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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世间清景是微凉作者:颜凉雨-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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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然后就是小疯子,你绝对是我见过的人里最聪明的,上到养老院,下到幼儿园,没人比得过你。”
  “嗯,这表扬听着舒坦多了……”
  “就是没用在正地方。”
  “……”
  “周铖就不说了,坏毛病基本没有,对人彬彬有礼春风化雨,我要稀罕男的我也找你,哈哈!”
  “谢谢。”
  “哑巴呢?”小疯子问。
  我愣了下,随即咧开嘴,知道没人看得见,于是肆无忌惮地呼噜一把花花微卷的短发:“这就不用说了,他都明白。”
  “冯一路你怎么跟他俩似的越来越恶心了……”
  “喂,人家刚刚给你擦完眼泪你就说人恶心还有没有点儿良心了……”
  “啊,你看得见?”
  “……”晕,这他妈也能猜中?!
  不知是不是说话太多,我渐渐感觉胸口发闷,偶尔,还会一阵阵的天旋地转。手心出了一层层的汗,花花也感觉到了,在我手心一笔一划地开始写字,我努力识别了好久,才分辨出来他写的是:怎么了。
  “没事儿。”我想让他安心,可话一出口,就觉出了底气发虚。
  花花忽然爬起来摸我额头,自然,他蹭到了一手的汗。
  花花着急起来,挣扎着就要往外走,我一把拉住他:“你干嘛!”
  花花不理,用力想甩开我的胳膊。
  其他人也被惊动,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这种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我们这些惊弓之鸟崩溃。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觉得有点儿闷。”我用力把花花扯回来,真生气了,“你乱跑什么,万一哪个地方又垮了呢!”
  花花不管,就跟我来拉锯战。
  我要疯了,恨不能抽他俩耳刮子,却听见小疯子说:“感觉闷正常,这地方空气本来就不多,也不通风。”
  “听见没,”我死死攥着他的胳膊,“别发疯了,除非你想早点儿见阎王。”
  金大福忽然问:“咱们在这儿有多久了?”
  “不知道,”周铖低语,“好几个小时了吧。”
  金大福苦笑:“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屁话?”
  “没。”
  “我想也是,我说的话通常都不作数。”
  小疯子不甘心地出声,涩涩的:“为什么我们就这么倒霉呢!我不想死……”
  我深吸口气,觉得不管怎么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孩子可以哭,咱不能:“倒霉?你想想那些当场就被石头砸着的人,咱们已经偷了好几个小时了。”
  “那我能再偷点儿么……”
  “能,你就想着再偷一点儿,再偷一点儿,然后就偷到挖掘机来挖我们了。”
  “那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万一一铲子没挖好把我挖死了呢?”
  “……”
  不得不说,小疯子担心的问题,很有水平。
  当你把生死都毫不避讳的谈过,接下来的时间也便没那么难熬了,我尽量放缓自己的呼吸,减少能量的消耗,或许对于漫长的等待,这只是杯水车薪,但我想这杯水有总比没有好,起码还可以……
  轰隆隆——
  远处突如其来的沉闷声响打破幽暗的静谧,我明显地感觉到四周开始微微震动。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
  金大福紧张地问:“又滑坡了?”
  小疯子哀号:“不是吧,还来?!
  我忽然又被袋鼠弟弟抱住,还没来得及抗议,声音已经由远及近震耳欲聋,几乎要把我的耳膜冲破!

  第36章

  这一次的滑坡并没有持续很久,却比之前还要猛烈,后面声音过去了,震动却迟迟不退,顺着脚底板的神经传到四肢百骸,颤得人恶心想吐。
  忽然脸颊掠过一丝凉意。
  是风?
  怎么可能!
