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极夏彦姑获鸟之夏-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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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这样带着钥匙卷进战祸。」
「外面的钥匙呢?」
「是大的布袋型钥匙,当然没有复制的钥匙,门也很结实,类似撬开的痕迹……在外行人眼里……是没有的。」
「这么说来……万一这扇门的钥匙,因为什么样的弹力打开的话,牧朗先生即使走到隔壁房间也还是出不去……」
「是的……如果是这样,那么,牧朗先生■现在也还在■隔壁房间里了……」
真是令人恐惧的谈话。但并非不可能死在里面。即使如此,条件必须是有打开这扇门的钥匙,还有这扇门打开了才行。
「可是……我听说搬书架进去的时候,曾试着打开,但还是不行等等。我想打开这里这件事是很困难的……」
「……那么,隔壁的房间才是真正的密室了……」
「是的……战争结束后七年以来,没有人进到里面过。」
我感到一种接近失望的感觉,这里是■密室■中的■密室■。
我对着睡着了的梗子轻轻地点了个头,拖着一种近似败北的复杂情绪,离开书库。那个时候,我很沉着地检查了门的『锁』,只是知道了那锁非常地结实,绝对无法用磁石和线等操作所能奏效。
穿过寝室,走到候诊室,中禅寺敦子一个人坐在旧沙发上。
「我来叫车子,你们在旧馆的大厅上等好吗?」
凉子以一贯的语气说道,如同初到樐窘虬旃沂蹦茄苤V氐氐拖峦啡ィ叱龉荨�
我们,不,我可能带给她的是不成希望的失望。如此一想,我也很伤心。
「老师,樐窘蛳壬烤乖趺蠢玻俊�
像是在等凉子的背影看不见以后,中禅寺敦子小声地问道。
「已经拿那家伙没办法了,在这时要跟他绝交!」
虽是自暴自弃地这么说,我感到非常地不安。如今线索只剩樐窘虻幕镁趿耍剂司恍院螅烤刮乙桓鋈四芄唤饩雎穑�
「樝壬盗耸裁绰穑俊�
「那……」
中禅寺敦子皱起眉头,做出简直像极了她哥哥的表情。
「很奇怪耶!」
她说道:
「我在调查建筑物周围时,樐窘蛳壬窕秀钡刈吡顺隼础0ρ剑乙晕⑸裁创笫虑榱耍笊睾八:傲肆饺味济挥谢匾簦谒拇蔚氖焙虿胖沼诨毓防矗。⒍兀缓笪饰遥愫傲宋壹复危俊�
「然后呢?」
「我回答喊了四次,他说,啊,原来如此,简直就是自以为是的赞同着。」
「什么嘛!'
「然后说道,■我的耳朵不会关闭的■,可是竟然听不见,原来如此,这种事竟然也会发生,那也没办法……接着说,阿敦,绝不要进那个房间,立刻叫警察来!」
「那么,你连络警察了吗?」
「怎么可能,我连电话在哪儿都不知道,没法子连络呀!」
樐窘虻难蕴妇僦褂从薹ɡ斫狻H绱艘焕矗儆惺裁椿镁跻膊荒苄湃瘟恕K灯鹄矗吹眉鹑说募且湔饧卤旧恚涫蹈揪褪青襦鹱啪┘玫募舛寻伞J导噬希瑯木津不过有十二分的可能性是善于随身附和的社会不适应者罢了。
我简短地将房间里的情形和梗子的证言转达中禅寺敦子。但是,一个劲儿地掩饰自己的动摇。
「那么,刚才的门终究是第二密室的门了……」
