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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蒙梭罗夫人-第74章

小说: 蒙梭罗夫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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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西重新站了起来,不再脸红,也不再感到头晕脑胀,而变得神色阴沉。
  他说道:“你自己看吧,圣吕克为我干了些什么!”
  他说着,把信递给雷米。
  雷米急急忙忙地读起来。
  他说道:“好啊!我觉得这一切都很不错。圣吕克先生不愧是个豪侠之士。我要为所有将一个灵魂送入炼狱的有识之士高呼万岁,因为他们不必再来一次决斗了。”
  比西结结巴巴地说:“真叫人难以置信。”
  “确实令人难以置信。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我们的处境完全改变就是了。九个月以后,我就有一位比西伯爵夫人做我的病人。放心吧!我接生的本事可以和昂布瓦兹·巴雷媲美。”
  比西答道:“你说得不错,我要娶她为妻。”
  雷米说道:“我觉得这件事不怎样费事。她早就是您的妻子,而不是她丈夫的妻子了。”
  “噢!蒙梭罗死了!”
  奥杜安老乡说道:“死了!白纸黑字,还会错吗?”
  “噢,我好像觉得自己在做梦,雷米!那个家伙像个幽灵一般,时时刻刻挡住我通往幸福的道路,我难道真的摆脱它了吗?不,雷米,我们肯定弄错了。”
  “我们丝毫也没有弄错。您再读读信看,真是见鬼了!倒在丽春花丛中,看清没有,摔得很重,倒地就死了。我已经注意到倒在丽春花丛中是非常危险的,不过我以前以为这危险只是对女人而言。”
  比西对雷米开玩笑的话充耳不闻,他一心循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不由得思绪万干。他说道:“狄安娜不可能再留在梅里朵尔了。我也不愿意她继续留在那里。她必须换个地方,换个她可以忘记这一切的地方。”
  奥杜安老乡说:“我认为去巴黎比较合适。巴黎这地方,人一到那里就会忘记过去的一切。”
  “你说得有道理,她还可以住回日内勒大街的那所小房子里去。如果幸福真能秘而不宣的话,我们就要悄悄地、幸福地度过这十个月的孀居期,等到度过以后,结婚就像瓜熟蒂落一样了。”
  雷米说道:“这话很对,不过如果要到巴黎去……”
  “怎么啦?”
  “我们还必须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必须使安茹省安定下来。”
  比西说道:“对,你说得对极了。噢!我的天主!我浪费了多少时间啊,真是白白地浪费了许多时间。”
  “您的意思是说,您要立即上马赶往梅里朵尔去。”
  “不是我,不是我去,而是你去。我现在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再说,在这种时候,我出现在她面前也不太合适。”
  “那我怎么会见她?直接到城堡里去自我介绍?”
  “不,先到矮树林子那边去,也许她会在那里边散步边等待着我。如果你在那里没见到她,那就到城堡会。”
  “我跟她说什么呢?”
  “就说我高兴得几乎疯了。”
  比西紧紧握了握雷米的手。他的经验告诉他,他可以像信赖自己一样信赖这个年轻人。比西又回到他原来藏身的那间帷幔后面的密室里去了。
  就在比西读信的时候,卡特琳跃跃欲试,想夺回比西在场时自己失去的地盘。
  她说道:“我的孩子,我觉得从来没有母亲和儿子这么格格不入的。”
  安茹公爵说道:“可是您看,母亲,有时也会发生这种事的。”
  “只要妈妈愿意,就不会发生……”
  安茹公爵反唇相讥:“夫人,您是想说只要母子双方都愿意就不会发生吧。”他对自己这番傲慢的话不禁有点飘飘然,于是赶紧张望比西,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赞许的目光。
  卡特琳却喊道:“可是我愿意!您听见了吗,弗朗索瓦?我愿意。”
  她的喊声恰恰与她的话形成对比,她的话蛮横无比,她的声音却。几乎带着恳求的味道。
  安茹公爵笑眯眯地重复卡特琳的话:“您愿意?”
