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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文武北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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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漳洹犹觉浅(11)   
  就在这样的时刻,公认的皇上身边的红人谭嗣同神色异常地出现了!关于谭、袁二位的夤夜密谈,世上一直流传着两种版本,一是维新党首领康有为和大将梁启超的流传甚广的追记,一是袁自己于民国时期发表的《戊戌日记》。人们宁肯相信康梁说,也决不愿听信袁的时过境迁的辩白。 
  康、梁不仅是一代改良领袖,还是一代文化巨擘,他们的文字自然极富魅力。 
  试看康有为对这一天的记载(括号内文字为笔者所注):初三日早,暾谷(即林旭,字暾谷,时与谭嗣同同任四品“军机章京上行走”)持密诏来,跪诵痛哭激昂,草密折谢恩并誓死救皇上,令暾谷持还缴命,并奏报于初四起程出京……(康写道:此时,几位党人赶来)筹划救上(皇上)之策。袁(袁世凯)幕府徐菊人(徐世昌,号菊人)亦来,吾乃相与痛哭以感动之,徐菊人亦哭,于是大众痛哭不成声,乃嘱谭复生(谭嗣同,字复生)入袁世凯所寓,说袁勤王,率死士(敢死队)数百,扶上(皇上)登午门而杀荣禄,除旧党。袁曰:“杀荣禄乃一狗耳!然吾营官皆旧人,枪弹火药皆在荣禄处,且小站去京二百余里,隔于铁路,虑不达事泄。若天津阅兵时,上驰入吾营,则可以上命诛贼臣也。”梁启超的文字则更是绘声绘色,像亲历一样生动:初三日夕,君(谭嗣同,下同)径造袁所寓之法华寺,直诘袁曰:“君谓皇上何如人也?” 
  袁曰:“旷代之圣主也。” 
  君曰:“天津阅兵之阴谋(意即太后将把皇帝骗至荣禄兵营宣告废黜),君知之乎?” 
  袁曰:“然,固有所闻(老袁不掩饰自己已经知情)。” 
  君乃直出密诏示之曰:“今日可以救我圣主者,惟在足下,足下欲救则救之。”又以手自抚其颈曰:“苟不欲救,请至颐和园(慈禧太后处)首仆而杀仆,可以得富贵也。” 
  袁正色厉声曰:“君以袁某为何如人哉?圣主乃吾辈所共事之主,仆与足下同受非常之遇,救护之责,非独足下,若有所教,仆固愿闻也。” 
  君曰:“荣禄密谋,全在天津阅兵之举,足下及董(董福祥,掌‘甘军’)、聂(聂士成,掌‘武毅军’)三军,皆受荣所节制,将挟兵力以行大事,虽然董、聂不足道也,天下健者惟有足下。若变起,足下以一军敌彼二军,保护圣主,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指挥若定,不世之业也。” 
  袁曰:“若皇上于阅兵时疾驰入仆营,传号令以诛奸贼,则仆必能从诸君子之后,竭死力以补救。” 
  君曰:“荣禄遇足下素厚,足下何以待之?” 
  袁笑而不答。 
  君乃曰:“荣禄固操(曹操)莽(王莽)之才,绝世之雄,待之恐不易矣!” 
  袁怒目视曰:“若皇上在仆营,则诛杀荣禄如杀一狗耳!” 
