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越走越远-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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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了别人地盘的感觉。而齐烈就是在这种她不熟悉的地方生活着。
真是一段很长的日子,如果早知道会重逢,她会把这一段长长八年的空白留给他。也许现在就不会这样左右为难。
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过了好一会儿看见他,正被几个学生围住边走边聊,秦瑟瑟笑了,果然如小老板娘所说围着他的几乎都是女学生。虽然步履起伏,但是他仍然是那么挺拔,走出很远突然停住,感觉到了什么似地回过头来,看见了她。
他笑了,三十出头的男人,看见她的时候,笑得象个稚气的孩子。
沈天宁回来了,是他妈妈打电话告诉秦瑟瑟的。阿姨没好意思直接问他们俩现在这是怎么了,只是说出去学习这么久好不容易结束,他们老夫妻俩想出去吃顿饭给儿子接风,让秦瑟瑟一定去。 刚放下她的电话,沈天宁的电话就到了:“嗨,别听我妈的,接什么风啊。” “没事,反正我又没事干,我一定到,咱们晚上见。”秦瑟瑟抢着说,沈天宁嗯嗯两声:“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晚上肯定要喝酒,你别开车,现在抓得可紧!”
真是挠头,估计沈天宁的父母也看出儿子的不对劲了,现在跟他们一起吃饭很尴尬,不过秦瑟瑟也能体谅出做父母的用意,谁不盼着儿子过得舒心呢?
她到的早,沈天宁到的更早。只有四个人吃饭,菜点了一大桌,沈叔叔从家里带了瓶好酒,父子俩个尽显北方人在酒桌上的气概,划着拳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沈阿姨拉着秦瑟瑟的手一个劲数落儿子,他就是头倔驴,父母说什么也不听,就你说的话他还肯听,平时你要多说说他,他要是欺负你了就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教训他!你吃菜,多吃菜!
沈叔叔给秦瑟瑟也倒了一小杯白酒:“来来来,别光我们俩喝,小秦你也来点儿,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哦不不,现在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吃完饭沈阿姨根本没给沈天宁说话的机会,只是嘱咐他们路太远不要坐公交车了,打个车回去,早点休息,又虎着脸对沈天宁说不许他再欺负秦瑟瑟。
第一辆车让长辈先走,站在马路继续等。车来车往,没有空车,这个时候都急着往家赶。一等等了好半天,干脆一边往前晃一边回头望,沈天宁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趔趄,秦瑟瑟忙扶住他。 “慢点儿天宁。”
他就势紧紧握住她的手,也不说什么,把她拖到身边。可能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劲非常大,握得她有点痛。坐进车里,下车上楼。电梯里广告屏正在放某化妆品的广告,漂亮的女模特精致地对着他们俩微笑,鲜红的嘴唇诱惑力十足。
取钥匙开门,习惯性地把包放在鞋柜上然后准备开灯。
火热的怀抱猛地拥住她,他身上满是酒味,气息不稳,沉重地压在她身上:“瑟瑟……” 已经想好了要对他说的话,现在突然胆怯。秦瑟瑟傻傻地站着,听见他喉结大力滑动的声音。 “别这样天宁……”
沈天宁伸出手捂住秦瑟瑟的后脑,让她的嘴唇没办法离开他的。五根有力的手指伸进头发里,紧贴着头皮,因为酒精的缘故掌心灼热,他几乎是毫不怜惜地按捺住她,头发摩擦牵拉着,很痛。 秦瑟瑟一再地侧过脸,又一再地被他扳回来。喉间呜咽着,推搡着他的胸膛,又狼狈又疲倦又悲伤。他吮吻着,第一回这么粗鲁地对待她。