  但明知道看不见,我还是习惯性的睁开眼,却在尚未分清东南西北之际听见小疯子兴奋的疾呼:“有光——”
  我的心脏霎时狂跳起来,用力眨着眼睛希望它能快些争点气。
  果不其然,一丁点儿微光从几米外的地方透进来,那光很弱,并未抵达我们这,所以周遭仍一片漆黑,可是足够了。我们就像广告里那群早起无力的纸片人,喝了一大口饮料,瞬间充盈起来,仿佛全身各处细胞都满状态复活,拎出去就能来个铁人三项。
  挣开花花的胳膊,我一个箭步就想窜过去,却被周铖制止:“你在这呆着,我过去看看。”
  我皱眉:“为啥?”
  周铖瞟了我一眼,虽然看不见,可我就是知道他瞟了!
  “因为你不靠谱。”回答的是大金子。
  “容易把大好形势给毁了。”小疯子还补充。
  彼时周铖已缓步上前——踏着我受伤的自尊,飘摇的光慢慢将他的身影勾勒出隐约的轮廓。我们站在后方,屏住呼吸,生怕喘个粗气便将那希望之光吹跑了。
  “不只是光,还有风!”前方传来捷报。
  我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故作镇定地问:“是救援队来了?”
  周铖安静了一会儿,像在侧耳听,半晌才说:“不像,没机器的声音,外面好像在下雨。”
  下雨?
  我们几个后方人员终是没按捺住,小心翼翼地向那光聚拢。
  只见密不透风的大石块间,鬼使神差就出了这么道一指宽的缝隙,两寸多长,我试着一捅,手指头就出去了。
  “瞎鼓捣什么!”小疯子厉声训斥。
  我吓的想连忙收手,哪知上山容易下山难,指关节偏那么寸卡在缝隙上,被我用力一带,秃噜掉一层皮。
  哥是纯爷们儿,铁血真汉子,不能……我勒个去是真疼啊!
  性命攸关之际,便没人管我手指头折没折了,纷纷围着那缝隙端详,相面似的。就花花还算有良心,对着创面呼呼吹了两口气。
  很快,容恺就把形势研究透彻了。按照他的推断,先前埋住我们的石块受到二次滑落石块的撞击,鬼使神差就出了这么个缝隙,因为石头不比泥浆,没办法做到严丝合缝,先前密不透风想来应该是滑落到这周围的石块太多太厚,层层叠叠便堵了个满满当当,现下被一通乱撞,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天意,也可能真是我们命不该绝,突破口出现了。
  小缝隙自然爬不出人,但它的出现代表这地方石块薄弱,或许只有一层,如果我们能巧妙的将某块大石推开,不,不用推开,哪怕只推出个把人能出入的空隙,我们就得救了!
  论开山劈石,金大福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急先锋。
  小疯子还在那嘱咐什么别着急慢慢来呢,那厢金大福一掌已经推出去了。昏天黑地也看不大清他推的是哪块石头,不过石块间错动的摩擦声倒是真真切切。我心说不愧是鲁智深转世,这他妈倒拔垂杨柳的绝技是世袭的啊。
  小疯子无奈,只好跳过中间补充一句重点的:“尽量拣小的往出推,以防上面的再塌下来。”
  金大福猛地收回胳膊,难得憨厚地抓抓头:“你该早说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轰隆一声,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扑倒在地,接着就是一些小石块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有几个还滚到了我的脸边。
  大约过了半分钟,尘埃落定,淅沥沥的雨声悠悠传来,愈发清晰。
  我胆战心惊地扭头去看,原本的缝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处孔洞,一个瓶盖大小,一个拳头大小,被光映着,珠圆玉润。
  花花从我身边爬起来,不去看新的生路,而是走到金大福身边照着男人屁股就是一脚!
