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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宛城纪事作者:啾啾橙子-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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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不知道MARY出事了?”
  陈天荣的咆哮反而增加了顾琦晋的底气,他偏头朝明义一笑,又转向陈天荣问:“MARY?哪位小姐?”
  “徐子清!你那么尽心尽力追她,难道不知道她出事了?”陈天荣几乎想要扑上前撕碎顾琦晋,只是碍于明义在一旁,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着吊儿郎当的顾大少,任他在小家伙身旁动手动脚。
  “她呀,我们分手了。”顾琦晋挑衅般笑着,眉梢上写满了得意。“还有,陈老板到底是喜欢阿义,还是喜欢徐小姐?上次在大世界,我也没见陈老板如此激动。看来不光光是我,陈老板也是个多情之人。”
  冷眼旁观的明义终忍不住,冲着顾琦晋命令道:“滚!”
  “把话说清楚!”陈天荣摸出枪,迅速上膛,直接冲上来抵在顾琦晋胸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连明义都未曾反应过来。“顾大少不觉得你需要解释很多事情吗?徐子清的死,上一次宛城股市崩盘,标纱价格飞涨,西番资本趁机进入,你背后做了多少小动作?”
  “请陈老板明示,你和杜老板手段滞后,我要怎么解释?给你们讲讲最现代的金融商战理论?”顾琦晋双手插在衣兜中,毫不介意的看了眼陈天荣手中枪支,含着笑快速勾出佩枪,以同样的速度改为持枪姿势。“谢陈老板不杀之恩。”他退了两步,靠在墙边换了个舒服姿势,仿佛手中物件是追求女子的玫瑰花,要衬着帅气动作才好看。
  陈天荣未出手并不是有意留情,而是没预料到顾琦晋动作娴熟快捷不亚于他认识的任何一位行动组成员。低估了对手,才错过了机会。“看来是我小看了顾少爷,不知道您这手艺是哪里学来的。”
  “师傅在前,不敢狂妄。”顾琦晋从陈天荣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向明义询问。“在下学艺不精,如果一不小心走火了,还请陈老板不要怪罪。”
  明义望着顾琦晋,这位顾大少的伪装,怕是再无人能敌得上。有一分把握便敢赌十成的气度,也是其他人所没有的。他起身走到二人中间,在准星中央站定,面无表情的望着陈天荣。“顾家人死在明公馆的后果,我承担不起。如果要杀他,出了这个院子,你随意。”
  陈天荣微微点头,将枪支搁在一旁案几上,表示放手。对于小家伙的要求,他不想反驳。
  看着顾琦晋离开后,明义才回到陈天荣身边,低声致歉。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他没有对不起我。”陈天荣抱起明义,将小家伙放到床上,说了不介意,才道了晚安离去。
  一句本是宽慰的话语,却让明义有了负天下的感觉。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等了一夜,终于在天亮之时,等来了自己的罪孽判决。
  “原考试院院长顾顺章带领顾家数位在职高官架机叛逃,警察厅已全面封锁机场,查封顾家财产,并将顾顺章,顾琦晋等多人列入追缴名单……”
  清晨广播中尖厉的女声一遍又一遍重复顾家叛国潜逃的事件。帝都的街巷也为一个家族丧尽廉耻感到悲哀,更多人说是他们皇帝梦不死,一早就打算好了勾结外人欺负自己人……
  “恨我吗?”明义拧上开关,问身旁的陈天荣。“我昨天就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走了。”
  进退维谷,怎么选都是错,不如任其自然。一夜的时间,也足够陈天荣想清楚很多事情,看明白孰是孰非。“如果我昨天杀了他,帝都今日就会被炸为平地吧。”
  “我欠他的已经还尽了,是时候轮到他还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求证

  
  战争正式打响,各国驻天完使馆按国际惯例开始陆续组织撤侨,其中自然包括了西番戈理事。这本也无碍,古语都曾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与战争毫无干系的平头百姓?可民怨堆积久了,
