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之嫁-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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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平庸、平庸之下、丑女。」
他一一点着前方经过的小舟上坐的女子,说道:「这船上全是姿色平庸的,竟也敢来与我『萧证』相亲,还不给我沈到湖底去!」
第三艘船上的绿袍男子,则是双手枕在脑下,袒胸露肚地仰躺在软榻上呼呼大睡,彷佛四周一切与他无干。
第四艘船上,一口气搭载了三名绿袍男子,其中两人隔着棋盘对坐,专心对弈,一人则不停地在场边下指导棋,并不时抬头对周遭「路过」的船品头论足。
「喔,这个好,奶大臀厚,很会生。那个两眼凶巴巴的也不错,俺老子『萧证』大爷就爱泼妇!」
他讲话低俗有如山贼、强盗,许多千金们不是掩住耳朵,就是转头。深恐对看上眼,就会被对方给生吞活剥。
最后一艘,第五艘船的绿袍男子身形魁梧高大,容貌却相当的吓人──鹰勾般的耸鼻、宽阔的嘴、白硬的牙。三分像人,七分像狮。
他未开尊口前,离他最近的几艘舟上的姑娘,已被吓白了脸,等到听完男子一番「哼,我『萧证』何许人也?怎能迎娶泼妇为妻!出得厅堂、入得闺房的窈窕淑女是我唯一的选妻条件,嫁给我之后也要以夫为天,我要她跳河她就跳,不许顶嘴反抗!」的高见,好几位姑娘都被吓得哭爹喊娘了。
二十多艘轻舟上的姑娘家们,被这五艘搭载着七名自称是萧证,但性格、长相、举止大相径庭的男子戏弄得七荤八素、头晕脑胀。
毕竟这些姑娘里面,不是只有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还有见多识广的才女。
「你、你们怎么可能都是萧大少爷!」
其中一名被捧为豪放女诗人,小有名气的才女愤而起身,怒道:「耍这种猴戏,是何居心?这可是天下首富萧家的待客之道?」
其它名媛小姐立刻附和,纷纷鼓噪起来。
当邬冬生与司乔春所搭的最后离岸的那一艘轻舟靠近了湖心时,所见到的正是这一片混乱的场面。
坦白说,即使是习惯处理麻烦的冬生,见到一百多位姑娘家被惹毛了的场景,下意识间还真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虽然这辈子他从没逃避过什么,可是想象湖水都快被这些姑娘们的抱怨煮沸的罕见场景,应该不难理解他怎会有这样的冲动。
──证少爷,你是想要我赔上一条小命吗?
冬生瞅着那五艘船里面,载有真正的「萧家大少爷」的那一艘。不幸中的大幸,至少他本人也在这团混乱里面,亲眼目睹自己犯下的恶作剧有多过火。
「荒唐!太荒唐了!」
很快地,暴跳如雷的人,又增加了一个。萧炎与三位夫人共搭的画舫,因体积庞大,划行缓慢,结果变成最晚加入闹剧的一员。
「混帐儿子,你在玩什么把戏?快把你这些狐朋狗党赶出去!」
谁知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爹,你说把谁赶出去啊?」
「你、你是联合这些家伙,存心要气死我吗?」抖着指头,萧炎遥指着五艘船中的其中一艘怒骂。
偏偏五艘船靠得极近,纵使萧炎认为自己指着儿子,旁人眼中却看不出究竟他在骂哪一艘船的哪一个人。
「公道地说句话,『我』只是按照您希望萧证做的……去做而已。」离萧炎最近、容貌甜美的男子,替其它人回话。
「这是我希望你们做的?!堂堂工部大臣的朗祈家二公子,讲话这么随便,可以吗?」
身份曝光了,朗祈望无所谓地耸耸肩,道:「萧伯父不是希望萧证从这一百多位姑娘家中挑出媳妇儿吗?如果我们不帮萧证的忙,替他筛一筛人选,难道要他全部迎娶回家?」
「这……当然不可能全部。」语诘。
朗祈望两手一摊。「这不就得了。」接着转身朝着众家姑娘说:「觉得自己受辱,不想待的,可以立刻搭那艘空船离开──当然,离开的话,与萧证的婚事也没下文了。」