  卡特琳说道:“是的,我愿意。我为此作出任何牺牲也在所不惜。”
  弗朗索瓦说道:“啊!啊!真见鬼了!”
  “是的,是的,亲爱的孩子,说吧,您的条件是什么?您愿意要什么?说吧,下命令吧!”
  弗朗索瓦说道:“噢!我的母亲!”他几乎被自己获得如此大捷弄得不知所措,他母亲的退让使他无法扮演一位苛刻的胜利者。
  卡特琳忽而又尽可能和颜悦色地说:“听我说,我的孩子,您总不会期望整个国家浸透鲜血吧?不可能。您不是乱臣贼子,也不会对您哥哥翻脸无情。”
  “我哥哥侮辱了我,夫人,所以我再也不欠他任何情了。我既不欠哥哥的情,也不欠国王的情。”
  “那我呢,弗朗索瓦,我呢?您对我没有什么抱怨吧?”
  公爵说道:“恰恰相反,我抱怨您,夫人,因为您曾经抛弃了我,您!”他以为比西还在那里,一定听到了他的话。
  卡特琳阴沉地说:“啊!您是想气死我啦?好吧,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亲骨肉自相残杀的母亲怎能不气死!”
  当然,卡特琳丝毫没有去死的念头。
  弗朗索瓦叫道:“噢!别这么说,夫人,您叫我心里难受。”当然,他也丝毫没有心情沉痛。
  卡特琳这时泪如泉涌。
  公爵握起她的手,想对她好言相慰;同时,又不安地频频向密室张望。
  她说道:“您到底想要什么?最起码您要说出来,好让我们心中有数周。”
  弗朗索瓦说道:“那您又想要什么呢?母亲,让我看看您要什么吧。您说,我洗耳恭听。”
  “我希望您重返巴黎,亲爱的孩子,我希望您回到您王兄的宫廷里去。他正张开双臂来欢迎您呢。”
  “嘿,见鬼!夫人,我看得一清二楚,张开双臂来迎接我的,不是我的王兄,而是巴士底狱的吊桥。”
  “不会的。回来吧,回来吧,我以名誉担保,以一个母亲的爱来担保,以我主耶稣基督的血来担保(说到这里,卡特琳划个十字),国王会欢迎您的,就像您是国王,他是安茹公爵一样。”
  公爵只是一味地往密室的方向张望。
  卡特琳继续说:“您就接受了吧,我的孩子,接受了吧。您是不是还想要别的采地?您就直说吧,您是不是要卫队?”
  “哼!夫人,您的儿子已经给过我卫兵了,甚至是很体面的卫兵,因为当中就有他的那四个嬖幸。”
  “唉,别这么顶撞我。您可以自己挑选他委派给您的卫兵,必要的话,您可以任命一名队长,如果您还不放心,您可以让德·比西先生担任队长。”
  公爵被最后的这个小甜头弄得心神不定,他想比西对此一定很感兴趣。于是他又转眼向密室望去,心里害怕会在黑暗中看见一对喷出怒火的眼睛和一副恨得咯咯作响的白牙。
  可是,事实却叫公爵纳罕不已。比西不但没有反对,反而笑逐颜开地拼命点头示意,表示可以应允。
  公爵暗想:“这是什么意思?比西难道为了当这个侍卫队队长而一心想打仗?”于是,他提高嗓门,像是自己问自己似地说道:“那么,我应该接受这个建议啰?”
  比西又是挥手,又是耸肩,又是点头表示同意。
  公爵继续说:“那么就是说,我必须离开安茹重返巴黎啰?”
  比西越来越激烈地连连做出赞同的动作。
  卡特琳说道:“毫无疑问,我亲爱的孩子,难道回巴黎就那么艰难吗?”
  公爵心想:“我的天,我实在不明白。我们说好了我要拒绝一切,可现在却又劝我要和平,要互相拥抱!”
  卡特琳惶惶不安地问道:“那么,您准备怎么回答呢?”