  因相与言救上(皇上)之条理甚详。 
  袁曰:“今营中枪弹火药皆在荣贼之手,而营哨各官亦多旧人。事急矣!既定策,则仆须急归营,更选将官,而设法备贮弹药则可也。” 
  乃丁宁(叮咛)而去。时八月初三夜漏三下矣。至初五日袁复召见,闻亦奉有密诏云。至初六日变遂发。单从这两段文字上看,手握精兵的袁世凯真是大义凛然的伟丈夫——你们党人拿我袁某当什么人了?保护我们共同的圣明君主,不光是你们的事,我也会随你们之后拼死去做的!杀荣禄算什么?还不就像杀条狗一样简单?但是,要有前提,即必须是皇上到我的营中来当面命令我。 
  康有为和他的弟子们都相信,袁世凯是新派人士,他不光曾捐给维新组织强学会五千银元,而且还在风云突变之际派幕僚徐世昌专门到康的住处表明其政治态度,所以,他们势在必然地选择了袁。 
  那么,当事人袁世凯是怎么记述是夜秘谈的呢?民国十五年(1926年)2月发表在上海《申报》上的袁氏《戊戌日记》里,是这样写的:(初三日晚)正在内室秉烛拟疏稿(为给皇上写奏折在思考),忽闻外室有人声,阍人(看门人)持名片来,称“有谭大人有要公来见,不候传请,已下车至客堂”。急索片视,乃“谭嗣同”也。 
  余(袁自称)知其为新贵近臣,突如夜访,或有应商事件,停笔出迎。 
  渠便服称贺,谓有密语,请入内室,屏去仆丁。 
  心甚讶之。延入内室,叙寒暄,各伸“久仰”、“见晚”周旋等语。寒暄过后,谭嗣同先讲了一通他与康有为曾怎样向皇上力荐袁、但都因荣禄阻碍,所以袁虽“辛苦多年,中外钦佩”却升迁甚慢的大有挑拨意味的话,之后,话锋一转,出示了一纸“如名片式”的救驾方案:内开“荣某谋废立弑君,大逆不道,若不速除,上位不能保,即性命亦不能保。袁世凯初五请训,请面付谕一道,令其带本部兵赴津,见荣某,出谕宣读,立即正法。即以袁某代为直督,传谕僚属,张挂告示,布告荣某大逆罪状,即封禁电局、铁路,迅速载袁某部兵入京,派一半围颐和园,一半守营,大事可定。如不听臣策,即死在上前”各等语。 
  予(袁自称)闻之魂飞天外,因诘以:“围颐和园欲何为?” 
  谭云:“不除此老朽(太后),国不能保!此事在我,公不必问。” 
  予谓:“皇太后听政三十余年,迭平大难,深得人心。我之部下,常以忠义为训诫,如令以作乱,必不可行!”   
  漳洹犹觉浅(12)   
  谭云:“我雇有好汉数十人,并电湖南招集好将多人,不日可到,去此老朽,在我而已,无须用公。但要公以二事——诛荣禄、围颐和园耳!如不许我,即死在公前。公之性命在我手,我之性命亦在公手,今晚必须定议,我即诣宫(到皇帝那儿)请旨办理!“魂飞天外”的袁世凯又受到了谭嗣同的生死胁迫,若换了个庸人,真也该活活被吓死!好在老袁在朝鲜时就经历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考验,所以,他虚与委蛇——予谓:“此事关系太重,断非草率所能定。今晚即杀我,亦决不能定,且你今夜请旨,上亦未必允准也。” 
  谭云:“我有挟制之法,必不能不准,初五日定有朱谕一道面交公。” 
  予见其气焰凶狠,类似疯狂,然伊为天子近臣,又未知有何来历, 
  如显拒变脸,恐激生他变,所损必多,只好设词推宕。见袁推托,谭又出示了一件在袁看来是非常可疑的“圣上”的“朱谕”抄件,并“再三催促”,“几至声色俱厉”,甚至有意无意地显示出腰间藏有凶器!谭云:“自古非流血不能变法,必须将一群老朽全行杀去,始可办事。” 
  予因其志在杀人作乱,无可再说,且已夜深,托为赶办奏折,请其去。传统的说法是说袁世凯骗取了冒险赶来求援的谭嗣同的信任,天一亮立即乘火车返回天津向荣禄告密。荣禄大惊,火速晋京面见慈禧太后。于是,戊戌政变发生,光绪皇帝惨遭囚禁,维新党人横尸街口,轰轰烈烈的“百日维新”猝死于血泊中。 
  不过,看老袁的记录,却是另一种说法,即他不承认自己背叛了维新党人,相反,他一开始就反对他们的过激谋划。他坚持认为,是这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激进分子离间了太后与皇帝的关系,激化了两位最高领导人之间的矛盾;而且,一旦事发,必然“内忧外患一时并起,中原疆域立见瓜分”!所以,他理应向上司反映实情以求“诛锄误君误国之徒”。 