司乔春讶异地发现离开的姑娘还不少。想想也是,受邀来此赏花是大大出了锋头没错,可是寻常日子娇生惯养、自视甚高的大小姐,要她们吞下莫名被人戏耍的耻辱,恐怕比命令她们咬舌自尽还难。
「呵,真傻。」董小羽在一旁说道:「不过是被揶揄个两句便招架不住,怎能成为商贾的媳妇儿?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来错了地方。」
冬生暗自同意她的说法。
「天下首富」固然好听,骨子里说穿了仍是营商之人,不比书香门第、达官贵爵家的女眷,可以过着养尊处优、足不出户的日子。应酬、宴客,必要时还得替夫君打点生意,都是商家媳妇儿的必备条件。
「我就是『萧证』。」双手盘胸,身材高大的男子紧接着站起身。「不想嫁给我的,也可以离开了。」
他当然不是萧证,冬生对少爷身边的这帮朋友太熟悉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相貌太吓人,当场又有十数名的姑娘忙不迭地搭船离开。
「我敢说,他绝对不是。」董小羽没走,胸有成竹地说。
司乔春也没走。不管他是不是萧证,她打一开始就不想嫁,假使她离开了,不就好像她是为了要嫁给萧证而来的?
「他才不是萧证,别听他的。我才是。」邪气的男子也依样画葫芦地说了同样的话,又多吓走了几位姑娘。
冬生大概知道少爷的这些损友想做些什么了。
「哇,人变得好少!」董小羽道。
司乔春跟着左右张望,每艘轻舟上还留下的人都不多,最多是一、两个,也有全艘轻舟空荡荡,只剩船夫的。
不过掐指算算,约莫有二十来位姑娘,仍坚持在原位上。
「我是『萧证』。」
这次说话的男子,笑咪咪地从摇晃的船上伸个懒腰起身。如同曦阳般暖暖的微笑,立刻让姑娘们的心情从不悦转为欢喜,庆幸自己留下来的选择是正确的。
「糟糕,萧大少爷失败了。太早打出王牌,这下子敌人不会减少。」董小羽噘起了嘴说:「如果他就是萧证,谁会不想嫁他?」
司乔春在心中举手。
可是下一刻,男子所说的话,让众人如坠五里雾中。
「──想嫁萧家大房长子的,可以走了。」
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
「我预计在不久的将来,会被父亲逐出家门,可能还会断绝父子关系。想成为萧家大房媳妇儿,待我继承家业之后,顺理成章做萧家夫人的……现在就可打消这主意,打道回府了。」
冬生脸上没显露半点讶异,可是心中却喊了声「不妙」。
「臭小子!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再怎么说为了筛选,你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对得起列祖列宗,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萧证不为父亲的话所动,只是看着几名面有豫色,惶惶不安的姑娘,和颜悦色地说道:「终生大事,慎重点准没错。外头多得是比我可靠的对象,与其赌注在我这懒骨头、不学无术的蠢材身上,不如另谋出路。凭各位的条件,要找到比我好的夫婿,并不难吧?」
这一说,原本有意打退堂鼓的,不再坚持留下──可能是不想被误会为「找不到更好的对象」──于是湖上又减了四、五人。
「嗯,剩下的人比我想的要多呢!」下棋的其中一人说。
「我们帮到这儿,也算仁至义尽了。萧证,你就好好地陪这几位姑娘喝茶嗑瓜子,认识彼此,找出能当你伴侣的人吧!」下棋的另一人道。
「喂、喂、喂,这样就玩完了呀?格老子的,太无趣了!」
讲话最粗俗、有如山贼的叛逆青年,其实是自幼就和萧证混在一块儿长大,「天下第一镖局」的继承人华钿青。
不只他,在场的年轻男子们,每个都和萧证读同个私塾。每个人的出身不是显赫之家,就是名门之后。换句话说,什么人交什么样的朋友,他们都非等闲之辈,近似的家世背景,各自独特的古怪脾气,使他们这般臭味相投。
