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雍正王朝 作者:四贝勒(起点2013-07-01完结)-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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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国维见胤禛同他认真计较起来,便好似意料之中一般,面上并无多少波澜,在椅上颤巍巍地半倾了身子,缓缓道,“四爷能做如此想,问出这一句来,便也算奴才不为己甚了。”话锋一转,跟着就是一问,“这几年,四爷可曾疑了奴才?”见胤禛只是沉着脸子默不言声,又是一问,“四爷颇通《晋书》,这‘过江之鲫’……呵呵,也将奴才算做了那些江北人物中的一条罢?”
“佟公……”这几问极是诛心,甚或还有些托大,胤禛面上便不大好看。此一事上,他虽大略觉出些端倪,却极不悦佟国维如此擅做主张,兼又想通晓个中关节,故而出口一声便止了,只沉着眉头望了佟国维。
“奴才确向八爷输诚,也有逢迎报效的言语,四爷所闻都是实。”佟国维的目光落在那白瓷碟子上,这一刻,他目中的光芒并不与他老态相符,反是有几分神采奕奕,“一力倡首举荐八阿哥,是背弃了懿皇后所嘱,可于四爷,奴才却并未辜恩毁诺。这一局,是奴才拿自己的身家同皇上赌了一次,可巧,奴才赌赢了。”
说到此间,佟国维登时想及康熙那一番颇有警诫意味的谕旨,一时百感交集。拥立之功于人臣而言,无疑都是莫大的荣贵祈盼和毕生成就,除了一家一族的光耀权势,这其间还蕴含着一份治平经世的抱负,谁又能说,诸王百官们都是无知以动妄念?他佟国维也是一样,佟氏一族的恩厚,一己之身的得失,在这样的诱惑面前,都足以令他尽数相舍,康熙的疲惫与痛心他何尝不懂,可眼前的,正是他一力要推上储位执掌神器之人,为此,他并不惜这一身一命。
拭去眼角的艰涩,佟国维继续道,“四爷当知一句,扬汤止沸,莫如去薪;于皇上而言,则是溃痈虽痛,胜于养毒。四爷这些年的作为,奴才都瞧在眼里,只再如何的韬光养晦,仍不免受人疑忌。皇上那里,众位阿哥爷那里,可能少得了么?”
“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这八个字入耳,便在胤禛心中久久盘桓难去。他喃喃地重复念了声儿,蓦然抬了头,看着眼前这位年已迟暮的公戚,油然生出敬服之意来,虽经搓磨,可揣摩康熙心意的敏锐深慎,怕是朝中无出其右的了,而他望向自己的,那是一种殷殷深切的目光,寄望了肺腑之厚。胤禛翕张了唇还未开言,就又听得佟国维道,“观诸皇子中,惟四爷有长才锐意,但在圣驾面前,潜藏则亏,崭露则讳,措置不当反易招惹祸事,太子如此,八爷也是如此,奴才惟其行此非常之法,方能为四爷避祸啊……
胤禛有些语塞,内里翻覆的很,只是嗓眼儿里噎着复杂,虽有感动却又分外的难说出话儿来,迎着胤禛诚肃的目光,佟国维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皇上对太子的情分,是优容一回便少一分,帐殿夜警是个意外,可不论是否有人陷害太子,既能到废位的地步儿,总是太子将皇上对仁皇后的情分消磨殆尽了。这一回复位,满朝文武都认为皇上是舍不下同太子的父子情分,怕连八爷也要如此认为,但依奴才之见,皇上却决然不是这么个主意。八阿哥此番势大,已然失了为人臣子的本份,断不能交予社稷的,其余阿哥又在良莠未辨之间,更而况,皇上是何等样英睿明断之主,何尝能见得下面大臣行结党图谋这等阴私苟且之事,不过是取个折衷,为稳住局面的权宜之法罢了。此时复立太子,便是警诫众臣,大清江山,决断惟在一人。他日,太子若再出一事,可就难说……”
