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什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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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出版社的人都说,雨亭变了一个人。他变得有些玩世不恭,说话之间黄色幽默多了,女人的电话多了,女人的来信多了,找他学诗的女孩子也多了。他特意到东城区文化馆交谊舞班学会了跳交谊舞,还学会了不少舞蹈花样,有时到舞会去消磨时光。
沙龙里的女人们也说,雨亭与她们跳舞时舞风大变,不再像以前那样彬彬有礼了。
也就在这段时间,他在圆明园的废墟中结识了美丽风流的梦苑。
六
“瓦西列夫说,一个男人不论有多少浪漫史,在他的心里往往有一个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所代替的女子。”
“风流的女人,有年轻时的快乐;忠情的女人,有年老后的安逸。”
周末的晚上,同室的小红进城了,雨亭同梦苑在学院寝室度过了一个情意浓浓的晚上。
梦苑依偎着雨亭,向他讲述了一个个生动的自传体故事。
“25岁以前我是一个非常规矩的女人,算是贤慧的妻子吧,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人窒息的家庭改变了我,或者应该说,是本性不安的我冲破了家庭的压制……“有一次,编辑部组织去山区野游,夜宿帐篷。编辑部副主任是个40不惑的男人,长得有点像日本的影星高仓健,他平时寡言少语,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他早就盯上了我。这天晚上吃过晚饭,他约我去外面遛遛。我跟他来到一个风景秀丽的山坡,他向我讲述他家庭生活的苦闷,说起来泪水涔涔,我被感动了,联想自己的家庭生活,同病相怜。再后来,我不说你也明白,不知怎么,我爱上他了,这是我的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我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丈夫,如急风暴雨,势不可挡。我沉浸在爱情的热浪中,不能自拔,幸福得发狂,常常彻夜未眠。可是我错了,他爱的是我的容貌、我的身体,不是我的灵魂。3个月后,他又开始追逐另一个漂亮的女孩,我像一个幼稚的孩子苦苦恳求他,并愿意离婚嫁给他。没想到他却是那么无耻,竟当着我的面和那女孩……我简直气疯,多少次跑到江边,想投入汹涌澎湃的江水。可是我为什么要死呢?该死的应该是他,这个玩弄女性的家伙,这个负心的家伙。我病倒了。生病给了我反省的机会,病愈后我想投入新的生活,可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这时,同屋的一个编辑非常同情我,他经常照顾我,我俩也很聊得来。同情可能就是爱情的桥梁,渐渐地我们产生了感情。他长得不帅,甚至可以说有点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那个敲钟人。但是他心地善良,而且很侠义,你知道,我特别喜欢侠义的男人。他很有才学,知识渊博,说话挺幽默。有一次借出差的机会,我们到云南西双版纳去了,这是一次浪漫的旅行,人生难得有这样的浪漫。西双版纳的密林,更是梦一般的美。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小竹屋,清澈的泉水,壮丽的傣家姑娘,多姿多彩的民俗,蓬勃的绿色生命……真叫人心醉。”
说到这里,梦苑忽然不说话了,眼里涌出晶莹的泪珠。
雨亭俯下身问她,她还是一言不发,雨亭拥紧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道:“没过多久风言风语多起来,丈夫跑到编辑部大闹,当众打了我一耳光。那个男人不敢理我了,私下对我说:‘梦苑,谢谢你给我的幸福,我终身难忘,我会把它珍藏在心底,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同事。’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理解他,他性格懦弱,何况他还有一个贤慧的妻子……”说到这里,梦苑已是泪流满面。
雨亭端了一杯温水给她,她喝了一口,“人生真是有趣,我和另一个同事明明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只是平时聊得来,他时常帮助我看书稿。可是又有不少风言风语。那个同事的妻子是个醋瓶子,听到传闻后,风风火火跑到编辑部,口口声声要跟我上法庭。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哭笑不得。那个同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走他的妻子,又是一场风波。”
雨亭笑道:“你在编辑部成了知名人物了。”
梦苑苦笑道:“我哪里愿做这个知名人物,你开我的玩笑,真坏!”
梦苑用小拳头捶打雨亭,雨亭躲过了。
“去年春天,我那位同事来了,他出差路过北京顺便来看我,我知道他一直背着黑锅,家里老闹矛盾,冤枉了他,索性将错就错,于是……”
雨亭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听一声问雷,一忽儿下起瓢泼大雨,屋内一直没有开灯,一片黑暗,几道闪电,照亮了梦苑雪白的胴体。她慌忙来到窗前,隐到窗后,悄悄向外张望,拉上了窗帘。
“笃,笃,笃……”有人敲门,屋内可以看到外面巨大的投影。
梦苑示意雨亭不要开门,雨亭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
“踢踢沓沓”的脚步声,敲门的人远去了。
梦苑飞鸟般扑到雨亭的怀里,雨亭见她的胸前泛着亮晶晶的一片雨滴,轻轻地把它擦干。
“你冷不冷?”他问他。
她摇摇头。“浑身都是火,火燎燎的。”
“刚才敲门的是谁?”
