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千帐灯-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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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避而不答，只是说：“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应该抓紧时间和自己心爱的女人话别才是！……哦，不用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送你的女人和你一起上路！”
息红泪和赫连春水一起变了脸色，刚抽出自己的兵刃，顾惜朝就已经杀到了！
随意踢起地上的一把尖刀在他们的胸前用力一划，然后又是两掌！他漫不经心地抛下手中的尖刀，“能够做一对亡命鸳鸯也是福气……记住，下辈子谈情说爱的时候要多带点随从。”
可惜，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是听不到了。
“很好！很好！”树林里又有声响，伴随着夸赞声的，还有掌声。
夸赞的是完颜烈，至于鼓掌的那个是花离。
“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顾惜朝冷冷地道。
“的确是我通知他们的。”完颜烈没有丝毫掩饰。让息红泪和赫连春水来送死，即便昭仍不肯回头，戚少商也绝对不会再原谅昭！这段孽缘，就由他这个哥哥来帮他慧剑斩情丝！“昭，我没有太多耐性，我已经容忍你够久了！如果，还有下次，就不会那么便宜了！”
顾惜朝变了变脸色，低声道：“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
“寇，把这里收拾一下！息红泪、赫连春水的尸体还不是被发现的时候！”
“十七爷，一月之期又快到了，十七爷千万保重！”花离接着阴恻恻地说了一句，尾随完颜烈而去。
顾惜朝的眸子猛然一深，双手一紧，又松开，低低地吐气。
忡怔间，看到寇在扶赫连春水的尸身，他心一慌，喊了一句：“不要！”这句话刚一出口，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默默咬唇。
阿寇迷惑地把手探到赫连春水的心口，“十七爷……”
顾惜朝并不说话，几步抢上前，一撩衣服下摆直直地跪了下去。
“十七爷……”阿寇的声音都抖了，拼命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偏偏顾惜朝纹丝不动，“十七爷，您这又是何苦？”阿寇带着哭腔喊，自己也“扑通”一声跪在了顾惜朝的面前，“您是何苦啊……”
“阿寇，你是母妃家的人，你是看着我长大的……”顾惜朝低低地道。
“是！阿寇是看着十七爷长大的，十七爷小时候阿寇还抱过您……”看着这个小小的、稚嫩的孩子一点点抽长、一天天长大，看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天天沉默，一天天阴郁，“阿寇帮你！阿寇一定帮你！”
顾惜朝终于有了点笑意，扶起了息红泪，阿寇抹干眼泪，扶起赫连春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烈，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根本就不必这么麻烦！快了，真的快了！要不了多久戚少商就会知道我是如何欺骗了他，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他会恨我，恨我一辈子！恨到想亲手杀了我！所以，这次你真的多虑了……

“死了？”戚少商瞪大了眼睛看着羽铩而归的四大名捕，又重复，“真的死了？”
“死了！”无情淡淡的道，“虽然死的是替身，那人确实是死了，刺客在我们四大名捕的手里逃脱却是不争的事实！”
“少商，你昨晚有没有好好照顾顾惜朝？”诸葛神侯不满地问。
“当然有！”戚少商应了一声，随即又明白了诸葛神侯真正的意思，“你怀疑他？你怀疑惜朝？顾惜朝？”
“我能不怀疑吗？”诸葛神侯冷冷地问。
“惜朝，惜朝他，他已经是我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碧幽寒冥功？”戚少商理直气壮地吼了起来。
“少商，你看的有关碧幽寒冥功的典籍是多少年前的？”诸葛神侯严肃地道，“50年前！50年了，武功是会进步的！”
