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梭罗夫人-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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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
马延公爵突然说道:“让那些普通盟员,即那些联盟第一次成立就参加的人,去侍奉天主吧,既然他们肯侍奉天主,也就肯为那些对他们宣讲天主教义的人服务。我们干我们的事情。有人妨碍我们,他们顶撞我们,侮辱我们,经常对我们最敬仰的领袖表示不敬。”
安茹公爵满脸涨得通红。
马延继续说:“这班该死的败类是国王拿我们的钱养肥的,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消灭,一个不留,我们每人负责消灭一个吧。我们这儿一共三十个人,我们可以数一数。”
安茹公爵说道:“这想法很好,而且您已经完成您的任务了,马延先生。”
公爵说道:“已经干了的不算数。”
昂特拉盖说道:“把剩下的留给我们吧,大人,我负责干掉凯吕斯。”
利瓦罗说道:“我负责干掉莫吉隆。”
里贝拉克说道:“我负责熊伯格。”
公爵说道:“好!好!我们还剩下一个比西,我的勇敢的比西,他一个可以对付好几个人。”
其余的盟员齐声叫喊:“还有我们呢?还有我们呢?”
蒙梭罗先生向前走过去。
希科看见情况急转直下,不再笑了,自言自语道:“咳!王家犬猎队队长也要来分一怀羹了。”
希科弄错了。
蒙梭罗先生伸出手来说道:“先生们,我请大家静一静。我们都是英明果断的人,而我们害怕相互坦率地交谈。我们都是聪明人,而我们总是环绕着愚蠢的顾虑兜圈子。先生们,我们勇敢一点吧,大胆一点吧,坦率一点吧。问题不在国王亨利的那几个嬖幸,也不在于我们接近国王有困难。”
希科在神工架里睁大着眼睛,用左手装成听筒放在耳边以免漏掉他的每一句话,自言自语道:“快说!快说!我在等着呢。”
蒙梭罗伯爵继续说:“我们大家所最关心的,先生们,是我们的无可奈何的处境。人家把一个国王强加给我们,而这个国王是法国贵族所不能接受的;他整天只会祈祷,专制而无能,只会狂欢滥饮,浪费无度,为整个欧洲所讪笑,对战争和艺术,他又极其吝啬。先生们,这样的行为,不能算是无知,也不能认作软弱,只能是疯狂。”
听众用死一般的静寂迎接王家犬猎队队长的讲话。他的这番话深深地打动了每个人的心,因为他刚才高声说出来的,正是大家心里想说而不敢说出来的话,因而每个人都像听到了自己的回声似的战栗起来,更重要的是他们认为他们完全同意演讲人的讲话。
蒙梭罗先生也明白这深沉的静寂意味着完全赞同,他继续说:
“现在西班牙正在点燃焚烧异教徒的火堆,日耳曼把藏在修道院里久不活动的老异端分子领袖都挖了出来,英国根据其坚定不移的政策,正在砍掉异端邪说和异端分子的脑袋,我们难道能安然受一个疯疯癫癫、无所作为、游手好闲的国王的统治吗?所有的国家都干出了辉煌的成绩,只有我们在酣睡。先生们,请恕我当着一位伟大亲王的面斗胆陈词,这位亲王也许会斥责我,因为他也有家族的成见。先生们,四年以来统治着我们的不是一个国王,而是一个修士。”
说到这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这种爆发,是谨慎的头领们一小时以来巧妙地压制和准备的结果,场面十分热烈,个个变成狂热分子,前一幕所见到的冷淡而有节制的面孔,已经荡然无存了。
有人叫喊:“打倒瓦卢瓦家族!打倒亨利修士!我们要一位有贵族风度和骑士风度的国王,暴君也可以,但决不要修士。”
安茹公爵假惺惺地说:“先生们,先生们,我求你们宽恕我的哥哥,他做错了,或者毋宁说,他受骗了。先生们,我希望我们的逆耳忠言和神圣同盟对政权的有效干预会把他带回到正道上来。”
希科骂道:“毒蛇,你煽动吧,毒蛇。”
吉兹公爵接下去说:“大人,今天让殿下听到了联盟的真实想法,也许过早了些,不过既然听到,也就算了。联盟的真正目标不是要反对那个贝亚恩人,这只不过是用来吓唬笨蛋的策略;它的目标也不是为了保卫教会,教会本身就能独立存在;先生们,联盟的目标是把法兰西贵族从屈辱的处境中解救出来。由于对殿下的尊敬,我们忍而不发已经有好久了,鉴于殿下对王室的感情,我们不得不长期用伪装将真面目掩盖起来。现在既然一切都已讲明,大人,刚才所做的一切只是序幕,联盟的真正会议下面就要开始,请殿下参与。”
