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姜 - 钩沉·释天-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时无语,整个上林殿亦一派死寂,直至忘儿携了百兽神的灵狐杖与力珠来,才带回些声响。
“上神,我要了六颗力珠来!”忘儿平复了下有些急促的气息,将灵狐杖与力珠交予水镜月。
此时的水镜月似乎已全然回神,微一沉吟便点了个头道:“唔,这狐妖锻过魂,看来坚强得很,妖力之光又挺纯,便不需用灵狐杖那根无用的破棍子了。忘儿,与你念儿拿着力珠站于东西二角。”吩咐着,她又从怀中取出一枚似是长至三四尺的菰苗,覆于命珠之上。
忘儿一瞅,识得就是上回东方呵罗提国使神献来的养神芝,听说味如上清之甘露,已死之人覆之则生,看来方才上神是去了呵罗提国了。
水镜月端了神色,指衔五枚五矅神珠,咒一起,五矅神珠便浮于空中。她纤指画了个圈,将月华一引,使之如一柄细剑,执于手中,随珠光而起咒舞。念忘二人俱被这月华辉映,五色流澹之光给迷了心神,也直欲跟着一起舞动。空气里似乎弥漫开一阵养神芝的奇香与雾湿雨润的水泽之汽,耳边还远远地传来那阵阵清冷却别赋勾人神魂的柔曼嗓音:
“……元阳之气,映照其身,与元合冥,太阴育精,内练丹心,三光同辉,神真来寻。三五反真,来授其身,外摄游魂,内周魄精。九天符命,木胎练骨,灵宝符命,草叶练肢。五灵安镇,赤金理肺,华木荣肝,玄水泽肾,神火佐心,厚土润脾,百节调柔,化液在玄,中山神咒,起元安灵,重塑肉身,万载长存……”
这一唱诵,一咒舞,命珠的红光便随之愈盛,水镜月额间那由即心剑所化环饰亦随着这红光而银芒闪耀,竟似与之唱和般。红光、银芒、月辉交映,照得这上林殿妖冶而神秘,令人迷醉。
突地,水镜月舞一停,口中沉声一喝“成”,那五枚五矅神珠便各自发出金木水火土之光,直纳入那闪动的命珠之中,而念忘二人手中的力珠也化成光芒融入其间。
命珠在多重光映之下,慢慢显出一副蜷缩的人形来,浑身似还被囚着锁链。念忘二人亲见其伤痕累累的人形命珠时,心中不由都起怜悯,望向水镜月,正欲求她解了那缚住元神的“刑业之锁”,却见水镜月却似毫不不为所动地再次施法,汇入其命元的五矅神珠立时互化,不多久,五星台上鸢尾已显出其眉目深锁,伤痕遍体的肉身来。
念忘二人瞧得心惊,那皮肉外翻,血色长流的肉身,几乎不存完好之处了……
水镜月挑了挑眉,五指一张,鸢尾重伤的躯体上便覆了一罗轻如蝉翼的帛衣。“嗯,我累了,你们把他抬进去上药吧。”说着,便转身回殿,对于鸢尾的伤势,更是眼也不抬。
然而才迈了步子,风信便带过一阵争吵声,忘儿一听护门草那声声“不许进去!”的娇喝,便叹着气把眉头一皱,“准又是宵然大人来了!这也真是!今天都来了五趟了,这会儿这么晚了还来……”忘儿口中抱怨,却仍是瞅水镜月的脸色,见她满脸不耐,便快走了几步先行打发了事。
“忘儿,”水镜月拦了下,“他到底什么事?”
“还不就是天一池那档子事!先质问纵容养患,现又来说判得太轻……”怎么折腾他都有话说,整一个没事找事!换她都不耐烦了,更别说上神。
果然,水镜月听了一半就掉头往殿里走,也不知纤手怎么画了个圈,便有一道细微的水龙飞向忘儿。忘儿赶紧接在手上,只听她道:“把他赶出上林殿,再往门前设下水龙五阵,他那么闲就让他绕去吧!”
