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之翼-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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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说得太快,香逸雪干咳两声,停顿片刻又道:“或者三丝鱼翅羹、蟹黄水晶蹄、四珍炖鹿胸、珍珠西湖鱼、蚝油鲍膏角、虾仁芙蓉鸡,来几道家常菜也不错!”
银兰捏起拳头,每当这个时候,他更想去揍他,而不是去爱他!
躺椅上的病人,完全没自觉性,或是仗著病体,无惧某人眼神,犹在报著菜名:“油泡肚尖、金瓜芋泥、干贝鸭舌、芙蓉乳鸽、白酱鱼肚……”
“你说够了吗?今晚只有鱼汤、竹笋炖肉!”
“啊?又是鱼汤,腥死了……”香逸雪眼露委屈,脸色凄苦地道:“还有竹笋,跟你说了多少次,这种青翠东西,合该种在屋後,而非用来炖肉!”
屋内一阵寂静,银兰瞪他半晌,终究松开拳头,冷冷道:“就这两样菜,你爱吃不吃!”
“呃……”
“或者,你自己饿死,倒也省事了!”银兰冷飕飕说完,掉脸就走,大门砰地关上,震得地板一晃,瓷碗中的水面,韵起层层波澜。
香逸雪显得无奈,怨妇似哀叹:“真是的……明明没得挑选,还非要来问我;说了我想吃的,不给也就罢了,还冲人发脾气!”
“这样说笑,有意义吗?”雅公子忽然开口,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沈和疲惫,语气却异常轻飘,甚至是无情感的空洞:“你在他面前掩饰,甚至强颜欢笑,只会让他更加伤心!”
香逸雪抬起眼皮,对方冒出这一句,听得他一头雾水──在银兰的面前,他掩饰过什麽吗?又何须强颜欢笑?
不过此刻,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开门见山地道:“小兄弟,你怎会来此?踏雪和手上血符,究竟是从何而来?”
“踏雪是什麽?”雅公子低头一看,血符渗进手背,居然擦拭不掉,真是诡异的很。
香逸雪略显吃惊,很快收敛眼神,沈吟道:“你不知道踏雪,看来,也不认识沧傲……”
“沧傲又是谁?”雅公子迷惑片刻,换上冷漠面容,直说来此的目的:“我不知道你说的名字,但有一个脸纹绮花的贵客,要我把这血符给你看,他说你看到血符,就会接下我的生意!”
“绮花贵客?”香逸雪思索片刻,显然不是沧傲,料想应是异族之人,但怎知他们隐居在此?
这一年病得厉害,惊闻帝都凶案後,又遇上诡异血符……力不从心的香逸雪,怕给族人惹麻烦,所以隐居的日子里,与龙城并无联系,就连叶影也没告之!
“什麽生意?”
“杀人!”雅公子倒也干脆,瞟著简陋小屋,与一个病人相伴,剑师需要金币,维持当下的开销,难怪会沦为杀手,淡淡道:“帝都、花少!”
他说得很是平静,不见他咬牙切齿,报出仇家名字时,眼中没丝毫恨意,反显出他的杀人决心,仿佛花少不该存在世上,至少不该与他并存一世!
屋内陷入沈默,只余清冷水滴,一声又一声,似在撩拨心弦。
香逸雪盯著雅公子,眸色越来越深,瞳孔渐渐收缩,原本温润的目光,变得有几分凌厉;雅公子本在打量四周,察觉对方眼神之後,毫不畏惧地迎上去,用同样冰凉目光回敬他。
良久对峙之後,香逸雪体力不支,猛然咳嗽一气,目光渐渐涣散,疲惫道:“没人知晓我们隐居在此,你说的那位绮花客,他又如何能指点你来此?”
雅公子简单叙述一下,自己是坐那辆神奇的马车,醒来後发现自己置身小屋,先是误以为他是名伶杀手,然後见到大名鼎鼎的剑师,现下他认为的一流杀手,冷静下来细细打量,才断定香逸雪不是那位名伶杀手。
俩人背影些许差别,举止气质各自不同。香逸雪虽面容可怕,但与他交谈几句,便会有温良无害的感觉;而名伶杀手的那股戾气,让见过的人都印象深刻,甚至有毛骨悚然之感。
听雅公子叙述时,香逸雪手撑额头,脸上没过多的表情,脑子却在不停转动──沧傲的踏雪,神秘绮花客,诡异的血符,莫名的杀人交易,加之先前盛传的名伶杀手……交织成一个诡异局势,而似乎唯一欠缺的,便是他这个因病隐居的人!
