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梦-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平叔。”花庭月转过头,淡淡地说道,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一旁的侯小白惊讶莫名,难道他们认识?
平叔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去死?我早对庄主说过,你会害了他,让他早点离开你,可是他不听,结果落得这个下场。”
侯小白怒道:“死老头胡说什么,叶鸿的死是他绺由自取,他谋逆弑君自甘堕落,落的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关花公子什么事。”说着一撸袖子准备动手。
平叔满是皱纹的老脸被愤怒扭曲,眼中充满怒火和悲伤。
花庭月拉住他:“侯兄别动手。”
侯小白收了手,对平叔怒目瞪了一眼,又回头对花庭月说:“快下去吧,臭狐狸叫我上来,他在下面等着你呢。”
花庭月下了崖,对守在山崖下的程思凡说:“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没有人怪你。”
程思凡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不知怎么,他恍惚觉得花庭月似乎因为叶鸿阴谋败露被诛的事在埋怨他,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为什么被阴谋者迫害的人会这样怀念他,还说什么“红尘中谁人无罪,谁是真正的好人,谁又是完全的坏人?”又说“即使他谋逆,杀害无辜,世人不容,他也不是坏人。”处处为迫害过他的阴谋者说话,真是太不能理解了。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过去。那场世人瞩目的决战已经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话题,不再被人提起,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只有胜利者。至于失败者,已经淹没无闻,偶尔提起,也是人人声讨的天地不容的大逆罪人。
花庭月仍然住在碧桃居,过着养花抚琴行医救人的生活,很平静也很悠闲。把树上的桃花采下来酿成酒埋在桃树下。
这一天,他把埋在桃树下的桃花酒挖了出来,打开封泥,一股酒香发散出来,如尘封的记忆,一旦开封,就会止不住的弥漫开来。
将桃花酒倒在两个酒杯里,坐在桌边,好象对面有一个人和他对饮。
醇厚的桃花酒,入口绵长,如缱绻思绪,绵延不绝。
“小花,我来啦。”一个人影从窗户跳进来。
不走大门偏要跳窗的客人,世上只有一人。花庭月头也不抬,仍然自斟自饮。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要来,连酒都准备好了。”程思凡高兴地坐在花庭月对面,向多出来的那只酒杯伸手。
“别动。”花庭月制止他,另拿了一只酒杯。
程思凡看着那只斟满的酒杯,再看看桌上的菜根本不是他也不是花庭月喜欢的菜色,再看条案上三柱清香,心里忽然明白了。
“我倒忘了,今日是他的忌日。”程思凡在案上敬了三柱香,感叹,“可叹一代高手,却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如果能重新活过,他会选择另一条自由自在的路吧。”
“人人都说他是乱臣贼子,叹天下之大,没有能看透他。”花庭月轻轻转动酒杯,唇角逸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声音里带着难以忽略的伤感。
程思凡叹口气说:“至少还有你能懂他,真有意思,你和他这么两个性子截然不同,也不大可能有交集的人居然能互相看透,这也是缘份吧。你除了视力什么都有,他除了剑什么都没有,说来说去,还是他更不幸些。”
凝滞的空气缓缓流动,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程思凡打破沉默:“我来找你有事。”
“知道,没事你不会来找我。”花庭月面无表情的小口小口的喝下杯中酒。
“别这么说。”程思凡笑嘻嘻拍他的肩,“是萧临风要我来找你。”
“何事?”
“去了不就知道了,你不是一直很想结交他么?”
“最近心绪不宁,不想出门。”
“别这样。”程思凡苦着脸,“请不来你,萧临风又要为难我了。他请你去,是因为无双城有个人得了很重的病,无人可治,只有你出手才行。”
听到有人需要帮助,花庭月微微叹了口气:“好吧。”
宏伟的无双城,背山面水,规模宏大,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圣地,庄园内种植各种花树。青石板路从庄园正门直铺正堂,高大的正堂后面是二堂,沿中轴线共九进大院。
两个客人直接进入后面第八进内院,后院遍植兰花,是城主的住处,只有特别亲密的人才能到这里。目前,世上可以进到这个地方的除了主人之外只有程思凡一人,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花庭月用手指轻扣桌面,笑道:“萧城主是个很风雅的人,很懂得享受。”
“你怎么知道?”
“屋里摆放的兰花是最稀有最名贵的金蕊蝶兰和春剑兰,价值昂贵却有价无市。”花庭月端起茶杯轻轻闻了一下,“这茶是蒙山顶上银针,水是梅花上的雪,水质轻淳绵厚。这茶杯是几百年前的紫砂极品,世上没有几件。”
“我真服了你。我这有眼睛的都看不出,你一个瞎子倒说得头头是道。”程思凡闻了闻茶香,举起杯子咕咚一下喝光。
“这茶要细品的,你这样喝是饮驴。可惜了。”
“我本来就是红尘俗人嘛。”
“那是你的心思不在这上边。”花庭月说着转过头去。“见过萧城主。”
萧临风从内房后门进来,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探究:“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你听得见我的脚步声?”