  小疯子第二个爬起来,有样学样,还左右脚都上去给一下。
  金大福一脸委屈,看着第三个走过来的周铖,可怜巴巴地问:“你这脚能留着出去了再踹么……”
  周铖哭笑不得,伸手把人拉了起来,无奈道:“这幸亏是没事儿,要真塌下来你就是想挨踹都找不到人了。”
  对于周铖的温柔批评,金大福虚心接受,但对于小疯子,此君还颇有微词:“谁让他受力分析加速度摩擦力的半天说不到重点……”
  “你他妈还敢怪我?!”
  “淡定淡定,”我连忙薅住小疯子,以防他四下乱蹬的腿在踹出什么计划外的风险,“有账出去再算,现在逃命要紧!”
  祸之福所依。
  金大福这么虎的一掌,愣是改变了局势,原本大片密不透风的石头错落开来,均有了松动迹象。小疯子轻轻贴在上面摸寻了半天,终于指着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向金大福下令:“推。”
  金大福不敢再鲁莽,乖乖站那儿又等了半天。
  小疯子纳闷儿:“动啊!”
  金大福弯下腰,和其对视:“受累打听一句,还有旁的交代没?”
  小疯子一个扫堂腿出去!
  金大福零活闪开,撸胳膊挽袖子奔赴沙场。
  这一次金大福没敢一推到底,而是先试探性地用小力动了动石头,见周遭没什么变化,才一点点,一点点,将其慢慢推出。
  我咕咚咽了一下口水,手心又开始冒汗。
  其他人也同样紧张,一时间,除了零落的雨声,只剩下彼此忐忑的呼吸。
  终于,石头被推了出去!只听先是咣的一声,接着就是骨碌碌的动静,仿佛被推出去的石头一路滑到了远方,脸盆大的出口赫然出现,幽幽的夜光照进来,似比太阳还要明亮!
  我的眼睛开始发热,喉咙也未能幸免,我想尖叫,想欢呼,可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啊啊啊啊啊——”小疯子兴奋地扑到周铖身上,又是叫又是跳,像个猴子。
  周铖破天荒地咧开嘴,狠狠摸了几把小疯子的头。
  花花回过头来看我,眼睛有点儿发红,我深吸口气,压住喉咙里的热气,低哑道:“走。”
  花花打头阵,然后是小疯子,我,周铖。每个人往出爬的时候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一个力道没用对,造成新的塌方。
  好在大石块们卡得很结实,渺小的我们没有对承重造成多大影响。
  爬出去之后,我发现自己站在石堆上,距离地面并不高,完全是滑落的巨石堆起来的。明明是雨天,月亮却依然挂在当空,没被云遮住,泛着昏黄的光。
  雨丝细细柔柔地飘下来,很快把囚服打湿,但我却只觉得舒爽,像是这水汽中都带着新生的味道。
  “等一下,我们把石头再搬开一点。”周铖的声音。
  我连忙回头,只见金大福卡在洞口,满头大汗,一脸纠结。
  我囧,赶紧过去搭把手,正巧周铖刚把洞口旁的某块石头别出少许缝隙,我眼疾手快一个用力,终于把金大福给薅了出来,后者脸都憋红了,一个劲儿喘粗气。
  没时间停留,这地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滑坡或者塌方,所以我们连跑带奔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到空旷的地界儿,方才横七竖八瘫软地坐到地上。
  “你说你没事儿长这么壮干啥。”性命无忧,我终于想起来损人了。
  金大福脸上的紫红刚过去,这会儿又黑了:“你可以直接下去问我爸。”
  我黑线:“别介,这好不容易刚上来……”
  或许是下雨的关系,夜晚的空气格外清澈,恍惚中好像还带着淡淡的清香。我知道这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荒山野岭哪来的香,可我分明闻到了,闭上眼,那香气飘飘摇摇,萦绕不去。
  生死一线,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生存和死亡的距离可以近到什么地步。半分钟,十秒,一块石头,一个洞口,甚至是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可能你眨一下眼,上帝就已经盖出了他的章,那些幸运逃走的人,那些被永远埋在下面的人,明明上个瞬间还在一起干活的。
  整个采石场空旷得可怕,除了我们,了无生气。
  “他们人呢?”小疯子左顾右盼,“妈的不会真撇下咱们不管了吧?”