  公爵说道:“母亲,我还要想一想,明天再给您回音……”他想和比西研究一下为什么比西要自相矛盾。
  卡特琳心里说:“他投降了,我终于赢了这一局。”
  公爵则自言自语道:“事实上,也许比西有道理。”
  母子俩又拥抱了一番,然后就分手了。
   
                  
六十九 德·蒙梭罗先生将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这证明他并没有
  真的长眠不醒
  雷米一边骑着亲王马厩中一匹出色的骏马在原野中奔驰,一边独自寻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能有一个知己,真是太美好了。”
  他本来想骑罗兰,可蒙梭罗早已把罗兰骑走了,他只好另选了一匹。
  这位奥杜安老乡自言自语道:“我真是很喜欢比西先生,从他那方面来说,我相信他也十分赏识我。今天我之所以喜不自胜,是因为我为他们俩感到由衷的幸福。”
  接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说:“说真的,我的心都不够宽广来容纳这无边的幸福。”
  他只管自顾自一个劲地说下去:“瞧,我怎样向狄安娜夫人道喜呢?
  “如果她装出一副俨然的样子,讲究客套,面带忧伤,我就默不作声,将手按在胸膛上,向她鞠躬致意。如果她笑盈盈神采飞扬,我就踮起脚尖,扬起腿来,跳一个波洛涅兹舞步。
  “至于圣吕克先生,我想他大概早已远走高飞了。不过要是他还在梅里朵尔的话,我就要向他欢呼,用拉丁文为他祝福。他可不会对这件事悲悲切切,我敢担保……”
  “啊!我快到了。”
  果然,他骑着马左拐右拐转了两个弯,穿过繁花似锦的小径,越过茂密的丛林,来到了通向院墙的矮树林。
  雷米惊叹道:“噢!多美的丽春花啊!这倒叫我想起我们的犬猎队队长了,他就是倒在一片丽春花丛上面的,那丛花肯定不如这丛美丽,可怜的家伙。”
  雷米离那堵墙越来越近了。
  雷米正骑着马向前飞奔,不料这匹代替罗兰、名为米特利达特的马突然停了下来,张开鼻翼,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雷米猝不及防,险些儿一个跟斗栽出去。
  幸亏雷米作为开业医师,早已训练有素,骑术精湛,因此并无惧色。他用马刺狠刺马腹,催马前行。可是米特利达特动也不动。大概给这匹马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固执的脾气和蓬特国国王米特利达特'注'相似。
  雷米心里纳闷,便垂眼往地上望去,看看是什么挡住了他的马。他看见一大摊血,已经逐渐渗入泥土和花丛中,上面还泛起一层殷红的泡沫。
  他惊叫起来:“瞧,圣吕克先生总不会是在这里将蒙梭罗先生一剑刺死的吧?”
  雷米抬起眼,瞧了瞧四周。
  在离他十步远的花丛中,他看见两条僵硬的腿和一具僵硬的躯体。
  这躯体背靠在墙上,两腿伸直。
  雷米说道:“啊!是蒙梭罗!这就是宁录的结局'注'好啊,好啊,他的遗孀既然将他扔给乌鸦和秃鹫,那对鄙人可是个吉兆。我的诔词看来将是踮起脚尖,扬起腿,来一个波洛涅兹舞步啦。”
  他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翻身下马,朝尸体走了几步。
  他又说道:“怪哉!他人死在这儿,血倒流在那边。这里有一道血迹,他是从那里爬来的。不过看来更像是好心的圣吕克大慈大悲,将他拖过来靠在墙上,以避免血液冲上脑子。对,肯定是这样!他死了还圆睁双眼,神态如常,一定是突然断气的。来吧,一,二。”
  说着,雷米作了个要拉动尸首的手势。
  突然,他倒退一步,惊骇万分,连嘴都合不上了:他看见蒙梭罗本来睁开的眼睛现在却合上了,那张惨白如纸的死人脸本来就叫雷米胆寒,现在变得铁青。
  雷米吓得面如土色,几乎跟蒙梭罗一样毫无血色。幸亏他是位医生,多多少少也是个唯物论者,于是他抓着鼻尖嘀嘀咕咕地说:“谁相信这种怪事'注'。要是他闭上了眼睛,这就是说,他还没有死。”
  尽管雷米不畏鬼神,但目睹这幅景象却也叫他毛骨悚然。雷米双膝一软,顺着背靠的大树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恰好与死人面对面。