根据她的调查:门依旧紧紧地关闭着,完全无法打开似的。为了慎重起见,我走到那里看了一下。我也曾试探地问了,在中途,是否可能从天花板脱逃?墙壁是否有缺口?但中禅寺敦子的调查相当镇密,别说墙壁了,到屋顶为止(她好像竟然利用靠着的梯子,爬到屋顶做了调查。她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脸孔涨红地发怒吧,我很佩服她做事的彻底),总之,在建筑物的外观方面,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只有位于极高位置的换气孔,有三个,是开着的。那里面由于有书架档住,无法确认是什么情形,但是别说人了,连小猫都不可能通过。
草长得很茂盛。可以得知长时间没有人频繁地出入。这里面果然和密室同型的「第三扇门」门上,垂挂着一个有如附在江户时代仓库上那种非比寻常巨大的钥匙,这个锁正如她所说,再怎么推或拉都不会动。
「这样的话……你所说的几个可能性中,好像只剩下『全部的人都在说谎』案例了……」
「不,老师,现在发生了其他可能性喔。」
和无力的我的声音相较,中禅寺敦子用非常有精神的语气说道:
「外面的三个人里,案例是『有一个人握有这里的钥匙』……或者牧朗氏本身是『握有这里的钥匙的共犯』。」
我和中禅寺敦子正确地沿着走过来的路,走向旧馆。进入新馆后,走到研究室去。为了收回绑成一捆的日记和研究笔记,中禅寺敦子的手伸向堆在桌上的笔记的绳子时,笔记竟奇妙地歪倒整个掉落了。
「奇怪,我绑得很结实的……」
中禅寺敦子因为得重新绑,说道,你先走。我照她所说走出房间,穿过堆积着瓦砾的崩坏的部分,走到回廊。
「关口先生。」
由于从我想不到的方向传来喊我的声音,所以起初以为是幻听。
「关口先生。」
是凉子。
凉子站在中庭那白色的花坛前。
我慌张地从回廊走到中庭去,仿佛被吸住了似地走近她。
啊,她的四周果然没有颜色,是黑白的,我想。
白色的花,大朵的有如乐器小号似的……
「是多啾乐(音译)。」
「啊,是这个名字呀……?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是朝颜(译注:牵牛花的一种)呢……」
凉子说道,摘起藤蔓长得靠近她的脸的花,把一样苍白的花拿近脸。
「别这么做,那花有毒。」
多啾乐是以「朝鲜朝颜」知名的茄子科樜铮硗饣褂幸桓霰鹈纸小格睬选埂:腥只崾咕窨悍艿纳锛铮╝lkaloid)。特别是花叶种子里含有很多这种振奋精神物质,摄取的话会引起妄想状态。
我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后,说明了这件事。
「暖……这么恐怖的花吗……?不过,这种花为什么会长在这里……?」
「多啾乐也很有药效。特别是自古以来,就以作为催眠药、镇痛、止痉挛药著名。这里既是老牌医院,栽培这种樜锊⒎遣豢赡堋D歉龌郧嘀蓿ㄒ胱ⅲ阂黄吡枺话巳迥辏Ш笃诘耐饪埔缴谌毡镜谝桓鍪┬新樽硎质醭晒Φ囊缴┧鞯娜毡咀钤绲穆樽硪芏喑煞荩Ω镁痛诱飧龆噜崩郑食盏敝芯频摹!�
凉子由于面对我这里,我就那样抓着她的手腕,正好形成面对面的姿态。
「在建新馆和别馆以前,这一带,全在从事药草栽培的样子。但随着法律制定禁止私自制造药以后,慢慢地荒废了。这个中庭就成为遗迹了。所以既不漂亮又什么都没有,就长些令人嫌恶的草……其中,只有这种花好看,我从小就只喜欢这种花。因此花园因为战争荒废了以后,也只觉得这种花很令人怜惜,照顾了它……没想到仍然是草呀。」
凉子说道,不仅没有挣脱我的手,反而短缩了距离,苍白的脸靠近了我旁边。
「你连药学都很清楚呢,关口先生……」
凉子的视线捕捉了我的眼睛。
我宛如被蛇魅惑的青蛙般动弹不得,只能凝视着她的眼睛。