  从需要找个出口喷薄一番,才能平息下去理性对事,西番戈即将撤离的侨民,便成了这发泄的档口,被堵在租界长久不能挪步。政府大约也看着敌方公民心烦,派人劝阻了几次就没了下文,任由租界这么一直闹着。
  “二少爷,有人找您。”新近寻来的女佣胆怯的凑上前,轻声打断正看报的明义。
  “谁?”明义礼节性的抬头,却没有半分起身挪步的意思,报上明言战线不断后撤,搅得他心烦意乱。宛城与帝都相隔不远,除却道天然隔阂,几乎是一片平原无险可守,须得靠血肉支柱,才能撑起御敌屏障。
  小姑娘皱着眉考量了有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答到:“田道雄一。”
  很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位西番戈军部看中的将才,怎么会在此时出现于帝都?就不怕客死他乡?明义突然很有兴趣,想看看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让这位不可一世的卑鄙小人被自己忠爱的政府抛弃在异国他乡。“告诉他:去爱滨大道1188号等我。”
  “嗯。”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谢绝来客的方式,小姑娘虽点头,却带着满腹狐疑。
  “对了,记住这个名字和地址,等大哥回来一定要告诉他。非常重要,事关生死,你要是忘了,我可就不回来了。”
  “二少爷,别去了吧,我——”刚从乡下逃难进了帝都的小丫头哪里听过这样严重的话,赶紧拉住明义的手,让他别去。
  明义收好报纸递给她,让她尽快去回话,也不忘安慰道:“只要你记得说,就不会有事。”
  “嗯。”这次是镇重其事的回复。
  一点点情绪就能写在脸上,这样的小姑娘才最可爱。明义望着她的身影笑了笑,从书柜抽屉中拿出□□,在赴约前,他还需要找到自己可以依靠的后盾。
  ……
  爱滨大道1188号,是一家咖啡厅,也是力行社帝都最大联络中心,分散在南北的隐秘成员都可以从这里获得想要的情报。只是战争打响后,力行社明面中所有成员接受了现役整编,分布在这边的人力大为减少,几乎成了一家普通店铺。
  明义和陈天荣隔着厚重的贴花玻璃,可以看到整个店面里只有一位带着礼帽的男人坐在角落,身形佝偻,看不出年纪。
  即使免于轰炸的地段,也是人烟稀少,全然没有当日繁华。明义有些庆幸,自己将地址定在了这里,至少不用再去看一次炮火所过之地的惨状,给心头添更多负担。
  “那个糟老头子?不至于吧。”陈天荣按住明义,制止了他靠近,左右细细打量了一圈,才问道。
  明义其实挺想笑的,若自己都看不出周围有人潜伏,陈天荣一个江湖主事,还有更大能耐?虽有这么个玩笑念头,心中依旧是感动的,这个男人近似无底线的包容他宠爱他,也愿意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和包容。“岁月催人老,谁知道呢。”
  二人推门进入,玻璃门咯吱咯吱的声音引起了那位客人的注意,他回过头来冲二人招手,慈祥而温和。
  “田道先生?”陈天荣将明义护在身后,抢先过去堵住了二人接洽的空间。他动作乍看起来分外鲁莽,脸上挂着的笑容却让人不好意思斥责。
  田道雄一便是处于此间尴尬,起身示意,面向明义时又冒出一句:“你和你母亲很像。”
  明义不置可否,只是拉着陈天荣在田道雄一对面坐下,要了咖啡与糖,有意无意的搅动着。“想
  干什么?谈条件还是做交易?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位陈老板都是熟手,也清楚我有些什么筹码,你直接开口就是了。至于谈情叙旧,恕我们不奉陪。”
  田道雄一一愣,这样突兀的话语全然不在他意料中。天完有教养的贵族世家公子,难道不应该知礼节懂进退?哪有如此上来就讽刺长辈的做派?“你的父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陈天荣斜眼瞟了瞟田道雄一,倒是给了句类似道歉的话:“明公子受的教育中只有如何待人接物,没听说过与牲口一同喝咖啡需要知道什么额外的规矩。要是田道先生不满意,可以详细描述描述牲口间有些怎样特别的礼仪,长辈不吝赐教,我们自然记在心里。”
  而明义则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好似真将话语权全权托付与了陈天荣。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田道雄一脸面涨得通红,长久以绅士做派自居的他如今连一句咒骂之词都想不起来,只能将手中少有的情报吐出,企图扼杀明义全然不在乎的心理。他不能忍受这个有着与玲子一般美貌的青年用这样的漠然对待自己,他是玲子的爱人,也应该是这个青年敬重崇拜的对象,怎能被如此侮辱?
