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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盛唐夜唱-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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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众人都笑起来。
    “以武守边即可;方才叶十一你之意思;却是进击。”储光羲道。
    “自然是进攻;进攻乃最好之防卫。年年秋高马肥之时;蛮夷牧场草枯;他们无事可做;便想着入中原劫掠。年年如此;故秦燕诸国;纷修长城。长城虽固;终有防不胜防之处;何如主动出击?兵法云;先发者制人。俗语亦说;只有千日为贼;未有千日防贼者”
    众人多少都知些兵事;当然明白获取战略主动权的重要性;因此在这一点上;众人都点头表示认可。只不过李颀想了想;起身又道:“虽是如此;终难免穷兵黩武;如汉武帝一般劳民伤财;至少百姓受累。”
    “李公方才之诗甚好;‘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然而;入汉家者;岂只蒲桃惜哉武帝时群臣见识浅陋;不知其用罢了。以蒲桃酿酒;可免民间以口粮制酒。苜蓿为上佳牧草;可补中原马场不足之憾;且生地种植苜蓿;可增加土地肥力。大宛马;天下名驹;若以之为种;改良我中原战马;何愁马力不及猃狁?汉武帝为一己私欲而动兵戈于外域;并不足取;但若是为天下百姓之利动刀兵呢?”
    “为天下百姓之利?”
    “正是为天下百姓之利;自张骞凿空绝域;塞上商旅往来不绝;若是能择要害之地;向往来胡商征税;每多增一分商税;便可少向中原百姓征一分庸调。民不困而国库足;此大善之政也量天下之财物;养华夏之生民;岂非大善
    叶畅侃侃而谈;众人听他点评古人行事;虽不是什么极深的道理;但看问题的角度;却颇有独到之处;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谁来反驳他。
    王维原是想说话的;但一想到自己与叶畅的关系刚刚缓和;便又紧紧闭住了嘴。綦毋潜见无人应对;便起身道:“十一郎之言虽是有理;但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谨慎;妄动刀兵;非国家百姓之福。”
    “綦公所说甚是;战亦或和;皆为国家百姓之福祗;而不应是为君王个人之喜好。”叶畅抿了一下嘴;终于还是决定把心中所想的话说出来:“有一事;某极担忧。”
    “何事?”
    “某读史书;察历朝兴衰之事;略有所得。以汉为例;汉初之时;承秦末战乱之衰;天下人口;不过一千五百万。但至武帝之时;便增至三千万;至宣帝、元帝之时;人口更至五六千万。人口滋生;原是盛世之景;可却种下乱世之因”
    众人听得都动容:“此危情耸听是也”
    “诸公请想;宣、元二帝之时;人口三倍于汉初;可耕地、山林、河泽;可曾三倍于汉初?这较汉初多出的三四千万人;耗尽地力;无食无衣;乃至为奸人所惑;西汉有绿林、赤眉之乱;而至东汉;又如此循环;至有黄巾之祸”说到这;叶畅扬声道:“我大唐开国之初;人口一千五百万;与汉初相近;太宗贞观二十三年;为一千九百万;中宗神龙元年;人口三千七百余万;今上天宝元年;计口四千五百万——诸公皆知;此中数字;未算奴婢;若加上三千万奴婢之数;口七千万有余”
    方才众人还觉得;叶畅是在危言耸听;可是这一连串的数字报了出来;他们虽不知叶畅是从何得知的;可是也不禁心中冰冷。
    “地力有限;供养如今七千万余口;已近竭矣。圣人自长安东巡洛阳;非为奢侈;只因关中地力已尽;不足供养长安百万之民。如今尚可维持;可人口滋生;待一万万之数时;国家当如何是好?待二万万之数时;国家又当如何是好?”