沈天宁突然地又放开手,再次拥抱住她:“瑟瑟,别这么对我,瑟瑟……” 房间里漆黑,窗帘拉着,屋子里不通风,连两个人的喘息也仿佛发出回响。她的手一直抵在他胸口,手心底下是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清晰有力。就在楼上那张柔软的床上,那么多的夜里,她枕在他的胸口,看书或是发呆,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杜审言说得对,给自己和别人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明天开始就是新的一天,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别这样,天宁……你别这样……”
在家窝了好几天,报社的编辑姐姐急得不行打电话过来催稿。实在没有写字的情绪,随便应付一篇东改西改好不容易过了关,秦瑟瑟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洗洗脸。
看看镜子里明显憔悴许多的自己,秦瑟瑟长出一口气。简单地化个淡妆,气色一下子好了许多。换上在小冰店里新买的裙子,拿着钱包,慢慢悠悠地逛到楼下不远的菜场。这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平凡的市井生活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很久以前看过张晓风的一篇文章,爱一个人就是忍不住会想,今天晚上是吃猪舌啊还是牛舌,是吃大白菜啊还是小白菜。这也是她理想中的、一饭一蔬的爱情。
买了点菜回家忙一下午烧出来,然后给齐烈打电话。这几天他一直没有打扰她,她很感激他的体贴。
齐烈来的时候带了瓶红酒,倒在高脚杯里,深红颜色很深邃很热烈。安安静静地结束,再安安静静地开始,她其实不奢求有多热烈多完美。
“我们都会幸福的吧,我和你,所有人。”偎在他怀里,秦瑟瑟闭起眼睛。 “会的,一定会!”
齐烈说这个话的时候轻轻吻着秦瑟瑟的额头。她听到自己无意识的喟叹声。他是她的根,属于灵魂的寂寞的根系,她其实是从他里面生长出来的,她身体里的每个水分子每一点养料都通过他的身体汲取,如果心此刻还因为歉疚而悲哀着,身体已经诚实地落了脚。在他怀抱里。
第 19 章《当你越走越远》夜遥 ˇ第 19 章ˇ
第十九章
一夜回到从前,沧桑的岁月不见踪影。原来我还很年轻啊,照镜子的时候忍不住这么想,这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齐烈还是秦瑟瑟记忆里那个男孩,周末,或是没有课的下午,他总是把她从电脑前头拖出去。他买了辆自行车,捎带手给她也买了一辆,骑着车到处乱走。虽然腿脚不利索,他倒是和水岸老板志趣相投。本来人家老板这类标准的驴友是不屑于两天包来回这种短距离远足活动的,架不住娇妻一而再再而三的攒掇,终于点头同意加入利用周末时间进行的金牛湖之旅。
这是南京附近一个旅游景点,要说好玩也没啥好玩的,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罢了。借了杜审言的一辆七座商务车,两个女人买了大包大包的零食,准备好几套衣服。
“象小时候去春游一样!”秦瑟瑟笑。小城没什么旅游景点,每年春游秋游都去同一个公园,从小学上到高中,十几年去过二十多次,闭上眼睛也能从前门走到后门。可就是这样还是很期待,有了齐烈以后就更期待,她喜欢和他站在一起时同学们羡慕暧昧的眼光。
路程并不远,摇着晃着犯起困来,干脆躺到后排睡一觉。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住。老板娘兴奋地开始收拾包:“到了到了,我喊她了噢!”
秦瑟瑟差一点就自己坐起来,齐烈轻声说道:“不着急,再让她睡一会儿,昨天晚上没睡好,十二点多了还打电话给我。先去买门票,回来再喊她。”
遂安心地又合上眼,等他来叫醒她。
多不平静也平静了。他轻轻合上车门,在外头和老板争着去买门票,然后走远。七八分钟而已,他就回来了,先轻轻触了触她的耳垂,然后俯下身低唤。
“瑟瑟。”
也是这样的初夏时节,每天中午回家吃完饭都要睡个午觉,以前靠闹钟起床,后来靠齐烈起床。他总是在最后一刻喊醒她,然后跳上车飞骑到学校踩着铃声进教室,为了这她没少埋怨他。 “你就不能早五分钟喊我?迟到了怎么办?”
