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祭 作者:流云南行(晋江2013.08.14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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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天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主,齐姜夫人用自己的荣华富贵保全了你的性命,还请公主珍惜才是。”空无还在说着什么,我却无心再听,是我…是我害了母亲么…曲夫人时常说郑国的灾难近了…也是因为我么…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撰着,耳中刺痛不已,只觉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而后竟两眼一黑失了知觉。
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幽思殿的寝塌之上。我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发现并不疼,而身上也无一点外伤,便急忙起身跑向宫墙边的梧桐树。身后传来母亲的叫唤声,“弥萨,你怎么了?”
我转头看着母亲,不知该说什么,昨夜我分明记着自己心痛的要昏过去,而后两眼一黑自宫墙上一栽而下,而此刻我竟毫发无损的在寝塌上醒来。难道昨夜的一切都是梦吗?那么空无呢?他是如何进了我的梦。
我想问母亲昨夜我是何时睡下,却又怕母亲觉得奇怪便缄口改而问道“母亲,是谁为我取名叫弥萨?”
“是巫虚天师为你取的名。”母亲微微一笑,将那没有手指的手伸向我,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母亲的手。“为什么叫弥萨?”
“弥足行远,萨祭天下。”母亲缓缓出口。
弥足行远……萨祭天下…我默默念着,而后轻轻问道:“巫虚天师是不是有个徒弟叫空无?”
母亲回头看着我疑惑道:“空无与太子辽同年,你从未出过幽思殿,你怎知晓?”
我无措的看着母亲却不能告诉她我昨夜见过巫虚天师的徒弟,便只能说是听来送膳食的宫女们说起过。母亲便信了我的话,牵着我回到殿内。看着母亲的手我想起了空无的话‘若为女子必是亡国之祸,祸倾天下。’是我害了母亲么?
“母亲,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罢。”母亲依旧温柔的对着我笑。
“是孩儿害了你么?”我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目光盯着母亲。
而母亲却只是轻笑“这不该成为一个问题。你怎么会问这样的傻问题。”
我松开母亲的手,身体朝后方退了一步,声音不由的也变得凄凄:“母亲,对孩儿来说,这是个问题…天字号的…大问题。”如果是因为孩儿让你沦落自此,那么孩儿将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是我的女儿,怎么会是你害了我呢,你是春天里最美的花朵,是母亲日日都至于心上的珍宝,怎么会是你害了我呢。是母亲自己犯了错,犯了大错还连累了你。”母亲静静说着她将我轻轻拥入怀中,我发觉我的脖颈一片湿润,我知晓,母亲在哭。
曲夫人远远的站着,看着我们,我抬起头注视着天边的流云,而后我听到了曲夫人的声音,她说,“命亦如此无需恐慌。”
母亲停止了落泪。此后我便不再问这样的问题,只是时常想起空无的话语,以及他说太子辽夜惊之事,不知太子辽现在是否还夜夜听到哭声,是赵夫人入了他的梦么?我努力的回忆着赵夫人的样子,此时,我竟想不起赵夫人的眉眼,她淡出了我的人生,亦淡出了我的回忆。
永巷的尽头幽思殿的生活依旧如故。我依旧时常趁夫人们入睡之后爬上梧桐树,跨步坐在宫墙之上,双目紧紧的盯着永巷的那头,可是自那以后空无再没来过,一次也无。
某些夜晚,我会迫不及待地早早上床。在温暖床榻里,期待自己能够重入有空无的梦境。恐惧的心跳、放纵的逃遁、失重的下坠。绮丽诡异的梦魇,是灵魂深处黑暗而惊艳的花园。很多时候,恍然的一刻觉得梦魇是一种真实,而清醒才是沉睡。就好象黑夜是我的白天。白天是我的黑夜。
☆、第三章 亡灵入梦子归啼
再次离开幽思殿,是因为王父病重。巫虚天师说,王要康复,所有子嗣必须环绕其周咏唱清静经。我是王的女儿,即便是不受宠而被禁足幽思殿的女儿,却也依旧流着王的血,因而我必须前往。
