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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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消逝(棋魂光亮)
作者:天熙
第一章
“佐为……我今天又赢了。”进藤光朝着阳光微微拉开嘴角,闭上眼睛,凭着感觉去寻找一点佐为的气息。
冬日的阳光就像佐为的笑一样温暖、纯粹。千年之前……那时候的阳光和现在的也是一样的吗?佐为?你也曾经在下完棋之后,站在太阳底下回味刚下完的棋局吗?像我现在一样……即使你不在了,佐为。即使我现在回过头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容,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你始终不舍得离开我的。
佐为……
“进藤?你有听到我的话吗?”
“啊?”进藤光回过身,跳入眼帘的是和谷大皱眉头的脸,进藤光这才由思绪里走出来:“去复盘吗?好啊。”
佐为离开刚好一年了,如果问进藤光是否已经习惯佐为的离开的话,他会笑着说,佐为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他一直都活在进藤光的每一盘棋里面,这种黑白交织的游戏,组建的不单单是各不相同的棋局,还建起了佐为的世界。没错,佐为就活在里面,他的一点一滴,全部都融合在了围棋里面。
进藤光拿起一只亮晶晶的白子,里面倒影出的,就是佐为的世界。
‘啪——’
“等等,这里应该用‘粘’吧,要是对方缠上来的话,用粘就可以很好地避开对方的攻势了。”
“咦……”和谷夸张地叫了一声,又摸了摸下巴,点着头连连惊讶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明明是很……”
“在复盘吗?”就在和谷努力地吸收经验知识的时候,头顶突然多了一道修长的阴影,斜斜地遮盖住了进藤光和和谷两人。
“塔矢亮?”放下手中的棋子,进藤光习惯性地问道:“赢了吗?”
“嗯,赢了。我可以加入你们的讨论吧?”
“可以啊。”
塔矢亮回以温和的笑脸。
不知道由何时开始,眼前这个留着及肩中长发的男孩已经变得成熟起来。一成不变的发型就像主人的性格一样,又固执又倔强,却不会让人感到有违和感,相反地,当飘逸的秀发配上塔矢亮贵公子一样的笑意时,会让人产生闪亮亮的感觉来。
此时的塔矢亮,面对着棋盘,表情严肃认真,仿佛外界的事物全部与他无关。微微眯起的眼眸紧盯着棋盘,凌厉得像战场上的勇士;抿起的薄唇也不断地透露出——塔矢亮现在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棋局。
橙黄的阳光照射过来,透过整齐的头发,在脸上投下一丝丝阴影,耀目得让进藤光移不开视线。
进藤光不止一次觉得这时候的塔矢亮是最漂亮的,难怪围棋会所的市河小姐一直这么喜欢塔矢亮。不过也是,除了外形讨好之外,塔矢亮对谁都亲切有礼,做事情十分大体,谁不会喜欢呢?
不知不觉,眼睛就看得有点移不开了。
“喂喂,进藤,你今天怎么老是失神啊。”坐在对面的和谷又嚷嚷地闹了起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学围棋的,竟然心不在焉。”
塔矢亮也微微地笑着望向进藤光,“该不会是赢了一局就沾沾自喜了吧。”
“才、才没有!”对上塔矢亮的眼睛,进藤光红着脸反驳道,“只是想一些事情而已……哎,不说了。”
和谷哧地笑了一声,一点儿也不放过他,“该不会是有女生向你表白了吧?哈哈哈……是害羞了所以不说出来?这可不行啊,有什么也要一起分享。”说着和谷抬手拱了拱身旁的塔矢亮,“你说是吧。我们也可以帮忙看一下,嗯……到时候要怎么叫她好呢?”
明明只是和谷一个人在YY,他已经说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还自娱自乐地一直说下去。
塔矢亮只是楞了一下,随即马上就恢复了笑容,点头道:“我也很想知道会是怎样的人。”
进藤光更加尴尬了,他刚才哪里是想着女孩子?也就只有自己知道,只不过是看着塔矢亮看得出神了……但这样的事,又怎么说得出口?进藤光夸张地摆着手,脸上都是不自在的绯红一片,反而让人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和谷你不要胡说!哪里有什么人表白啊,真是的……”
“即使有也不奇怪啊,你不是已经升上高中了吗?”塔矢亮低着头,动作娴熟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
“切……”一听到‘高中’两个字,进藤光的脸就马上拉了下来,低沉地说道:“要不是我妈逼着我考高中,我才不想读呢……我想像和谷一样,可以自由地生活,离开家里。”
“咦?现在不可以搬出来吗?你已经是职业棋士了,以后的赛事多着呢,到时就有报酬。在家里住不太方便啦。”和谷双手撑着榻榻米,夸张地叹道,“比赛完之后这么累,回到家还要忍受老妈的唠叨,真是有够烦的。”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比赛赚回来的钱根本就不够交房租!还有水费、电费、网费、吃饭……”说到最后,进藤光烦恼地拨乱了金黄色的头发,“真是的,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搬出来!”
