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冤-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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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活动结束后,乡亲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向山下走去,只有刘锁森跪在赵玉香坟前说啥也不肯起来,非要独自给娘守夜不可,在刘锁森的一再坚持下,刘锁林和翠翠不得不同意了。
入夜时分,月光照着池塘和周边的油菜地,微蓝的月光,清澈的湖水,黄色的油菜花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刘锁森一个人跪在赵玉香的坟前,说着,哭着,喊着。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自己小的时候,娘对自己的呵护;结婚以后,娘对家人的爱护。在他的脑海里还不停的闪动着,娘领着翠翠千里寻证,所经历的一个个惊心动魂的艰辛场面,娘在狱中遭受非人待遇为儿申冤的场面。想到这些,刘锁森积压了十年的心酸和眼泪如潮水涌了出来。
刘锁森的悲情让枝叶低头,小鸟不叫,刘锁森的愤怒,让湖水碰击,石头断裂。
到了午夜时分,刘锁林、刘翠翠,叶兰英又跑到山上来拉刘锁森回去。刘锁森说:“人家儿子能为娘守孝七七四九天,我守一夜还不行吗?”
刘锁林说:“哥,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守夜。”
刘锁森说:“不行,娘是为我屈死的,我不给她守夜,我还是人吗?再说明天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的身体重要,我和翠翠、兰英可都指望着你呢。”
刘锁森说着,推了一把刘锁林,又对仨人说:“你们走,你们都给我走,让我一个人陪娘说说话。”
后半夜,山里起风了,湖水在风的推动下使劲的拍打着岸边的石头,树叶也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纸灰也随着风儿飘向远方。在若明若暗的火光中,山下有一个人向池塘边走来,她知道这里,更熟悉这里,这是她长年劳动过的地方,这里曾有她的家和她的亲人。
张玲玉哭着跑到赵玉香的坟前,一边磕着头一边说:“娘啊,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病闹的。”
刘锁森想把张玲玉扶起来,张玲玉一把抱住了刘锁森哭喊着:“锁森啊,我对不住你,更对不起孩子和娘,我想你们哪!”
刘锁森不知所措地流着眼泪,过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慢慢地推开了张玲玉:“玲玉,你的经历我已经听说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张玲玉说:“说心里话,自从我清醒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和翠翠。我原以为你早已结婚生子,回来一看才知道我的出走给家里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让我下辈子变牛做马来补偿你们吧。我今天来看你,就想跟你说:我没脸再在青龙县呆下去了,我们村的人都说我是鬼,你们村的人都把我看成是扫帚星。”
刘锁森说:“我听柱子跟我说过,你现在有两个结婚证,如果我坚持的话,你的第二个结婚证是非法的。你刚才说得对,你的确无法再生活在生你、养你的这块土地上,过两天咱俩到公社把离婚手续办了,你就安心地在黄河边上过日子吧。”
张玲玉哭着说:“你真能理解我?我这也是万般无奈啊!”
刘锁森说:“咱俩夫妻十年,我希望你今后的生活安定、幸福,你就不用管我了,我什么苦日子都能过。你回到山东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平安日子吧”。
张玲玉感激的说:“谢谢你,锁森。我还想见翠翠一面,可她说啥也不肯见我。”
刘锁森说:“唉!翠翠这十年受的苦、遭的罪你是知道的,尤其是被你娘骗去后,在你娘家不如一条狗,翠翠始终记着这个仇,始终忘不了那段日子啊。也正是因为你的出走改变了她的命运,从你二妹子家逃出来后,要不是齐老师遇到,说不定她也死在外面了。”刘锁森擦了擦眼泪,接着说:“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在你身上。这两天我劝劝她,等咱俩到公社办离婚手续时,我把她带去,让你见一见。”
张玲玉说:“女儿是我现在最大的心病,也许她能恨我一辈子。噢,对了,临来时,我娘让我对你说她觉得很对不住你们家,当时她也是爱女心切,没想到今天的结果,你能原谅她吗?”