“照这说法，有嫌疑的人多着呢，你眼前我就是一个！说不定是我练成了，我曾经在边关抗辽，和辽人有深仇大恨！杀几个辽国使节也不奇怪。”戚少商愤然道，气冲牛斗。
诸葛神侯只能沉默，除非让戚少商亲眼看到，否则他是不会相信的。只是，若真有那么一天，他怎么受得了？顾惜朝又要如何再撑下去？
戚少商拂袖而去，见了顾惜朝仍是气愤难平。喋喋不休地把诸葛神侯的话转述给他听，“你说是不是很气人？连他的脸都没看到，凭什么认为是你？要是我昨晚也在就好了，一定撕下他的假面具，看看究竟哪个混蛋在冒你的名为恶！”
顾惜朝只是温婉地笑笑，“所以，你相信我？你信这些事都与我无关？”说吧！说你其实并不信任我，说啊！只要一句话，让我们俩都能解脱！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失色的嘴唇，一阵心疼，轻轻把他搂入怀里，“我信你！除非让我亲眼看见，否则任何人的话我都不信！”
顾惜朝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冤孽……

29
“他没死？”完颜烈怒吼了一声，随即又镇定了下来，吩咐阿寇，“去把昭叫上来！难道厨房里有宝吗？”
顾惜朝被叫上来之前阿寇已经先提醒过他完颜烈的心情很不好，让他自己小心。顾惜朝却只是微笑，辽国使节没死，他的心情会好才怪！“有事？”
“应该是我来问你有没有事？能否拨冗和我说一会儿话！”完颜烈恨恨地道。
“究竟什么事？”顾惜朝微微皱眉，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太像父皇！
“辽国使节没有死，你杀的那个是替身！就在今天一早，那辽国使节向大宋皇帝递交了国书！”完颜烈毫不放松地盯着顾惜朝，想从他身上看出一点端倪。
“是吗？”顾惜朝却仍是冷冷淡淡的。
“是吗？你就只会说‘是吗’？”完颜烈的眉头皱地更紧。
“那你想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顾惜朝不禁失笑，他的三皇兄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把他气成这样也算是本事，是不是？“我是杀手，总有一天会失手，没什么好奇怪的。”
“为什么偏偏是这次？最要紧的一次？”
“难道应该是第一次就失手？”顾惜朝挑眉反问。
“放肆！”完颜烈猛一拍桌子，那桌子立刻四分五裂。
顾惜朝却只是冷笑，“要不要我跪下来求饶？完颜烈，你越来越像父皇了！”
完颜烈自然明白顾惜朝一向不喜欢父皇，他这么说不是赞美而是指责。他眯起眼看他，忽然道：“你记恨我逼你杀了息红泪和赫连春水？你为了两个外人记恨我？”
“我没有！”
“你有！”
“你如此认定，我无话可说！”
“昭……”完颜烈想说些安慰的话，话到嘴边又犹豫。也许，一直以来真的对他太好了，昭从来都不敢违背父皇的命令，却一直跟他作对！“杀了诸葛神侯！”
“什么？”顾惜朝措手不及，“你说杀谁？”
“诸葛小花！”完颜烈一字一顿地道，“我不逼你亲手杀了戚少商就是对你最大的仁慈。所以，不要再违背我的意志！”
“为什么？诸葛神侯是朝廷中极力主张连金抗辽的人，他对我们有助益，为什么要杀他？”顾惜朝焦急地问。
“在大宋朝廷内主张连金抗辽的不止诸葛小花一个。诸葛小花对我们的威胁绝对大于助益，他必须死！”完颜烈却安静了下来，品了一口茶，慢斯条理地道。
“可是……”顾惜朝还想反驳。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完颜烈却直接打断他，“昭，我已经在怀疑你了，你还不明白吗？杀了诸葛小花，证明你自己的清白！”
“我……我知道了。”除了服从命令，顾惜朝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他和戚少商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很好！”完颜烈满意地点头，“明天一早，我要看见诸葛小花的人头放在这里！”
“这么快？”顾惜朝惊呼。
“你想说什么？你需要时间准备？你天天住在六扇门，还要怎么准备？”
“我……我只是……我……”顾惜朝越发慌乱，他要如何说他在等，他只是在等过节？
“明天一早，不要忘记了！”完颜烈扶了扶他的肩头，把一包毒药塞进他手里，“昭，我不想失望第二次！”

“风车，公子，买架风车吧！”
顾惜朝怔怔地回神，原来他已经离开了云来楼，这是距离云来楼两条街之外的小巷。“大婶，”他紧紧地扶住卖风车的大婶，问，“大婶，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今天啊，28了！”那卖风车的大婶笑着答他。
