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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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悔恨,现在认你做弟弟,也是做一份补偿。你要是还愿意我当你的哥哥,我就在外面租个小院子,我们兄弟两个一起住,行不行?”
凝脂听了说不出话,眼泪流个不停。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仿佛成了泉水的源头,止不住地悲伤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袁无双一边擦,一边苦笑著问道:“怎麽哭了?”
凝脂一头扎进袁无双的怀里,像摔疼了的孩子一样,呜哇哇地大声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叫哥哥。袁无双抱著他,和抱著亲弟弟一样,也在不知不觉当中留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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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一阵响,不知是第几个花瓶被周承元扔到地上。管家一挥手,几个利落的小厮赶紧上前,收拾满地的残渣。周福立在旁边,看著老爷结了冰似的面孔,心疼那些买花瓶的银子,却又不敢劝。就是劝,也不是他能劝得了的。
今日上午,从书局回来,周承元一肚子的怒火就开始喷发,现在已是傍晚,看那笼罩在房间里的愁云,就知道离火焰熄灭还早著呢。
早上的时候,周承元进了书局,就找袁无双。离京城一千多里的西边有户人家,印了多年的私刻本,如今生计困难,要把以前的书板出卖。昨天晚上,他听说这消息的时候,喜不自禁。趁著这次机会把袁无双派出去,要做成这次买卖,少说也要三个月的时间。等袁无双回来,凝脂早到自己手里,任他搓扁揉圆了。他打得好算盘,却被人釜底抽薪。
书局的夥计说掌柜从书局搬去了新租的院子,今天早上还没有来。他听了诧异,细细一问,才知道袁无双在运河边上租了一套小院子。昨天傍晚,兄弟两个欢欢喜喜地搬过去,书院里从师傅到学徒都被请到饭馆里吃饭。唯有他,到了现在才知晓。
周承元怒急,却又不好在书局发作,只能急急忙忙地回来。他临走的时候交待夥计,袁无双一回来,就叫他到周府来一趟。从他回府到现在,这时间都够袁无双绕著京城走一圈了,人却还没有出现。
“爷。”管家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周承元骂道:“要我说几次,现在不开饭!”
“爷,书局袁掌柜来了。”
周承元一愣,立刻吩咐道:“快叫他进来。”
袁无双进来的时候,面上带著微微的笑,步伐从容,仪态优雅。他看见周承元黑著一张脸,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心情,说道:“昨天搬了新居,夜里高兴地睡不著,就来得晚了。”
周承元想抓住手边的什麽东西就扔到袁无双脸上去,好容易克制住,说道:“掌柜该说一声,我也好送一份礼。”
袁无双笑笑不接话。
周承元控制住狰狞的表情,把西边的事情说了。袁无双也没有考虑,立刻回绝。周承元砸著桌子站起来,叫道:“我是东家,你做掌柜,叫你去你就去!”
袁无双笑著摇头,平静的说道:“西边我不回去,掌柜也能不做。东家的心思,我明白。现在凝脂是我弟弟。在京城里再找一份生计不难,再找一个弟弟却不容易。东家有什麽手段大可以使出来,老是做这些背地里的算计,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周承元听了,脸涨得紫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人他撵不得,只能另想办法。
袁无双看东家没了话说,就抬腿出门。脚正悬在门槛上方的时候,他听见了周承元的话,“说到弟弟,你不想知道袁无瑕的消息?”
袁无双心里一惊,脚被门槛绊住,狠狠摔在地上。他狼狈地爬起来,逃跑似的一路奔出了周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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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福看自家爷坐在那里发呆,犹豫了一会儿,终於上前说道:“爷的心事也不难办。”
周承元瞪了小厮一眼。周福赶紧说:“戏文里不是经常唱什麽英雄救美吗?爷也照样来一出不就得了?”周承元听了,觉得虽然荒唐,却也有些道理。英雄救美要是不顶用,戏就不会那麽演了。此时,周承元的想法就像堵塞的洪水找到了出路,能做的事情立刻冲破了重重阻碍,都在他脑子里奔流。
袁无双跌跌撞撞回到家里,凝脂看见,吓了一跳。他叫一声“哥”,却见袁无双眼睛里含著的泪水,经这一声叫,都流了出来。凝脂惊得不知所措,想袁无双下午去了书局,从书局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赶忙拢拢头发就要出门。
袁无双悲戚地说道:“你去哪里?”
凝脂犹犹豫豫,说道:“去,去,看看买些菜。”
袁无双擦掉眼泪,往边上饭桌上看了一眼,说道:“你饭都做好了,还买什麽菜。坐下吧。”
凝脂乖乖坐下。袁无双接著说道:“你想回家乡看看吗?”