华钿青粗嗓子喊完之后,瞄到了冬生的身影,二话不说地蹬脚往船头上一踹,借力使力地纵身一跃再一跃,跳过了两艘空舟,降落在他们那艘船上。
船身猛地受到这波乱流影响,上下剧烈摇摆,吓得董小羽尖叫连连,司乔春更是直觉地扑到冬生怀中。
「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冬生?帮主子们找消遣,是你的分内事吧?」不怀好意地睇笑。
冬生腹火升起,少爷的任性自己可以照单全收,但少爷的朋友的任性──另当别论。
「相信华钿少爷不乏『消遣』的点子,我岂敢踰矩代劳?」冷冷地说着。
「呵,这种小事都办不到,有脸自称是天下第一精明干练的总管吗?」
以前还是萧证的贴身随从时代,华钿青就爱调侃他,而冬生一概相应不理。
「你不帮我想消遣也行,但不能不帮萧证想吧?」
「华钿。」萧证眯着笑眼,温柔地插口说道:「你喜欢为难冬生的老毛病又犯了?」
华钿微微变了脸色。「知道了,我不说就是。」收拾起放肆的笑脸,缩着脖子一个翻身,回到自己的船上。
「证少爷……」虽然不想被华钿牵着鼻子走,但冬生的确已经有了收拾善后的腹案。「小的已经安排好几间的客宅,如果有必要,可以给贵客们使用。」
萧证「很好」地颔首,对剩下的姑娘们说:「一天用来认识各位,时间未免太短。能在寒舍留宿的话,大家可以更了解彼此。」
「不方便留下的人,就不必了解了吗?你好像把我们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女。」最早发难的盛气凌人才女,挑着眉反问。
萧证笑笑地,不否认也不承认地说:「选择在个人。」
「……咱要留下!」才女高傲地说:「我倒要认识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这么傲!」
「我、我、我……」董小羽马上拉着司乔春的手,高喊道:「我们两个也要留下!」
司乔春「咦」了好大一声,瞪大了铜铃眼。
相对地,数名姑娘却是选择离去。这判断也是聪明的,毕竟未得婚约的允诺,便留宿陌生男子的家中──即使清清白白,外头的人会怎样看待此事,谁也不知道。
宁愿放弃萧家媳妇儿的位置,是爱惜羽毛的名门千金们精打细算之下的聪明抉择。
「幸好最后还有五位姑娘愿意留下来……」
萧炎头痛的按着额,闭着眼说道:「这次的赏花宴差一步就让他们给全毁了。我不是再三交代,要你特别注意的吗?结局没有演变成灾难,只是运气好罢了,你还是得负起监督不周的责任,减俸半年。」
「是,老爷。」
再睁开眼,已经重新振作的萧炎道:「宴会上闹得这么大,往后不可能再有媒婆上门了。所以这五位姑娘将是最后人选,也是我们的最后希望。一定要让证儿从中挑出一位最佳人选订下婚约,否则我对皇后娘娘无法交代。」
以萧家的财大势大,即使得罪了全部的名门千金,萧炎仍有自信能摆平她们家的长辈,让他们不至于采取与萧家敌对的态度。
可是,摆不平的是无形中失去的信赖。
没有哪个笨蛋,会再让掌上明珠与一个侮辱了百位姑娘的混帐相亲。
叹口气,现在萧炎不敢再妄想能缔结一桩门当户对、有助萧家拓展版图的好姻缘,退而求其次,只要萧证能娶到一房身家清白的好姑娘为妻就够了。
「好好地招待她们,别再给那些恶党们重演赏花宴上的戏码,知道吗?」
「是。」
聆听完了老爷一长篇的训斥,冬生一离开大屋,便看到双手盘在胸前,倚着门墙等在那儿的萧证。
他凝视着冬生,似乎在等着冬生开口抱怨「全是少爷的错,害小的被老爷骂惨了」之类的话。
不过他们俩都知道,冬生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片刻的沉默后,萧证笑笑地说:「辛苦了。」
「哪里,一点儿也不。一切都是为了成就少爷的婚事,很值得。」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好酸。」萧证开心地眯起眼,他喜欢冬生发脾气的时候。
一叹。「少爷,五位姑娘里面可有你中意的?小的可以去查查那位姑娘喜欢些什么,替少爷作点安排。」
「没有。」
「少爷!」真的有些火了,萧证到底打算怎样?