帝都诡异莫测的局,凭现下自己这般光景,已无力破解这些谜,而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带银兰离开。对方诱骗雅公子来此,就是想警告他和银兰,不管俩人如何躲藏,都逃不掉血符追踪!
夜幕降临的山谷,在潇潇雨幕下,更显幽清寂静。
因为某些缘故,主人没有陪膳,雅公子乐得如此。虽然主人和善,但那脸很残缺,对著此人用餐,基本没啥食欲。
谷中只有木屋三间,他住的这间是书房,隔壁就是主人卧室。隔壁传来咳嗽声音,还有断续的对话声,就算耳朵贴著墙板,仍然听得模模糊糊。
传说中的剑师司长,晚上如何打发时光?雅公子不由得好奇,吹熄自己房间灯火,从墙板缝隙里窥去……
隔壁,一灯如豆。
那人桌前凝思,一只手执著笔,眼睛望著不远处──八只雕刻人偶,各自不同形态,演列八卦剑阵。
偶尔,会见他用笔杆,拨动人偶位置,乾坤等位调换,接著冥思一番。
桌角搁著方巾,块块朱红血迹,应是咳的肺血,灯下分外刺眼。
剑师正在床边,烫熨被褥等物。山谷湿气较重,特别是在雨季,被褥摸著潮湿,那人病体虚弱,睡著总觉得冷。
“上床吧,刚刚烘过,睡著干爽!”剑师烫好床褥,走到桌子边上,先瞟一眼方巾,心疼道:“别劳神了,我日後重刻……”
那人嗯了一声,视线并没移开,而是伸出手臂,将他拉进怀里,沈吟道:“你来试试……”
剑师任其搂著,默默想了一会,拨动乾位人偶;那人忽而一笑,破坏八卦阵型,将两偶叠加,看得剑师瞪眼,迟疑道:“这是八卦阵?”
“不是!”
“……”
“兰,忘掉八卦阵,那些不适用……”那人再次动手,将偶相互依存,既有背靠著背,也有前後相贴,更有甚者倒挂卧倒,笑道:“如此一来,进退有据,攻守兼备……”
“胡闹,不用八卦方位,还能叫华山八卦剑阵?”
“那就改名,随心剑阵!”那人眼中闪光,陡增三分精神,兴高采烈地道:“巫山派的云雨五刹,本就是七代教主黎天师,为克制本门八卦剑阵而生。咱只要换掉八卦方位,用各自为阵的方法,八个对付他们五个,我就不信打不过!”
“掌门苦思这套剑法,不是要打败云雨五刹,而是要精进八卦剑阵!”
“打败云雨五刹,难道不算精进吗?”
“老祖宗的东西,连根本都丢了,还谈什麽精进?”
“战场之上,能赢便好!”那人不以为然道:“年年守、年年输,老祖宗的八卦阵,还学来做什麽,早就该丢弃了!”
“这是忘本!”
“被人踹到地上,当众耻笑无能,我派颜面扫地,这就叫不忘本?”
“你……”争辩不过对方,剑师几分气恼,指著当中一对,愠怒道:“这种姿态,不成体统!”
“想哪去了?”那人抬起眼皮,见他涨红著脸,不由呼哧一笑,指弹对方额头,摇头道:“还记得那一年,龙城武林大会,丐帮分舵主隼豹,使出那招鬼挡墙吗?”
剑师皱起眉头,冷著一张脸道:“多少年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实际的情况是,因那人意外到来,导致他心神不宁,整日里浑浑噩噩!
“啊?记不得?你坐宇剑边上,看得目不转睛……”
剑师冷哼一声,打断对方的话,不悦道:“我只记得某人,不顾礼仪廉耻,穿著浴袍上街,玩些低俗之物!”
“呃,又来了……”
“哼,哗众取宠,肤浅幼稚!”
