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行板-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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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梦啊,铁华姐姐给你带来两个客人,认识一下好吗?”
铁华站起身,牵着纤梦的手,纤梦并不抗拒,机械的站起来,跟着铁华走,雪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我和灵儿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想起恐怖片里的小僵尸。
现实催人成长,尤其是残酷的现实。平日里总是沉浸在美好幻想,沉浸在诗词的浪漫情节里的我,今天在杏园受到了一次最现实的教育。“生活不总是风花雪月的梦”,到这个时候我才体会到许教授的话是多么的语重心长:我们学医的,不仅需要有一颗善良的心,更重要的是要有高超的技术,才能救患者于危难。
我弯下腰,拉过纤梦的手,纤梦的手冰凉纤细,柔若无骨:“纤梦,我是晓静姐姐,姐姐抱抱你好吗?”
我抱起纤梦,纤梦并不抗拒,也不偎依,就那样垂着胳膊和双腿直直的挂在我的身上,我贴贴她的小脸儿把她交给灵儿:“来,认识一下灵儿姐姐。”
灵儿接过纤梦,纤梦依然还是那副模样。灵儿抱着纤梦,眼圈儿都红了:“纤梦你好漂亮啊,灵儿姐姐好喜欢你。你喜欢灵儿姐姐吗?要灵儿姐姐陪你玩儿吗?”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没有表情,没有任何的情感交流,纤梦的灵魂仿佛游离在外太空。纤梦,纤梦,你何时才能从梦中醒来啊!
“纤梦是从哪里来的?是谁的孩子?”我傻傻的问铁华。
铁华不出声的笑了:“这里的孩子几乎都是弃婴,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从哪里来。身世对他们来说基本上就是一个谜。”
“谜?”。我心里一抖,想起敏眼底那隐约的狂躁。如果这是一个谜,我倒为杏园那些脑瘫儿、先天愚型的孩子感到一丝庆幸,他们将永远不知道痛苦为何物;如果这是个谜,我倒情愿纤梦永远活在梦中,不要醒来;如果这是个谜,那些唇、腭裂孤儿将来长大后走出孤儿院将怎样去面对这个世界,我不敢想。
那天,我们在杏园待到很晚。华依姐姐和齐敏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只知道从此敏安静下来,更加刻苦的学习,休息日必定去杏园,或者拉着我,或者自己一个人,风雨无阻。。。。。。
那天,我们离开杏园时,回头看,微雨中,飘飞的杏花瓣洁白如雪,纷纷扬扬,落地无声。杏园,那是一个没有污染的天地。。。。。。
第十五章雨夜访客
第十五章
雨夜访客
我没有再去河边,当然也没有再遇到那个叫沈青的人。室友们都很羡慕我的那张素描,说是很传神,问我在哪里画的,我一概笑而不答,只是私下里和灵儿、敏讲了个轮廓,敏听了以后,极洒脱的一笑,敏自从结识了华依姐姐后,性格有了很大变化,冷静而成熟,有时候倒像是个小姐姐了,反倒是灵儿,对沈青的样子啊性格什么的问的很仔细,可惜,我回答不了,一面之缘,如若不是机缘巧合,很难再见到。
春季多梦,最近,我总是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见自己从一个莫名的高空掉下来,只是总也落不到地,无底的深渊,无边的黑暗,突然一双充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从我面前掠过,我想向他求救,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整个胸膛空荡荡的,仿佛没有了心,很难受,很难受。。。。。。
我从梦中惊醒,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不规则的跳动,医学上叫它窦性心动过速。我听见玉玲姐低低的声音:“晓静,又做梦了?”
