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狸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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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千喜落了座,又仔仔细细大量了日夕山一番,惊呼道:“你比上次长大很多嘛!阿淑上次给我说你就指头那么大丁点——看来那凡人也是天赋异禀。”
日夕山听他对许默评头论足,有些不高兴:“对啊,怎么,你都做了蓬山的地仙了,我长大点儿碍着你啦、”
胡千喜正在喝茶,听到许默提到心中痛处,气得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何止是个小小山头的地仙!”
日夕山懒得与他废话:“好吧,你到底是为何而来,快给我说吧。”
胡千喜与他细细道来:原来他这些年做了地仙,不再苦于修行,另一方面确实觉得自己有愧于日夕山,便自作主张替日夕山去寻了那人的下落。五十年前一战后那人虽是死了,但是实则阳寿未尽,押至冥界后恢复了记忆,晓得了自己这一世的作为,万分愧疚,于是折损了自己那没活够的几十年阳寿,还帮冥王抄了几十年的卷宗,终于求得了个普通的命数,约莫二十来年前的时候投入往生了。
日夕山默默地听着,不作评价。沉默许久才闷声道:“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些念头了。”
胡千喜看着他,眯了眯眼睛,淡淡道:“……那你这么急于拿回自己的法力和肉身是为什么?”
“拿回法力和肉身,我才可以继续修行……然后,飞升成仙呗。”
“……那你飞升成仙,又是为了什么?”
日夕山抬起头,争辩道:“……成仙,当然是为了……为了……”他转而埋下头去,“这么多年,我已经忘了。”
胡千喜摇了摇头,说:“日夕山,你没忘。”他站起身,发下茶杯,转身道:“如果他真的转世,不会离南山太远的地方——前世他有愧与你,依照他的性子是一定要还的,所以说不定就在这南水镇就能遇见他。若是他的转世,另外身上一定会有一处带有他的法印,你注意一下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胡千喜出了门,想了想补充道:“若是这样寻不到他,你还是想办法下冥界一趟,冥王那里应该会有他的下落。我一介小仙,不能再帮你了。”
日夕山呆呆坐在原地,突然欣喜若狂地站起来:
“对了!许默!我怎么没想到!”
8、第八章
许默弄不明白,为什么一进门就被日夕山招呼住,也顾不上吃早点,就被日夕山喊到床上。
他心想:这骚狸子莫不是又想出什么新的玩法了吧?这大冷天的一清早起来就行那事未免也有些太过了。他心心念念的是日夕山昨晚没得到趣,想的是勉勉强强安抚他几下,可不想为了这事而收了寒。
日夕山倒是心无杂念,手忙脚乱地剥了许默的衣服,许默见他一个小小人儿张牙舞爪地也太费力,便不由自足地自行脱了衣,羞红了脸想要看这坏妖精要干啥幺蛾子。
然而日夕山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一寸一寸地按着许默的肌肤,仔细地寻找着什么。许默被他弄得痒痒,骂道:“你这坏妖精,要干就干吧,别捏来捏去的,怪痒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日夕山抬起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行为的失常,但更诧异于许默今天难得的好脾气,问道:“小书生,你不恼我啊。”
许默头转向一边,找不找词来应对他。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往日不是最厌烦日夕山对他上下其手的么?为何……昨夜就像是座分水岭,吧2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都给盘到这边,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何突然转了性子,想迁就日夕山一点。
日夕山倒没有多想,他摆摆手:“……那个,小书生啊,你生下来可带有什么胎记……或者大一点的痣没有?”
许默埋头想了想:“没有……正面应该是没有,背上和屁股上我看不见,要不你帮我看看。”
日夕山连忙令许默翻过身,细细查看起来。背上是没有的,他一寸一寸摸到了许默的屁股墩儿,正儿八经地又摸又捏,确实没有发现端倪,倒是许默那嫣红嫣红的□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满怀坏心地伸手去戳了戳,惊起许默一声低喘;便悻悻收了手,仿佛是又想起什么。
许默见他迟迟不动手,以为他是没了那兴致,心情微妙地批回衣服,一脸疑问地望着日夕山。
日夕山也回望着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倒是问心无愧,想将一切与许默讲了,但隐隐有觉得难以开口,说不清是哪里毛刺刺地扎着自己,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愧疚感。鬼使神差之下,他跳上了许默的肩头,解开了许默的发髻。
许默一惊:“日夕山!你这是要作甚!”
