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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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诚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再多嘴。
柳靖寒点头任由下仆去牵马来。转过身,虽然脸上没有笑意,可神情中的温柔却直达了子诚的心底。「他叫崔伯,我幼时起有了记忆,他便跟在我的身边,是照顾我长大的人。你只要和我一样,唤他崔伯便好了。」
「哦!我明白,公子,我们现在要去什麽地方啊?」就算东奔西走一年多了,可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顶级路痴的事实。
「先去洛阳城,我有事情需要处理。子诚你会骑马吗。」崔伯已经把准备好的三匹快马牵了过来。
「骑马自然是会的,好歹我也是吃过官府饭的人嘛。那公子有劳带路了,我是下仆,我就老老实实的跟著公子啊。」
「既然知道自己是下仆那就守好本分,管著你的嘴。」崔伯蹙眉,把马匹缰绳递给了子诚。
子诚背著崔伯做了一个鬼脸,紧跟著柳靖寒上了马。
不急著去英雄会那边凑热闹,子诚也乐得跟著柳靖寒到处逛逛。
这些日子,逃家也是逃得躲躲藏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抓回去了。一来二去的,这沿途的风景都没有好好观赏过啊。见到什麽都新奇万分。
「公子公子!那个是羊对不对!白色的羊啊!崔伯崔伯!那个羊我们可不可以抓走带在身边啊?我不想骑马了!我想骑羊啊!」
「胡闹!那个是有主人的羊!任子诚你给我回来!」
「公子!鱼啊!河里面的鱼啊!公子要不要吃虾!我给你捞啊!我什麽不会,捞虾子的本事是一流的啊!崔伯崔伯,你会不会煮醉虾啊。」
「荒唐!那个是官府的河道!那些鱼虾是要进贡给皇帝的!你小子给我回来!」
「公子,你看见没有,那边的男人,在吃那个女人的豆腐。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要为天下女子打抱不平,惩奸除恶。」
「住手!任子诚!那是一对新婚夫妇!」
「唉?崔伯你怎麽知道?」
「荒唐!那女子盘著的发髻就是新婚女子的样式!你快回来!别看了!听我的没错!」
带著任子诚赶了两天的路,先别说柳靖寒此时此刻的心情,单单崔伯一人,就已经对任子诚一个头两个大了。那家夥完全不是闲得下来的主,惹的是是非非是一桩接著一桩。
崔伯现在是恨不得把那个不能安静下来的小子给绑紧拴在马上。
对於崔伯的反应,柳靖寒报以一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总好过我们两个人死气沈沈的到那。子诚在,好歹有些人气,热闹劲。」
这一回,因为崔伯偶感风寒,赶路的进程慢了下来。没有来得及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地方落脚,无奈三人只能在树林里找一处能够遮挡寒风的地方就地休息了。
拨弄著火堆,这野外露宿的事情,子诚干过不下百次。轻车熟路的点火,烤热干粮。把被烘热的干粮递给柳靖寒,正准备烤崔伯的份,却听见崔伯重重地咳嗽声。
「公子,我离开一下,去去就来。」子诚站起身,拍拍屁股。不等柳靖寒的指示就跑得没影,一股脑扎进了黑暗中。
在子诚消失後,柳靖寒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喂进了崔伯的口中。「崔伯,旧伤复发的疼痛可比以前缓和了些?」
疲倦的点头,「再来几次,我这把老骨头也该不行了。不知道还可以陪著公子几年。我现在唯一不能放心的,就是公子啊。」
「崔伯你会好起来的,你还没有看著我血刃仇人,没有看见我君临天下。崔伯,这些事情别再想了,多想无益。」眼神中的情绪让人无法琢磨。
「唉,公子……」
子诚抱著一把草,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崔伯,公子。我找到薄荷草了。」自顾自的从包袱里面拿出小碗,「这个是我娘告诉我的,咳嗽的时候吃一些这个很快就不会难受了。虽然不能治风寒,可是也比没有缓和的好。等我们到了下一个城镇,就可以去找大夫了。」
「你摸黑就是去找这些吗。」拿起一片薄荷叶,柳靖寒轻轻闻了闻,「这味道,还真是刺鼻。但也不难闻。淡淡清香。」
「我挺喜欢的啦。」抓起一把薄荷叶,用水洗了洗便拿水壶把叶子捣烂在小碗中,兑了一碗薄荷水放在火上等待煮沸,「崔伯,总咳著对身体不好。所以就算不好喝,你也要喝掉。如果怕难喝……我想想……啊!我这里有一串糖葫芦,崔伯要不然你配著吃了?」
被任子诚的话激得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第四章
「崔伯别害羞嘛。你是长辈,你生病,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要不要听小曲?我只会十八摸啊。」
