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帷+番外 作者:司幽(纵横12.10.20完结)-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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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馆的赵大人年前告诉我,说解忧有段时间身子不适,替她把了脉,说是不久前刚小产过。”
“是,”龙涯点点头,“你行笈礼那晚,我本早就准备好要来,半路被她拦下,以死相逼,我以为她只是情绪激动,和她吵了一架就丢下她不管,谁知后来我再去她的住处,在门外就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和喊叫,原来……原来她竟气得服下了红花。”
沉水深吸了口气,闭上眼,苦笑道:“解忧……我真是低估了她,行个笄礼,就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等到我也行了笄礼,再杀死自己的孩子,仍然把你拴在脚边。我们师徒八年的情份,竟不及她一朝辗转承欢,我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龙涯涩声道:“其实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能全怪她,是师父一时心软,觉得亏欠了她,见她苦苦相求,才勉强答应,谁知……谁知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沉水干笑两声,嘲道:“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好感人的说辞,需不需要我挤出点眼泪来配合一下你?”
“沉水!”龙涯大喝一声,抬头与她对视,眼中血丝密布,分明痛极怒极。
“……当日我曾答应过,无论你爱上的是谁,我都不会破坏、拆散你们,”望着他近乎绝望的神情,沉水再说不出刻薄的话,静静地道,“我会将此事如实呈报给母皇,由她来定夺,母皇如赦解忧无罪,那她就可躲过一死,如母皇要治她死罪,你也别妄想我会代你替她求情。”
说这便要起身前往游鸿殿,龙涯见状,脸色骤变,双膝一沉直接跪了下去:“沉水!师父求你了,不要让陛下知道此事!”
……他跪下了,为了解忧,他竟然对我跪下。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死心了,放弃了,但在这一刻,深爱过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向自己下跪求饶,沉水仍然感到满腔的羡慕与嫉妒俱化作了恨,溶进了泪,竞相夺眶而出:“你求我?你为了她跪下来求我?龙涯,你投入她的怀抱那一天,可曾想过自己终有一日要求我!”
“师父知道对不起你!沉水,你听我说,”龙涯亦是眼中饱含热泪,仰头看着她,“陛下龙体欠佳,别再让这么多年前的旧事宿怨去惹她烦心了!私藏军械一案不能不了了之,必须有人出来承担罪责。沉水,饶了解忧,师父自己去司军监请罚,要杀要剐,只要你一句话!”
“你给我出去!”
沉水用力捂着耳朵,尖声道:“出去!我不想听你说话,也不想再看到你!”
龙涯见她连连后退,摇摇欲坠,正欲起身去扶,就听身后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天逍从三楼上闻声赶下来,抢先于他冲上前去,牢牢抱住了几乎瘫坐下去的沉水。
“出去,出去!有多远走多远,走啊,我不想看见你!”沉水发了狂似的又哭又喊,还有连踢带打的的意图,天逍怕伤了她又不敢太用力,好几次差点被她挣脱开,累出一头汗,却看龙涯仍然跪在原地,更是生气了:“你还不走?沉水为了你哭掉了多少眼泪,你不把她气死不甘心吗?”
龙涯几番张口欲言,最后都只能叹气作罢,站起身来,三步一回头地出了门。
113、孽债
眼前不见了他,沉水方才停止了抓狂的喊叫,双臂紧紧搂着天逍的后颈,痛哭不止:“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到底哪里不如解忧,哪里不如她?”
“你没有哪里不好,你处处都比她强,是某些人瞎了眼而已,别哭别哭,”天逍被她哭得心都乱了,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为这种人哭不值得,别哭了,哭丑了,听话。”
沉水被他一说更难过了,手握成拳头用力捶他:“你还咒我!”
天逍没的受这冤枉罪,真是叫苦不迭:“哪有哪有,你想哭就尽情哭吧,哭丑了也没关系,佛说了,法相俱是外在,美丑都一样,就算你丑成癞蛤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这话终于让沉水觉得好受了点,加上心里的悲痛劲儿过了,慢慢也就止住了哭,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他:“真的?”
“嗯,真的,”天逍像哄小孩一样认真地点点头,“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美也好,丑也好,就算你将来变成个白发苍苍、满脸褶子的老太婆,我也还是喜欢你。”
沉水破涕为笑,伸手去拧他的嘴:“等我变成老太婆那天,你也就是个糟老头子,半斤的八两,轮得到你来嫌弃我?”
天逍低下头去用额头蹭了蹭她:“那你到时候可别嫌弃我。”
沉水笑着也蹭蹭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没那么难过了,于是说:“其实我想过很多次,这世上本就没有谁该永远喜欢谁,也不是好人就人人都爱,坏人就没人爱。我只是难过……难过师父明明一直喜欢我,却和别的女人睡了一次,就不要我了。”
这个问题比较深刻,天逍歪着头想了想,说:“其实这也并不奇怪,龙涯过去喜欢你,只是把你当成一个晚生后辈,当成小徒弟来疼爱,他和云解忧之间的感情才是男女之情,在他们在一起之前,也许龙涯从来没思考过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所以才会让你这么伤心这么难过。”
沉水却还是不太服气:“那他既然喜欢上了解忧,为什么还要瞒着所有人,还要对我好,一切都还和过去一样?”