我也压低声音“嗯”了一声,室友们都睡着了,睡前窗子没关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刮的风,下的雨,风把窗户吹开了,很细的雨丝飘进来,落在敏的床头,我连忙披衣下床,关好窗,拉上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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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是一九八九年的四月底,凡是一九八九年的大学生,对一九八九年四月至五月间的事记忆是相当深刻的。一九八九年四月中旬,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同志逝世,引发了一场由北京波及全国的大学生请愿活动,电视、广播、报纸等新闻媒体都在传播这件事儿,街头巷尾的工人、百姓也在议论这件事儿,市里几所高校的学生也走上了街头,声援北京的大学生,我们大专班的学生在大班长华彬、韩阳等的带领下,也多次向校领导提出要求上街,可校委会就回答了两个字:不许。并且为了防止学生私自离校,加派了老班主任、教导主任、主管教授日夜轮流值班,不许停课,不许请假外出,每日早、中、晚三次点名,如若不然,将记录于学籍,保存至档案,所以,那段时间,我们学校表现的相当的稳定。
我关好了窗,喝口水,定下神,准备上床接着睡,忽然,我听到珍在低低的抽泣,是那种蒙在被子里的呜咽,我凝思一想,明白了,凌宇在北京啊,珍在担心北京的凌宇,可是又没办法,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我听她哭的伤心,心里黯然,走过去,看见珍的手露在外边,十指攥得紧紧地在发抖,显然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我把手放在珍的手上,珍立刻将它抓的紧紧地,珍的手还是那么的凉,我叹息着,踮起脚尖,把脸偎在珍的头上,轻声说:“珍,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凌宇是多聪明的人啊。”
“晓静,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你,在我需要帮助,需要安慰的时候,总是你在我身边。”珍很激动,显然已压制不住自己,哭泣声在变大。
室友们被惊醒了,我看见玉玲姐坐了起来,秋淑、敏也坐了起来,秀也醒了,但躺着没动,婷爬下床就去开灯,玉玲姐低声叫道:“婷,不许开灯,别惊动了老班主任。”
林佳拿起箫,放在唇边,我指着她:“林佳,你敢!”
林佳乖乖的放下箫,重重的躺下去,拿被子蒙上了脸,不一会儿,我们也听到了她的低泣,唉,林佳也是满腔的心事儿啊。
我站在珍的床头,珍紧抓住我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五月初的夜,下着雨,还是凉的很,玉玲姐摸黑下了床打开箱子取出一件衣服披在我身上,触手柔软舒适,毛茸茸的,一定是那件水红色的马海毛衣,我心里一阵温暖,听林佳和珍哭的凄惨,不知怎么了,心里也是十分的委屈,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敏听见我也在哭,吓了一跳,立刻跳下床抱住我:“晓静,你怎么了?”
婷不顾一切的拉开灯,灯光下,我光着脚,站在地上,脸色煞白,虽然披着毛衣,却也是止不住的发抖,满脸的泪水,也许是我的样子把大家都吓住了,林佳和珍也停止了哭泣,只有我的泪水在止不住的流。
敏吓坏了,抱着我的手在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着急,也是泪如雨下,一时间,201的气氛异常悲惨。
“201,闹什么?”外面走廊闪过一道手电光,是老班主任的声音。
“晓静病了,我们要去看医生。”玉玲姐说道。
“不行。”老班主任声音很坚决:“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找大夫去。”
我们面面相觑:这样都不让出去啊。我们只好穿好了衣服等着,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我弄上了床,敏给我围上被子,林佳拿出几个果脯蜜饯,泡在开水里端过来,我感激的冲她微笑。
然而就在老班主任去找大夫的空挡,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叫:“珍。。。。。。”
凌宇?居然是凌宇的声音,瞬间,我看见珍激动的满面红光,飞快的跑过去打开门,果然是凌宇站在门外,天哪,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珍迅速把他拉进屋,关上门,投身入怀,他们当着我们201全体室友的面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们当然是感动了,珍的思念,担心,恐惧在这一刻皆化为乌有,201一片沉默。
“凌宇,你不能在这里。”玉玲姐打破沉默,果断的说:“这里是女生宿舍,不方便,再说,晓静病了,一会儿大夫要来。”
“嗯,我带他去找华彬,让他安排。”珍虽然陶醉在爱情里,也是相当的机警,知道凌宇在201不能久留。
珍拉开门准备走的时候,林佳突然说:“珍,你要快点回来!”