“在下只是听到您的脚步声,无双城里有这样的轻功的除了萧城主再没有别人。”
“是么?”萧临风很好奇,一双眼睛毫不忌惮的盯着他。
一般人被他这样打量定会局束不安,花庭月并不在意任他打量。
“请问萧城主叫在下过来有什么吩咐?听说有人得了重病。”
“是的,跟我来吧。”萧临风也不客套,直接带他们出了内院后门。
最后一进是一座璇玑楼,悬空建在山壁上,仅有一条小栈道连接山下厅堂,楼内遍布机关暗道,是城主存放重要东西,也是闭关修炼的地方。栈道口守着十几名精壮的高手,任何人接近,都是格杀勿论。
萧临风执着剑走向狭窄的栈道,一名弟子提着一个竹篮跟在后面,两个客人也跟在后面。
璇玑楼大门紧闭,门上挂着精铜大锁,萧临风脸上浮现古怪的笑意,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大锁,接过弟子手里的竹篮带着客人走了进去。那名弟子忠诚的守在外面。
花庭月非常好奇,是什么重要人物被关在这里,看样子只有萧临风一人可以接触,更奇怪的是向来好奇心极强的程思凡居然没有东问西问。
“你们在这里待着,别动也别发出声音。”萧临风先警告,然后自己一人进到里间。
里面的房间是个暗间,没有窗户,黑暗无光。
一个身穿白衣的人面对墙壁盘膝而坐,垂着头无声无息。
萧临风进去把竹篮放在小桌上,点上蜡烛。
“你怎么不点灯?饭也不好好吃,想死么?”
那人象雕塑一样不动不出声,好象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
“你再这样,伤势不容易好。”萧临风见他还是答理人,有些不耐烦,“我一生追求剑术高峰,最渴望的是和高手过招,所以才救你性命,你再这样如行尸走肉一般,还不如去死。”
花庭月听到里头的说话声,剧烈颤抖起来,强大的期盼和恐惧几乎把他淹没。
萧临风生气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门外:“花公子,进来。”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身形一动,想转过身来,却没有转过来。
花庭月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摒住呼吸进来。萧临风看了看这两个人,自行退出,把门关上。
花庭月双手抖得厉害,最后还是伸手扳那人的肩,极其小心地呼唤:“叶……”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好累,
23
情为何物 。。。
花庭月双手抖得厉害,最后还是伸手扳那人的肩,极其小心地呼唤:“叶……”
那人身形一僵,最后还是转过头来。
花庭月眼中流下泪来:“真的是你。”
旁边的萧临风说:“当初决战时,我看他有求死之心,他若死了,世上又少一个难得的对手,我不在乎有没有朋友,可是没有对手才是真正寂寞。所以我不想他死,剑偏了半寸,并没有刺中他的心脏,我把他带回来用尽回生的灵药,还天天输内力给他续命,好不容易救回他的性命,他醒来居然还那么傲慢,连话也不跟我说,更别说和我比剑了。所以把你叫来看他有救没有,若还是这样就让他去死。”
“我看他气息稳定,脉息平和,身体已经恢复。”
“可是他的心死了,心如死灰的人没必要让他活着,白费我那么多好药。”萧临风非常不满。
费了好大的劲留下他的命,可是在他的眼中却看不到生机,只觉得他整个人如槁木死灰。萧临风虽倾尽全力,却医得了身医不了心,很是失望,真想把他掐死顺手扔到山谷里。
花庭月一时无语,又问:“你怎么想到要我来救他?”