胤禛凝神听了,略略颔了首,不觉就要站起身,向佟国维一揖,不料却被佟国维一倾身按住了箭袖,“此一事上,奴才原是有愧疚的,这样的手段,本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事,马齐在主子那里挨的处分……哎,一意的兵行险招,却使他做了池鱼之殃,四爷若能在君前缓和一二便好。”
“胤禛省得。”
“四爷请回罢,罪臣的折子烦请四爷上呈主子,主子训诲,奴才万不能忘。”苍老的声音,在这一处小院儿里远扬了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尘埃落定 (十二)
更新时间2011…2…20 20:28:01 字数:2245
连日的放晴爽朗,把行宫中因着数日大雨而攒下的郁闷扫了个精透。澄湖之东金山岛上,是一座面南而矗,面阔三楹、进深两间的峨峨大殿,正中御笔题额‘天宇咸畅’。这一处居高临下,遇上这样晴空万里的好日子,俯瞰湖山洲岛、鸟飞鱼跃,又加之登临之人心境也是豁然,便别是领略一番壮丽辽阔,辉煌灿烂的景致。爬山廊中,胤禛跟在康熙身后,顾问行同几名侍卫小心的随在后边,照应着各自的差使。
胤禛接了一份折子,轻声念了起来,“惟臣等所虑者,皇父圣躬,自今春始复万安。此次雨水泛涨,为下人忧劳,今天既晴明,皇父又游览胜景,好生保养圣躬,欲瞻仰天颜光泽……”康熙走了一时有些微喘,此刻扶了廊柱停下,接过顾问行递来的千里眼,对着远处的川流回转,道“晴明二字,这个不错,要是天不作美,朕也没有这样的福分。”胤禛收起折子搀了康熙一把,笑道,“三哥同弟弟们奏的是,圣躬颐和,也是儿子们的福分。”
行宫中以山川、湖池、苑囿、草场、宫殿分格局自成片段,意味呼应,单是康熙宸翰亲书过题额、楹联的胜景便比比皆是,只是看的出来,五月中这场大雨致使两岸水势泛滥,却因最后的‘来也忽焉,去也忽焉’,让来时意趣寥寥的康熙如今颇为愉悦畅怀。
顾问行安了坐褥在廊下栏沿儿上,伺候着康熙坐了。“朕不过是写明情状交他们去看,皇太后那里奏一奏也就是了,倒惹出这么一堆折子来。”康熙笑哂了一句,指了胤禛,“十四日水势可畏,你是在的,行宫东门对岸六百余人,眼看殒命不能营救,朕令你去使御舟自上河口而下救人,却是水流湍急,单靠岸一样就有倾覆之危,你差使办得也敏达,朕却不便为这个赏你。”康熙扫了眼折面,交给顾问行,又是一拍膝盖,呵呵笑道,“朕是花甲天子,行事措置必审而再三,断没有随性之举,这些个谏议姑妄听之罢,也懒得去说他们。当时救人使不上劲儿,朕心如何能不着急?”
“儿子自觉就是个沾福沾光的,这览胜看景儿、游山玩水的好处,也只在皇阿玛羽翼下得了罢。”胤禛应和着一笑,“总赖皇阿玛圣德高厚,洪仁为念,体上天佑民眷顾之恩,堪称福祉祥瑞,也才有大臣们这样的赞奇不已。就是皇阿玛如此恤民拳拳,苛于己身,前番要换了儿子回京,怕也是要同三哥一样的忧心。”
康熙似被扯出了意兴来,面上更是见了欢喜的颜色,“福祉可论,祥瑞却不及。朕在黄幄前设案供香,跪于泥泞地,向上天虔诚祈祷,故水降四尺,众人之心方稍宽些。此后雨停见晴,十五十六两日,水降一丈一尺,东岸人众皆俟得救,此非朕之本领,实是蒙上天眷佑,朕遂有此联绵。祥瑞之说倒也多,不过因势利导,未必有多少真章,在朕看来,实不及佑民的福祉,朕记得,原先对于成龙所奏的‘嘉禾’也是此说……”
话正说到一半儿,一个三等侍卫打马赶了过来,在远处利落地扎了个千,像是有事的模样。跟后边伺候的顾问行见着,赶忙过去低语了两声,就见忙忙地赶了过来,怀里还抱个奏折匣子,跪了呈给康熙,“万岁爷,京里的折子。”胤禛见状,知趣地躬身避了一旁,康熙犹自笑着,一边拿出奏折,一边阖上匣子丢给顾问行,只随口道了声“喔,胤祉的”就拆看起来,但看了不过一小刻,脸色瞬时阴了,只看了眼还立在一侧的胤禛,“你先去罢,朕有些不适。”没头没脑一句,弄得胤禛丝毫不得要领,虑着康熙的身子,胤禛正要说些保重的话,只见康熙摆了摆手,不得已,讪讪地行了跪安礼。