“是。”忘儿抿嘴,与念儿相视一笑,见念儿已施法托起正自重伤昏迷的鸢尾往殿里去,便手上攥紧了水龙往苑门去。
寝殿里,水镜月躺了会儿,却仍是满脑子想着那只小狐妖红艳异常的锻魂。翻了几个身仍是无眠,她索性就披衣起来,窗台下,月色已较初时黯淡了许多,空气中异香屡屡,一时衬得上林殿静极。
这小妖宿世皆为草木凡胎,直到这一世才修得了个兽类,为何其命元珠竟会是一颗锻魂?这即便在《九宫明匣》、《琅简蕊书》这等上古秘书中都极少见闻,为何他却有?明明是为锻魂,该生就一副火性才是,却为何偏偏带着与自己一脉相承的水泽之汽?而那呈现一片洪蒙之象的累世之源,他到底做过什么?
水镜月想着,忍不住唤出精元之水用作命盘推算。她手一挥,眼前的窗台便似成了湖面之镜,继而毫光不见,成了一渊极为幽邃的旋涡慢慢旋转着。水镜月专注地盯着这渊旋涡,口中默念咒诀,那旋涡忽然便转得快起来,一些破碎的图案飞快逝去,一直被吸入那旋涡最深最暗处。水镜月越念越快,旋涡也越转越快,那处深黑亦越扩越大,直到最后,旋涡忽然散去,只剩下一团团洪蒙不清的云雾四处飘着。
眼见这累世之源如此晦暗模糊,水镜月叹了口气,将手放下,正待收回精元之水,却忽见深黑中的团团云雾渐渐汇合成一个人形,似是一个女子,却又不像,但却令水镜月心中一阵悸动,极为熟悉,仿佛与生俱来的感觉袭上心头,令她不由怔忡。
然而不过一瞬,水镜月还来不及去思索,甚至连看清亦不曾,那云雾便又飘散,那深黑处,只浮现几座巍峨的山峰来。水镜月瞧着山峰似有些眼熟,但心中一直留着那团影子,便不曾细想,片刻之后,那山峰也不见了,只剩下漆漆的一团黑。
水镜月唤回精元之水,心中疑团反较初时更多,想不通之余,便更觉鸢尾是个麻烦精。而此时,外间风信传来殿外的情形,忘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将宵然赶走了,但那家伙迷了水龙五阵,嘴巴却还不老实,一直吵吵嚷嚷,水镜月听得心头更烦,不由将气全撒到了宵然身上,一弹指,便将阵中的机关动了真格,安上了水刀与水龙卷。
不一会儿,风信里,宵然已然痛呼了好几声,可以想见已十分狼狈。水镜月一挑眉,索性将风信挥手弹开,自行休息去了。
第七章
第七章 魇梦
……很热,就像是被人闷在锅里,周围有着嘈杂的声音,但却半句也听不清。
鸢尾竭力想睁开眼,却发觉这眼皮似是被缝上了般疼,那微微的缝隙里,有种种光怪陆离的色彩透进来,令他的头发晕。
“上神,这小狐妖情况不对。”
什么声音?小狐妖是说它么?仿佛由灵魂深处传来一声叹息,叹得鸢尾莫名,只模糊地感觉那叹息中还夹了一句:这一世,原来是狐狸。
鸢尾不懂,想琢磨,却发觉头更疼了,像是快要炸裂了似的,他忍不住想要喊出来。周身的热更盛了,而此时,他似乎也能睁开眼了。
什么地方?他茫然着,周身都是透了水看似的热浪蒸腾,人影憧憧,像恶心的虫子在蠕动,偶尔窜上几簇火苗,青红相杂,烧得似连骨头都快化了。
“看来不论什么妖孽,任有通天的本事,也经不得这弭彰业火的熔锻啊!到底不愧是东王公。”
鸢尾由蠕动的热汽中吃力地看过去,也只隐约瞧见两抹人影,白衣紫授,一身飘逸,连那蠕动的脸上的微笑虽经扭曲,亦有种高华优雅之态。
“举手之劳。”似有人影摆手,鸢尾看不清了,那青红相杂的火光更盛,锻烤得浑身都成了块烧红的铁,已经无法喘息了。
“把植楮果都给他吃了!”
耳边这一声清冷的话方落,头顶便汇入一阵清凉,鸢尾赶紧喘了几口气,那灼热的火气似是稍退了。
也不对,鸢尾喘着气,忽然发觉不是火光弱了,而是他,仿佛被抽离了身子,只模糊地看着那抹异红的人形依旧被愈旺的火熔锻着。
“弭彰业火……”他不由低喃了一句,随即头顶的清凉顿消,他又置身炎酷的业火之中。耳中似听得到许多质问。
“混沌之元你到底藏哪儿了?”