“28？今天是28，那离过年就只有两天了？”顾惜朝轻声地问，面色惨白。
“是啊！明天就是小年夜，后天就除夕了，一家人在一起守岁……”
顾惜朝已经听不下去了，失魂落魄地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想太多，不该去奢望……我知道……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是我自己错了……我明白，我真的明白……顾惜朝力竭地蹲了下去，双手搂住膝头，抱紧自己。却依然觉得冷，从心里开始发冷！整整一个月，他杀了陈尚书、杀了司徒空、杀了辽国使节的替身，决心与诸葛神侯合作。但其实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重要的只是，只是他在六扇门打理了一个月，所有过年的事务都是他一手操办……只是两天而已，明天就是小年夜，后天就除夕，一家人在一起守岁。一家人在一起守岁……为什么今年的春节来得这么晚？怎么等也等不到！无论怎么等都等不到！！
“惜朝，你不是迷路了吧？”戚少商爽朗的笑声在他头顶响起。
顾惜朝惶然地抬头，“少商……”他压抑地喊他。
戚少商有一瞬间的恍惚，惜朝他好像哭了！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分明什么事都没有！真是的！自己吓自己！又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惜朝又没受委屈，为什么要哭？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为什么要蹲在地上啊？一点都不像你！只是迷路有这么懊恼吗？”
顾惜朝淡笑了一下，道：“我在数日子，看什么时候过年，还要准备什么。”很努力、很用心地数，却永远都数不到了……
“还准备？已经够多了！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可你准备的东西足够整个六扇门用到明年过年！”戚少商牵起顾惜朝的手，拉着他向巷子外面走。
只有今天了，顾惜朝默默看着戚少商的背影，忽然开口，“少商，陪我去吃饭。”
“现在？”戚少商疑惑地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中饭显然已经过，晚饭又还早。那吃什么？
“还是……”顾惜朝突然凑近他，低声在他耳边问了一句。
戚少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股红晕从脖子开始直冲到头顶！
“明白了！”顾惜朝认真地点头，拉着他向六扇门走去。
“惜朝，惜朝！”戚少商被迫踉跄着前进，“现在是白天！”
“竹帘放下就是晚上了！”

30
“惜朝，我爱你……”戚少商不断地吻着他，不断地强调。犹如魔咒，将他缠绕。
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我好痛，真的好痛！顾惜朝默默地侧过脸去，你现在越爱我，将来……不！不是将来，是明天起就会越恨我！
“惜朝，”戚少商又扳过他的脸，问：“你爱我吗？”
顾惜朝不说话，戚少商额上的汗珠滴落在他的胸膛上，滚烫的温度，几乎要把他的胸膛烫穿！
“真是别扭！”戚少商笑着亲了他一口。
“啊……”顾惜朝颤抖着手指捉住他的胳膊，声音也破碎了，“你……别，别这样……”
“说！说你爱我！说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我不能！我不能！戚少商，我永远都不能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不能！！
“唉！”戚少商轻轻地抚着顾惜朝紧皱的眉头叹息，即便是昏睡的时候他还是皱着眉！到最后也没能逼出他想听的话，看来还得继续努力！
“什么时候了？”顾惜朝悠悠转醒，低声问戚少商。
“三更半夜！睡吧！”戚少商笑着答他。
“好！”顾惜朝应了一声。一扬手，戚少商倒在了他的边上。
少商，我见到司徒空了，他什么都说了，我杀了他。为什么让我到今天才知道？……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是我一直都太固执，我怎么就忘了，忘了会骗人的那个是我顾惜朝，而不是你戚少商。我真的很后悔，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要错过？如果当年没有认识你，如果没有信了你那句“知音”，如果没有习惯你的陪伴，如果我狠心不救你，如果当时就告诉你碧幽寒冥功的真相，如果我不曾说过那么绝情的话，如果我没有被三皇兄找到……会不会一切就会不同？至少，至少我不用像现在这样难以选择！
