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梭罗夫人-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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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低声对自己说:“行了,既然他肯唱歌,他就肯说出来。”
这时候,博诺梅老板走了进来,一只手端着那盆等待已久的炒蛋,另一只手拿着两瓶酒。
修士叫道:“来吧,来吧,”他的双眼闪耀着光芒,笑呵呵地露出了三十二只牙齿。
希科说道:“等一等,老朋友,我似乎听您说过您今晚要宣讲。”
修士拍了拍额头,说道:“演讲的稿子都装在这里面了。”他的通红的脸,已经开始把额头也染上红色。
希科说道:“九点半开始演讲。”
修士说道:“我刚才是胡说,所有的人都撒谎'注'。”
“那么到底是几点钟呀?”
“十点钟。”
“十点钟?我还以为修道院九点关门呢。”
戈兰弗洛透过酒杯里装着的一大块红宝石凝视着蜡烛,说道:“让它关好了,我有钥匙,让它关好了。”
希科禁不住叫起来:“修道院的钥匙!您有修道院的钥匙吗?”
戈兰弗洛拍了拍自己的那件憎袍,说道:“喏,就在我的口袋里,喏。”
希科说道:“不可能,我知道修道院的规矩,因为我曾经在三所修道院里赎过罪:人家不会把修道院的大门钥匙交给一个普通修士的。”
戈兰弗洛往椅背上一靠,兴高采烈地拿出一枚银币给希科看,说道:“这就是。”
希科说道:“什么。钱!啊!我明白了。您用钱收买看守的修土,放您随时出入,您这卑鄙的罪人!”
戈兰弗洛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像醉鬼一样咧开大嘴,吃吃地说了一句:“够了'注'”
他正准备把银币放回口袋,希科说道:
“等一等,等一等,这枚银币好古怪!”
戈兰弗洛说道:“上面铸着异教徒的橡,因此在心脏的地方打了一个洞。”
希科说道:“真的,这是贝亚恩国王'注'铸造的银币,上面的确有一个洞。”
戈兰弗洛说道:“这是用匕首猛刺一下的结果,处死异教徒!谁如果能够杀死那个异教徒,就能提前列入真福品,我也要把我在天国那份送给他。”
希科心里嘀咕:“唔,唔!事情的大体轮廓已经有了,可是这家伙醉得还不够。”
于是他又在修士的杯里斟满了酒,说道:
“对呀,处死异教徒!弥撒万岁!”
戈兰弗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弥撒万岁!弥撒万岁!”
希科看见修士的大手掌里放着银币,想起他眼见涌入修道院门廓的那些修士,都伸出手来让守门修士检查一下,就说道:“这样说来,您只要把这枚银币给守门修士看一下……”
戈兰弗洛接下去说:“我就马上可以进去。”
“毫无困难吗?”
“就像这杯酒流进我的喉咙一样容易。”
希科说道:“见鬼!如果您打的比方是准确的,您一定是不打招呼就可以进去了。”
喝得烂醉如泥的戈兰弗洛吃吃地说:“这就是说,这就是说,人家一见到戈兰弗洛修士就打开两扇大门。”
“您怎样演讲呢?”
修士说道:“我演讲,整个程序是这样的:我来到了,你听见吗,希科,我来到了……”
“我当然听见,我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呐。”
“我说,我来到了,会场上有许多人,他们都是经过挑选的,有男爵,有伯爵,有公爵。”
“还有亲王。”
修士学着说:“还有亲王,你说对了,还有亲王,场内尽是这些人。我诚恐诚惶地走进联盟的信徒中间。”
轮到希科把话重复了:“走进联盟的信徒中间?这些信徒信仰什么?”
“我走进联盟的信徒中间,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向前走去。”
说着,修士就站了起来。
希科说道:“一点不错,向前走吧。”
戈兰弗洛想言行一致,一边说“我向前走去”,一边就真的走动起来。
可是他刚迈出一步,就在桌子角上绊了一下,滚倒在地板上。
希科扶他起来,把他再放在椅子上,大声说道:“好极了!您向前走去,向听众致意,然后您开口说话。”
“不,我不开口说话,说话的是朋友们。”
“朋友们说些什么?”