“胡臣早已尸化山岳,胡灵更是尸骨不存,你还守什么?”
尸骨无存?不知为何,听得这个名字与“尸骨无存”相连,鸢尾就觉得魂魄都叫重锤给砸了一记,那痛,比这弭彰业火之力都叫人难以忍受。
“哼,就算不是尸骨无存,也早已魂飞魄散不知归于何处,你又何苦执迷?”
“胡灵于你何尝有过什么,只是你心存异想罢了,如今又何必?”
胡灵,胡灵是谁?鸢尾疑惑着,然而每想一遍这名字,他就觉得似是每一处魂魄都欣喜而痛楚。只是,她到底是谁?胡灵……
水镜月瞅着鸢尾那浑身抽搐,满口妄语的样子,就知不对,待要喂食植楮果已是不及。当机立断,她一边让风信马上带话给栾木与帝休,让它们将果子带来,而自己已一手起印莲花,五指一翻,只见修长的细指极为柔软地在鸢尾脑袋上如水滑过,便润了脉生泉气入其灵台。
然而只微微好转了几分,鸢尾又开始胡话,含糊不清的词句里忽然就冒出了“弭彰业火”四字,继而就是“谁”“谁”的乱问。水镜月一诧,法力不由一顿,鸢尾的情形就立时不对。
也不待细思,水镜月一诧之后立时双眸微闭,以二指点其额心,另一手自心口引了滴精元之水顺势导入。待这滴水完全渗入之后,水镜月眉目一挑,一手捻诀,在其额心用力一按,“封印”。
语声一落,那印入额心的水滴便呈蓝色,渐渐渗入,将其命元透出的异红都徐徐压住,直至完全取代。
鸢尾这才平静下来,不复抽搐,也不复妄语,但却像死了一般,再无半点动静。念忘二人虽素来相信水镜月,然此时见如此模样,心中不由也急。
忘儿快语,立时就问了:“哎呀,他这会儿动静都没了,不会……”
水镜月瞥她一眼,哼了声,“死不了!”她看了会儿天,算风信就快到了,便补了一句:“这十天,就天天给它塞植楮果、栾木果以及帝休果,把鬼草摆在床头。”
“是。”忘儿见没事,心中便踏实多了,与念儿一起记下后,便转身去给满头汗的鸢尾擦汗、换衣。
水镜月瞅着她们忙了会儿,便转身离去,眉目之间是幽幽的沉吟,却瞧不出在想什么。望了会儿天,已是日出入巽,待要赶去紫微垣上丞府处理九宸的事,水镜月又觉迟了,索性不去。此时风信恰载着栾木与帝休的精灵抵达,水镜月挥了挥手,让它们直去鸢尾的卧房,自己便往苑外走。
本也是闲晃,继而想起了受她之命布天罗阵的蛮雷使者乙未居然负了伤,水镜月便打算过去问问战况,谁知还走不得几步路,便听得有人大吼一声:“水镜月,你站住!”
听到这声音,水镜月只略停了停,仍往前走,并不曾回头看一眼叫唤的人。
“水镜月,站住!你站住!”一团黑影冲来,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不放。
水镜月收住脚,也不看来人,直接就把眼光放在扯着她衣袖的那只手上。明明细长而文白的手,怎地会有如此鲁莽的举止?
那人脸色发黑,浑身狼狈,抿着唇僵持了许久,终于还是将手放开,“是你设的阵对不对?”
水镜月施施然地翻折着似乎被弄皱了的袖沿,随口漫应,“那又如何?”
听了这句,那人愈怒,一副原本清秀有加的五官几近移位,一手指着她抖了又抖,“你……你!”抖了半天,却见水镜月径直又往前行去,心里气急,却不得不追上去拦住她,“好!昨晚的事我不跟你计较!我们就说天一池狐妖的事!”
见说到天一池,她哼了声,微扬起白如砌雪的下巴,拿眼角极为轻慢地扫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能过问的事,罢了吧。”
“我身为少微大夫,有什么事不能过问!”那人黑了整张脸,心中怒极,却又素知水镜月那别人愈怒她愈得意的性子,只憋着心头冒血也撑住这口气。
听得这一句,水镜月倒是饶有趣味地回头瞧他,那目光由上一溜至下,眼见面前这人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才收回视线,淡笑了笑:“嗯,倒是挺能管事的!”