安茹公爵的心突突跳动,既充满着不安又饱含着无限野心,他问道:“公爵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吉兹公爵继续说道:“大人,刚才王家犬猎队队长说得对,我们今天集会的目的,并不是要讨论那些在理论上已经老掉了牙的问题,而是讨论如何有效地采取行动。今天,我们要选择一位能给法兰西贵族带来荣誉和富裕的领袖。古代法兰克人有一个习惯,他们选择了一个酋长以后,就送给他一份配得上他的礼品,我们也要献一份礼物给我们的领袖……”
人人的心都猛烈跳动,可是跳动得最凶的是公爵的心。
不过他仍然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只有苍白的脸色透露出他内心的激动。
吉兹公爵从身后神职祷告席上抓住一件相当沉重的物品,用双手举起来,继续说道:“先生们,这就是我代表你们全体,献给亲王的礼物。”
亲王看了礼物后惊叫一声:“王冠!”他的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快要跌倒下去,“先生们,你们送我一顶王冠!”
“弗朗索瓦三世万岁!”贵族们一齐发出声震屋宇的叫喊,人,人都把剑拔了出来。
安茹公爵又惊又喜,浑身哆嗦,口中吃吃地说:“我!我!我!不可能!我的哥哥还活着,他是受命于天的。”
吉兹公爵说道:“我们已经废黜了他,现在只等天主用他的死来批准我们的选择,或者只等他的一个臣民,对他的不光彩的统治感到厌倦,要用毒药或者匕首比天主抢先下手!
安茹公爵软弱无力地说道:“先生们!先生们!”
红衣主教开口说了:“大人,对于殿下刚才表现出来的高尚的顾虑,我们的回答是:亨利三世固然是受命于天,但是经过我们废黜以后,他再也不是天主选中的君主,这个称号应该落到您的头上了,大人。这所教堂的地位同兰斯教堂一样令人肃然起敬,因为这里安放过巴黎主保圣女热内维埃芙的圣骨,这里埋葬过法国第一个基督徒国王克洛维斯的遗体。因此,大人,在这所圣殿内,对着法兰西王国真正创造者的雕像,我,作为教会的领袖之一,没有别的野心,只希望有朝一日成为教会的最高领袖,我要告诉您,大人,这儿放着教皇格里哥利十三世送来的圣油,可以代替加冕的圣油。大人,请您任命未来的兰斯总主教吧,任命您的军队统帅吧,再过一会儿,您将加冕为王,如果您的哥哥不将王位让给您,他就是篡位者。孩子,把圣坛上的蜡烛都点起来。”
那个小修士显然只等着这道命令,他立即从圣器室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点火器,霎时间圣坛上、祭坛上五十根大蜡烛齐放光芒。
这时可以看见圣坛上放着一顶宝石镶得闪闪发亮的主教冠,一把有百合花徽的宽大的宝剑:这就是总主教冠和元帅的佩剑。
与此同时,明亮的祭坛照耀不到的暗处,响起了管风琴声,奏起《造物主,请降临》的圣曲。
三个洛林亲王精心安排的这幕高潮,连安茹公爵自己也没有想到,使在场的人,都受到深深的感动。勇敢的人越发兴奋激昂,软弱的人顿时觉得坚强起来。
安茹公爵抬起头,迈着人们意想不到的坚定步伐走上圣坛,坚定地举起手,左手拿起主教冠,右手拿起宝剑,回到吉兹公爵和红衣主教身边,把主教冠戴在红衣主教头上,把宝剑给吉兹公爵系上,他们早已等待着这种荣誉。
热烈一致的掌声欢迎这个有决定意义的行动,尤其是因为大家知道亲王的性格一向优柔寡断,对这样的举动没有人预料得到。
安茹公爵对众人说道:“先生们,请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法兰西首相马延公爵,我一旦登上王位,你们都可以获得骑士勋章……”
掌声更加热烈了,全体在场的人一个个走过来把名字告诉马延先生。
希科自言自语道:“见鬼!要想得到勋章,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我永远得不到这样的机会,真想不到我这一次会失掉一个好机会!”