正回到下处,胤禛正为那份奏折纳闷,就见秦顺儿赶着出来递上封东西,一看原来是仓津的寄字儿,“人还在么?”胤禛接过信也没看,步子没停地一径往里走,只是问道。“奴才让来人跟门房里候着。六额驸家下的,说是他们主子交代,若不便去行宫那边,先来这里见主子。“嗯”“旁的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带着孝呢……”秦顺儿小跑了跟上,追着胤禛的脚步,不安地又补上一句。
胤禛猛地一个停步,擎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立时想起适才康熙的神色来。几行蒙古文大意便是和硕温恪公主殁了,说是已报了宫里知道。想来适才的奏折便是说的此事了,胤祥同温恪一母同胞,如今这样可要如何说呵……胤禛呆了一刻,吩咐道“把那人打发回去,就说我知道了。叫宝柱进行宫一趟,去请十三爷过府来吃杯酒,他要不肯来,就让宝柱给他二十两银子,就说是爷说的,劳动他大驾,车马费我这儿出。”一席话听得秦顺儿只是憋了笑,但看胤禛脸色却是不敢造次。
胤禛让人在厅中备下四色菜,另有一碟子云腿馅儿府点心,再一壶马奶子酒,单候着胤祥。“怎么,这会子舍得来了?刚还琢磨着,再要请不到,不介我还打算着叫秦顺儿再给你送些路费去。”
“四哥您这不挤兑人么,哪儿能啊,不过是这些日子懒怠得动罢。”胤祥进来见过礼,方挨着胤禛坐了,瞄了眼桌上菜品,又嗅了酒香,方笑了笑打趣道,“哟,都是好东西,正巧,弟弟身上可揣着饭食银两,要不,今儿就在四哥您这开销了?”
“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去见见皇阿玛他老人家?”胤禛抬手替胤祥倒了一杯酒,目光定在他的面上,迟疑着道。
“我——”
“温恪殁了……刚仓津使人递的消息,带着孝进宫不便宜,送到我这儿了。”胤禛从袖子里抽出信笺来,递到胤祥手中,沉着声劝道,“今儿我见了,打接着京里的折子就心重了,皇阿玛身子不比早年,最经不得这些事儿。你同温恪都是敏妃母所出,在阿哥公主里头,也是得皇阿玛宠爱,你去的勤些,这时候儿皇阿玛定愿意见你的,你量着些说话,啊?”
“唔?唔……”胤祥微红的眼框里尽是复杂,端起杯来满饮了一口,生咽了一腔悲戚进去,目光凝在杯口,应了也没应的,只同胤禛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这马奶子酒不错,我记得亮工挺爱这一口儿,说来打四哥你纳了年氏进门后,我还就没见着他,如今都是怎么个光景了……。”
第二百七十章 尘埃落定 (十三)
更新时间2011…2…27 20:54:15 字数:2133
热河行宫,月色江声之内,静寄山房之中,水面波光盈盈,把初夏那星点的暑意都荡涤的一丝不剩,胤禩凭窗望去,却是心头火旺,一阵阵燥热的紧。来行宫月余,除了随众列班,康熙竟一次也没有单独传召于他,众位随驾的皇阿哥,除了深遭厌弃,病仄仄的老十三胤祥,哪个不是见天得见圣颜?难不成原本以为储君在握的自己,竟也落到了胤祥的地步了…心一乱,想得不免越发多了,便看着这处所,胤禩都觉得康熙似有深意无穷。
月色江声门殿外的支柱,看上去歪斜欲倒,全无一点皇家风范。当初被指了这处,胤禩见了亦是意外,后来问过才晓得,建此殿时,竟全然是出于康熙的授意,意寓“上梁不正下梁歪”,用以警戒臣工。如今胤禩在这屋子里,当真就是一天也没有安眠过,常常一闭着眼便是梦魇,满耳听着得都是康熙让人心惊肉跳的责问之声。