    “叭”
    叶畅说到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坐下。座中诸诗人;却都是呆若木鸡;更有人手中筷箸都拿捏不住;任其跌落于地。
    人口;乃是朝廷的财富;但是叶畅却揭露出另一个恐怖的事实;就是当这财富膨胀到一定数量;便会成为朝廷的负担。
    在座者皆是聪明人;其中熟读史书的;还从叶畅的暗示中得出了结论:战争;唯有改朝换代的战争;才能消灭过剩的人口。
    想到那个结果;众人就不寒而粟。
    好一会儿;张旭才勉强笑道:“原是说边事;叶十一如何扯到了这人口增殖与前汉兴亡之事了……喝酒;喝酒
    众人应付似的举杯;却个个都觉得难以下咽。
    王昌龄忍耐不住;放下杯后又问道:“十一郎必不放无的之矢;从边疆之事;说到人口——莫非十一郎是想以战事限制人口?”
    “非也;以战事消灭本国人口;乃外忍内残之策;非不得矣;绝不可行。”叶畅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某虽不才;却不会出此绝户之计。罢了;罢了;不扫诸位之兴;还是回到边事来——某亦有一诗;愿请诸君品评。”
    诗人谈到最后;自然还是要绕到诗上来;不过方才叶畅所言太过惊人;众人应者不免寥寥。
    叶畅胸中早有成竹;看着众人;乃缓缓说道:“此诗乃某梦中所见……”
    众人顿时哑然。



第154章 我是男儿为国羞
    叶畅一有诗作;便假托梦中所见;这几乎都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方才他还说了那么严重的事情;紧接着便又开始大扯他的梦境;众人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便是张旭;也不禁摇头:叶畅终究是年轻;性子太过跳脱。
    不过这“梦中所见”四字一出;却让雅间中压抑紧张的气氛淡去了好些。
    叶畅面带微笑;徐徐说道:“却是某梦中魂游北地;经瀚海戈壁;过阴山之时;见一石壁;壁上有纤纤指痕;旁有文字;书‘昭君出塞之时所留指印;十字。”
    众人莞尔;昭君出塞;有没有经过阴山;谁知道呢。
    “这十字之侧;乃是诗三首。其一题为《阴山昭君手迹》;诗如此:一拓纤痕更不收;翠微苍藓几经秋。谁陈帝子和番策;我是男儿为国羞。寒雨洗来香已尽;澹烟笼著恨长留。可怜黑水知人意;旁与吞声未忍休。”
    “其二题为《代昭君致意》: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其三题为《汉昭君手痕》:故乡飞鸟尚啁啾;何况悲笳出塞愁。青冢埋魂知不返;翠崖遗迹为谁留。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与国谋。行路至今空叹息;岩花野草自春秋。”
    当叶畅第一首中“谁陈帝子和番策;我是男儿为国羞”出来时;在座诸人;不禁个个面红耳赤。第二首中“遣妆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出来时;各人情不自禁咬牙切齿。第三首“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与国谋”一出;那边李俊兰便以袖掩面;待“行路至今空叹息;岩花野草自春秋”出后;她更是失声哭了一句;然后起身退席。
    论诗造诣;这三首加起来;未必能抵得上李颀那一首千古名篇;但论及其应景契合;却又有过之了。
    人人都知道;叶畅说是三首纪念昭君之诗;实际上却是借汉讽唐;刺如今和亲之策。
    唐人写诗;胆量极大;后来白居易就敢直接写《长恨歌》;假托汉皇之名;实写玄宗之事。叶畅这三首一气掷出;风格虽略有差别;但所言尽是一事:朝中诸公尸餐素位;文无策;武无勇;方须用一女子之躯和亲安边;不过徒劳无功罢了。
    “十一郎此三诗传出……今后再提和亲者;怕是要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张旭笑道。
    “原是不该和亲;十一郎在此事上;并未说错。”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岑参此时开口。