珍红着脸,看着大家:“放心,我马上就回来。”
珍果然赶在大夫之前回到了201,她很兴奋,不停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我看见她穿的单薄,示意敏把毛衣给珍,珍穿了水红色的毛衣,整个人美得像待嫁的新娘。
没想到老班主任找来的大夫是华依姐姐,原来,医学院的教授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附属医院的门诊值几个班,以便理论联系临床,华依姐姐今天值班,听说我病了,马上和班主任赶了来,看见华依姐姐,我又感到十分的委屈,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华依姐姐拿起听筒,听了听我的心脏,把把脉搏,担心的问:“晓静,以前心脏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正常的很。”我吸吸鼻子。
“嗯,问题不大,只是有点心律不齐。”华依姐姐收起了听筒,抚摸一下我的脸颊,这个动作其实我是最讨厌的,但华依姐姐是个例外,当她的手抚过我的脸颊,我仿佛感受到那是天使的手在拂去我心灵的疲惫。
“晓静,近来是不是经常睡不好,做噩梦啊?”华依姐姐微笑着,怜惜的说:“看脸色都憔悴的多了,眼睛也没有神了,姐姐给你吃粒药,好好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啊。”
我点点头,乖乖的吃了药,躺下去,看着华依姐姐的眼睛,心头又泛起另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充满阳光,盛满笑意的眼睛。。。。。。我朦胧睡去,恍惚听到敏在问华依姐姐:“晓静真的没事儿吧,华依姐姐。”
“真的没事儿,放心,敏,过一段时间,你们一起来杏园找我,我们谈谈,杏园的杏树都结了小杏子了。”
是吗,杏园的杏树上都结了小杏子了吗,我好久没到杏园了,没有抱纤梦了。。。。。。
凌宇从北京来,来搞串联,珍整天腻着他,不管他干什么,凌宇讲了很多事,对我们学校如此冷静的表现,他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鼓动下,华彬、韩阳几个胆子大点的男生也偷偷去了北京,班主任点名时,大家欺负他年纪大,耳朵又背,笼统的替那几个男生应答一声,老班主任也没有发现,华彬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大家一看没事儿,第二批又去了十来个,又没事儿,于是就又走了一批。。。。。。
女生里也有偷偷去的,婷也蠢蠢欲动。灵儿拉着我警告:“晓静,告诉你,不许陪着婷去北京,现在,那个地方,那种环境,我们保护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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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与灵儿的冷静和智慧,我还是想去亲眼看一看,何况婷在一直撺掇我:“没事儿的,你看,两三天就回来了。”
有天深夜,我听见婷悄悄爬起床,外面有人在接应她,我低声问:“婷,你真的要去?”