刘锁森说:“虽然你娘的行为有些过分,也不难理解,问题的关键是司法部门是否依法办案。至于说到原谅,实话跟你说,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生气,什么叫快乐了,心里早已经没有了爱和恨的概念。”
二人说着,东方露出了曙光。张玲玉站起来说:“天快亮了,我得回去了。锁森,你能再抱我一次吗?”
刘锁森慢慢地站了起来,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双方都知道,这次拥抱是十年夫妻感情的拥抱。这次拥抱是十年磨难后的拥抱,这次拥抱更是永远离别的拥抱。
就在刘锁森哭诉母亲的同时,在县城的一个角落里也发出了哭天嚎地的声音,那不是别人家,正是原刘锁森案件专案组的成员李中华的家。
刘锁森的冤案改判以后,当时参加办案的胡有财、张建设、李中华和其他人一起被抓被关,交待问题,等待审判。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胡有财把问题一股脑儿的推给了张建设和李中华,张建设一推六二五的说是李中华搞的刑讯逼供。在审讯中,胡有财一口否认让李中华转告看守所长特殊“照顾”一下赵玉香。看守所长则证实折磨赵玉香是李中华让他干的。
张建设也证实,审讯赵玉香时,李中华几次出手打的都很重。有一次赵玉香骂了他两句,李中华差点没把赵玉香打背过气去。还有几个人也说有些事是李中华一个人干的,是李中华一手办的。有的说欧打刘锁森李中华最卖力气,还出了不少坏点子。有的说逼供赵玉香、耿宝权、何歪子等人都是李中华一人所为,一下子把刑讯逼供的罪名全部推给了李中华,再加上上边没有人出面替李中华说话,使李中华的精神彻底垮了。另外,李中华还听说,胡有财只判一年徒刑。这几天李中华一直想不开,认为自己当初在刘锁森的案子上为什么不多长几个心眼,怎么能够听信他人,人家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干呢,这不是被人家利用了吗?到最后为什么别人把问题都推在自己的身上呢?他越想越恨自己,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是叫苦不迭。穷途末路,终于在一天晚上,领导同他谈完话后,他趁看守人员不注意就用碗喳子划开手腕子上的大动脉,因长时间没被发现,流血过多而死亡。李中华的母亲和媳妇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做了什么坏事,不知道好端端的儿子、丈夫为什么要自杀,更不知道儿子、丈夫还能不能回来。只有母亲和媳妇的哭声伴着这长长的黑夜在听着又一个冤魂在诉说……
中原大地夏收的最后一天,太阳在天高云淡的蓝色幕布映衬下,显得那么火红,那么娇艳。在温柔的阳光抚摸下,大地上的片片稻田、麦田金黄耀眼。尤其是那大块,大块的油菜地更是让人眷恋。一片片绿叶随风摆动,一朵朵鲜花向人们招唤,令人心情舒畅,激情满怀。到处是一派欢歌笑语,到处是一片丰收的景象。
在花月村的一片麦田里,刘锁林开着联合收割机在收割着小麦。收割机过后一片片倒下的麦穗顺着传送带进入了脱粒机,叶兰英开着箱车把脱掉麦杆的麦粒抛进了自己的车箱里。刘琐林边开着机械,边擦着汗,嘴里还不停的唱着自己编的那首歌,歌声飞出很远,很远。
油菜青啊,花儿黄;
过去的日子苦断肠。
娘为儿奔申冤路哇,
儿为娘屈死走四方。
媳妇被逼改了嫁呀,
孩子从小缺了爹娘。
家破人亡妻离散哟,
都怨万恶的“四人帮”。
唱着,唱着,他回过头望了望后面开车的叶兰英。叶兰英接着刘锁林唱的歌,也在大声的唱着。
油菜青啊,花儿黄;
今天的百姓喜洋洋。