凝脂摇摇头,泪水渐渐盈满双目,却努力睁大眼睛强忍著不让泪水流下来。“不想回去,回去娘也不待见我。说不定,我是娘捡来的也不一定。”
袁无双摸摸凝脂的後颈,说道:“吃饭吧。吃了饭,我有话跟你说。”
兄弟两个坐下来慢慢吃饭。只是袁无双满腹心事,自然没有胃口。凝脂一边看他的面色,一边难以下咽。一顿晚饭,吃得沈闷寂静,过了半个时辰,干粮都进了肚子,菜还剩下一多半。
这时候,沈闷了一天的周府却喧哗起来。大门敞开著,三三两两的魁梧大汉,进进出出,行色匆匆。周承元坐在花厅里,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他一面捧著茶慢慢啜饮,一面从容地和坐在下首的人交谈,哪里还有白天那暴躁的样子。
坐在左边的一位青年笑道:“周老爷决心要办的是一件好事。我们自当有力出力。只是北边安全了,京城近郊恐怕就──”
“无妨。这次留出松懈的一面,是为防贼寇被逼急了祸害当地的百姓。我已经和宁将军商议好,只要贼寇都逃到京郊,自有军队负责缴清。这一点,各位不必忧虑,只需费心办好现在要办的事情。”
坐在两边的人齐齐点头,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纷纷告辞。周承元靠在椅背上,笑得得意。周福一面给他换上新茶,一面小心说道:“爷,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了?为了一个──”
周承元止住笑,阴沈地看了周福一眼,说道:“什麽为了一个?京城北边的那一带山,藏了多少山寨。往北边走的商人,有几个不是被他们打劫过的?就不算那些商人,他们祸害的百姓还少?若不是碍於山高林深,朝廷不好动作,早就清理干净了。”
周福听自家爷把一番口是心非的话说得理直气壮,直恨自己多嘴说什麽英雄救美。刀枪无眼,不出什麽大乱子,他就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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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後,书局里很是平静了几天。袁无双却有些魂不守舍。他不想看见周承元,却想听再听听弟弟的消息。两年前,弟弟像是潜到水底的一条大鱼,他再也看不到弟弟的踪迹,心头却永远抹不去弟弟消失带起来的一圈圈涟漪。
回到家後,看见凝脂正一面落泪,一面收拾衣物,袁无双不由得有些烦躁,却只能耐心地柔声问道:“怎麽了?不过是要和你回乡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落泪做什麽?”
凝脂还没有答话,就听见外面有人打门。他赶忙用手背抹了两下,匆匆忙忙地跑去开门。他一边开门,一边说道:“郑大哥,明天──”话还没说完,凝脂就被吓得後退一步,望著门外笑著的周承元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
周承元也不见外,自己一推半开著的门,大步迈进来。他看见凝脂还傻傻地站著,一把拉过来,像狼狗盯著骨头一样看著凝脂。周承元捏捏凝脂的胳膊,皱眉,肉少了些硬了些,跟著个穷掌柜一起住能吃到什麽好吃的。
凝脂被捏疼了,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又抽不出,原就哭得有些红的眼睛越发加了些水汽。他生气地瞪著周承元,周承元这才注意到凝脂像是刚哭过的,他定是在袁无双那里受了委屈。周承元放开凝脂,看见袁无双立在门边,眼神有些复杂地望著自己,便几步走过去。
“东家有事?”袁无双问道。他盼著周承元开口,又怕听到自己不想知道的。
“这几日天气太热,我看书局的师傅们也都干不下去。正好,我在西边有一片山林,後天叫大家都去,打打猎,玩一玩。到时候,”周承元看了凝脂一眼,接著说道:“叫你弟弟也去。”
凝脂一直扭著头,盯著门不看周承元,听到打猎的时候,却心中一动。小时候,同村的孩子们都到地里抓野兔。那灰色的圆球,一跳一跳,跑得飞快。他忍不住回头看袁无双,期望著哥哥能答应下来。
袁无双在心里嘲笑了周承元一番,什麽打猎,少不得是个圈套,要把凝脂套进去。可他看见凝脂期待的眼神,略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
周承元见了高兴,也顾不上去屋里喝口茶水,就又出了门。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忘又看一眼凝脂,说道:“袁掌柜,不要忘了叫书局的师傅们早些准备,後天一早,我就叫马车去接。”
凝脂关了门,试探著问道:“哥,那明天?”
袁无双回道:“等打猎回来,我们再去。”周承元走得利索,他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失落,究竟没听到弟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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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开始下雨,断断续续,直下到次日清晨。凝脂一早穿戴整齐,和袁无双一起往书局的方向走。清凉的风吹在身上十分舒爽,凝脂禁不住笑著看向袁无双,袁无双长吸一口气,笑道:“倒是个出门的好天气,只是。”他见凝脂满心欢喜,就把话打住,心里却在想,泥土都让这雨水浸透了,哪里能够打猎。
两人来到书局,见人人兴高采烈。还没说几句话,周府的马车就到了。周承元笑眯眯地下来,在人群中看到凝脂,站得远远地贪婪地看几眼,却并未走近。管家高声招呼人们上车。袁无双掀开车帘就愣住了,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周承元坐在里面十分和善地说道:“原来把掌柜安排到我这车里了。”
袁无双笑笑进来。後面的凝脂一露头,他就看见周承元的眼神变了,心中不由得一暗。他原本喜欢周承元,对方却不喜欢他,他自然明白情爱一事勉强不得,有心放下,可眼睁睁看著喜欢的人把一颗心全放在另一人身上,想要甘心却也困难。他笑著把畏缩在车门的凝脂拉进来。他知道凝脂在意东家,东家自己却不知道。虽说他不会阻人因缘,却也不是成人好事的月老,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全看周承元自己的本事。
周承元看著袁无双拉著凝脂的胳膊,恨不得拿把菜刀劈过去,把紧紧握著凝脂的那只手剁下来,面上却一直保持著僵硬的笑容。他拉开车旁的小橱,从里面拿出一个六角的木头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各色蜜饯。他端著盒子半递到袁无双的面前,说道:“袁掌柜,吃些果子?”