“好啦好啦,下回穿袄子,从头裹到脚……”
那人嘴上告饶,手挠对方痒痒,不过打闹几下,又挣动得咳嗽,被剑师强押上床。
不过多久,剑师端来汤药,服侍那人服下,跟著几句对话,说些个家常事,便吹灯休息。
☆、第九章
木屋一片黑暗,雅公子直起腰杆,蹑手蹑脚走回床边。
曾经名噪一时的剑师,在王亲临的婚典上,做出匪夷所思的私奔之事──如今却变得普通至极,吃穿用住作息起居,跟普通山户没啥区别,就连跟他的男人之间,除了初见那一刻的绝望,随即恢复平静神态,不见半分伤心之色。
雅公子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兴许病人拖得太久,剑师早有心理准备,慢慢也就能接受了!
什麽生死不渝,终究,只是一个笑话……
书房终於沈寂,均匀的呼吸声,透过板墙传来──隔壁屋内二人,早就备好包袱,此刻时机成熟,趁著雨夜掩护,悄悄离开山谷。
走前,数十枚木偶,扔进厨房灶内,一把火烧之殆尽。
为避免被追踪,二人离谷之後,放弃东边大道,一头扎进山岭。
以银兰的轻功,就算背负一人,翻过崇山峻岭,到达草原南端,只需一个昼夜。如此恶劣环境,就算追踪高手,也难寻得行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黎明时分,山岭深处的银兰,便无法再前进;背後的香逸雪,淋了一夜冷雨,冻得嘴唇哆嗦,连话都说不出了。
银兰急得要命,想寻地方生火,却找不到山洞。雨,越下越大,似在绝人生路;病人,脸色蜡黄,几乎没了生气!
就在此刻,天光渐亮,深林远处,隐露屋角,似是猎人小屋;银兰心头一喜,也未多想什麽,足下飞奔而去!
林间的空地上,一座简陋小屋,银兰狂奔而至,焦急地抬起手,手指还未叩门──屋门,一下子,打开了!
看清屋内情景,银兰陡然僵硬,呆呆立在门口,似遭雷劈一般!
逃不掉,逃不掉,逃不掉……
那可怕的血符,布满眼前小屋,墙壁、地面、屋顶,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怵目惊心……
银兰的心,往下沈!
一盏茶前,连银兰自己,都不知能寻到此处;而血符的主人,似有一双鬼眼,能窥透他们的未来!
“兰……别去……我撑得住……”
耳畔气息微弱,那人断续说完,便陷入昏迷中;再冒雨走下去,不等走到草原,那人就会没命……
不知什麽时分,雅睁开眼睛,眼前天光大亮。
一夜大雨骤停,四周万籁俱静,只余耳畔滴水,宛如山涧泉吟。窗口拂动绿叶,夹杂泥尘芳香,尘世中的烦躁,在这一刻远去。
雅坐起身子,呆愣半晌,继而回过神来,脸色渐渐黯然。置身於世外桃源,心却忘不掉过往,天地变成无形牢笼,走到哪里都逃不掉那无形束缚!
房门忽然分开,冷风吹开帐幕,雅还未及反应,一杆剑抵上咽喉──银兰背负著那个人,好似一对罹难水鬼,袍子头发不断涔水,冷厉道:“带路……”
帝都废墟,地下大厅,绯翼与芮老板,一场生死较量!
绯翼豁命撞去,避开双目攻击,同时闷哼一声,钩子扎进肩头,顺势勾住锁骨。
芮老板年龄虽大,体力不比绯翼,经验却很老道;见勾住对方锁骨,就势转动手腕,铁钩搅著骨肉,痛得绯翼动作一滞,随後一个过肩摔,震得脏腑都要碎掉了。
如此一来,手脚被束的绯翼,似条狠掼在地的鱼,只有蜷身痛苦的份!
芮老板狂性大发,拖人来到墙角,扔到赫流身上,居高临下打量猎物,地面又多斑驳血痕。
“疯子!”绯翼欠起身子,仰头看芮老板,眼角甚是轻蔑,话却说给赫流听,喘道:“东西在谁的手上,谁就有翻身机会……你不甘心失去的,就用手段讨回来……”
“你说什麽?”芮老板怒火更炙,眼角肌肉抽得疼,没想到这个时刻,死到临头的绯翼,还能唆使赫流跟他作对。
的确,赫流还能活著,是他还没说出珍宝下落,无论芮老板怎麽威逼利诱,甚至用毁容来折磨这个靠脸吃饭的戏子!