“朋友们说:戈兰弗洛修士!戈兰弗洛修士的演讲!多好听的盟员名字:戈兰弗洛修士!”
修士一再用不同的音调反反复复地朗诵自己的名字。
希科不由得也跟着说:“多好听的盟员名字!——这醉鬼的嘴里会吐出什么真话来呢?”
“于是我就开始说话了。”
修士站了起来,紧闭着眼睛,因为他觉得晕眩;靠在墙上,因为他醉得站也站不直。
希科说道:“您就开始说话,”一边说一边扶着他挨在墙上,就像帕亚斯扶着阿勒坎'注'一样。
“我开始说话了:‘兄弟们,今天,对我们的信仰来说,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兄弟们,今天,对我们的信仰来说,是个最不寻常的日子;兄弟们,今天,对我们的信仰来说,是个最最不寻常的日子。”
希科听到他已经使用了最高级的形容词,觉得再也不能从修士的嘴里得到什么了,就松了手。
戈兰弗洛修土完全倚靠希科才得以保持平衡,希科一松手,他就像支撑得不好的木板那样沿着墙边倒塌下来,两只脚碰了一下桌子,使得桌子上几只空瓶子跌了下来。
希科说道:“阿门!”
几乎同时,立刻响起来像雷响似的鼾声,使狭小房间里的玻璃都震动起来。
希科说道:“好呀!现在鸡腿起作用了。我们的朋友非睡上十二个小时不会醒过来,我可以顺顺利利地剥他的衣服了。”
希科觉得一分种也不能浪费,立刻动手解除修士的腰带,脱下两只袖子,把戈兰弗洛像只胡桃袋子似的翻了个身,用桌布将他裹住,在他的头上套了一条餐巾,把修士服藏在自己的斗篷下面,走到厨房里来。
他给了老板一枚金币,对他说道:“博诺梅老板,这是晚餐的费用,也请您照看一下我的马,最要紧的是不要弄醒可敬的戈兰弗洛修士,他正像个最有福气的人那样睡着了。”
老板觉得仅仅做这三件事太值得了,他说道:“一定遵命照办,希科先生,请你放心好了。”
听到老板的保证,希科走出饭店,像头小鹿那么轻捷,像只狐狸那样敏锐,一直走到圣埃蒂安纳街角。他在那里换上修士服,小心翼翼地把那枚有贝亚恩国王人像的银币捏在右手掌心,等到九时三刻,就带着猛烈跳动的心,走进圣热内维埃美修道院。
十九 希科怎样发现走进热内维埃芙修道院,比走出来更容易些
希科在穿上修士服时,采取了重要的预防措施:他把暂时用不着的衣服和他的斗篷,巧妙地安排一下,填塞在肩膀前后,增加了肩膀的厚度,他的胡子颜色同戈兰弗洛的胡子颜色相同,虽然他们一个来自索恩河畔,另一个来自加龙河畔,但是希科经常模仿戈兰弗洛的嗓音,模仿得惟妙惟肖,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而我们知道,一个修士戴上风帽以后,所露在外面的只有胡子和嗓音而已。
希科到达的时候,修道院的看门修士正等着几个迟到的人,马上就要把门关上。加斯科尼人出示了中心戳了个洞的贝亚恩银币,毫无困难就进入了修道院。有两个修士走在他的前面,他跟着他们走进了修院的小圣堂,他经常陪伴国王到这里来,对这地方很熟悉。国王对圣热内维埃芙修道院经常给以特别的眷顾。
圣堂是一座罗曼风格建筑物,换句话说就是建于十一世纪。同当时所有的圣堂一样,圣堂中心修有一个地下室或地下小教堂,因此圣堂中心要比殿堂高出两米六或三米二左右,要从左右两侧楼梯走上祭坛,两侧楼梯中间有一扇铁门,直通地下小教堂,从铁门落到地下室的楼梯级数同登上祭坛的楼梯级数相同。
这祭坛在圣堂内处于突出地位,中央设有祭台,挂着一幅圣热内维埃芙画像,据说是罗索'注'的作品,祭台两侧有克洛维斯和克洛蒂尔德的雕像'注'。
