撞击而成的对话录中,李杨扎实的文学功底在旁征博引的交谈中开始显露,他努力想在这场异质的对话中占据优势,不仅仅是个人知识底蕴的综合运用,更是源自潜意识里对于长期统治世界文坛的西方强权话语的本能抗拒和较量。在这场面对面的“交锋”中,李杨左右开弓的进攻和防御大部分时候显得游刃有余。但其中有些思考和表述并未臻于成熟,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对话”刚刚开始。
对话,所构成的是一种双方或多方的言说和倾听关系。用巴赫金的话来说,对话就是希望被听到,希望被人理解,得到从其他立场上做出的应答。李杨直言不讳他起初对于《大话西游》的不理解,但作为在大学生当中普遍存在的“大话热”,他又必须就这种现象做出解释。他没有采取强权话语压制的策略,而是与同学展开对话,通过电子邮件和课堂的交流,努力去理解“大话热”之后的深层动机。
第28节:与心情无关
如果“对话”概念可以延展的话,那么,对话就不只是一种彼此相互理解的谈话方式,更是一种谦虚谨慎的姿态,一种平等交流的姿态,展开对话的双方可以是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等等,一切基于某些差异的行为似乎都可以称为“对话”。如此说来,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对话的世界,但李杨词典中的“对话”更多是关于文学的。
李杨与文学的对话并不以短时间内多篇论文的密集文字攻势取胜,在浮躁充斥的学界,这几乎成为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却也区别于那些早已放弃思考的大学教授们。我想,李杨是在为下一次的出击积攒力量,避免如更多人一样以远未熟练运用的功夫盲目出招而显得捉襟见肘。但对于一个北大中文系教授来讲,这种力量的确显得有些单薄。
在图书馆查询李杨的著作,重要的无非是前面提到的对话录和《抗争宿命之路》。对于十七年文学的关注,同样体现在《人大复印资料》一篇大意为“没有十七年文学,哪来新时期文学”的评论中,对于两个文学时期长期为学者割裂的文学现象,他重新做了沟通的努力,结论也是令人信服的。
巴赫金富有创见地指出对话的一个常为人们所忽略的特征………未完成性和动态。在他看来,对话永远是一个开放的未完成的运动过程,他和独白那种封闭和静态的特征相反,始终处于开放的未完成的状态。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一切与文学的对话都是现在时,都是刚刚开始,这同时也是一种脚踏实地、谦虚学习的姿态的体现。李杨就是这一姿态的实践者。一位文学评论者说:“还有一大批这样的人,如孟繁华、韩毓海、程文超、李杨……他们所坚守的学术传统让人感到安全与踏实;他们坚守的民族语言本位的立场让人感到亲切;他们使我们相信,我们最朴素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