--尽管我知道不能看,但即使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我在学生时代曾有段时期想学神经医学和精神医学,所以对药物在极有限的范围内,只拥有简单的知识,并不是特别的了解。」
凉子正当我说着那不算辩解、也不是自夸的话时,突然晃了一晃。
我慌张地试着要抱起她,将手环住她的身子。
「关口先生……」
我无法靠近着看她,把脸别了过去,眼前是一朵白色很大的多啾乐。
我听到心脏的跳动。
眼前一片白。
脑子里变热了。
凉子的呼吸吹在耳鬓。
凉子以不胜悲戚的声音说道:
「请帮助我……」
我答不出话来。
然后,我感到强烈的晕眩。
肆
『※
昭和二十五年(译注:一九五〇年)六月五日(星期一),晴午后多云
结婚入户口手续办理完毕,丢弃自幼至昨日为止习惯了的藤野的姓氏,从今日起改名久远寺。关于那件事仍无法确认,或者不如说仍找不着询问之机会,极为烦闷。而且,虽是琐事,但若长时间不识其为极大之谬误而度日,意外地应是极羞愧之事,更加地懊恼。
※
昭和二十五年七月二日(星期日),多云时晴
终于问妻昔日之事,但是回答为否定。妻表示毫无记忆,无法判断她有记忆障碍抑或有所隐瞒,但是有关孩童一事之始末,无论如何必须调查。
金阁鹿苑寺全烧毁,遭人放火。
※
昭和二十五年八月三日(星期四),多云午后晴
妻子疯狂,完全是我无用所造成,对于唯有忍耐顺从而无他法自己之无力感,只感到遗憾。现在唯一想法,是尽早掌握住昔真相,藉此以忏悔我之原罪,完成责任。
东京都政府的米配给开始。
※
昭和二十五年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三),晴朗
得以与庆应大学医学系妇产科部长K博士面谈,面告他以前即着眼之令人瞩目的研究成果之主旨。另外,并告知我面临困难状况之主旨,对方极爽快应允阅览去年成功事例以及最终研究成果之贵重资料。而且,自教授处得悉实际上极为有趣之教示,十分感激。然而,在我的案例中,由于精虫的绝对数不足,恐不及他的成功方法的万分之一吧。仍有独自钻研之必要。
※』
「嗯,天气记得很清楚。虽然语汇经过斟酌,但是文章并不高明。内容虽然简单但有点儿伤感。」京极堂说道,呼呼地吹走了飘散在周围自己抽的烟发出的烟雾。
「怎样,知道什么了吗?」
「关口君,我呀,大略听了你毫无秩序地擅自说了事情的经过,才终于拿到这些日记还不到一分钟呢。取了上面部分才读了两三天的日记而已,能知道什么,知道的刚才不是说了吗?」
「不,我指的是你从我所说的话里,知道了些什么吗?」
我昨晚终究没有回家。虽然很累,但情绪太亢奋了,心情上不想直接回家。因和中禅寺敦子在新宿分手了后,直接就去找京极堂。幸好他老婆还没有从京都回来,结果我就睡他家,我只跟妻子说在京极堂这里。
「从昨晚开始,你所说的话完全不得要领。我已经听了几次,大致上能领会了……不过,呵!」
京极堂说道。一面快速地翻着日记,很忙似地将下一本拿出来,确认了背面和封面以后打了开来。
『※
昭和二十六年一月八日(星期一),晴朗午后有烟雾
研究接近完成,虽然对于可能已死亡了的孩子无法补偿,但是,对妻子和久远寺家能一起尽到些微的赔罪。也许有人会主张此举违反自然之理,但是对于如我这种际遇之负伤军人而言,算是好消息吧。无论如何,对于我妻不需再做出如是屈辱之行为即能解决一事,我有无限欣喜。我亦期待此研究完成后,妻子能够痊愈,我将告知妻子这件好消息,她的反应将如何呢?