  周铖把手放到嘴唇上:“嘘,仔细听。”
  我皱眉,微微侧头,之前没觉得,现在静下来仔细听,似乎真有动静。在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虚虚实实,人声,机器声,间或还有些许呼喊。
  “救援队?”我不太确定地开口。
  周铖点点头:“应该是。”
  我被打败了:“咱们在这边儿他们跑那边儿挖什么!”
  “你当只有我们遇险?”小疯子起身,“我们这是阴面儿,偏,拢共没几个号干活,那面儿才是重灾区。”
  我也跟着站起来,揪揪贴在后屁股上的裤子,湿漉漉的触感可不太美好。
  金大福抬眼,问:“你俩干嘛?”
  我无语:“回大部队啊,你还准备等人家八抬大轿来请你?”
  金大福、花花还有周铖陆续起身,我以为大家达成了共识,哪知下一秒金大福忽然问:“冯一路,你觉着这石头底下的尸体都能挖出来吗?”
  我愣了下,没闹明白他的意思。
  周铖严厉的声音忽然响起:“金大福,把你脑袋里现在想的给我抹掉,立刻,马上!”
  金大福满不在乎地笑笑:“看来坐牢是真把你胆子坐小了,你知道这一次死了多少人?没一百也有几十,少了我们谁知道?他妈的上面掩盖还来不及呢!你当能报实数?”
  周铖定定看着他,忽然也笑了,冷冷的:“行,然后你就隐姓埋名一辈子都不敢走在太阳底下,不管干什么掏身份证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会不会被人认出来?会不会被抓回去?”
  金大福敛了笑意,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的眼底酝酿。他抬手指向远山,说:“周铖你信不信,我能一口气跑到山底下,跑回家。你知道我有多少年不敢跑了吗?我他妈在那个鬼地方连快走都不敢,就怕武警以为我图谋不轨上膛就是一枪!”
  我心脏突地一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金大福这是想越狱!
  小疯子也听明白了,不可置信地喃喃问:“你……想跑?”
  周铖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说:“金子,别为了贪图一时快感悔恨终生。”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周铖叫对方金子。
  简简单单两个字,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可是金大福没有动摇,脚下缓慢而坚定地后退一步,决定再明显不过。
  周铖扬起嘴角,淡淡的笑却看得人嘴里发苦。
  我忽然明白了为何周铖不再劝。金大福想越狱,并不是差那几年,六年都熬过来了,剩下四年真就熬不过吗?不是的,他只是扛不住自由奔腾的快感。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一种让我们这些老号儿魂牵梦绕的东西,就像花花总喜欢坐在窗台看鸟一样。他说他可以一口气从这里跑回家,我信。梦想就在一步之遥,怎么能克制住不伸手?
  “有谁跟我一起?”不再看周铖,金大福转身问我们。
  “我更喜欢你媳妇儿。”向右后方撤去两步,我进入了周氏大营。
  是啊,有谁能克制住不伸手呢?除非有更大的诱惑……比如,重新做人。刑满释放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会笨得自己把机会往外推。
  “你脑子有病。”小疯子头也不回地走到周铖身边,立场分明。
  金大福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头去看花花。
  只剩下花花了。
  金大福挑眉冷笑:“怎么的,你也想回去继续当乖宝宝?”
  花花犹豫再三,忽然转头看我,那黑亮亮的眸子里分明是跃跃欲试!
  我倒塌!这俩人不愧是一条道上混的,一起入狱一起成长一起改造……他妈的你俩怎么不去桃园结义!
  花花还在看我,仿佛我的点头至关重要。
  被人如此信任,自然相当欣慰,于是我缓缓微笑,露出两颗雪白门牙,语带温柔地呢喃:“花花,你今天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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