    “且住;且住;再下去;十一郎没准又要掷出什么大道理来。”张旭举手打断他的话:“今日原是为送綦孝通返乡雅会;便是有诗;也当为送别之作。”
    叶畅这才恍然大悟;无怪乎这些诗人能聚在一起;原是给綦毋潜送别。
    众人将话题转到送别之上;少不得诗句唱和;不过都不向叶畅索诗——若是索诗;这厮又说梦中所得;岂不让人哭笑不得。
    这正好;叶畅虽然记得不少送别诗;可是如今场合下却未必适用。他每次抄诗都会称是梦中所见;一个原因也在于此;所赋之诗若与眼前之情景有不适之处;他只要推到梦里便成了。
    说是梦;也没有错;随着在盛唐时间久了;另一世对叶畅来说已经有些恍惚;宛如一梦。
    酒宴散罢;那边綦毋潜自是乘船返乡;而李颀、高适、岑参三人却将叶畅拦了下来。
    这三人都是有志于边事者;虽然方才不赞同叶畅主动对周边蛮夷出击的战略;但对于如何与土蕃人作战;他们还是极感兴趣的。
    王维原本也是要与叶畅谈话的;可是见着这三人拉着叶畅不放;便与刘长卿、王昌龄携手离去。
    “诸蛮夷当中;土蕃最为难制;原因不在于其兵精将勇;而在于其地利。土蕃王庭汗帐;于高山峻岭之中;离平地有三千里之遥;我大唐将士;不习其地气;水土不服;先折十一;行动不便;再折十一;再加上不识道路、关隘;补给难运;又折十五。故此;我大唐将士只能以十分之三气力与之相争。某虽主张断绝和亲主动出击;却不是说立刻就要西征。”听得众人问如何应对土蕃;叶畅笑着解释道:“国争非一朝一夕之时;亦非一战一役之功;对土蕃;要十年准备;十年练兵;十年征伐;三十年抚定。”
    听得他这样说;李颀笑道:“原来如此;方才吾还在心中腹诽;叶十一郎年少气盛好大喜功;却不曾想竟是六十年远谋……”
    众人神情都有些不以为然;显是觉得叶畅此时又有些夸大西征的难度。叶畅对此却是很明白;要想与土蕃争锋;至少要有一支适应青藏高原环境的高原部队。
    众人又谈了一些对于奚、契丹等族的看法;叶畅皆是点到为止;饶是如此;他以后世大战略的眼光来分析大唐边患问题;仍然让三位有志于边事的诗人敬佩不已。
    这一聊便聊到华灯初上;外头的吏员们早就走了;傍晚的三通闭城鼓也已经结束;叶畅是回不得南市了。众人便联床夜话;话题也从边境;聊到了遥远的天竺、大食;还有更远的大秦。
    叶畅早就倦了;可三位诗人却缠着他不放;让他不得不强打精神支撑。待得鸡鸣;三人犹自兴意未尽;可是再也撑不住的叶畅已经发出了鼾声。
    “二位如何看这叶十一?”
    李颀轻轻推了一下叶畅;发觉他真睡着了;便向高适与岑参问道。
    “当世奇才;他将自己隐居之谷取名为卧龙谷;便是以诸葛孔明自诩;以某观之;便是不及孔明;相差亦不远矣。”岑参道。
    “某亦以为如此……高达夫;你呢;你以为如何?”
    高适却没有急着回答;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
    “高达夫?”见他不出声;李颀以为他也睡着了;便又问了一声。
    高适这时才缓缓开口:“某却觉得……叶十一应是介于曹魏武与孔明之间的人物。”
    “此言何意?”
    李颀与岑参都来了精神;高适目光高远;在众人当中向来有独到之处;他出此语;必有所据。
    “昔日许子将称曹魏武;治世之能臣;乱臣之奸雄。”高适低声道:“叶十一与之几近矣。”
    “幸哉;如今乃盛世。”李颀与岑参都觉得有些过了;李颀开玩笑道:“叶十一便是治世能臣……”
    以叶畅如今展露出来的本领;无论是改良生产技术;还是发明新的物产;或者是组织工程建设;“能臣”二字还是可以算得上的。但是李颀话只说到这;便悚然一惊。
    高适后面;还有半截话没有说出来啊。
    现在确实是盛世;但是大唐一片繁荣底下的潜流;却也瞒不过他们这些人。他们原本以为可能威胁到大唐的;只有边患;可叶畅提出的人口问题;却让他们意识到;大唐真正根本性的危险;还是来自于内部。
    此时矛盾还未激化;因此是盛世;可是按照叶畅的计算;大约四十年左右;人口就能增长二分之一到一倍;也就是说;到叶畅五十七八岁之时;大唐的人口;将会突破一万万;达到一万万二千万至一万万六千万——那个时候;大粮的粮食绢麻;足够大唐百姓所用么?