  他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道:“我记不清是在哪本书上读到过,人死后会有一些显示肉体已经衰弱,就是说,开始腐败的古怪动作。鬼东西,滚吧!人都完蛋了,还来招人厌,真是白费心思。真的,这家伙不但的确闭上了眼睛,脸也变得更加惨白,正如加利安'注'所说的:银灰色,和那位才华横溢的演说家西塞罗说的:惨白色。不管怎样,我还有个办法试试他到底断气没有,我往他的肚子上捅上一剑,要是他毫无反应,那么他肯定早已归天了。”
  说毕,雷米就打算将此善举付诸实施,他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这时蒙梭罗突然又睁开双眼。
  这次雷米做了一个与刚才相反的动作:他像开足发条的弹簧一般跳了起来,额头上立刻沁出一粒粒冷汗。
  这一次,那双死人的眼睛却没有再闭上。
  雷米不禁喃喃地说道:“他没有死,他没有死。好啊,现在我们的处境可真尴尬。”
  他的脑海中很自然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还活着,这是确凿无疑的了,但要是我再补上一剑,他就绝无幸存的可能了。”
  他看着蒙梭罗,蒙梭罗也用惊慌的目光看着他,似乎蒙梭罗已经看透了雷米内心深处的想法了。
  雷米忽然叫了起来:“呸!呸!这个想法太丑恶了。天主作证,如果他站得笔直,手里握着剑,那我一定要尽心尽力杀死他。可是像他现在这副模样,苟延残喘,半死不活,我要再杀死他可真是犯罪,太卑鄙无耻了。”
  这时,蒙梭罗有气无力地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我快要死了。”
  雷米说道:“老天爷啊!这可是关键时刻。我是个医生,医生的天职就是要拯救一切正在受苦受难的同类。尽管他可恶透顶,甚至连我都有权宣布他和我不是同类,可是他到底是‘人’'注'。好了,忘掉我是奥杜安老乡吧,忘掉我是比西的朋友吧,让我来履行医生的职责。”
  伤势严重的蒙梭罗又叫了起来:“救命呀!”
  雷米说道:“我来啦。”
  “请为我找个神甫,再找一个医生来。”
  “医生已经找到,神甫也许可以不必找了。”
  蒙梭罗认出了雷米,不由叫道:“奥杜安老乡!您怎么会碰巧到这儿来的?”
  蒙梭罗虽然生命垂危,但多疑的天性却依然如故,所以他才会这样发问。
  雷米立即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在这片树林中,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没事不会有人光临,因此这个问题也很自然。
  蒙梭罗问道:“您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蒙梭罗心中的疑虑倒使他恢复了点力气。
  奥杜安老乡回答道:“见鬼!因为在离这里四公里的地方,我刚才碰到了圣吕克先生。”
  蒙梭罗结结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啊!他就是凶手!”他的脸色因仇恨和伤痛变成死灰。
  “他对我说:去吧,雷米,快赶到林子里那个叫作‘老矮林’的地方,您会找到一个死人。”
  蒙梭罗重复了一遍:“死人!”
  雷米说:“不错!他以为您死了。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而恨他。我一听说就跑来了,看见您被打败在地。”
  “您不要怕,您是在和一个活人讲话,没什么可怕的。现在告诉我,我受的是致命伤吗?”
  “啊!见鬼!您问这个,我可容不上来。不过我会尽力而为的。让我来看一看。”
  此时,医生的良心完全战胜了对朋友的忠诚。
  雷米走近蒙梭罗,轻手轻脚地脱下了他的斗篷、紧身短衣和衬衫。
  那一剑从右乳下方第六根和第七根肋骨之间穿透过去。
  雷米问道:“唔!您很痛吗?”
  “胸部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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