毁掉最在意的容貌,反倒让赫流铁了心,不管遭受什麽酷刑,始终不肯吐露一言。他坚信珍宝在手,花少,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得好,指望你求饶,我就真疯了!”这句话戳到痛处,芮老板揪起绯翼,恐怖面容逼近,鼻尖对著鼻尖,钩尖抵他眼窝,狰狞著笑道:“你放心,我会留你一口气,让你长命百岁……”
“其实,杀你,很容易!”绯翼忽而笑了,无视脸上铁钩,认真看著对方,眸色越凝越深,几许戏谑道:“手腕不要发抖,管口对准背心,按下银色机关……”
砰,一声锐响,如期而至!
适时,绯翼弯腰闪避,让那副结实的身躯,扎扎实实倒在地上,如其所料地抽搐著……
喉咙发出嘶声,芮老板仰面躺著,胸膛拳大的洞,还在冒著焦烟,没有见其流血,只闻浓烈皮肉焦味!
一枚火器铜管,咕咚咕咚滚落,在寂静的厅内,留下清晰回响。
芮老板抽搐几下,终於转过脖子,难以置信的神情,瞪著蜷缩角落、给他致命一击的赫流。
东西在谁的手上,谁就有翻身机会……
原来,此东西,非彼东西!
绯翼口中的东西,虽不是什麽珍宝,却是要人命的火器。但究竟什麽时候,绯翼把它给了赫流?
绯翼昏迷的时候,全身被搜过一遍,连头皮都没放过,身上东西都被拿走,就连发带都没留下。难道是在草丛里,绯翼初见赫流时,就把火器塞给他?!当时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失手被擒的绯翼身上,而忽略了看似毫无反抗能力的赫流!
带著不甘和疑问,芮老板的眼珠失去光泽,慢慢变成凸出的死鱼眼。老天爷的报应到了,对他罪孽的一生,有这种下场已算仁慈。
绯翼居高临下,打量尸体片刻,冷冷道:“过来!”
这话,不是命令蜷在墙角的赫流,而是命令愣在石台旁边的侏儒!
“你的主人已经死了!”绯翼虽然被缚,冷静从容的态势,让他发号施令时,丝毫不显狭促,道:“你不想死的话,给我解开绳子!”
一半是死亡威胁,一半是天生奴性,侏儒愣了几秒,便向绯翼奔去,割断结实绳子。
厚重厅门被撞开时,绯翼兀自揉著手腕,对身後的巨大响声,没有丝毫的反应,甚至没兴趣看一眼,倒是墙角的赫流直起身子,炙热眼神盯著为首的男子。
男子不过三十出头,黑色华服衬著白襟,打小生於黑道之内,有几分公子哥的油滑,更多的却是狠戾威风。
他迅速扫过视现场後,用脚尖踢踢尸体的脸,确定对方死翘翘了,开门见山道:“怎麽回事?你杀了他?”
今日男子与往日不同,阴鸷面容带著急躁,直接绕到绯翼面前,上来就作正面交锋,完全忽视现场另外俩人──赫流和侏儒,让前者心头插上利剑,後者倒是松了一口气。
绯翼揉著手腕,淡然扫视一眼,不痛不痒道:“一只咬人的疯狗,既然主人管不住,我也只好代劳了!”
男子眼神变凶戾,脊背绷得更紧直,柔软服帖的衣料,隐现出肌健轮廓,跟他多年的手下,都知道这意味著,花少开始发怒了!
绯翼倒是无所谓,揉完手腕又动动肩膀,镇定自若地看著花少;後者冷冷看著他,伸出一根手指,从他肩头沾些鲜血,斜著眼睛看了一下,不知打著什麽算盘。
“将军这样走出去,给人看到不好吧?”花少竖著那根血指,原本板著的脸,忽然挂上笑容,淡淡地道:“我的马车就在外边,将军不嫌弃的话,让我来送您一程!”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