柳靖寒拍拍崔伯的後背,又捏了一把子诚的脸颊,「子诚,你就放过崔伯吧。他可不是孩子,你的药他会吃的。他只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真诚对待过,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这荒郊野外的唱十八摸?子诚就不怕引来采花狼?」
摸摸下巴,子诚开始思考。
「应该不会,我也不怕啊。公子你比我俊美,真有采花狼,要担心的也应该是公子才对。不过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公子的。」
我会保护你的。
柳靖寒笑笑不说话,只是把火堆上已经煮沸的薄荷水递给了崔伯。
子诚见柳靖寒已经把东西拿给崔伯了,便马上凑上前,盯著还在冒著白烟的绿色药水,「崔伯,快些喝,喝了就不咳嗽了,相信我娘,我小时候常常喝的。」
原本想要拒绝的,可见到子诚那诚恳的目光,拒绝的话噎住喉咙怎麽也说不出了。
崔伯接过热腾腾的薄荷水,缓缓喝下。
其实,也不是那麽难以下咽的。
把空碗递给子诚,崔伯只感觉一股温和的凉意从喉间延伸下去。
「怎麽样怎麽样,舒服了吧!」笑得和孩子一般,不过子诚的确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啊。
「子诚,你娘常常给你熬这样的东西吃?你娘不带你去看大夫吗,这样的东西只能缓和,根本不能痊愈吧。」崔伯随意问到。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子诚愣住的神伤神情还是被柳靖寒捕捉进了眼中。
「我娘喜欢种花草,我自幼跟著我爹学武强身,生病什麽的还真没有。娘身体很弱,我不知道应该做什麽,就只能缠著她给我弄花花草草吃。吃多了就会了。」
单手撑著下巴,无聊的拿棍子把火堆弄得更旺。
崔伯也不知道应该再问什麽了,就想著干脆把任子诚的家底都问一问,看看他是不是他们想的那个人。
「子诚,你说你家里没有人了,那你干什麽不住在家里,要跑出来。依我看,你是离家出走吧。崔伯活了这一把年纪,眼见力还是有的。」无亲无故?四处游历?那是骗初出茅庐的小子的说辞。
「我……」
子诚其实就算不说,崔伯也不会逼他的。
「我娘临死都没有见到我爹,他整天想做大侠,一天到晚都在学什麽武功。我不满,要去找他理论,到底是我娘重要,还是他的武功重要。可是娘不肯,她一急就咳血。她总是笑著,要我听爹的话,要我帮爹,让他省心。娘的身体会那麽弱,也是那个男人害得。他不配做我娘的夫君,没有资格做我的爹。我为娘守孝三年,三年过了,我就跑了。崔伯说得不错,我是离家出走。我没有爹,我只有娘。我娘一辈子的时间,都耗在那个混蛋的身上了!」
柳靖寒伸手,轻轻握住了子诚微微颤抖的手,「乖,都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事的。别再想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温柔的安抚下了子诚的心境。
「就因为这个,你要去英雄会?」
子诚点头,「我想看看,那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什麽,说不定也会见到那个男人。所以公子啊!如果在英雄会的时候,我躲躲藏藏的,你得掩护我,可以吗?」真的,不想见到那个男人啊……
「那个终究是你的爹,不管你怎麽不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崔伯的声音冷了下来。
子诚撇过头,「他不应该那样对我娘,也不应该在外面找女人。我看见的,他抱著别的女人。我找他去找大夫,可是看见的是这样的光景。」耷拉著脑袋,像受伤的小狗。
柳靖寒把子诚往自己的方向揽了一把,子诚软绵绵的倒在了柳靖寒的腿上,「别想了,睡吧。明天起来就什麽都没有了。」温柔的抚摸著子诚的脑袋。
「公子你……」把子诚点了昏穴吗……
指尖依旧流连在子诚的脸颊上,触摸子诚的白皙皮肤,「崔伯,你也开始对子诚改观了是麽。在看见他为你寻找草药,劝你喝下。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在感觉身边有一个孩子足够热闹的时候,你也想要坐享天伦之乐了吗。」
崔伯面上毫无表情,「属下不敢,如公子所言,属下要见到公子报仇雪恨,怎麽会想要离开。不过是可怜任子诚而已。自幼被家事困扰,亏他没有心智扭曲,依旧这样呆愣。」
「的确是呆愣,就算我现在算是他的主子,他也没有必要把这些事情都全部告诉我。崔伯,子诚刚才所说,可与我们要找的那人家室符合?」
如果符合的话……任子诚,这个人,也是留不得的。
淡淡蹙起眉头,柳靖寒拍子诚後背的力道渐渐放轻。
「十有八九,是错不了。公子可勿要对子诚过分上心啊……」
唇角挂起了邪魅的笑容,借著火光,这份笑容把柳靖寒的容貌衬托得越发妖豔起来,「崔伯,如果到英雄会的时候,任子诚迷恋上了我,你看会怎麽样?如果任子诚知道我图的是什麽之後,你说他又会是什麽反应?」
「公子,属下也是过来人了,感情往往比杀了一个人还折磨人啊。」
指尖缠绕著子诚的发,他为自己想了一个这样好的方法而感觉开心,「如此甚好,生不如死。崔伯,接下来子诚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他是我的目标。」
瞥了一眼在柳靖寒怀里睡得香熟的子诚,「遵命。」