※』
「这是最后的日记。」
「违反『自然之理』,指的好像就是人造人这件事,但看不懂对『负伤军人』是『好消息』的意思。」
「不应该注意这一点唁。根据这个记叙,有个人物的马脚露出来了。」
京极堂说道,又用瞧不起人的眼神望着我。
「什么?完全不懂。」
「听好,关口君,这一天写着午后有烟雾。根据我的记忆,薄雾一直到第二天的早晨都有。」
「这又怎么样了?」
「那个,你不是说原本小儿科的建筑物的密闭性极高吗,寝室当然也是如此吧?」
的确没有窗户的书库,封闭的程度到了令人感到呼吸困难。有窗户的寝室,尽管比书库更有开放感,但是在密封性这一点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差别。我同意了。
「那么,窗户一关,隔音效果也很高吧。」
「这么说来,蝉鸣的声音,在外面和里面听有很大的差异,外面很嘈杂。」
「那不就是了!内藤怎么说?根据你的叙述,他说『如果打开窗户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这也许是真的,不过,在一月最冷时候的深夜,而且在薄雾笼罩下,把窗子打得开开的傻子很少哩。可是,那家伙竟隐约记得当事人吵架的内容。当事人记忆中完全欠缺的部分,在另外一个房间的内藤怎么会知道?」
「原来如此,你说得对。」
我微妙地感动了。从他的证言,虽感到像发生了什么龃龉,但果真如此吗?
「那么,内藤所说的『谈到后继者怎么办』,是撒谎喽?」
「不对,老师。」
京极堂指着太阳穴,说道:
「内藤为了毫不知情的吵架内容作伪证,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如樐窘蛩担谔僭谑路⒌蓖砗凸W右黄稹鲈谖允摇瞿亍!�
「这么说来,内藤和梗子……」
「当然是有亲密的关系喽,而且,亲密的关系可深着呢。不管怎么说,据樐窘蛩担钜构耸闼钦诖采稀H缓螅⑿ψ诺男那楹芎玫恼煞蚧乩戳恕2还芫醯貌欢跃ⅰ!�
京极堂脸朝下,沉默着。
「即使如此,这日记很奇怪。与其说他诅咒久远寺啦怀恨啦,不如说是为了赎罪而入赘,有这种微妙的感觉。而且,似乎有不能问的过去发生的事情。『虽是琐事却是极大之谬误』,指的是什么?还有,『可能死亡了的孩子』是谁?」
京极堂说道。再度陷入沉默后,终于抬起脸来。
「可是,关口,你如何判断有关梗子小姐失去记忆这件事?日记里也记载着『记忆障碍』的事情,所以可能还是有什么疾病吧?」
这是他所想到的。
「这也是假设,我想她可能是多重人格者。当人格替换的时候,经常会忘记当自己是其他人格的时候。理性的她和我转交情书时的那名少女,在我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一致。但是,处在歇斯底里状态、往丈夫身上丢东西的她,又不一样。所以,在普通状态下的她,根本不存在任何时候的记忆。」
京极堂嗯地嘟嚷着:
「那么,你认为不是暂时性的心性分离或精神性的健忘症,而是她从小就是慢性的多重人格症患者吗?」
「你有不同的意见吗?」
我喝着惯常的淡味的茶问道。
「我认为,她为了封闭罪的意识或已超出界限的不愉快感情,而把会对自己不利的记忆强迫式地关闭起来。也就是说,可能是精神性的健忘症吧。」
「可是,我和她说话时也出现两次很奇怪的样子呢。如果不是她姐姐在旁边,我想说不定当场就会换成不同的人格了。」
「你说院子里长着多啾乐,你知道多啾乐含有会使精神亢奋的生物硷吗?」
「有休思宾(译注:音译,茄科,药用植物,从叶子可取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