在我踏进王父的寝宫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有的平淡,有的惊奇,有的厌恶,各式各样。而我却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我只是注视着软榻上的王者,他是我的父亲,我从未谋面的父亲,我想看清他的面容,我想,我和他应该长的很相像,因为我的母亲时常注视着我而后叹息,“弥萨,你们长得真像,像极了。”而我自幼便知晓,我与母亲并不相像,那么母亲口中的“你们”指的必定是我与父亲。
可是不论我如何努力我都无法看到他的面容,我失望的收回目光开始注视我身边的兄弟姐妹们,当我看向他们时,接收到的皆是他们鄙夷的目光,才发现我和他们是那么的不一样,他们对于我来说是那样的陌生,仿佛我们并非手足。我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们。
我静静的独自一人跪在人群的后方,才跪下,我的四周空瞬间余了许多,我会意,他们这是在嫌弃我,嫌弃我在幽思殿中长大,而且永远也不能离开幽思殿,将来也要在那里终老,如果不是因为王父病重,他们一定不是像现在这边退离我的身侧,而是恶语相向的驱逐我,或许会毫不留情的将我推开罢。
意识到这一点,我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幸而如此。我明白,同为王的子嗣,可是我注定要走跟他们不一样的路,因为我是女祸,我的存在就是个罪。
我跪拜着,一句一句的咏唱清静经,心中想着,这样的时刻空无一定也会来吧。于是我抬眼看向四周,好似无需找寻,目光便轻易的被空无吸走,庄严的宫殿里,空无仿佛身置隔世的空间,只见他一身洁白雪衣,静静的站在王父的寝塌边,面容如玉,神情无喜无怒,无忧无怖,他纯黑的眼眸边缘好似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
我终于又见到了他。这一切曾经等待的是那么艰难,而这一刻来的又是那般的轻易,这是上苍为一切初恋的少女所扶持的全部懿旨,空无就等于快乐,等于我的全部光明,在等待与他再次相遇的那段日子里,我动用了全部的智慧和想象,在脑海中反复演绎着这个迷人的故事。我作为王父的弃女,早已经被人遗忘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中,他的出现如同云层中透出的阳光,使我那曾经毫无未来的灰暗生活从此将具有了诚实的走向。
此时他的头微微转向我,四目交接的瞬间,我看到他的嘴角轻轻向上弯起,而后瞬间收笑,我知道他在对我笑。
我收回了目光遂低下头轻声咏唱着清静经,这是母亲连夜教会我的,也是我第一次听母亲咏唱。
此时我发现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他的突然加入,让我皆不及防,差点将我挤的跪坐在地,他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轻轻的移开了身,我与他齐跪着,就那样紧紧的挨在了一起,我的四周立刻充满了药的香气,是他身上传来的罢?而他也开始了咏唱,声音像流云缓缓滑过天空: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
他的声音很好听,可是却隐约透着一股疲惫,咏唱中伴随着轻轻的咳嗽。我听着他的声音不禁心想,他是我的兄弟罢?他靠我如此近,不知道我是被王父抛弃的女儿么?他不怕沾染了我的污浊之气么?不知不觉中,我竟忘了咏唱。
“别停。”他说。
直到咏唱结束我才抬起头看他。只见他头上缠着绷带,脸色白得像天边的流云,颧骨高高地凸起,眼圈乌黑,却透着不一样的神彩,我突然觉得他像极了什么人,却如何也记不起。而此时王父突然开始咳嗽,渐渐咳嗽愈加的剧烈,所有在场的人都紧张的聚拢向王父,此时的他咳出了一团污物。巫虚天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说病痛已经威胁不到王的生命。
而我身边的男子也被宫役扶起,他们叫他太子。原来,原来他是辽,十七岁的太子——辽。
他就站在我的身边,他低头目光与我的撞在一起,我急忙低下头,我不知道他的目光是否已经掠过我的头顶看向它处。
巫虚天师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王需静养所有人皆退避。太子第一个被搀扶着离去,而我等所有人走后才迈出王父的寝宫,宫役们在我的前方牵引着我,不知走了多久,我才发现这似乎不是回幽思殿的路,“不回幽思殿么?”
“王女,王后要见你。”宫役回答。
听到王后,我不由疑惑,“见我?王后为何要见我?”