清晨,任子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忘记了自己昨夜是怎麽睡著的,不过睡得挺舒服的。动了动身体,感觉被什麽东西抱住了。心下一凛,以为是野兽。子诚还没有看清楚温热的物体便马上跳了起来。
「嗯?子诚怎麽了?」柳靖寒慢悠悠的坐起身,揉了揉手臂,一脸不明的望著子诚的满脸防备。
「公……公子……你怎麽……」子诚站在原地,手脚顿时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才好。
「昨夜你睡著了,自己钻到我怀里来。怎麽?醒了准备翻脸不认人了吗。」唇边浮现一抹微笑,温文如玉的气息让人忍不住要靠近,「你睡得舒服,我可被你压疼了。」
「公子!我给你揉揉!」来不及害羞,子诚跪坐在柳靖寒的身後伸手替公子揉捏肩膀。「公子,这样的力道可以吗?」
「很舒服,原来推拿子诚也有一手啊。」
「嘿嘿,谋生嘛。」子诚傻笑。
崔伯沈默地整理行礼,他不担心子诚生不如死,他只怕柳靖寒自己也赔进去啊……
第五章
仇恨,是根深蒂固在心底的一种感情。如果不能宣泄出来,那麽它会在某一个角落慢慢发芽萌生,变成一个不能被忽略的野兽。这只野兽,会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你的思维,破坏你的生活。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这只怪兽,那最後,你的一切都将被它控制著,毁灭著。直到把让野兽出现的源泉,全部毁灭,方能够停止杀戮……
「公子,我们已经到了要去的地方了吗?」在这废墟残骸前,他们已经站了不少时间了。从柳靖寒流露出的苦痛神情中,任子诚知道这里就是在英雄会之前,公子要来的地方了。
「的确,这里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我的全家都死在这里,他们的祭日要到了。我来祭拜他们,顺便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什麽遗留下来的东西。」言毕,跪在废墟前,柳靖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任子诚见柳靖寒跪下了,他也跟著跪了下来,学著柳靖寒的模样磕头。
「子诚,你磕头做什麽。」没有起身,柳靖寒立起身子不解问。
「我是公子的奴才,也是柳家的人。公子给主子磕头,奴才哪里有不磕头的道理?公子,崔伯去哪里了?要不要让他也过来磕头。」
听了任子诚的回答,柳靖寒鄙夷的笑容没有让他看见,「崔伯已经去整理我们这些天的住所了。好了,起来吧。去帮忙崔伯,他身子不好。」
「是,我这就去找崔伯。」得令,任子诚拍拍身上的土灰,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柳靖寒扫去倒在地上的石碑灰土,露出的文字深深刻在了他的眼底,轻轻触摸那些染著血痕的文字,「五行宫。」十多年前权倾天下的五行宫,如今的下场还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这一眼望去犹如村部废墟的地方,根本不是一个村庄。这方圆之地,皆是五行宫的所属。废墟犹在,主人已去。
「崔伯,你说,这次我们回来会找到那个东西吗?」
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站在柳靖寒身後的崔伯轻声说,「会找到的。宫主见公子这样竭力复仇,在天之灵一定会成全公子的。」可来了那麽多年,什麽时候有过线索呢?宫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被找过了,还有什麽地方遗漏吗。
黑暗,转瞬即至。三人在一个破旧木屋中点起了火堆,三人各有所思。柳靖寒和崔伯更是早早就入眠了。不过,原本安静的环境却被任子诚发出的咀嚼声打破了。
「子诚,你吃什麽东西呢?」其实柳靖寒根本没有睡著了,他不过是在思索要寻找的那个东西到底会在什麽地方。
「唉?吵到公子了吗!我也不知道我吃的是什麽,这个是傍晚的时候我摘来的。原本想明天问问公子能不能吃。可是我口渴,就忍不住了。」把身边的另外几个红通通的果子递给了柳靖寒,子诚完全没有会中毒的思维。
拿著果子,有一些哭笑不得,「子诚,你难道不知道野外的东西是不能吃的吗?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有剧毒。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对劲?你这人啊,真是太糊涂了。快别吃了,这些果子丢一边去。」
「可是味道很好啊,不过公子说了,那我就丢了。原来公子也不认识这个果子啊……」声音中满是失望和可惜。子诚胡乱伸手把嘴边的红色汁水擦干净。
「我在这里待了那麽多年,的确是没有见过。」
「公子,何物?」崔伯坐了起来,望著柳靖寒,又看了看任子诚。
「就是这个果子,崔伯你见过吗?子诚刚才吃了几个,他说味道不错。我担心有毒,让他全部扔了。」把角落里面的红色果子递给了崔伯。
崔伯拿著果子,脸色瞬间铁青,双手微微颤抖著,说不上来是在害怕还是激动。然而崔伯的这副模样,实实在在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