    若不足用;如今是多繁荣的盛世;那时便会是多可怕的乱世
    那个时候;叶畅五十七八岁;虽已老去;却未衰朽……
    “我等既与叶十一定交;当引之正途;不可任其率性为之。”李颀轻声说道。
    “李公所言甚是;此为友之道也。”
    他们暗中商议;却不知黑暗之中;叶畅睁开了眼。
    叶畅原是为了摆脱这三个好奇宝宝而装睡;却不曾想听得他们这番话语。这几位都是豪爽之人;才见一面;因为志趣相投;便视叶畅为友;叶畅心中很有些感动。
    不过……他们所说的“正途”;与叶畅自己觉得的“正途”似乎未必相合呢。
    次日早晨;在告别之后;叶畅继续去南市。说来也怪;在当日聚会之后;姚闱日日都跑到南市来;却不是找叶畅麻烦;而是跟着他后面跑前跑后——若不是叶畅有自知之明;简直要以为自己虎躯一震收了个小弟。
    李颀、高适与岑参都在洛阳长住;因此隔三岔五;也邀叶畅过往同游;叶畅忙得不可开交;哪有这样的闲功夫;婉拒了几回;他们便不再派人来了。
    今冬虽寒;可一直到十二月十五日;依然没有下雪。晴好的天气;让南市的改造工程进展较叶畅估计得快;一个半月时间;便已经拆出了一大片空地。接下来便要开始建造;此时东都治下的水泥坊也开始生产出水泥;加上各色砖石、木料;源源不断地顺着运河送到南市;再被送到工地上去。
    若是换作初时;这么多工作同时展开;必是乱糟糟一团;可是经过叶畅整治;如今灾民们都熟悉了各自工作;做起事情井然有序;整个工地显得忙而不乱。
    “真没想到;仅仅是两个月不到功夫;就能做成这么多事情;而且民夫皆不言累”姚闱站在车上;扶辕四望;感慨地对叶畅道:“叶十一果然有大本领。”
    “才只是起个头罢了;整个南市整治;需得花费三年时间。”叶畅却摇了摇头。
    放在另一世;这确实不算什么;一个包工头便能指挥好的事情罢了。只不过此时统筹之术尚未广泛传习;故此叶畅这点本领;也能唬得姚闱一惊一咋。
    “叶十一;你忒谦了;果然;你与传闻中的;不一样啊。”姚闱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些时日;不是总要我惩治我家那恶奴么;如今那厮已经被打发了。”
    他说到“打发”时;语气有些森然;叶畅讶然望了一眼。
    那恶奴为难叶畅手下军士;叶畅想要收拾不是一日两日;只是姚闱一直不愿意交出来。此时他突然提到;叶畅不免心中一动。
    “此前我不交出;因为那日之事;是我所授意。”姚闱声音低了下来:“其过不在他;而在于我。”
    “嗯?”
    “姚家到如今;已经是盛而转衰;家叔与堂兄;或贬或死……这是老天厌倦了我们姚家啊。”姚闱声音越发低了:“叶十一;我欲出外为吏;你觉得哪儿较好?”
    叶畅初时没有细想;指着东面说:“青州好……”
    但旋即;他身体一震;看着姚闱;神情有些疑惑。
    姚闱言中厌倦姚家的;只怕不是老天;而是自称天子的皇帝吧。此前姚闱种种跋扈;小错不断大过不犯;难道说只是他的自污之策?
    他在姚家;只是一个小人物;哪里需要什么自污……不是他的自污之策;而是姚家的自污之策才对。如今姚家几乎是四代同堂;姚崇虽死多年;门生故吏仍在;姚家高官显贵者不乏其人;这么庞大的一个家族;如何会不受李隆基猜忌
    “青州啊……”姚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拱了拱手:“多谢这些日子叶郎君教诲;来日若再相会;当再拜致谢。”
    说完之后;他便扬长而去;竟然片刻也未停留。
    “怪人一个。”叶畅身边的善直可听不出姚闱话语里隐藏的含义;喃喃嘟了一句。
    然而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唤:“叶十一;你做得好大事业”
    叶畅回过头去;却见李颀、高适与岑参三人连袂骑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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