三个男孩已经由下棋说到搬出来住。三人是认识已久的朋友,只要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这种时候进藤光总会是最多话的一个。三人里面,搬到外面住的也只有和谷一个人,也只有他没有升学,其余两人依然住在家里,升上了高中。
当然,进藤光是受不了母亲要命的唠叨才去读高中的。而塔矢亮,他的目标一向很明确,对于是否继续升学的问题,塔矢家两位家长也很少限制着孩子的想法。所以对于小亮要不要继续读高中,塔矢爸爸只是说了句‘你自己决定吧’,就没再多问了。所以塔矢亮是完全凭着自己的意愿继续升学的。
“其实……”到了玄关处,三人都背起了背囊,一直沉思的塔矢亮突然说道:“进藤,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可以住到我家里的。爸爸一直在海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实际上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而且大家都是棋士,生活起来也应该方便很多。”
塔矢亮一提出,进藤光意外得瞪大了眼睛,随即星星眼地瞅向对方,如果是漫画画面的话,他现在口中肯定还留着恶心的口水。没想到塔矢亮会提出一起住这样的提议,可以的话,那当然最好了。要知道,塔矢家经常有高段棋士到访,言下之意就是,在这里可以和很多棋士对局。这不仅有利于自己独立生活,更有利于提高棋力!
“可以吗?塔矢老师不会……”
“没关系的。”塔矢亮穿好了鞋子,淡淡地微笑道:“爸爸知道你来住的话,肯定很高兴。”
这个提议,连已经在外面租了房子的和谷也来了兴趣,羡慕地看着进藤光,“可以到塔矢家住?肯定可以跟很多棋士下棋吧。”
“芦原先生和绪方先生偶尔也会到访我家的。”
这次连和谷也星星眼起来,“我也想去住了。”
塔矢亮咧嘴一笑,“也欢迎和谷过来一起下棋啊。”
第二章
“你要搬到哪里去?总要跟我说一下地址吧。”
“这样突然打扰人家,真的没关系吗?”
“需要些什么?我现在给你去买……”
面对母亲永远说不完的唠叨,进藤光回了句‘我自己会处理’,就关上了房门。
房间跟佐为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那副经常和佐为下棋的棋盘增加了一些岁月的痕迹,棕色的棋盘已经变得暗哑,上面不多不少地画上了一条条旧痕;棋子也不如以往光滑了,玻璃质地的东西,很容易就碰损缺角。
进藤光拉开房间的窗帘,夜间冷湿的风扑面而来,如果说阳光和千年前一样的话,那么像现在这么宁静的夜晚,也和千年前一样吗?佐为,那时候应该多问问关于你在世时候的事,肯定比看历史书有趣多了。
虽然一向讨厌历史。
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母亲敲门才叫醒了进藤光。
“小光,小光!你有电话啊!真是的,又说今天要搬出去,竟然睡到现在还不起来。你叫我怎么放心!”
听到母亲的话,进藤光才从梦境中醒来。腾地从床上弹起,一手拿过床头柜的闹钟,居然已经中午12点了!也睡得太熟了吧!
所有睡意在看到闹钟那刻便已经不翼而飞,进藤光也不管头发凌乱,样子猥琐。一手就推开了房间木门,腾腾腾地跑到玄关处接电话。
“你果然还在家里。”塔矢亮的声音愉悦,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迟到一样。
“不好意思,我现在马上过去。”
“嗯,你之前也来过的,记得怎么来吗?”
“你当我是谁啊!怎么可能忘记!”
而事实证明,进藤光不仅是个历史方面的笨蛋,还是个小路痴。在路上磨磨蹭蹭,又问人又搭车,好不容易才到了塔矢家的门口。
佐为……早知道我应该叫塔矢亮来接我的。
看着塔矢家的大门,进藤光虚脱似地撑着外墙。
塔矢家是传统的日本房子,双开的木制大门旁边,是青色砖头砌成的墙壁。仰头越过墙头看进去,会见到低矮的房屋顶部。大略估算,里面也有200多平方米。虽然不会十分豪华,但是也足够气派了。
“欢迎来到这里。”塔矢亮穿着便装,看上去心情极好,露出淡雅的笑容。
进藤光拉着沉重的行李,再一次来到塔矢家。
这里和前一次来的时候差不多,那次是北斗杯前几天,大家打算到这里一起练习棋艺。可惜的是……还是输给了高永夏。
进藤光想起往事,难免有点失落,偷偷地叹了口气。
塔矢家的花园相当雅致,里面种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健壮的树藤爬上了小假山,留下斑驳的影子;小假山下是清澈的小池塘,微风一吹,把两人在水中的倒影吹散了;橘黄色的锦鲤似乎被冻僵了,一动不动地藏在假山之下。花园正中央是同样传统的日本式房子,分为起居室、睡房、棋室等等。
进藤光好奇地四处张望。眼睛首先所及的,是偌大的围棋室,正中间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两边是打开了盖子的棋子盒,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使用它的棋士。室内两旁还挂着两副毛笔字,字体苍劲雄健,至上而下,气势磅礴。
佐为,你知道吗?我到塔矢名人的家里住了。啊,不。现在不应该叫塔矢名人了吧?