“可能是同学,说起来挺有趣,有一次,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喝醉了,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我们的房间,躺在我床上睡着,我只好退了出去。”
雨亭瞧瞧窗外的天空,说:“我要走了。”
“今晚浪漫吗?”
“故事挺浪漫,以后我不写诗了,写小说。”
“一定要把我写进去。”
“当然,你是主角。”
两个人穿好衣服,开了门。
梦苑送给他一把伞。
“雨还在下,拿着伞。”她旋风般地吻了他的脸。
这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梦苑没有课,两人约好到紫竹院公园游玩。
下午3时,园内游人寥寥,梦苑和雨亭走上一座石桥,来到一片紫竹林中。
梦苑今天换了一件黑色镶白边的连衣短裙,更添了几分俏丽。
天有点阴,没有明亮的阳光,但还是清新明朗。雨亭给梦苑抢了几张快照。
“梦苑,你知道紫竹院的别名吗?”
“情人公园。”梦苑嫣然一笑。
“没有你不知道的。”
“我昨夜根本就没睡,有个男同学跟我聊了一宿,把一捆蜡烛都用光了。”
雨亭听了心下一沉。
“你猜我的本性是什么?”梦苑略带调皮地微笑着望着她。
“本性风流!”雨亭道。
她自豪地点点头。
“我适合做情人,不适合做老婆。”她又是嫣然一笑。
竹林中有一个石凳,上面漂着几片枯黄的竹叶。
一大片阴云急急地从他们头上飘过,天色暗了下来,他们走入后面的一片假山。
一声问雷,下起大雨,天地间变成一片细密的蒙蒙雨幕。
雨亭牵着梦苑的手钻入一个山洞。这个小山洞勉强容下两个人。不远处有一片黄灿灿的丁香,在大雨中奇异地爆发出浓郁的芳香。
“你看,黄丁香!”梦苑指着那片金黄叫道。
雨亭跑过去摘了一束回来,递给梦苑。
梦苑吻着黄丁香,有说不出的愉悦。
不久,雨过天晴,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梦苑冲出山洞,兴奋得跳啊,笑啊,
雨亭背起她,向山下走去,走入朦胧的丁香丛中。
穿过丁香丛,翻过几个翠绿的山丘,走上一条小径。已从雨亭背上下来的梦苑,牵住雨亭的手向门口走去。
忽然,梦苑站住了,用心聆听着什么,她的脸上露出庄严的神情。
教堂的钟声!一定是哪一对新人婚礼的钟声……
雨亭也隐隐听到了,一阵阵钟声颤动着,荡悠悠传过来,动人心魂。
已是傍晚时分,前面一片苍翠,天际一片青黛色。
暮霭中的梦苑面容异常苍白,她牵着雨亭的手,喃喃自语:“我没有这个福气……”
她眼里滚动出晶莹的泪珠……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雨亭又如约来到梦苑的宿舍,门开着,屋内没有人。
他到校园里一个阅报栏前看了20多分钟报纸,再回梦苑的宿舍,还是没人。
他有些失望,也有几分纳闷。梦苑是不会失约的,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又来到学校传达室,打了梦苑的呼机,可是仍然没有消息。
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他不甘心,又来到梦苑的宿舍,进到室内,这才发现,梦苑身着一件米黄色连衣裙,平躺在床上,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雨亭走近梦苑,她喝醉了,朦朦胧胧睡着。她的左胳膊有划伤,渗出血迹。
“梦苑,你怎么了?”
雨亭坐在床沿上,用手轻轻推她。
她哼了一声,埋在枕间的脸露了出来。她满脸通红,睁开双眼,也是通红。
“有谁知我心啊……”她长叹一声,晶莹的泪水涌泉般顺着眼角滚淌下来,湿了枕巾。
在这以前,雨亭十分喜欢她,但还没有情爱的感觉;可是现在,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从这一刻起,雨亭觉得自己真正爱上了梦苑。
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为他(她)的幸福而高兴,为使他(她)能够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并从这当中得到快乐。
男人通过女人获得解放,女人在解放了的男人那里获得自由。雨亭守护着梦苑,直到她沉睡。
第二天下午,雨亭和梦苑来到天坛公园。古柏森然蓊郁,游人寂寥,四周静悄悄的;他们被一种神圣肃穆的氛围笼罩着,簇拥着。在一株巨大的古柏前,两个人久久接吻。
梦苑的脸发烫,她小声地说:“叔本华说,男人的爱情,从他得到肉体满足的瞬间起显著减退,不管哪个女人,在他看来都比自己的女人有魅力。因为他是指望变化的。与此相反,女人的爱情是从这个瞬间起骤然增长的。”
“瓦西列夫说,一个男人不论有多少浪漫史,在他的心里往往有一个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所代替的女子。”
“吻是一个向嘴诉说代替了向耳朵倾吐的秘密。”
“吻是灵魂与灵魂相遇在爱人的嘴唇上。”梦苑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女人即使与男人交合也不会轻易和男人接吻。”