那人分不出是讽是嘉,只好跳过这一句,径直问道:“天一池狐妖犯的是叛天罪,这与三十六洞天丹山赤水天的人祭相类,后者还远未达其罪孽,为何狐族只由一人代刑冥府,而刁道长却要连其掌理的四水道人都一并处罚?”
“不为何,”水镜月漫应,“我瞅着狐狸顺眼罢了。”
“你……你……”来人气得直跳脚,蓦地转过身去狠咬了自己手背一口,才阴郁着脸转过来,怒气显是已压了下来。“好!这些事我都不跟你算!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准我这一整套掌理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法令?层层而下,务求尽职尽分,每层督管,可使日常事务不至荒怠堆积。这法令一行,那是绝难再出长达百余年的人祭之祸,这可是大利于天下的事,你为何不准?
“哦,是这条法令啊……”水镜月恍然地点点头,随即轻笑着朝他瞥了眼,“大利于天下?何以见得?我还能够相信你么?”
“你……”
那人又要发怒,却见水镜月转过身去,“上次筹制王母寿辰的凡界贺礼,也交由你去办了啊!结果呢?”
一句话,成功堵上了那人的嘴,一口气顿时一泄。那次王母寿诞彩礼的确是被他给搞砸了,一级级下去,盘剥不断,最后酿成四五处福地被逼叛天。他抿着唇憋了会儿,“这次不同的……”
水镜月也不看他,继续往前走着,任他在旁紧依不舍地跟着,“霄然,你会信一个手无实权的人的承诺么?”她一针见血,直逼霄然的痛处。
霄然是东华君新收罗到的人才,才识卓越,却稍嫌躁进。平素水镜月偶有逗着太微垣那帮子老朽神官玩的,但对于霄然却着实是鸡蛋里挑骨头地直瞅着他的错处。但凡他提出的政见,她总要寻点岔子,将这位新人的棱角硬是拿着锉刀来锉,每每气得他脸色发黑跑去上林殿理论。
许是不甘心一直被这么不当回事儿,霄然一步跨到她面前,两手一张,拦住她的去路,“这是益事,你就算不信我,也不该在背后使绊儿呀!”他满肚子的气终于给暴出一句赌气的话来,“你也不是全没个错处!天一池狐妖轻判是一桩,那小狐妖一人身代十数重地狱重刑,又被取了灵骨,这即便是重罪之人亦不曾遭受。想来这二事齐发,帝君是不能不管的!”
水镜月眉一挑,眼中敛了些许精光,“哦?”
霄然不理她一脸淡漠,大声道:“没有人是应该被牺牲的!”
“那你的意思是连着把冥府大小神明都一一给告了?”她浅笑,话锋已厉。
霄然听得这一句话,顿时呆了,开始时不过是非一念,他只是觉得水镜月行事过于狠戾,便写了折子上去,细细想来,这种做法的确有欠思虑。心中已是自认失策,但面上却极不愿认栽,硬是拦了她僵在那里。
正此时,老君骑着那头老青牛往这里行过,见着水镜月与霄然二人,便笑呵呵地下来招呼。“呵呵呵,哎呀,难得两位忙人都叫老朽给遇上了!”他笑眯着眼瞅了瞅水镜月的脸色,“上神这是要忙何事去啊?”
“老君啊,我正想着去看过蛮雷使者乙未就找您下盘棋呢!”水镜月笑着寒喧。
霄然一听却有气,不由嘀咕了一句:“哼!什么蛮雷使者!准是编派着由头躲懒呢!”
水镜月正烦着他老缠个没完,此时见老君,更是找着岔子就想脱身:“哼,小子!要在我水镜月面前儿指手划脚地说话,还是先去把天界神职表给背熟了再说!免得什么事都管的时候还不知管的是哪方事务!”丢下这句,她立时转身就走,遑论是霄然了,就连老君也只点了个头就翩然远去。
霄然有些摸不着路,想拦住她,却是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直往雷霆部行去。
一旁看得有趣的老君笑呵呵地道:“少微大夫是新俊之才,于天廷众神之职只怕还不熟吧?”
霄然见老君似有意相告,也便认了真,虚心求问,早没了方才那股子莽撞样。“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