袁无双松开凝脂的胳膊,要去接过来。周承元看见袁无双松了手,递过去的盒子立刻改了方向,冲著凝脂就过去了。他嘴里说道:“啊,袁掌柜怕是不吃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凝──袁掌柜的弟弟吃吧。”
袁无双狠狠瞪了周承元一眼,厚脸皮东家却全当做没看见。凝脂手指紧紧抓著怀里的小包袱,心里十分厌恶。过去在南馆,常有叫了两个小倌,左拥右抱的主,拿著一点儿银子递到那人眼皮底下,一转手却塞进另一人的怀里。凝脂从包袱里掏出两个洗的干干静静的桃子,说道:“周老爷自己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然後把一个给袁无双,一个自己咬。
周承元端著盒子的手僵硬住,从来没有那个人拒绝过他。经了这平生第一遭,周承元却发作不起来,听著两个人啃桃子的声音,意外的觉得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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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打猎,印书局的夥计们却都不擅长此道。到了山林里来,不过是找块儿风景不错的地方,几个人聚在一起,打开了食盒,从里面端出吃食和水酒来,一面看风景,一面吃喝。
袁无双和凝脂原本就只有两人坐在一起,周承元厚著脸皮凑过来,也不管没人招呼,就叫周福送了上好的点心来,坐下一起吃。
不过是到了黄昏,不少人都喝得面色红润,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正准备收拾了东西往周家的农庄去,眼尖的周福却看见远处一棵树後藏了个鬼鬼祟祟的汉子。周福大叫一声:“什麽人!”
那汉子仍在树後,既不紧张地逃窜而去,也没有答话。他只把衔在嘴里的哨子猛地一吹,尖锐的声音像展翅飞翔的大雕,立刻穿透林间柔和的空气,传到远方。印书局众人被刺得耳朵发疼,人们睁著发红的眼睛向那汉子望过去,心里仍有些迷糊。凝脂听了那声音心里发紧,小心地往四周看,发现不少人影正在走近。有高有低,有胖有瘦,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手里都拿著武器。刀枪棍棒,在落日照耀著的山林里,被围拢过来的强盗们举起,挥舞著。
凝脂禁不住微微颤抖。
周承元看见了,心里却乐开了花。他站起来,从从容容的向四周扫了一遍,冲著一个像是领头的人物说道:“不知是哪位英雄?”
那汉子向前走两步,嘿嘿一笑说道:“兄弟前阵子还在别处,今日不过是借贵宝地落一下脚,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大财主。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亡了我们。早就听说周财主最是慷慨,只要送我们兄弟一笔安家的银子,自然护著各位平平安安地回城。”
周承元见盗匪头子客客气气,反而有些不乐意。他就等著大施拳脚展现英雄本色,奈何对手太过软脚。
盗贼头子说道:“周财主写封信吧,好让家里送银子过来。”
袁无双上前开口问道:“你要把人都扣在这林子里?这些师傅夥计人多不好看管,又没有家人送赎身银子来,先让他们回去,也省了你们的麻烦。”
盗贼头子本就没把周承元以外的人放在眼里,听了这话便立刻答应下来,说道:“这样也不是不行,我看你也是个有些身份的,便和周财主一起留在这里等银子吧。”
周承元听了这话,右手握住缠在腰上的短刀,恨不得立刻抽出来砍死那不长眼的落难盗贼。他辛辛苦苦计划了许久,可不是为了跟个情敌一起在这老林子里呆著!只是他还没有行动,心里就因为下一刻发生的事情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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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贼头子後面一个白面皮的却指著凝脂笑道:“我看还是让周财主和那小兔子一起吧。”自盗贼头子出现,周承元就把凝脂护到身後。那白面皮的看凝脂瘦瘦弱弱是个好欺负的,周财主又十分紧张的样子,便觉得留个看上去就聪明的人,不如留个体弱的兔子。
凝脂听了,面上立刻涨得通红。在南馆的时候,他倒也常被人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可如今做了袁无双的弟弟,又当著书馆的许多人,心里著实恼怒。
周承元怒斥道:“你少胡说!”他回头看凝脂敢怒不敢言,心里早乐开了花,到时候凝脂受了委屈,少不了要依靠他。“既然落到你们手里,少不了你们说了算。”周承元赶紧补上一句,仿佛答应得极不情愿。
盗贼办起事来很利索。一会儿的功夫,走得东倒西歪的一群人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