你爱我，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你一开始就爱我，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只是爱。可过了今晚，你会恨我，曾经有多少爱我，就会有多少恨我。你究竟爱我多少，戚少商？是深还是浅？
可我爱你，你知道吗？我从今天开始爱你，又或者早就已经开始爱你，只是到今天才察觉，一旦开始了，我就没办法停止，我该怎么办？你会恨我，你会恨我，我该怎么办？
这世界真是可笑，我们俩，明明有情，又为什么只有今晚，只有今晚才是相爱的？只有今晚……
戚少商，我爱你，可我永远都不能让你知道！只要你不知道，你就不会太痛苦！你爱我，我会记在心上，一辈子，有一天算一天，这句话，我顾惜朝绝不食言，也绝不后悔！
顾惜朝安顿好戚少商，静静地看着他。都说九现神龙戚少商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侠，有谁知道他睡着的样子是这么可爱的？还有酒窝！感觉心口又是一热，顾惜朝努力了一下，把涌起的鲜血咽了下去，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少商，我原本想死在你的手上，现在却不想了。亲手杀死自己最心爱的人，太残忍！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我曾经杀了晚晴，即便她只是个替身！我不能让你承受我受过的苦！
我毁了父皇的大计，你知不知道父皇原想同时灭了大宋和大辽，但现在……大辽我不管，大宋他是灭不了了！他一定很生气，或许他会给我一个痛快……
我爱你，说一千遍、一万遍我爱你也抵不上为你做一件你真正需要的事。戚少商，我爱你！所以，我为你保住大宋！

顾惜朝走出房门，很镇静地来到厨房，亲手泡一杯参茶，把完颜烈给他的毒药放进去。然后来到诸葛神侯的书房，敲门。
诸葛神侯看到顾惜朝深夜造访，却没有丝毫惊讶，直接把他迎了进去。在灯光下看到他颈处有一个红色的吻痕，心又不禁一沉，这孩子……他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掩上那吻痕，“你自己保重！”
顾惜朝笑了笑，把参茶放在几案上，道：“神侯，我今晚来是有一个问题想问。”
诸葛神侯不甚在意地饮了一口参茶，道：“但说无妨。”
“我想问，诸葛神侯以为天下大势如何？”这句诸葛神侯曾经问过他的话，他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诸葛神侯猛一惊，随即又了然，道：“辽金两国近年来势成水火，大宋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
“何以见得？”
“如若宋室国力昌盛，大可以坐山观虎斗。但正因为宋室积弱，即便有渔翁之利，凭大宋的国力也无法吸纳。大宋必须找一个盟友，方可逐鹿。”
“诸葛神侯意属大金？”
“正是！”
“鼠目寸光！”顾惜朝不给他面子直接呵斥他，“诸葛神侯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诸葛神侯只知辽国国力日衰，与之结盟实非良策。却不知大金亦是虎狼之国，灭了大辽之后，大金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大宋！”
“我知道，也很明白，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尤其是两国相交！”诸葛神侯笑了笑，问：“顾公子可知大宋与大辽之间的战争打了多少年了？”
“自太宗皇帝起大宋便屡受辽国欺压。”
“正是！自太宗皇帝起！顾公子又可知历年来死在与辽国作战沙场上的将士有多少？”
“这……”
“不计其数！”诸葛神侯的语气无比沉重，“宋辽两国的仇怨已经结得太深，是不可能化解的！即便我答应，皇上也不会答应；皇上答应，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所以，这次辽国派使节来商议结盟灭金一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与辽国结盟，国体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