雨亭被臂弯中的这个精灵般的女人深深地沉醉了。他说:“恋爱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诗人,梦苑,你看你也成了诗人,你的语言多么像诗的语言。”
“情人的希望仿佛是意识中的一粒种子,只要一生根,就飞快的成长。”梦苑用纤细的左手扶摸着雨亭的胸膛。
“建筑在美貌上的爱情,一旦美貌消失,它也会随之消失。”梦苑小心地盯着雨亭。
“我一旦爱上一个人,不仅爱她的容貌、身材、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而且爱她的精神、她的灵魂、她的性格、她的思想。”
梦苑笑了,“这不是你说的,是俄国的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的。”
雨亭抱紧了她,“你看的书还真不少。”
梦苑眉毛一扬,“那当然,文学系的高材生嘛。”
雨亭见那副娇美的样子,忍不住又吻了她的脸颊。
梦苑的双眼清澈如水,望不到底际。
“老年是女人的地狱……”她的眼神浮现几丝忧郁。
“风流的女人,有年轻时的快乐;忠情的女人,有年老后的安逸。”
“不知为什么,我的一个女学生说她有妓女心态。”
梦苑不作声了。
许久她才抬起脸庞,“一对情侣如果要想长久,就必须彼此都增强魅力。”
雨亭小心地抚弄着她的柔发,“我不相信人一生只能爱一次,我也不相信人一生必须爱许多次,次数不说明问题。爱情的容量即一个人心灵的容量。你是深谷,一次爱情就像一道汹涌澎湃的江河,其它的爱情不过像这条江河上奔腾翻卷的浪花……”
梦苑忽然脸颊通红,呼吸急促,雨亭感到她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雨亭问她。
她没说话,整个身体像一条蛇缠紧了他……
“雨亭,我太快乐了……”
雨亭和梦苑在崇文门便宜坊烤鸭店吃完晚饭,走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晚霞染红了天际,远际东单公园的红亭时隐时现。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去匆匆,正是下班高峰时间。
两人走上过街天桥,未抵桥中,雨亭看到下面人头攒动,一片喧嚣,仰头向天,残阳似血,周围一片墨蓝,不由得脱口说了句:“魂断蓝桥……”
梦苑一听,心有所悟,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紧紧拥抱雨亭,发狂地接吻。
雨亭恍入仙境,真真感到了人生的妙处。心有灵犀,真是古今中外,读破万卷,描述爱情的篇章层出不穷,情景百论不厌,唯独这一章最是真切。他只疑惑自己在梦中,用手掐了掐自己,竟毫无知觉……
雨亭已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梦苑了,是学业太忙,还是她生病了?雨亭有点不安。他拔了梦苑的BP机号。过了两个小时,他才收到梦苑的电话,她声音低沉、紧张。
“雨亭,吴欢来了,我给你办公室去过电话,你不在。我们住在奥林匹克饭店,他可能在北京呆的时间不太长,出差路过这里,到时候我会跟你联系的,拜拜。”
电话挂了,雨亭感到有点茫然。
这天晚上,雨亭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了。
妻子柳堤仍在熟睡,可能是白天工作太忙的缘故,她微微发出鼾声。柳堤的脸庞平静、安详,她睡觉时的样子很可爱,女儿朗朗跟她一样。
雨亭再也睡不着了,感到口干舌燥,到厨房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他看着挂钟,夜已两点。
他来到女儿的房间,女儿喃喃说着梦话,一只雪白的小脚丫伸出被外,雨亭把她的小脚丫放入温暖的被内。他在女儿可爱的脸庞上吻了一下,轻轻走出来。
雨亭在床上仍然难以入睡,他仿佛看到了灯光辉煌的奥林匹克饭店,看到在梦苑吴欢居住的房间里,在床头灯的暖晕里,梦苑正……
他不愿再想下去,感到一阵心悸,血液涌了上来,痛苦不堪地用双手抓住被角,无奈、痛苦、焦躁、干渴……一起向他袭来。
人间最强烈的最难堪的最撼人心灵的痛苦,莫过于情感上的痛苦。他想起一位哲人说的这句话,真正领悟到它千真万确。
雨亭又一次走进沙龙,这次聚会是在露露办公的名流书屋。
一张黑木长桌,几把圈椅,两壁挂着临摹毕加索、高更的印象派油画,变形的人或物,使人眼花缭乱。两侧有一个组合书柜,柜内摆放着《月亮与六便士》、《永别了武器》、《凯旋门》、《恋爱中的女人》等文学书籍。
黄秋水、洪强、飞天、银铃、牧牧、老庆等陆续来到,露露和阿毛彻茶倒水,忙个不停。新颖没有来,黄秋水带来一个叫水妮的少女,她是个歌手,目前正在中央音乐学院上学。
雨亭环顾一下众人,发现老庆有些反常,平时发自内心的笑容一扫而光。他神情沮丧,搭拉着脑袋,一个劲儿吸烟,目光呆滞,双眼昏黄,就像霜打了柿子,蔫了。水
水妮仪态十分安静,有几丝忧郁,一双黑亮的眸子透亮。她来自嘉陵江畔。
牧牧悄悄地凑到水妮的身边,跟她耳语一番,给她看手相。
水妮笑了笑,把右手递给他。
“老庆,你怎么了?”露露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