“瞒着所有人包括你,恐怕也只是不想你难过,不过还和过去那样对你好,我是觉得不太应该,这样对你不公平,对云姑娘也不公平,你说呢?”
“嗯……他要是不对我那么好,或许我很早就死心了,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沉水喃喃低语,再次将头埋进他怀里,“如果不能保证永远不变心,全心全意对我好,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招惹我。”
她说这话时,忽然感到身处的怀抱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不由奇怪地抬起头来:“怎么了?”
天逍神色如久,毫无破绽:“没怎么啊,怎么突然这么问。哭累了吧,坐下歇歇?”
沉水想该是自己多心了,别说哭完一场还真是耗体力,就点点头打算坐下和他说说刚才龙涯说过的话,却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丫鬟,对他们行了一礼,道:“陛下请公主到游鸿殿去。”
“这么快?”沉水不由感到惊讶,龙涯才离开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娘就已经得知了这边的状况,派人来传自己过去?
但既是圣旨,便容不得拖延,沉水打发那丫鬟回去复命,自己上三楼去重新洗了脸,化了妆,然后乘马车赶往游鸿殿。
天逍留在前殿等候,沉水一人穿过长廊进了偏殿,就瞧见龙涯跪在外间,顿时冷笑出声:“将军动作可真快,我还没来得及歇一会儿,这边就告上了御状。”
龙涯不动声色,里间的玉寰舒却是发出严厉的斥责声:“水儿,怎么这般失礼,龙涯是你的长辈,谁许你这么阴阳怪气地对他说话?进来。”
母命不可违,沉水哼了一声,绕开龙涯,撩帘子进了内间:“娘,找我什么事?”
玉寰舒仍是半靠在床上,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沉水便在床边坐下来。
“双全前脚刚走,丫鬟们后脚就把他说的话转告给了我,”玉寰舒脸上没了惯常的宠溺微笑,看得沉水颇不适应,“龙涯也是离开你那儿就被我派去的丫鬟叫了来,比你早不了一刻,告什么御状,不分青红皂白。”
沉水一听娘竟然偏袒龙涯,心情又低落下去,一脸不高兴地扭开头。
玉寰舒又道:“今天叫你来,是要和你说说解忧的事。本来我们都以为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不会再被翻起,但娘了解你的性子,如果不给你个说法,你是不会罢休的。”
沉水心里暗惊——难道娘真的要因为云家的灭门惨案,而赦免解忧的谋反大罪?
“水儿,你知道解忧家里的人都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问题让沉水一阵莫名其妙:“不是因为支持娘登基,而遭到仇家暗杀而死吗?”
玉寰舒微微一笑,摇摇头。
沉水不由得挺直了腰板,惊异地反问:“不是?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是我杀的。”外间传来龙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
沉水倒抽一口冷气,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杀的?”
龙涯沉声道:“是,是我杀的。云家在陛下登基后不久受人挑唆,转投当时的嫡公主玉潇湘,陛下得知此事后,下了一道密旨,命我在云家人喝水的井里下了迷药,然后连夜将他们全都杀了。”
……这……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云家……云家竟然是死在娘和师父的手里?
沉水急喘起来,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床上的玉寰舒,希望从娘的脸上看到否认,却无功而返:“怎么会是这样……竟然……你们竟然……”
原来所谓欠了解忧的,是指这个!
玉寰舒见状,轻轻抚摸了下她的手臂:“水儿,我们都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娘小时候在这碧落宫中受尽人欺负,你是娘唯一的女儿,不用和任何人争抢,娘不希望那些争荣夺嗣的肮脏过往玷污了你,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沉水像被毒蛇咬了一般躲开她的手,起身太急,半只脚踩空在脚踏外,险些摔倒在地,幸好攀着床柱才勉强站稳。
“水儿……”玉寰舒凝望着她,那神色中混杂了诸多的情绪,有焦虑,也有难过,但却没有半点惭愧悔疚之意。
“难怪师父说你们都欠了她的,”沉水觉得自己被打击得已经没了知觉,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你们欠了她上百条人命,她不能找你们偿还,于是就来找我。”
一直以为解忧没有买凶杀自己的动机,其实是大错特错了!
自己不仅与她有夺爱之恨,更有杀亲之仇。
玉寰舒有些慌张地朝她伸出手:“水儿,你别冲动,到娘这儿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沉水回头看着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师父欠她的,用身体去还,娘您欠她的,用我的命去还如何?”
玉寰舒大惊失色,几乎就要掀被子下地来:“水儿!你冷静一点!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千万别冲动,不能做傻事啊!”
沉水却笑着耸耸肩:“娘,你多虑了,我不会轻生的,我区区一条命,哪里够给云家老老小小几百口屈死的亡魂祭奠……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我这就去让武大人把埋在地下的军械都给挖出来归仓,从今往后,我们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水儿!”
“沉水!”