日夕山呆呆看着许默,又自作主张地将许默的额发拨成两边,倒有些像自己的发型。不过许默发丝长而软,和自己那参差不齐的奇怪发式又有不同,放下来别有一番风情,映得面目也清韵如画。
许默搞不懂这行为无常的狸子妖了,捞起头发来重新挽了个髻,起身离开了房间。
日夕山还在原地呆呆地想:这么多年我已经记不大清那人的面貌,小书生的相貌大概和他是雷同的,否则我也不会对他起了起那样古怪的心思——但是为什么小书生的身上并没有他的法印呢?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闷得慌,找不到头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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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日夕山和阿淑在许宅大门口捡了只骨瘦嶙峋的小猫,阿淑并不怕猫——从小跟着日夕山的关系,他对狸猫似的动物都不大害怕,日夕山念它生得有些像自己幼时的模样,起了怜悯心,便丢回来给许默养。许默也没多大费心,只是一日三餐给喂饱了食,没想到这只野猫倒是个好生养的,不出一个月就给养得是油光水滑,蹦跳自如了。
日夕山就此时曾发表过自己的看法:这夜猫子本性属阴的嘛,这里是处大阴宅,它当然是越活越快活了。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和这野猫也同属一科,还摇头摆尾地自以为高明了。
言归正传,日夕山见这小野猫是越长越壮实,便又动起了坏心思。小猫呆笨,虽不通人性,没有修行,但也知道日夕山身上有同类的味道,对他是言听计从,乖乖顺顺的,日夕山见小猫身上皮软毛厚的,坐上去是相当地软和,便趁着自己目前身量刚好可以骑着这小猫,一得空就攀到了小猫背上,指手画脚地让小猫驮着自己,好不威风。
大年初二,许默去城东,城南的东家那里拜年去了,至夜未归。日夕山在家无聊之极,又没有小鼠妖阿淑来陪自己插科打诨,只有召来了小猫驮着自己四处走走,观览观览这许宅的夜里风光。
这一妖一猫东走西顾,绕绕停停,竟不知何故地走到了一堵从未见过的旧墙面前。日夕山纳闷地从小猫身上跳下,皱着眉打量了一番,发现了其中古怪:
这旧墙后面有股极其强烈的阴气,已不是鬼怪可以造成的程度。
一定是小猫受这阴气所吸引,随迹而来,带着自己来到了这处。日夕山心中纳闷,但也找不到法门,阿淑不在,又不能让他打地洞转过去看看,于是只有四处检索,终于发现在墙根被杂草所遮挡的地方,有处暗门。
暗门是铜制的,看那锈迹,年代并不久远。日夕山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了半会,突然身上一寒,环顾四周:刚才和小猫在路上不曾见到鬼,不是没有鬼怪,而是因为鬼怪害怕自己身上过重的阳气而躲开了,他还可以感受到鬼魂的存在;然而这里阴气冲天却也没有半缕鬼魂……只说明,这堵墙后面的东西更让鬼怪所惧怕。
日夕山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可以驾驭的情况了,连忙招呼住小猫,回到厢房,想明天白日再做个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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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发现许默早已到家多时,正满大院地找日夕山,于是日夕山便将刚才所见给许默说了,许默虽然也听不大懂其中利害,但也晓得蹊跷。第二日,大年初三,两人看着日头当空了,带上铁具,才奔向后院看个究竟。
许默清除了暗门前一人高的杂草,果真露出了块暗红色的铜门来。门上倒也古怪,覆盖了一左一右两团稀奇古怪的印记。日夕山认认真真地将手覆上去摸了摸——开口道:“不知是谁下的法印,还是烫的,应该还没到几十年。”
说罢搬过许默手上的铁刃对准门缝一插,让许默狠了劲儿地撬,不出多时,铜门果真被撬开,露出门内风光。
许默奇怪道:“这门怎这样好打开,就算里面有什么,也根本拦不住人吧。”
日夕山摇摇头:“这扇门的存在本就不是为了拦人的,”他指了指门上那两团法印,“这分别是对妖物,对鬼魂下的禁制,即使门打开了,它们也是进不去的。”说罢迈步向门内走去。
许默哑然失笑:“可你不也是妖怪吗?这……就进去了?”
日夕山故作深沉地撩了撩发辫:“我法力尽失,可不算是妖怪了。”
两人进了门内,才知道什么事别有洞天。原来这后院的范围可不至于那堵旧墙,这扇门出去,还有一小块空地的大小,而这园中园里不见得有其他草木,只有一颗歪脖子柳树和柳树下的一口水井。许默迈入院中,蓦地觉得后背发寒,是股不可名状的凄冷感,然而他望向日夕山,发现日夕山更是目瞪口呆:
“我的妈呀——”
许默不知状况,探寻地望着日夕山,日夕山也不多做解释,连忙将许默推出门外,自己也退身出去。
“刚才……你可是看见了什么么?”许默问道。
日夕山扭头看他,仿佛是还没有回过神来,片刻,他解释道:“幸好你看不见,尸林遍野的,吓不死我。”
原来刚才日夕山进去,就看见了院内遍布的尸骸,不过那尸骸不是人的,而是妖和鬼的,遍布了整块空地,死状扭曲。按理来说鬼是不会死的,即使是消亡,也是一瞬间地灰飞烟灭;但是那园内不是何故,大概是被施了什么法术,鬼魂都保持这灰飞烟灭那一瞬间的狰狞状态,看上去好不可怖。然而这一切作为凡人的许默是自然看不见的。
日夕山摸摸胸口,发现自己惹上了个大麻烦:那施印者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警示其他妖物不要入园么?但他转念一想,按照这种情况,妖物争相忘一个地方去,让人不得不封印了这个地方只有一种可能————
他连忙冲进院中,攀在那口水井上往下看着————
“日夕山,你要干什么!”许默着急地想要冲过去逮住他。
什么也没有。
日夕山怅然若失地回到许默身边,让许默合上了铜门,悻悻跳回许默怀中,眯起了眼睛。
才往前走了两步,日夕山突然又跳了下来,说是有急事要去找胡千喜,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许默看着日夕山今日里的种种失常,心头不禁爬上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回到房中,思来想去:阿淑不在,他不知道问谁,可是只有妖物会明白妖物的心思——对了!梁上妖!