红衣大主教说道:“陛下,现在请上圣坛。”
“封蒙梭罗先生为上校指挥官,封里贝拉克先生、昂特拉盖先生为指挥官,利瓦罗先生为卫队副官,请按照我赐的封号所应享的权利在祭坛上各就各位。”
几个受封的人,按照正式加冕典礼的礼节,站到各自的位子上。
安茹公爵又向余下的人说:“先生们。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向我提出一项请求,我尽可能不使任何人失望。”
这时候,红衣主教走到圣体龛后面,穿戴起主教的服饰,片刻以后,他捧着圣油瓶出来,将圣油瓶放在圣坛上。
于是他向小修士作了一个手势,小修士就将《圣经》和十字架拿来。红衣主教拿了这两样东西,把十字架放在《圣经》上面,向安茹公爵伸过去,亲王把手按在十字架和《圣经》上,说道:
“我在天主面前,向我的人民宣誓,作为虔诚的基督徒与教会的长子,我必捍卫圣教会并为圣教会争光。愿天主助我。”
全体与会人员齐声应道:“阿门!”
教堂深处仿佛也传来一下回声:“阿门!”
我们说过,吉兹公爵担任军队统帅,他踏上三级楼梯,到了圣坛前面,把他的宝剑放在圣体龛前面,红衣主教为宝剑祝了圣。
然后主教把剑从剑鞘中拔出,用手捧着剑身,递给亲王,让亲王拿着剑柄。主教说道:
“陛下,请拿着这柄经过天主祝福的剑,以期借助它和圣灵的力量,陛下能对抗所有敌人,保护及捍卫圣教会及托付给陛下的王国。请拿着这柄剑,以期借助它的力量,陛下能主持正义,保护孤儿寡妇,拨乱反正;仰望陛下德高望重,四海归心,必能与圣子耶酥,偕同圣父、圣灵,千秋万载,共治天下。”
安茹公爵将剑下垂,使剑尖着地,再一次把剑献给天主,然后交给吉兹公爵。
小修士拿来一只坐垫,放在安茹公爵面前,让他跪在上面。
接着红衣主教打开那金碧辉煌的小盒,拿一支金针,用针尖挑了几滴圣油,放在圣盘上。
主教左手拿着圣盘,对着安茹公爵念了两段祈祷文。然后用拇指蘸了一点圣油,在公爵的天庭上画了一个十字,口中念了一句拉丁文:
“以圣父、圣子及圣灵之名,用圣油为汝加冕。”
小修士差不多在同时用一块绣着金线的手帕把圣油揩去。
红衣主教双手捧住王冠,放到亲王的头顶,他没有给他戴上。吉兹公爵和马延公爵立刻走过来,一人一边,用手托住王冠。
红衣主教仅用左手托住王冠,用右手为亲王祝福:
“天主以光荣和正义之冠为汝加冕。
然后将王冠戴到亲王头上,说道:
“以圣父、圣子及圣灵之名,接受这项王冠。”
安茹公爵脸色苍白,浑身哆嗦,觉得王冠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摸了摸。
小修士摇了一下铃,全体参加的人都低垂脑袋。
可是他们马上又抬起头,挥舞着剑,高呼:
“弗朗索瓦三世陛下万岁!”