拨乱反正人心向哇,
冤假错案一扫光。
高粮玉米迎风笑呀,
麦地稻田翻波浪。
咱们大步向前走哟,
拍手称快感谢党。
叶兰英边唱,边摘下脖子上的毛巾向刘琐林摇着说:“琐林,咱们快点干,早点回去准备、明天好去耿庄啊。”
刘琐林向叶兰英笑了笑说:“知道了,我记着哪。”
从刘琐林和叶兰英开的车窗里飞出的歌声,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对往事的诉说。这歌声唱出了十年的辛酸苦辣,这歌声永远在花月村的上空和人们的心中回荡。
在地里收割的刘书记、柱子娘、齐老师等人听到歌声后都边干着活,边流着泪,也跟着刘锁林和叶兰英一起唱着。他们对十年以前刘家所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柱子娘说:“锁林哪,你娘能看到我们今天这么欢乐一定会高兴的。别忘了你和兰英一定要给她生个儿子啊,了却她的心愿。”
刘锁林笑着看了看叶兰英,对柱子娘说:“这事你问她吧。”
柱子娘笑着说:“我问兰英干啥,那是你的事。兰英那块宝地不是你种啥收啥嘛?”说完引起很多人大笑。把刘锁林和叶兰英笑的面红耳赤。
这时,从很远很远的地头,刘翠翠跑了过来,举着手里一纸判决书说:“刘书记、二奶奶、齐老师、叔、婶,胡有财刑讯逼供的官司判下来了。”人们都急忙的跑到翠翠身边。
刘锁林看了后说:“法院怎么判的?就胡有财判了一年有期徒刑,其它人都没事了?”
柱子娘说:“是啊,柱子不是说要以杀人罪起诉那个胡有财嘛?一年刑太便宜他了。”
刘翠翠说:“我爹手里没有证据,他们又把责任都推到自杀的李中华身上,公诉人和法官也没有办法啊。”
齐老师对翠翠说:“翠翠呀,得饶人处且饶人,团结一致向前看嘛。我看,你家的冤也申了,仇也报了,国家赔偿也快下来了,你是不是该找婆家了。”
翠翠说:“不着急,就我这样的还怕找不着对象。”
柱子娘说:“翠翠的眼光可高着哪,恐怕咱村,咱乡没有啊。”
铁蛋子走过来说:“翠翠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丈夫,能告诉我们吗?”
翠翠仰起头,笑着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高高的,大大的,有知识,有文化的,还得长的帅气的。
刘书记说:“这样的小伙子恐怕在咱们这方圆几百里还没有吧。”
叶兰英说:“现在翠翠可不是一般人了,都成了新闻跟踪的焦点人物啦。她每天都能收到全国各地的求爱信,前天还收到华中政法大学直接招收的录取通知书,马上要成为大学生了。我猜这丫头保证有主了,看把她美的,都快乐出鼻涕泡来了。”
翠翠一扭头,红着脸说:“二婶,你也跟着起哄。跟你们说实话,我得先拿到大学毕业证书,才能考虑对象问题。不理你们了。”说完,翠翠像燕子一样的向村子飞去。此时,她甩开了悲伤,甩开了哭丧,甩开了人间不平之事,在欢笑的路上奔跑……
柱子娘边笑边擦着眼泪,望着翠翠欢快的背影说:“苦尽甜来,人家是赶上好时候了。”
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停在耿庄耿宝权家的院门前,刘翠翠第一个跑了进去,一边跑着,一边高叫着:“耿爷爷,聂奶奶。”
耿宝权、聂淑清搀扶着一个瞎老太太迎出了门。
刘翠翠一面向他们问好,一面给双方做着介绍。刘锁森等刘翠翠介绍完毕,立即拉着刘锁林、叶兰英、刘翠翠给耿宝权、聂淑清和何氏跪下磕头。刘锁林跪着说:“我娘临终嘱咐我们,一定要到耿庄谢恩。今天,我们就是来感谢你们来了。”
耿宝权和聂淑清上前拉他们起来,请他们进屋。刘锁森又坚持多磕了三个头,才与大伙一块起来。
刘翠翠问道:“咋不见何爷爷呢?”