圣堂内只有三盏灯照明,一盏悬挂在祭坛正中,另外两盏在左右殿堂上,离中央的那盏灯成等距离。
这昏暗的灯光使圣堂增加了肃穆的气氛,也使它的浸沉在黑暗的部分加倍扩大,因为在黑暗中想象力是能将事物无限放大的。
希科首先得使其视力同黑暗相适应,为了练习,希科点数在场的修士权作消遣。在殿堂里一共有一百二十人,在祭坛上有十二人,一共一百三十二人。祭坛上的十二个修士排成单行站在祭台前面,好像一队卫兵在保卫着圣体龛。
希科很高兴地发现他不是最后一个到来的人,他也走进戈兰弗洛修士称为盟员的行列中去;在他后面又来了三个穿宽大灰袍子的修士,他们排在我们比作一队卫兵的那排修士前面。
希科到目前为止未加注意的一个年轻小修士,看样子是修道院里唱诗班的成员,在圣堂内走了一圈,看看所有的人是否都已各就各位。巡视完毕以后,他走过去对后到三个修士居中那个,用洪亮的声音说道:
“一共一百三十六人,天主保佑。”
这话说出以后,跪在殿堂上的一百二十个修士马上站了起来,在椅子上或神职祷告席上坐下。不久,一阵轰隆隆的铰链和门闩声意昧着又大又厚的大门都已关闭。
希科虽然勇气过人,听见了大门关闭的轧轧声,也免不了心慌意乱。为了使自己恢复镇静,他走过去坐在讲道台的阴影下,目光自然盯着台上的三个修士,他们显然是这次集会的主要人物。
有人给他们搬来了交椅,他们坐了下来,样子俨然三位法官。他们背后,那一字排开的十二名修士仍然站立着。
关门声和就座声停了下来以后,铃声响了三下。
铃声响了两下的时候,到处有人发出了叫人安静的“嘘——”声,显然,铃声是叫人肃静的,第三下铃声响起以后,殿堂里立刻鸦雀无声。
刚说过话的那个修士又说:“蒙梭罗修士!您从安茹省给联盟带来什么消息吗?”
有两点叫希科不得不洗耳恭听:
首先,这嗓音抑扬顿挫,响亮有力,仿佛山自战场上头戴盔甲的军人,而不像出自教会中人。
其次,蒙梭罗这个名字,几天以前才在宫廷里传播开来,当时还引起一阵轰动。
一个身材高大的修士,穿着熨得笔挺的修士服,迈着坚定而勇武的步伐,穿过人群,走上讲道台。希科尽力想看清他的真面目。
根本不可能。
希科自言自语道:“好呀,我既看不清别人的面孔,别人当然也不能看清我的了。”
这时候那个高大的修士说话了,希科一听就认出了那是王家犬猎队队长的嗓音:
“弟兄们,安茹省的消息不甚令人满意;原因不是那里缺少同情我们的人,而是由于我们在那里没有代表。原来在这个省里负责联盟传播工作的是梅里朵尔男爵,这个老头子最近由于女儿死掉而十分伤心,把神圣联盟的事务搁在一边,不等到他的哀痛过去以后,我们很难指望他。至于我,我为联盟发展了三个盟员,按照规章,我已将他们的名字投入修道院的募捐箱内。这三位新盟员,我可以保证他们的为人,接纳与否,请理事会决定。”
修士席上,响起了一片啧啧赞美声,蒙梭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声音还没有完全停息。
那个年轻的小修士又在叫下一个了,看来他是派定了来乱点发言人的:“拉于里埃尔修士,请您谈谈您在巴黎城的工作。”
一个把风帽拉低下来的人,走上刚才蒙梭罗先生离去的讲道台。