红衣主教对安茹公爵说道:“从今天起陛下就统治整个法兰西,因为陛下是由教皇格里哥利十三世加冕的,我是教皇的代表。”
希科嘀咕一句:“他妈的!多么不幸,我没有生疬子颈!”
安茹公爵傲慢而威严地站了起来,说道:“先生们,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三十个贵族的名字,你们是第一批认为我可以作你们君主的人。现在,先生们,再见吧,愿天主保佑你们!”
红衣主教和吉兹公爵都鞠躬致敬,可是在旁边冷眼观看的希科发现,马延公爵送走新王时,两个洛林亲王互相交换了一下嘲讽的微笑。
希科叫道:“咦!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在赌桌上大家都偷牌,那么赌博还有什么意思?”
这时候安茹公爵已经走到地下室门口,一霎时间他就消失在黑暗的地下室里了。其余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都跟着他走下去了,只剩下那三兄弟,他们走进了圣器室,留下那个守门的修士在熄灭圣坛的蜡烛。
那个小修士关上地下室的门,教堂里只有一盏灯照明,这盏不灭的长明灯仿佛是俗人所无法理解的象征,它只向天主的选民作一些神秘的启示。
二十一 希科以为讲的是历史课,实则是一堂系谱学
希科在神工架里站了起来,舒展一下麻木的双腿。他以为这次会议一定是最后一次的了,现在已近清晨两点,他要赶紧作些准备,以便度过残夜。
可是,叫他极为惊异的是,三位洛林亲王听见地下室的门锁上以后,他们又从圣器室里走了出来,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都脱下了修士服,重新穿上平时的服装。
小修士一看见他们走出来以后,’立刻纵声大笑起来,笑得那样无拘无束和开心快乐,竟传染给希科,他也跟着笑起来,却不知为什么原因。
马延公爵快步走近楼梯,说道:
“姐姐,不要笑得太大声,他们刚走,可能会听见。”
希科越来越觉得惊讶:“什么?姐姐?难道这个小修士真的是个女人吗?”
小修士已经把他的风帽退下来,露出一个女人的面孔,这是世界上最聪明和最迷人的面孔,连达·芬奇也没有搬上画布过,尽管达·芬奇创作过蒙娜丽莎。
她有一双乌黑的眼珠,闪耀着狡黠的光芒,可是当她把瞳孔扩大,睁开乌黑的圆点时,神情那么严肃,简直叫人害怕。
她有一张灵巧的鲜红小嘴,鼻子方方正正,圆圆的下巴,衬托出鹅蛋脸十分完整标致;脸色有点苍白,显出两道青黛眉毛像弯弓一样。
她是吉兹兄弟的姐妹蒙庞西埃夫人'注',一个危险的迷人妖女。她有一点小缺点:两肩一高一低,右腿略弯,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幸而她善于掩饰,那件厚厚的修士服,把这些缺点都遮盖了。
由于有这些缺点,魔鬼的灵魂钻进了她的体内,天主却给了她一副天使般的面孔。
希科认识她,因为她经常到宫里探望她的堂姐路易丝·德·沃德蒙王后。她的在场,以及她的三个兄弟等人都散去以后还留在这里,使希科得以发现一大秘密。
公爵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她说道:“红衣主教兄弟,您扮圣人可扮得真像,您谈起天主真是煞有介事!有一阵子,我吓坏了,以为您在假戏真做;而他居然让您抹油和加冕!啊!他戴上王冠的那张面孔真丑!”
吉兹公爵说道:“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弗朗索瓦现在再也不能反悔了。蒙梭罗在这件事上一定有他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他也不会使事情这样急转直下,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他不可能中途抛弃我们,像拉莫尔和科科纳要上断头台时,他抛弃他们一样。”
马延说道:“哎哟!我看要送我们家族的亲王们上断头台,可没有那么容易,从圣热内维埃芙修道院到卢佛宫毕竟比从市政厅到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