耿宝权对刘锁森说:“唉,你何大叔自从青龙县公安局回来后,就一病不起,没几年就故去了,只剩下这个瞎老太婆了。我俩看她眼睛又瞎,一个人生活困难,就接她过来一块过了。”
刘锁森一听就痛哭道:“何大叔,您怎么象我娘一样,连报达您的机会都不给我留下。”转过身来对何氏说:“您就是我的亲娘,我一定像对待亲娘一样的养活您。”
刘翠翠也说:“您就是我的亲奶奶呀,我一定像爱我奶奶那样爱着您。”
耿宝权擦着眼泪说:“这苦日子总算出头了,可惜你那个娘啦,她真是个好人哪,为了你们她连命都不要了,她要是能看到今天该有多好哇”。
刘锁森拉着耿宝权的手说:“大叔,让你为我遭了一百多天的罪,我对不起你呀,你就是我家的贵人啊!”
耿宝权边擦眼泪边说:“你就别谢了,那是我实事求是的良心证言。你能活着出来是你娘在天之灵保佑的哇。”
聂淑清拉着翠翠说:“是我对不起你奶奶呀,在那个时候,我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签字了呢?现在想起来还后悔呢。”
刘锁森说:“大婶,这事不怪你,都是那些人一手策划的,当时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啊。”
耿宝权说:“过去的事咱们就别再提了。刘锁森一家人来咱家是高兴的事,眼看到中午了,淑清,快张罗酒菜,咱们边喝边唠。”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氏、耿宝权、聂淑清和刘锁森等人就象多年不见的一家人相聚,时而欢声笑语,时而痛哭流涕,述说着十年的往事,憧景着美好的未来。
耿宝权举起酒碗说:“只要悲痛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到来,生活就有冲破悲哀的那天。”
耿宝权问刘锁森就:“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啦,听说你的腰到现在还不能吃劲。”
刘锁森说:“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和修养外伤基本好了,只是在狱中被打的腰还时常疼痛难忍。”
聂淑清说:“听说法院还能给你点精神和经济补偿?下来没有?”
刘锁森说:“听说能给点,法院告诉我,只能保证我个人生活和治病所用。”
这顿饭一吃就是四个小时。刘锁林因开车不能喝酒,一直保持着清醒,他看刘锁森快喝多了,说道:“这次来有些感谢的话我们就不多说了,主要是想说说我们的打算。”说着刘锁林拉过老太太的手,“我们已经把您认作娘了,今天就把您接到我家,同我哥住在一起,我们给您养老送终。”
耿宝权趴在老太太的耳朵旁说:“老太太你听清了吗?”
老太太流着泪点着头说:“我没儿没女的,哪有这么大的福分哪。有你们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锁森带着酒劲说:“娘,亲娘,别客气,一会就跟我们走。翠,翠,你去帮奶奶收拾一下。”说着,刘锁森从怀里掏出一万块钱来,恭恭敬敬的交给耿宝权,说道:“我的赔偿还没下来,这是乡政府发给我的困难补助,送给你们,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耿宝权推辞着说:“锁森,我十年前出的是良心证明,你这么做不是埋汰我吗。拿回去,你刚从监狱里出来,身体又不好,还是你们留着用吧。”
刘翠翠说:“耿爷爷、聂奶奶,十年前我奶奶来这时,你们就救了她一回,又出《证明》救了我爹一命。你们的恩情是我们一辈子也报达不完的啊!”
“对,对。”刘锁森接着说:“大叔,这钱你们一定得收下,不然我对不起死去的娘啊!你们要是不收,我就跪着不起来了。”说完就跪了下去。
耿宝权赶忙说:“你快起来,我身强体壮的,没啥困难。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要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
这时,刘锁林、叶兰英和刘翠翠一起跪在耿宝权和聂淑清面前齐声说:“这是我娘(奶)的一片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聂淑清一把搂过翠翠放声大哭了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