佐为,塔矢老师已经不是名人了,他退出了棋坛,现在正和妻子在海外跟不同国籍的棋士对弈。
如果他现在还在家的话,那你就可以花一整天的时间和他对弈。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可以跟塔矢老师对弈的吗?你不是说过,他的棋力与你不相伯仲吗?
“我先带你到睡房吧,把行李整理好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下棋了。”
“嗯,好啊。”
塔矢家的睡房在起居室的后面,起居室和睡房之间隔着一个小小的庭院。而进藤的房间就是小走道上的第一间。
房间大概有四叠榻榻米大,左边一排是放床褥的柜子,分上下两层;柜子对开是一张不大的书桌,上面放着几本进藤光一看书名就没兴趣的刊物;虽然整间客房的装修十分简洁,却也有种大方得体的感觉。整个房间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床褥还透着清新的香气。
进藤光把行李一股脑地扔到房间角落,就累得躺在榻榻米上不愿意动弹了。
其实他做梦也没想到可以住在塔矢亮的家里,小学时期两人就因为围棋的事而几乎绝交,即使在大街上看见对方也装作没看见,现在两人竟然可以在同一屋檐下居住,感觉真的十分奇妙。
不知道现在的塔矢亮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朋友?还是对手呢?
进藤光在榻榻米上想着两人的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下午五点才被叫醒说要吃晚饭了。
第一天在塔矢家住了下来,进藤光才发现,塔矢亮的生活十分有规律。像个顽固的老头一样,一成不变地生活着。
“塔矢……晚餐就只有这些吗?”进藤光用筷子挑着碟子里被煎得焦黑了的鱼,其实塔矢亮的厨艺已经比自己好很多了,原本也不应该这么挑剔的,但是这鱼原本就不大条,再挑开焦了的地方,能吃下肚子的鱼肉真是少之又小。
“有意见的话,以后可以你来做饭。”塔矢亮倒是一点不习惯的样子都没有,一手拿着饭碗,端庄地吃着碟子里的菜。
“不如……等下我们到超市吧。”说起这个,进藤光突然就来了精神,“搬出来住真是好啊。”
“到超市不是问题,问题是,买了回来你会煮吗?”
“这有什么难的?看着烹饪书,一步一步地做不就可以了?我看电视里面直播的烹饪节目也很简单啊。这样切……然后……”进藤光形神兼备地模拟着切菜的动作,胸有成竹地笑道:“今晚就来试一下我的厨艺吧。”
两个男人来超市已经是一道奇特的风景了,何况是两个高中生,嫩芽一般的男孩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家里做饭的人。
进藤光更加像是来捣乱的,见到什么都要买。结果两人推着购物车逛了一圈,就已经买了满满的一篮子,多得甚至放不下。而小推车里的商品价格,早就超出了塔矢亮的预计。数量之多,也足够两人在家吃上一个星期。
塔矢亮无语地一边走,一边偷偷地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放回原处,“和你来超市真是我的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个看起来也挺好吃的啊。”进藤光根本就没听到塔矢亮的话,拉着对方的衣袖就到了熟食区,“买回来就可以吃了,而且不用煮,多方便。”
这次却轮到塔矢亮没听清楚进藤光的话,尴尬地甩掉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放手啊,拉拉扯扯的,真不像话。”
听到塔矢的话,还在看着熟食区的进藤光回过头,好笑地揶揄塔矢亮,变本加厉地擒住他的手腕,“哈哈,不是吧。又不是女孩子拖着你,看你脸红得……啧啧。”
“够了!大庭广众的,快放手。”
“我偏不啊,哎……你原来是个这么容易害羞的人啊。”进藤光无赖地哈哈笑,突然觉得逗着塔矢亮很好玩。
塔矢亮尴尬得低着头,被抓住的手腕不断地散着热量。
“咦,进藤和塔矢?”就在塔矢亮无奈地被进藤光抓紧的时候,两人旁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伊角?”进藤光看向了声音的来源,“还有和谷啊。”
会在这里碰到两人,真是十分巧合。
“和谷说你住在塔矢亮家里,所以就找了我来想到塔矢家一起下棋。我们打算在这里买点什么再去拜访的。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正好我和塔矢也要买今晚的晚餐,不如就算到你们头上吧。”人家去探访的又不是进藤光的家里,这个少根筋的人已经自来熟地像个主人一样招呼着和谷和伊角。
“算我们头上是没关系啦,不过没想到你们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啊。”和谷调侃地说道,解除人们疑惑地指着塔矢和进藤拉着的手。
大家顾着说话,进藤居然拖着拖着就忘记放手了,被和谷一提醒,连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像避开水一样马上就缩回手。
塔矢亮的脸也涨红了,悻悻地说道:“真是笨蛋进藤光。”
“笨蛋?你说我笨蛋?!不要忘记之前我赢过你啊!”
“说你是笨蛋你就是!哼,赢我一两次算什么?而且那已经是小学时期的事了,亏你好意思说出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赢你一次也是赢。”
“算上上次,我已经赢你17次了!”
“哪会有这么多!明明只有12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