“去看看吧,有什么要紧的,晓静,一块儿去吧。”
好奇也罢,冲动也罢,总之,我和婷在深夜爬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临近中午到了天安门,晚上,铁道部接到通知,所有的列车只开往南、北两个方向,不停发车,送外地大学生回家,我和婷坐上火车又回来了。
第二天,北京戒严。
北京一天,除了煎饼果子和酸酸甜甜的沙棘汁儿让我至今难忘,其他的都已随时光远去了。。。。。。
第二十六章 有风吹过
沈青一去杳如黄鹤,没有一点消息。有时候,我真的怀疑那天的事情是一场噩梦。每个夜晚,我都睁着眼睛不敢入睡,生怕在梦中遇到那个人。每日早起梳洗,根根长发无声飘落,枕边、床头、地上。。。。。。
敏痛心的看着我:“晓静,如果恋爱这样痛苦,我齐敏这一生都不要恋爱。”
灵儿冲过去,一把捂住敏的嘴阻止她再说话:“敏,不要再刺激静儿啦。”
敏和灵儿强拉着我来到悦人美发厅。我已经很久没到悦人了,悦人老板娘第一眼根本没认出是我,即便是我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很惭愧,一场失败的恋爱几乎摧毁了我。憔悴苍白的面色,神情凄惶的像受了惊的小兔子。我非常愿意和以前一样,挽起她的手,甜笑着叫她一声“姐姐”。可是我做不到,只能疲惫地挤出一点笑容:“姐姐——”
悦人老板娘这时才认出是我,吃惊的说道:“小姑娘怎么啦,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姐姐——”我极度伤心,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干涸的眼睛里只是酸楚而没有泪。
姐姐拿起梳子帮我梳理杂乱的长发,可刚梳几下就停手了,骇然看着满地的落发:
“头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小姑娘。”
我淡淡一笑:“剪掉吧。”
我想起沈青也是喜欢拿一把小红木梳子帮我理顺长发,心里便又是一疼。剪掉长发,是不是也意味着和以往告别呢。我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长发在悦人姐姐的剪刀下飞扬,我心疼的浑身战栗,可就是没有一滴眼泪。灵儿和敏不忍目睹,走出门外。悦人姐姐把我的头发打短,刘海也打碎,做了个简单的层次。更显出烟熏似的乌黑的双眼,深邃的没有底。
悦人姐姐拍拍我的肩:“还是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要好好吃饭啊,看那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好好吃饭,好好调养,头发还会和以前一样的。”
我呆呆的坐着没有说话,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几乎不怎么说话了,整个人宛如冰雕一个。
悦人姐姐看我黯然的样子,叹口气,蹲下身子,握住我的双手,却意外的看到我手腕上的纱布。诧异的叫了一声,说道:“姐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姐姐告诉你,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是发生过的都会过去。没有什么了不起,明天才最重要。你不知道,姐姐经营这个美发厅也是相当的难。不过,每一次遇到难处,我就告诉自己:没什么,死不了的,会过去的。”
“没什么,死不了的,会过去的。”
我心里默念着悦人姐姐的话。华依姐姐也说过类似的话:遇到困难时,什么办法都想过,就是没想过死。
想着华依姐姐,望着悦人姐姐和门外的灵儿、敏,我心里有了几丝温暖和感动。这是多么好的朋友啊,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始终不离不弃陪在我身边,陪我走过这艰难的心路。尤其是灵儿,自己也刚刚经历过一场情变。只是这心灵的伤痛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医治,还是让我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舔舐吧。
一个星期后,手腕上的伤口愈合。我自己用一把小剪刀拆了线,消毒酒精顺着针眼渗入皮肤时,我又一次感到锥心的疼。每拆掉一针我都告诉自己要忘记,要忘记这场甜蜜和痛苦的恋爱带给我的伤害。拆完线,一条几乎两公分的殷红伤疤横过手腕。从此以后,每逢阴雨天伤疤处便奇痒难当,仿佛时刻都在提醒着我的失败。
我没有勇气仔细回忆那天的场景,也没有勇气抬头看人。仿佛做错事的是我,而受到伤害的是林佳。因为林佳被端木灵儿打了,而且还打得很重,但具体是为什么打林佳就没有人知道了。灵儿和敏自然不会说,林佳自己想必也不会讲。201的人对206有了些敌意,尤其是对灵儿和敏。只有何珍仿佛看出点端倪,每每看着我的目光就多了点同情的内容。珍还有一个多月就到预产期了,脸色很差,心情也不好。只是我自己的情绪还无法平复,所以顾及不到她了。何况经历了这一场变故之后,我发现自己除了简单、天真之外,真是无一可取之处,强烈的自卑感让我无地自容。灵儿和敏看我整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