  明义确如田道雄一预想中那样有了回应,却也只是冷眼相向,回道:“先生,你找我来就是想告诉我你是谁?对不起,我没兴趣。”
  “难道玲子没有告诉你我是你父亲?”田道雄一不相信这位青年会如此冷漠,这不是他应有的态度。
  西番戈的血脉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哪怕散落天边数十载,一声呼唤就能唤起属于血液中固有的激情与认同。明义知道这是他们上古传承下来的规则,但仅仅是知道而已。“田道雄一先生,我敬你年岁大,才允许你坐在我面前,请你不要得寸进尺,口无遮拦。你既然这么想说,我也告诉你——第一:你杀了我母亲,这是事实;第二:无论你怎么折腾,派犬养来也好,自己来也好,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不要痴心妄想。”
  还是自己与玲子的纠葛,让这个孩子始终无法释怀。田道雄一迟疑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眼前的青年,只能按照预先的设定说下去:“你也看到现在的局势了,动乱之中你不能做以前的富贵闲人,不如跟我回去。在西番戈,我能让你过上更好,更安逸的日子。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可以去西洋留学,学你喜欢的专业。”
  “我喜欢杀人,只有留在这里,才能学会如何杀人。”
  “你——”田道雄一无奈的长叹口气,看来言语之词已经失去效用。他举杯间,店面四周出现了些便衣,快速向里间靠近。“欧文印字机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前线即将使用新的设备,高桥家的理念已经被时代淘汰,我不会再逼你说出相关隐秘。相信我,我爱你的母亲呢,没有必要害你。”
  明义暗叹田道雄一的下属隐蔽之好,实属罕见,也默默点了点人数,约摸估计了胜算。面上却不动神色的继续挑衅道:“你爱她的方式是杀她,不害我大概是要留个全尸的意思?”
  “你们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
  “吃人肉你也不嫌恶心。”明义大口饮下咖啡,浓醇的香气让他更为镇静。还有一个钟头便是西番戈返侨客机起飞的最后限制,从这里到机场至少要半小时,在半个钟头内解决自己很简单,但
  要解决陈天荣,就是痴人说梦了。
  “田道先生是要动武?唱文戏不行改武行也未必行。”陈天荣接下话茬,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众便衣板着脸往自己身边凑的模样,也许当日自己随着师父收缴码头用度时,也是这么个恶鬼般的表情。
  田道雄一用西番语吩咐了几句,对明义讲到:“我是珍惜与你母亲的情分才出此下策,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是珍惜自己的小命才出此下策,希望田道先生不要见笑。”陈天荣缓缓提溜出几只□□摆在桌上,手指还不安分的抠着引线。“西洋货,据说威力不错。”
  “也罢,我怀有诚意而来,你不认可,就算了。”田道斥退手下,陈天荣的笑容让他膈应得慌,浑身都不自在。可对明义,他是真心疼惜。“你们走吧。”
  陈天荣把玩着□□,外国货果然质地轻巧,手感极佳。他扯着嘴角从田道笑了笑,最后吐出一句:“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地界。请田道先生带着你的人一起走。”
  闹了许久,终于又恢复了寂静。明义靠在陈天荣肩上,闭着眼问道:“既然知道我是无理取闹,做这毫无意义的事情,干嘛又陪着我闹。”