他连忙跑到院中,大声呼喊道:“梁上妖——”
梁上妖慢悠悠地从房顶上冒出个头,见是许默,连忙殷勤地跳了下来,细声问道:“许公子,大白天的有何贵干呀。”
许默见他几日不见,竟换了面貌,不再是那个眼若铜铃的吓人样,面庞洁净了不少,不但和自己那过世的伯母有几分相似,还有几分男子的英气,雌雄莫辨地虽说不上好看,但也算得上是清秀,诧异道:“…那个,你怎么变样了。”
梁上妖喜气洋洋地摸摸自己脸蛋,一扭一拐地解释道:“多亏了你家日大仙呀,他让瘟鬼给我重新造了张面皮,虽然不及我身前神韵……不过……嘻嘻嘻人家还是很喜欢啦……”
许默突然打了个激灵,不知为何一阵恶寒,蓦地又闻见了股子木材烧焦的味道,抬头一看,梁上妖头顶上都照出青烟来了,这才想起梁上妖半妖半鬼,不宜在日光下久站,连忙把梁上妖拖了下来,带到屋子里去。
梁上妖整日稀里糊涂,许宅里的大小妖怪都不大愿意搭理他,一看到许默对自己如此关照,感动得七荤八素,以为许默是对自己有意,连忙要攀住许默限殷勤,吓得许默连连推开他,问道:“梁上妖,我是有正事要问你,你别粘过来嘛。”
梁上妖不情不愿地坐正身子,补充道:“叫我小梁嘛。”
许默又好气又好笑,不再搭理他,向他问起了后院暗门后的事情来。
梁上妖听到后院二子,又听到铜门法印,即刻惨白了脸色:“许公子,你说的那法印,可是这样的?”说罢他拿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两个四不像的圆团,晃眼看去还有个六七分像那法印的形状。许默点头,梁上妖却是急得要落泪了:
“许公子,你可不知道,这是亶宿宫的法印——你再告与我,那法印是红的,青的,还是绿的,黄的?”
许默想了想:“红色,有点儿暗。”
梁上妖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跺了跺脚,说:“糟了,是亶宿宫主留下的法印——那里是结界点啊!”
许默见梁上妖不知所云,急忙问道:“结界点是什么?”
梁上妖见许默到是不知事情轻重,就向许默解释了一番:这许宅妖物众多是有来头的,许宅是处阴宅,但相传在以前更是冥界与人界的结界点——所谓结界点,自然是可以任意通往两界的地方,冥界的妖物鬼怪想要到人界来修行掳取精血,而人界的妖物鬼怪想要去冥界保持永生——在冥界,时间是永恒停止不变的,据说冥王至今有一万三千岁,但从未见过其老态。所以就结界点而言,它附近常常是阴阳失调的,鬼怪滋生,威胁两界的安全。但不知为何,大约是五十年前,许宅的结界点就渐渐荒废了,鬼怪也渐少,只是去年瘟疫以后才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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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只是去年瘟疫以后才渐多了起来。”
胡千喜抿了口茶,直直看着日夕山,两人端坐在蓬山的望山亭里。日夕山知道胡千喜大年初一下了山必定会流连于南水镇几天,不出意外在城南的勾栏院里逮到了他,人烟嘈杂说话不便,向胡千喜说了后院里的怪事后胡千喜将他带回蓬山,两人才算开始商议起来。
日夕山睡了近五十年,再加上一直疏于修炼起神,许多前尘往事都记不大清,但是说到结界点时他还是眼前一亮:“可是老狐狸,刚才你说结界点,我怎么不知道?如果之前知道许宅里有结界点,我不早就……”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去年。”胡千喜打断他,“去年开始,许宅附近,乃至南水镇阴气失衡,都跟那结界点有关。到去年我才确信,许宅的确有个结界点。”
前文说过,这许宅是一处罕见的阴宅。所谓阴宅,自然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其中天时地利,自然就是身为结界点这样一个阴阳交汇的地方,而人和,更不如说是“鬼和”。许宅历经百年,草木成精。而三朝之内,又少不了许多灾患。于是生鬼混杂着熟鬼,新鬼混杂着旧鬼,群魔乱舞好不热闹。
当年日夕山和胡千喜下山,一面是为了采补精气补给修行,另一面便是为了窥一窥这许宅的奥秘:早闻整个南水镇乃至南山山脉的阴气都汇集于此,是处有名的阴宅,正好可以和日夕山阴阳相冲,以锻炼他的修行。许家太老爷本也是个有些许道行的修道之人,结识了二妖很是热情,便将心中苦闷告与了他们:原来许宅妖患成灾,已到了他无法压制的程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