可是那天中午怎么也睡不着,考试没考好的缘故,心里很憋屈,下午还有体育课,天哪要考五十米短跑。翻来翻去看看钟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起来吧今天我去喊他。
洗个脸下楼,隔着纱门看见外面树荫下坐在竹椅上的齐烈。他垂着头,一直看着腕上的手表。光线最充足的中午,她能看见他,他却看不见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竹椅里跳起来,小跑着冲上台阶用力拉开纱门,扬起脖子大声喊:“懒虫起床了!”
那天上学路上,贴着他的背,她轻声地羞涩地问:“你等在那里,就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他没说话,两条长腿蹬车蹬得份外有劲。
秦瑟瑟身子没动,缩在身前的左手慢慢搭上齐烈的手背,把他的手拉下来,放在唇边轻轻吻着。 多久了?很久了。不用再怀念,他就在她身边,等着,让她多睡一会儿,十分钟也好,五分钟也好。她不再羡慕以前的那个秦瑟瑟。
金牛湖是个还有待开发的景点,旅游资源很不错,有山有水,交通便利,只是辅助设施极不齐备,来这里玩的人也不多。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照顾到齐烈的腿,四个人分租两辆双人自行车的时候跟车老板狠狠砍了价,两辆车六十块钱还不限时。
“一边一个残障人士,比赛谁也不吃亏哈!”老板娘坐在后座上,朝落后的齐烈秦瑟瑟挥手。山不高,骑着笑着,路两边是密林,拐过几处弯角,透过枝叶可以看到清澈的湖泊。 小山顶上还有个庙,车骑到近山顶一条岔道上的时候迎面一块警示牌,坡道急陡,自行车不准上山。于是把车停在路边一间小店门口,开始步行。
路修得很好,挺宽的柏油路,果然开始变陡,几乎是四十五席的斜坡,爬着爬着突然听见羊叫,左右一找,隐在树干草堆里那些灰白色的原来不是石头,是不知道谁放养的山羊。老板娘惊喜地抓起照相机拍,老板一拉她的手,嘴朝地下努努。满地的黑色小圆粒,恰巧被她踩了满脚。 “羊屎!”老板娘嗨嗨叫着跺脚,秦瑟瑟笑坏了,齐烈指着那些黑色小圆粒旁边一种深紫黑色的小果子:“这不是桑椹!”
四个人抬起头,路边一棵颇有些年头的桑树上结满了桑椹,也幸亏这里游人少,留了许多给他们饱口福。四个人踮着脚拉低树枝,象四个逃学出来爬山的高中生一样高兴地摘啊摘,一边摘一边往嘴里塞,看着面前的笑脸,秦瑟瑟总是忍不住笑得更开心,嘴里满是桑椹,简直甜到心底里。 拐过一个弯又一个弯,坡势丝毫没有平缓的迹象,秦瑟瑟本来就是缺乏锻炼那一型的,更心疼齐烈,就拉着他坐在路边石凳上看包,让老板带着老板娘继续往上。
老板娘笑着蹦了蹦,又拍拍老板的肩膀,“他有劲,我爬不动他会把我背上去的,那我们先上去喽!”
“我没事,咱们也上去吧!”齐烈喝一口水,秦瑟瑟坐在石凳上不肯起来:“要上你上吧,我爬不动了。”
“从小就是这么懒,现在也没一点长进!”齐烈呵呵笑着坐在她身边,“看吃的,嘴唇都紫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秦瑟瑟的嘴唇上,虚无的两道视线,她怎么觉得象有一片羽毛轻轻刷过,痒痒的,忍不住抿了抿嘴,收了收下颌。“紫了吗?”摸摸嘴唇,手指刚才摘桑椹也被染了颜色,指甲里都有,哪里摸得出来,“是不是很丑?”
“嗯,丑!”齐烈很正经地点点头,又绷不住地笑开,“反正从来也没有太漂亮过,不怕再丑点。”
要是沈天宁,只怕她早一拳擂过去了。秦瑟瑟朝齐烈瞪瞪眼,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这个茬来,撇着嘴佯怒道:“亏你是个艺术家,这么没有欣赏水平!”