  静下心来读读袁氏的表白,其实有他的道理。尽管他的过于详细的记录与过于流畅的行文让人怀疑其事后的作伪,但对一个正受宠于朝廷的正统的军人,一个精明过人、深谙宫内权势消长的政治新秀,在狂风大作乱云骤起的紧要关头,他只能做出这样的抉择。用他的话说,他是不忍坐视疆域被瓜分;而身为人臣,他又何敢犯上作乱弑太后诛上司?而且,即便他的“为国避祸”的动机是事后的贴金之说,那他也异常清楚贸然用兵的结果——那天晚上,他当面告诉过谭先生:天津为各国聚处之地,若忽杀总督,中外官民,必将大讧,国势即将瓜分。且北洋有宋(宋庆,掌“毅军”)、董、聂各军四五万人,淮、泗各军又有七十多营,京内旗兵亦不下数万,本军只七千人,出兵至多不过六千,如何能办此事?恐在外一动兵,而京内必即设防,上(皇上)已先危!平心而论,他说的是实情。 
  且不说袁氏当时的实力(“出兵至多不过六千”),即便曾比他更拥有政治与军事资本的前辈汉臣曾国藩、李鸿章两人,又何尝在位极人臣之际有过发动政变的“邪念”?封建传统文化教化出的人臣只能选择“正统”。 
  近年,关于戊戌变法的研究越来越引人入胜。有人考证出,围攻颐和园谋害慈禧太后一说并非清廷保守派捏造出的谣言,而确有其事。而且,慈禧回宫与袁的举报并无直接关系,她是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迫在眉睫的阴谋的,所以,她匆匆赶回皇宫,指着儿皇帝的鼻子痛骂:“我抚养了你二十多年,你竟然听小人的话想害我?”见光绪嗫嚅着欲辩白,她气不打一处来,竟一口唾沫啐过去:“痴儿,今日没有我,明天还能有你吗?”若光绪不知有此等阴谋,他何以面对母后的责骂哑口无言? 
  尽管老袁费了些口舌,但从那时一直到现在,人们从来不屑于听一个出卖正义的叛徒的申辩。想想囚禁多年的可怜的光绪皇帝,想想身首异处的谭嗣同他们,何人不起怨袁情? 
  所以,法华寺里的仅存的古碑,与其说是数百年古刹的唯一见证,倒不如说是袁世凯的耻辱柱。 
  从法华寺里走出去的袁氏,自兹背负起了骂名。洹上问洹河水从袁林前静静地淌过。这条河并不深,也不清,但挺长。 
  清光绪三十四年底(1909年初),袁世凯被朝廷赶回到这里时,正好五十岁。 
  宦游三十载,且年已半百,因功高震主被黜,囫囵着身子回籍,换个人来说,这结局也算不错了。但对袁项城来说,却极难忍受。 
  伫立洹河边,他愤然赋诗发问:漳洹犹觉浅, 
  何处问江村?只有瑟瑟林涛在为他叹息。没人给他回答。 
  尽管他把从一位天津大盐商手里买下的这个洹上村改造成了自己的乐园,尽管这座深宫大院里有足够多的房子(每个妻妾及子女有一个院落),他还是不甘心在此颐养天年。他让下人们把他手写的“养寿园”横匾高悬于村门外,并把自己垂钓的照片送往上海的报馆刊发,那都不过是一种姿态,一种只想老死泉林决不重出江湖的宣言。读到这些信息,朝廷也许就不会死盯着自己了。 
  他是从摄政的醇亲王载沣的杀机下逃出来的。他惊魂未定地跑回老家,只是为了避杀身之祸。避祸的人只能随遇而安。人们每每说起袁氏退回洹上村是“窥测方向,以图东山再起”,这实在太抬举他了,似乎他未卜先知。   
  漳洹犹觉浅(13)   
  其时的背景恕我再唠叨一遍。 
  没有生育能力的载(光绪帝)病死后,气息奄奄的慈禧太后便指定醇亲王载沣(载之弟)的三岁的长子溥仪继位,载沣摄政。不出一天,慈禧老太太也一命呜呼。皇帝与太后仅隔一天相继过世,自然使皇室内外弥漫起种种可怕的猜测。有人说是垂危的“老佛爷”或袁世凯通过大太监李莲英毒死了先皇帝,因为他们怕光绪爷掌握实权后要报戊戌年间的深仇大恨;更有人传言:隆裕皇后在整理光绪爷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诛杀袁世凯”的先帝遗墨!所以,载沣一上台就欲斫袁颅以祭亡兄。幸有军机大臣庆亲王反问奕一句:“杀袁世凯不难,不过若北洋军造起反来怎么办?”载沣才冷静下来。加上另一位军机大臣张之洞 