“老奴不知,王女只管跟随,到了便知是何事。”宫役回答,我便不再询问。
不知走了多久,宫役终于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的宫殿道“这是王后正宫,王女请进去罢。”语罢便垂首立定。我看着正宫独自跨入,只见王后端坐在凤椅之上目光威严,我随跪下低着头“弥萨拜见王后。”
王后只是静静的坐着,很久,久到我以为王后是否是因为疲惫而在凤椅上睡着了。不知所措时,耳边传来了王后的声音“抬起头来。”
我抬头,我看到了王后突变的脸色,她喃喃道“真的像极了…”而后王后恢复神色,声音也变得冷漠:“十四年前你刚降生之时,天师巫虚说你长大必为祸水,我当时只觉得天师夸大了其词,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可不信,才堪堪十四岁,竟已经出落的如此动人。”
听到王后的话语,我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手心却被冷汗湿了一片,心中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喊着“我不是祸水…我不是…”
“姿色美丽的女人一旦被天下人所知,最终都会沦为祸水,小则倾城,大则亡国,自古如此,夏代帝王的妻子妹喜,殷商纣王的宠妃妲己,周幽王的妃子褒姒,哪一个不是貌美若仙,可是她们哪一个得了好下场?所谓红颜薄命,便不可能福寿全归。”
“王后娘娘,您说的这些人跟孩儿都没有什么关系…”我抬头看着王后打断了她的话语。我不想再听她说这些,即使她是王后,我也不想听她说这些,我不是祸水…我不是。
对于我的出口打断,我不知王后娘娘是否会发怒,只是抬头盯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此时,王后自凤座上站起,缓步朝我走来,我跪在原地直着腰板,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慢慢的王后半蹲在我的面前,看着我,她的鼻息掠过我的面颊,她说“我讨厌你看我的眼神,妖里妖气的,我讨厌你现在看我的样子,和你那该死的母亲有什么两样!我讨厌你这样看着我!你别这样看着我!”她的声调突然提高,吓得一旁的宫婢们全都跪下了身。
“我当然像我的母亲,我与母亲都是这宫里最悲哀的范例,在这巍巍的郑国太初宫里,从来都不曾有我与母亲的栖息之地,只能生活在偌大的太初宫中最阴暗的角落里,从此花落人亡无人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开口吐出了这番话。
王后紧紧的盯着我的脸,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她那涂着红色丹蔻的指头紧紧的捏着我的下颚。我看到她瞳孔中我镇定的样子,想来是我此刻强装出来的镇定激怒了她。我不知道她会对我做什么,也不管她会对我做什么。
片刻,王后松开了手,站起了身,她背对我,她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弥萨,你长大了,可是有时候长大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虽将你禁足于幽思殿可从来都未断过你们的粮水,你该学会感恩,你好自为之。”而后摆手示意我退下。
我艰难起身,颤颤巍巍的逃离了王后中宫,身上所有的气力仿佛被抽空。在路过凌云台时,我看到太子辽单薄的身影,他站在凌云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我觉得只要一阵风吹过他都可能栽下凌云台。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注视我的兄长——辽,他活得典雅而隆重,并且时刻都在动员他的热情、他的怜悯,来呈现一个太子所应有的风采与气度,然而辽却是悲伤的,他的身上似乎永远荡漾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悲哀和秋水般冰冷的孤独。
当我跨入幽思殿时,我猛然想起了赵夫人的面容。
夜,我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我想告诉她王后召见我之事,可是转念一想却改了口“我今天见到了太子。”
母亲只是拍着我的背,并没有说话,可我知道她在听,我兀自道“他长的真像死去的赵夫人。”
母亲的手骤然停止,而后又再度轻拍我的背,我听到了母亲的一声叹息:“太子辽本就是赵姬所生,赵姬在生太子时,赵姬的父亲犯了错,王瞒着赵姬将她父亲处了极刑。赵姬便日日夜夜在王的寝宫中吵闹,哭哭啼啼。王一怒之下便将赵姬禁足于无痕殿,而让王后抱走了太子,没了父亲又失去孩子的赵姬独自一人在无痕中日夜哭泣,待王想起她时,赵姬已经疯了……”
母亲说完后,又是一声叹息。
“那太子知道赵姬是自己母亲么?”
母亲摇头:“不知道。”
黑暗中,我伸手摸着母亲的面颊不再言语。我突然知道为何太子辽日日夜夜都听到有人在哭泣了,是赵夫人入了他的梦,一定是这样……
☆、第四章 骤然成长心幽幽
“弥萨,你就是个祸害,你的存在让你的母亲受尽苦楚,你会给郑国带来未知的灾难,为什么你不去死?”王后尖酸刻薄的在我耳边回响,我跪在冰冷的大殿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我母亲告诉我,我是她心头开出的小花,我是她的全部!不是我害了她!自我出生至今郑国也一直和平着,我并没有给郑国带来灾难,请别这样说我!”我捂着双耳摇头叫着。灰暗的宫室中有风穿堂而过,将王后火红的华服吹的咧咧作响。
“哈哈,全部?你确实是你母亲的全部,因为除了你,她什么也没有,就连曾经擅弹琵琶的十根手指也失去了。你呢,小弥萨,你有什么?除了这张蛊惑人心的脸以外,你有什么?”王后慢慢朝我走来,火色的华服将地面铺满,血红一片。而她的脸在我面前不断的放大,那涂着丹蔻的纤纤手指捏着我的下颚,越来越紧,我害怕的朝后方缩去,却如何也躲开了王后的手,口中依旧不服输的叫唤着:“我还有曲夫人和赵夫人…”
“曲夫人?赵夫人?一个神神叨叨,一个疯疯癫癫。这便是你的全部吗?哈哈。”王后笑着,而后从身后抽出了一把红亮的匕首,那锋利的刀锋紧紧的贴着我的脸,她说:“亡国之祸么?无非就是仗着倾城的面容,长大了必定和你的母亲一样迷惑君主,祸乱天下。我这就将它毁去可好?我的小弥萨,我这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好…哈哈!”
“母亲救我!救我!”我用力的推来了王后,慌乱的起身跑向殿外,可是那门却如同与我做对一般如何也打不开。我惊恐的转头回望,王后已经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