离开金牛湖并不回南京,而是继续向北,一个小时左右车程以外有个叫朱坝的地方,聚集着很多又便宜又好吃的饭店,都是洪泽湖里新鲜的湖鲜,尤其是小鱼锅贴最为美味。四个人,吃得溜溜饱还不到两百块,真是便宜啊。
因为喝了酒不敢立马开车回头,吃完饭就在饭店打牌,酒意过去了才跟饭店热情的老板告别。这么一来就到了傍晚,太阳迅速地落山,天色也迅速地变黑。
明明是晴朗的天气,雾气莫名地聚拢来,被风吹卷着,大团大团地砸向车窗。回程的时候齐烈和秦瑟瑟坐在后排,看见外头浓密的雾气,秦瑟瑟叹口气说道:“现在老百姓的环保意识还真薄弱,都说了不让焚烧秸杆,还是烧成这样,估计机场又得封闭了!”
只不过轻飘飘地带过一句,后来齐烈笑着说她变了的时候又提起过这个晚上。 他说他记忆里的那个秦瑟瑟如果坐在车上,会欣喜地说那些白色的飘忽的气体是雾,而现在的秦瑟瑟则是无奈地说它是烟。从雾到烟,这就是时间的力量,谁也无法改变的。 “我们都不能,我和你,瑟瑟,都不能。”
秦瑟瑟思考了一段时间,开始写秦园的故事。说实话她虽然美其名为作家,其实大多数写的都是迎合低龄女性的小白言情,这种厚重的甚至可以说是沉重的题材是头一回接触,肯定觉得很难下笔。尤其对在文中如何把握对杜审言的定位,就让她很是犹豫不决。可是一旦下定决心要写,就突然有了无穷动力,,四处搜集秦彻的资料,日以继夜坐在电脑前,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齐烈笑话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努力过。
这当中跟杜审言谈过几次,把自己遇到的关于他的问题委婉地提出来。杜审言并没有直接答复她,过了几天,邀请她出去散步。
这座城市里有个有名的民国建筑群,不算小的一个街区里到处都是三四十年代的小洋楼,穿插其中的道路很干净很安静,路两边都是粗粗的大树,法桐,槐树,每回走进这里秦瑟瑟总有种时光模糊的感觉。
一路边走边聊,杜审言把秦瑟瑟带到了一条和秦园路有点相似的小街里,等边有一幢青砖三层小楼:“我第一次见到碧茵,就是在这里。”
和秦园风格十分类似的旧式房屋,只不过没有秦园被妥善管理的好运气,这里原本不大的院落里布满了违章建筑,精巧的楼房上每个窗户外面都有空调室外机,晾衣竿,和杂乱的电线。 是那种很小很小的阳台,仅容一两个人站立而已,在房子三楼的西边,朝向花园。现在上面搭着一床棉被。
“那天她就站在上面,一大早,在梳头。”杜审言笑着指给秦瑟瑟看,“她的头发真长。” 是啊,外婆一辈子都留着那么长的头发,只不过杜审言记得的永远是她的一头青丝,而秦瑟瑟记得的,永远是她跳下去时候那一头飞扬的花白头发。
“瑟瑟,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应该也算是经历过很多事。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现在回头看看,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瑟瑟,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后悔。” “后悔?”秦瑟瑟看着那个小小的阳台,想象上面站着老照片上黑白色的外婆。 杜审言微笑着,仿佛听见从记忆里走向他的那一段时光的脚步声。
那是春日将暮的缭乱傍晚,窗前斜花盈径碧波沁心,他和三五同学围着先生或坐或倚,闲谈将来。年少青葱的年纪才会有的妄言,他记得先生始终带着宽容的笑意,听他们几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人夸夸其谈。不知是谁提起要问一问各自心目中最大的幸福,于是绞尽脑汁胡思乱想,都是学画的,幸福就不免与大师、成就、巨作之类字眼有关。一圈子下来,彼此相视而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他在同学里年岁稍长,在先生身边盘桓的时间也最长,是师徒却更象是父子。于是笑着问先生,您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先生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