  “安心就好,其他都不要想了。”陈天荣又何尝不累,岌岌可危的宛城多少事务要转手安置,帝都各处又有多少需要打点,他自己都数不清楚。可小家伙跑到自己面前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总归是想着不能让小家伙再受点委屈吧。
  “他说的,你信吗?”一次完全不值当的冒险,明义也不知道自己是为图什么。儿时困扰自己的疑云,并不能就此解开,反而是隐秘上又添了层隐秘,离真相日益遥远。“小时候常有人说我不是明家的孩子。”
  “如果不是,明老板何至于那样疼你。别折腾自己了,怪累的。”陈天荣吻上明义的脸颊,轻声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前途

  自那日见过田道雄一后,陈天荣再次搬入明公馆。虽然他每日忙于处理杜邵华让渡的产业,或是与明仁一同商讨企业内迁后在建事宜,可但凡能多出一点空闲,他都会守着明义,陪这个不知所措的小家伙注视当下局面。即使知道明义曾为自己对立面的敌人,可如今的小家伙,又哪里是当日的狸猫?
  换做半年前,陈天荣亦或可能于明义挑明身份,选个无人的地方,两只□□,以男人的方式解决。可今日,依赖于注射药物才能勉强如常人般过活的小家伙,不是任何人的对手。再以这样的方式解决,又有何意义?倒不如骗自己,不曾知晓这一切。
  就这样日日抽出空闲与小家伙一道看看报,听听广播,也挺好吧。如果可以逃避,就让他一直龟缩在自己构想的世界中,逃避下去吧。
  或许是觉着女声太过尖厉,听得凄楚恐怖,帝都连广播都换了敦厚沉稳的男中音。然而这并不能减少日日播报对民众内心的冲击,恐慌与决心一同散播开去。幸好,青年人的热血总是激昂奋进的动力,他们穿梭于城市,奔涌与军前,无论是‘知耻而后勇’亦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标语,都昭示着恐慌占领下的城市,并不是一味沉沦。
  可巧一日晚间,陈天荣与明义并排靠在书架背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讲着些小故事,广播中却突然传出激昂的乐章,良久才播送内容——大致讲了血鹰宛城部全员加入守备军的新闻,热情讴歌了青年们携手抗敌的伟大理念。第三方敌对势力的介入,总能使原本不共戴天的仇敌握手言和,骨子里同样的血脉,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应验。
  明义感到身后一震,几步线装本藏书从高处跌落,撒下些灰尘。身旁的陈天荣背着光,手持一本看不清封皮的书,伫在那里一动不动。同仇敌忾原是令人激动快活的事情,何来这样的反应?在沉寂中,明义忽然想起二人初相识时,自己一度怀疑陈天荣是血鹰的成员。他有些好笑,自己身边怎么尽是些身份地位复杂的人,恨不得每一位心底都深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早几日知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瞒了这么久,还是穿帮了。陈天荣深吸口气,迎着光亮走近明义,不置可否,只是问了句:“现在呢?”
  “国之不国,还管是谁坐天下?”明义拧上开关,反反复复的赞美讴歌让他心烦。“相比之下,你应该是想动手的一方。”他清楚,自己杀过多少人,多少无辜的人。
  “想过,没下得去手。”
  明义还没来得及看清陈天荣的表情,便被巨大的推门声吓得一愣,转了视线。
  “宛城失守,过往道路已经全部封锁。”婉瑜站在巨大的光亮中,哀婉的神情,衬着一身素袍,显得更为悲凄。“你们出来吧,我有话对你们讲。”
  二人顺从的点点头,也没人想过再纠结于前一刻是否要选择你死我活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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