「中意的人我有,不是她们。」瞅道。
接连推掉那么多上门媒婆提的亲,冬生便隐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少爷早已心有所属。
既然有了意中人,却没让老爷、夫人知道,未曾说出「提亲」二字,冬生猜测「她」很可能是有夫之妇或风月中人。
有阵子少爷与友人们夜夜笙歌不返,自己还不只一次奉老爷之命到花楼妓院中把人接回来。说不定,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姑娘……
「你觉得我该从那些姑娘里面,挑一个成亲吗?」
这……冬生迟疑地说:「事关少爷的终生,岂有小的说话的分。」
「我问,你就答。」
怎么办呢?犹豫再三,试着从老爷、夫人及少爷的三方幸福去思考,冬生提出了个苦肉之策,说道:「是。少爷该与其中一位姑娘成亲,然后……再迎娶您的意中人为偏房。」
「你叫我纳侧室?」笑容短暂地自他的脸庞上消失。
「老爷也是这么做的,相信他没理由反对。」这恐怕是唯一能让身份卑贱的意中人与少爷长相厮守的唯一道路了。
萧证哈哈地笑了。
「你……是叫我学爹的做法?你希望我像爹一样吗?原来如此。」
萧证一个转身,背着冬生说:「真不愧是爹的好总管,忠心耿耿……爹真是幸福。」
冬生愣了愣,自己从头至尾,费尽思量着证少爷的幸福,何以从他口中说出羡慕老爷的话?但是萧证已经走远,冬生没机会再问个究竟。
自己本来抱着一丝希望,想从冬生口中听见「不该,既然少爷另有意中人,就不该另娶他人」的话,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冬生会提议要他纳侧室。
萧证感觉像是挨了一记重重伤及五脏六腑的拳头,也像是满腔热情地到花街去向妓女求爱,对方却说「我不要你的爱,只要你的金银珠宝」般,淋了一头一身的无情冷水回来。
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无数的星辰,萧证感叹自己能看穿天地的奥秘,却看不穿冬生的心思。
忽然,「咚!」地一声,萧证的脚踝感到一股刺痛。
「哎哟!」黑暗中,有姑娘发出惨叫。「对、对不住!我急着去找我的车夫,没发现有人躺在这儿……」
萧证撑起了上半身,坐看那位趴跪在自己腿间的姑娘。「谁?」
稀微的星光勉强勾勒出她小巧的轮廓。「我叫司乔春。您……还好吧?怎么会躺在这儿?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叫人过来?」
喔,就是冬生提的那个牛车姑娘。
萧证摇了摇头,竖起一指,比着上方。「我在观星。」
她跟着仰头看了半天。「咦?上面有关着什么东西吗?我怎么都看不到?」
这误解很好笑,不过他懒得解释。萧证躺回原处,打算不理睬她。只要她自觉没趣,自然就会走开了。
「呃……萧公子,我可以坦白跟您说一件事吗?」
萧证索性闭目养神。
「您没说不行,就是可以喽?」她再等了等,仍是没回应,便道:「我不想嫁给您。」
萧证打开了一眼,微抬头,往脚尖方向窥看她。她该不会得了失心疯,没人家向她求婚,她便自己幻想?
「我会留下来,是因为董小姐举起了我的手。她很想很想嫁您,所以今日一定要留下来,但又要人陪,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