念及于此,胤禩皱了皱眉头,身上的中衣此时又让汗浸得湿涩得紧,黏在身上极为不适,便开口唤外厢的管事太监阎进:“去给爷再取一身衣服来。”阎进本就走了过来,闻声紧了步子,掀开竹帘,先是打了一个千,道:“嗻,奴才这就去。爷唤的巧,奴才适才也正要向主子回事,姚子孝递了禀帖,要求见主子。“唔”胤禩稍有些意外,“姚子孝不好好伺候在九爷身边,钻到行宫这边做什么?”阎进刚敲了姚子孝一笔百两银票的竹杠,自然吃人嘴软,便笑道:“约是受九爷的差使来给主子请安的。九爷最怕暑热,若不是奉着皇命留守不便宜出京,此时一准儿和主子一道观景纳凉。”见着胤禩稍舒了眉头,又多了几句嘴道:“国难思良将,板荡见忠臣。见眼下光景,宫里好些原本围着主子转的势利小人都避着走,奴才忒瞧不上他们。想在京之时,十四爷还好些,九爷是任着旁人什么闲言闲语,自己个儿便冒着风险,青衣小帽的也要来见主子爷,让主子宽心…。”原本胤禩还带着些笑意听,到此一节,却是变了颜色,一个漏风巴掌便甩了过去:“碎嘴的狗奴才,眼下这是什么地界?再不着边际地乱说话,仔细爷把你活烹了。滚去把姚子孝叫进来!”阎进捂着立时肿起的半边脸,悻悻退下。
不多时,姚子孝便入内,恭敬打了袖子请安,道:“奴才请八爷金安。”胤禩稍一颔首:“你家九爷还好?”既未叫起,姚子孝虽略有意外,却也不敢便这么大剌剌的起身,道:“是,我家主子安康,让奴才代问八爷好。”胤禩淡淡一笑道:“唔,劳他挂念了。”瞟了一眼姚子孝,心不在焉道:“还杵在地上做甚么?”姚子孝陪着笑起身,道:“我家主子让奴才给八爷捎来两斤上好的高丽参。八爷您知道,我家主子顶不耐热的,太医给看了,说有阳虚的症结,让奴才们收罗些高丽参,温补之用,吃了最是妥帖。我家主子让奴才出京前特意嘱咐了,八爷似有些症候,特地在府里内库选了几株大的给八爷送来。”胤禩木着面孔道:“承你家主子情了。”稍又蹙了蹙眉头,道:“你这番出京,不是光给爷送参罢?”姚子孝略有几分不自然,道:“八爷这话儿问的,奴才还能有什么旁的差使?”胤禩轻哼了一声:“再过个把月,便是关外收参的季节,爷说的没错?”见姚子孝面上尴尬,胤禩又道:“借着给爷送参办差使为你家九爷做营生,从根上论,你算个忠心为主的奴才。”姚子孝听着,心内正有所释然之际,便听胤禩的声陡然拔高了几度:“可是你昏聩!这种事,是你家主子一个皇阿哥能掺和的?这银子烫手呵,祖宗家法,一个不仔细,圈禁都是轻的!三官保也是,他就不为自家的闺女,我的弟妹着想?偏生还要相帮老九。你在他身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劝谏几句!”劈头盖脸的一顿,直骂得姚子孝噤若寒蝉,呆立当地。胤禩愤愤拍了案上,又道:“你家主子平素里做些寻常买卖也便罢了,当铺,饭庄,在京城、盛京、江南几十处的铺子,就算有御史参奏,至多也只落个‘与民争利’,其他兄弟们也不是人人都干净,法不责众,皇上未必会拿他如何,可这桩事但凡被人揭了出来,你家主子能落什么好?!”姚子孝面上诺诺应着,内里却甚为自己的主子不忿,连带还有些鄙夷胤禩。
他人兴许不知,姚子孝在八府九府之间往来的频繁,最知道个中奥妙。胤禩看着光鲜,众望所归。可这名声其中,不少都是靠他主子胤禟用白花花的银子堆起来的。旁的不说,胤禩在江南才子心中名声甚好,是礼敬圣贤的王子,知书达礼的贵胄,可这名儿是怎么得来的?在江南,市价不过千两的宋版书,胤禩却肯出三倍于市的价钱,引得一众人等感念之余,于是大江南北传了回千金购骨的故事。可这近十万两的购书银子从何而来,不正是胤禟诸多买卖的贡献?现而今,胤禩一面吃着拿着,一面竟还好意思吐这个槽?姚子孝心理立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