  洹上村内“养寿园”从旁说项,袁才侥幸活了下来,被责令“回籍养疴”。 
  说他有“足疾”并非毫无由来,因为袁世凯的确曾崴过脚且一直没好利落。那是上一年他过五十大寿(古人过虚岁),因场面过大收礼太多而被某御史奏了一本,慈禧太后召见他时大加训斥,以致他谢罪出宫时,“惊惶失足,从殿阶坠地,跌伤右腿”——他给正妻于夫人的家书如此写道。现在,人家二十七岁的摄政王就拿他的这个无关紧要的毛病“说事儿”了。 
  摄政王以宣统皇帝名义颁谕旨: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夙承先朝屡加擢用,朕御极后,复予懋赏,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驰驱。不意袁世凯现患足疾,步履维艰,难胜职任。着即开缺回籍养疴,以示体恤之至意。 
  不是朝廷不用你,是你连路都走不成了,才让你回家“歇菜”吧——官场上的文字游戏玩儿得真让人哭笑不得! 
  回到这洹水河边的老袁,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朝廷赐死或谋害(在封建时代,下野的显宦又被追杀的事例多得就像这洹河岸上的树),哪还有什么韬晦之闲心?至于后来,国内形势骤变,各方不得不将目光盯上了蜗居此地的袁世凯,正所谓天下归心,舍袁其谁了,他才重抖精神,频繁会客,密设的电报房也越来越热地嘀哒着他的不满和计谋。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是啊,袁世凯到底不是蛤蟆精(当时满京城都传说其父在他出生时梦见过一只硕大的癞蛤蟆),只能看懂眼前却看不透未来。他哪知道有朝一日命运之神又起用了他,而且,一举升天。就像是一条被晾在旱地里过久的苍龙,正在奄奄等死时,却极为意外地遇上了一场瓢泼大雨。 
  这场豪雨就是南方的革命党人于清宣统三年八月十九日(1911年10月10日)在武昌发动的武装起义。 
  武昌首义,南方各省响应,一时间,风雨飘摇。满洲的八旗、绿营兵勇们早已毫无战斗力,而精锐的北洋军却全掌握在袁的旧部手里。气数将尽的清朝廷迫不得已,只得厚着老脸请出被轰回老家的袁世凯。 
  那些年轻的爱新觉罗亲王们先是让袁世凯出任钦差大臣、湖广总督。哪知,从来不开玩笑的河南老头儿竟然大大地幽默了一把——他给朝廷复奏,说自己“旧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啊哈!我不是“步履维艰”吗?你们怎么忘了!载沣等人无奈,只好先把整个国家的军权都让给了他,最后,干脆连自家的王朝也让给了他。 
  对一条复苏了的龙来说,漳洹实在太浅了啊!今我来思,也在洹河岸上问:我是否把这条蓄纳了沿岸太多的脏水的大河看得太浅? 
  老袁在世时,没有人小觑他。试想,在那个风云际会龙争虎斗群雄竞起的纷乱时代,一个屡屡失意于科考的落魄举子,一个默默奉献于军营的下级官员,能力争上游,赢得时代的认可,并成为收拾江山第一人,何其不易! 
  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大人垂死时,是这样向皇上推荐自己的继任者的:“环顾宇内者,无出袁世凯右者”——须知,那个翘着白胡子的合肥老头儿可不是会轻易看得上别人的。 
  湖北武昌的兵变爆发后,清政府知道,唯有“回籍养疴”两年多的袁世凯方能剿灭革命党人。而影响着中国政局的外国势力也把眼光盯到了安阳,东交民巷里传出的消息更干脆:“大多数国家的代表均表示愿意看到袁氏出来掌权。” 
  奇怪的是,最先“闹革命”的湖北革命军政府,竟然也把袁当成推翻清廷的第一人选。军政府首领黎元洪甚至许诺:只要你袁大哥回到革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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