他说道:“弟兄们,你们都知道我对天主教信仰是否忠诚,都知道我在教会取得胜利的伟大日子里,我怎样用行动会证实我的忠诚。是的,弟兄们,自从那时以后,我就以我是亨利·德·吉兹的忠实追随者为荣;天主保佑德·贝姆先生'注',我是从他的嘴里收到命令的,他居然肯亲自把命令传达给我,我就忠实地执行了,甚至连我自己的客户也想统统杀掉。我对这项神圣事业的耿耿忠心使我被任命为区警卫官,我敢说,这对教会来说是极其有利的。我这样就能记下圣日耳曼一奥塞尔区的所有异教徒的姓名,我在这个区的枯树街一直开设一间吉星旅馆,请你们光顾,弟兄们,我记下异教徒的姓名以后,就转告我们的朋友。说实话,我不像从前那样拼命要杀胡格诺教徒了,可是我不能不记住我们正在建立的神圣联盟的真正目的。”
希科心想:“听呀,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个拉于里埃尔是个专门杀异教徒的凶手,从各位盟友对他的信任来看,他的功劳真不小,他一定知道关于联盟的详细内幕。”
几个声音叫道:“说下去!说下去!”
拉于里埃尔自以为天生能言善辩,一向没有机会发挥,今天时机终于来了,于是他沉思片刻,咳了两声,然后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弟兄们,我们关心的不仅是消灭各种特定的异端邪说,还要保证使善良的法国人永远不会见到将来有希望统治法国的亲王中有异教徒。而弟兄们,我们目前所处的情况怎样呢?弗朗索瓦二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热心的天主教徒,可是他没有留下后嗣就死了;查理九世是一个虔诚的人,没有后嗣也死了;国王亨利三世的信仰不必我来评论,他的行动我也不必形容,可是他大概死后也不会有后嗣;只剩下安茹公爵,他不仅没有子女,而且他对神圣联盟也不甚热心。”
有好几个声音打断了发言人的话头,其中也有蒙梭罗的声音。
那声音说道:“为什么说不甚热心?谁让您这样指责亲王的?”
“我说他不甚热心是因为他至今尚未加入联盟,虽然阁下已经以他的名义答应过要加入。”
蒙梭罗说道:“目前有新人提出申请,谁告诉您这些新人里面没有他?我认为您在理事会未作出接收与否的决定以前,不应该怀疑任何人。”
拉于里埃尔说道:“这话很对,我应该再等一下。可是安茹公爵也是人,也要死的,他没有子女,我要请你们注意,他们家族的人都不太长命,王位会落在谁的手里?一定会落到那个最狂热的胡格诺派党徒,那个一再依附异端的人,那个纳布肖多诺索暴君手里。”
这时,打断拉于里埃尔的话的,不再是喊喊喳喳声,而是热烈的掌声。
“就是落到亨利·德·贝亚恩的手里,我们的联盟就是为对付他才建立的,大家往往以为他在波城或者塔布谈情说爱,谁知有人见到他在巴黎。”
好几个人齐声叫喊:“在巴黎,不可能。”
拉于里埃尔大声说:“他来过巴黎!索弗夫人遇刺的那天晚上他就在巴黎;也许他现在还在这里。”
好几个人大声叫喊:“杀死这个贝亚恩人!”
拉于里埃尔大喊:“对,杀死他!只要他住进我的旅馆,我保证杀死他。可惜他不会来了,在同一个地方两次都抓到狐狸是不可能的。他到别的地方住宿去了,这个异教徒有不少狐群狗党,他一定是到其中一家去了。因此,我们必须减少他们的人数或者认清他们每一个人。我们的大会是神圣的,我们的联盟是合法的,是受到教皇格里哥利三世所承认、祝福和鼓励的。我因此提出从今以后我们不必隐藏在地下,我们可以将名册交给各区警卫官和区长,让他们拿着册子挨家挨户去请求良民签名。肯签名的就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