玉寰舒身子受损,不敢贸然行动,龙涯却一把扣住了甩袖子跑出外间来的沉水的手臂:“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沉水!此事万不能不了了之,陛下,龙涯知情不报,有愧陛下重托,自请解除官职,流放千里,所有家产全部充公,以戒后人!”
“开什么玩笑!”玉寰舒还没发话,沉水就大笑着甩脱了他的钳制,“让娘卸了你的官,收了你的权,再把你流放?那天下百姓会怎么看我们,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是算准了我们都不敢奈何你,才主动提出要顶罪的吧!”
龙涯被她这番话气得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一双拳头握得骨节发白,好像随时会大开杀戒一般。沉水毫无畏惧地迎着他的视线与他对望,嘴角甚至噙着一丝冷笑。
双方对峙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里间才传来了玉寰舒忍痛气虚的声音:“龙涯退下,沉水,快去传赵大人。”
114、贬谪
赵大人火烧眉毛一般赶着冲进偏殿,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龙涯只是不知出了何事,在前殿里坐立难安。
天逍被他在眼前走来走去晃得眼花,忍不住讨饶:“我说大统领,大将军,你能不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吗?出家人最讲究清静,你这是毁我修行啊!”
龙涯理亏,只得忍气吞声道:“对不住。——陛下究竟怎么了,不是说除夕那夜是摔伤了腿,怎会突然地伤势恶化,赵大人都进去半天了。”
“有些是我们这些外人不方便知道的,将军少问为妙。”天逍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说道。
龙涯神情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正巧这时赵大人和沉水一前一后地过来了,便立刻迎上去问:“赵大人,陛下怎么样了?”赵大人看看他,不是保密范畴内,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就走了,龙涯一头雾水,只得硬着头皮问沉水:“陛下怎么样了?”
沉水乜他一眼,反问:“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龙涯着实被堵了一记,严格意义上来说,外臣是不能过多打探帝王的身体状况的,人君愿意说的,自会有御医代为传达,御医都不说什么,再问就是逾越本分了。
过去他是女帝近卫,玉寰舒最信赖的人,不用他问都会有人争着来告诉他各种事,但现在……
“母皇有一道口谕要我传给将军。”沉水道。
龙涯默默地退了半步,单膝跪下。
“查实,建威将军龙涯受奸人蒙蔽,借职务之便,盗取军械,损公肥私,按律当斩。”
沉水顿了一顿,垂下眼去看他的脸色,却见龙涯面不改色,像是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但念其为祥国出生入死,开疆辟土,立下汗马功劳,此次乃是初犯,罪不至死,去其御前大统领之职,派往南疆白泥关驻守三年,三年期满,回朝复职。”
殿中静了很久,龙涯方才抬头,讶然问道:“这真的是陛下的旨意?”
沉水白眼一翻:“娘没空,我是储君,代行皇权,我说了算,龙涯将军,请吧。”
一旁的天逍不怀好意地插嘴问道:“这算是下放?准带家眷不?”沉水瞪过去:“带谁,你?”天逍忙吐吐舌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问过:“阿弥陀佛,皇恩浩荡,龙涯将军还不回去准备一番,即日启程啊。”
“沉水,你既已恨我至此,何不放我一死?”龙涯的话语中不无悲痛之意。
“你搞错了,”沉水竖起手指晃了晃,“第一,我犯不着恨你,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恨字还有半边儿心,我是真不想在你身上再浪费心力了。”
龙涯露出痛苦的表情,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抱拳道:“既然如此,末将自当领命,明日午时便会启程,前往南疆,镇守白泥关。”继而起身,步履沉重地往殿外走去。
“第二,你既已明白我的意思,往后再见面,希望你能尊我一声公主。”
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恩断义绝。
自此只是君臣,再不是师徒,孩提时代依恋的怀抱不复,懵懂年纪憧憬的情郎不复,有的只是家国大业,只是孽债未偿。
龙涯呆立在殿前,许久也抬不起脚迈过那道门槛。午后的暖阳照进殿内,将他的背影熔成一滩化不开的黑渍,深深印刻在了游鸿殿的青石地板上。
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重新提起力气,迈步离开。
他走以后,艳阳刺目,沉水闭上了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倒有点同情起他来了,”天逍吧咂着嘴评价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呐,你还只是个储君,就开始清君侧,往后我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啊。”
沉水站在光影的接驳处,双手叠在身前,漠然道:“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天逍点点头:“我知道,你不能杀云解忧,也不能杀龙涯,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分开,至少接下来我们不用再担心他们从中作梗,串通外敌来颠覆祥国什么的。三年期满,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冷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就是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
沉水“嗯”了一声,怅惘地道:“当初我以为点幽恨我,嘴上说不恨,只是随口说说,现在我才明白,恨一个人也不是桩容易的事儿,还不如算了,省得心累。”
翌日正午,王都南门外,三千甲士纵横成伍,静候出发号令。
一代名将突然被派往南疆边陲,引来无数好奇的王都百姓围观送行,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建威将军究竟犯了什么事,竟被调往这么偏远的地方驻守,而且来送行的也不是女帝,而是储君。
沉水披着大氅下马车来,正捋着马鬃不知思索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