萧临风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救他的时候,他一直昏沉沉,只偶尔清醒一会儿,嘴里似乎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花庭月怔住,心里又悲又喜不知是什么滋味,诚恳地行礼致谢:“多谢萧大侠相救。”
“他本人都不谢我,你谢什么?”萧临风不满意地瞪了那人一眼,“最讨厌这种人,败了一次就一厥不振意气消沉 ,一点挫折都经不起。”
花庭月知道他误会叶鸿,也没法解释,只得说:“萧大侠请息怒。”
萧临风用探究的眼光打量了两人几眼转身离去。
待他一走,花庭月关上门,回身坐到床上,从身后抱住叶鸿,感觉到他身形消瘦,摸到他的手骨节突起,心里思潮起伏,如油煎如针刺,种种难受心痛,百味杂陈。哽咽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
很简单的一句话,如闪电劈中心脏。叶鸿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唯恐动一下,惊走这突如其来的温暖。
叶鸿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先前拉他的手被他拒绝,现在,他不再逃避……
真是没想到还有见到他的一天,回想和他相识的那些日子,一点一滴在心头盘绕,好似从来没有在记忆中抹去。
有欣喜也有痛苦,从来不敢相信温暖可以降临,既然得不到,自然无所谓失去,不动情就不会伤心。
那天他放弃逃生选择了践约,用生命成就尊严。当冰冷的剑锋刺入胸膛的那一刻,他以为放下了一切,可是在昏沉中,一个名字仍然时不时无意识中从脑海中冒出来。这个名字象铭刻在心底,轻轻碰触就会隐隐作痛。
那时,他的生命就象风中的蒲苇,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昏迷中,先前与花庭月相处的情形,居然无比清楚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短暂的清醒中,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重获生命会如何?没有尊严的生命不要也罢。
“你为何自苦?”半天,花庭月问了一句。
“这是命。”
“命?”花庭月神情激动,握紧拳头,“你可知道有句话说得好:‘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已经死过一次,现在重新活过,种种往事如前生一梦,已经消逝,何必沉迷不醒。”
“我最恨做梦,恶梦让我痛苦,美梦更让我讨厌,因为再美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让我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梦,梦醒之后还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反而更加伤心。”
“你已经有了新的生命,可以选择怎么活。你是选择任命运摆布,还是想法掌握自己的命运,都由着你。”
“我真的可以挣脱吗?”叶鸿喃喃地说,神情恍惚。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挣不开命运的锁链?”
掌握自己的命运,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奢望,真的这一天来临,叶鸿不敢相信,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走。”花庭月伸手拉起他,“去感受一下外面的清风和阳光。”
花庭月拉着他的手,走出房门,山风吹进屋廊,送来远山木叶的清香,松涛沙沙作响,象是诉说无尽的沧桑,不远处一处瀑布,泄玉流珠,激起雾蒙蒙的水花,不知名的山花花瓣顺着水流流向远方。
这里的山风,这里的松涛,这里的清泉,都很象问剑山庄的落日崖。
只是不再独自一人面对如此美景。
“死过一次的人,更应该珍惜眼前的美好,好好的重新活过。”花庭月深吸一口气,此时披襟当风,清新的山风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过去的事终究已经过去,与其总是为失去的东西怀恨不平,不如把握好眼前的幸福。”
“我为谁而活?我什么都没有了,眼前的幸福又在哪里?这个世上没有任何让人留恋的东西。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叶鸿伸出手去,拭图抓住那一缕清风,风过五指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难道在你心中只有仇恨才让你留恋吗?为什么不能放下以往一切,享受周围一切美好。”
“放下……”叶鸿重复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放下一切,只是当那冰冷的青锋刺入胸堂,感受到生命一点点流失,死亡逐渐降临时,才发现,放下,原来并不是很难。
“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何苦执着于蜗角蝇利,而有负本心。一世争夺,半世威名,纵使得到天下,到头来还不是三尺黄土,与常人无异?”
“说得好,可叹世人看不穿,不如一个瞎子看得透彻。”
“你曾问我,情为何物?”花庭月轻轻说道,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叶鸿不答,转过头痴痴地看他,看着他并肩站在他身边,山风吹乱他的发丝,月牙色衣袍飘飞,衬得他的脸无比详和安宁。
花庭月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后来才明白,情之一字,伤人心也暖人心,纵使那人十恶不赦,千夫所指,也要不离不弃站在他身边。”
叶鸿眼睛燃起活力,苍白冰冷的脸似是春风化冻重绽生机,冰山上绽开雪莲,美的令人窒息。
花庭月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冰川融化,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
“叶庄主……”
“不要这样叫我。我有表字。”叶鸿制止他,拉过他的手,在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字。
“子翩……”花庭月含笑,“名鸿,字子翩,鸿雁翩飞断哀愁,真的是含义深远。”
“这个字,只有我的亲人叫过。”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就没有了约束与羁绊,同时也没有温暖和牵挂,现在他有了,于是将尘封多年的表字告诉给这个人,从此以后,这人就是他的牵挂。
“子翩。”花庭月轻声呼唤。
一瞬间叶鸿觉得浑身血液逆流,突然有种冲动,想把他抱在怀里狠狠地揉进血肉,最终还是不敢造次,费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只是伸出手去,把他被山风吹乱的额发顺在耳后。
象被烫着似的,花庭月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看着他耳边那抹薄红,叶鸿微微一笑,如万年冰雪一朝消融。
重生后如果可以选择,他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追求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是如闲云野鹤隐居山林?又或诗酒田园了此一生?
其实,只要有他相伴,人间处处是花田,在哪里都一样。又何必汲汲追求那些虚如浮云的仇恨和虚名。
冰雪接触到暖意,渐渐消融,无声无息。
外面阳光灿烂,清风送爽。山峦云海,万仞开屏,看不尽枯藤老树,奇花瑞草。岭头松郁,崖下石磷。
叶鸿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我终于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