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塔之夜-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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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而且,如果你拒绝我的要求的话,我会知道怎样对付你的。”
山多尔不相信我有这一招。
“恬不知耻!要我尊重你这种可笑的人格!我只要碰你一下,你就会吓得瘫倒在地上。”
他抓住我的左胳膊,使劲按。如果是一个比我稍微弱一点的人,非叫唤不可。我却从从容容地看了看他的脸,微微一笑,并且回答说:
“你应该攻击别的地方,朝这儿!”
我把手放到他的左肩上,用拇指顶住他的锁骨,用另外四个指头卡住他向上和向外伸出的那一部分肩胛骨,这根骨头与肽骨组成肩关节。认识并且会使这一招数的人,可以用一只手摔倒一个最强壮的人。我快速而有力地一压,就把手收紧了。他哇的一声大叫起来,想摆脱出来,可是做不到,因为疼痛通过他的全身,他双膝一折,跪到地上。
这叫喊声把他的弟弟引来了。
“山多尔,怎么回事?”他问。
“安拉!我不明白!”这个被问的人一边回答,一边从地上站起来。“这个人只用一只手就把我弄倒了。我的肩膀可能断了。”
“弄倒?为什么?”
“因为我见他离开的时间长,和他吵起来了。”
“魔鬼!谢里夫,你想干什么?你是要我把你敲碎不成?”
比巴尔一把抓住我的胸膛摇晃。我扮演的谢里夫角色是不能反抗的。但是,让别人把我当做小孩抓住并摇晃,这可不合我口味。我也抓住比巴尔的胸膛,先把他往我身上拉,然后迅速伸直手臂,把他推开,他不得不脱离我。这时我稍微弯了弯腰,手还是紧紧扣住他,把他的前臂向下往他身上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个大个子提起,摔倒在地上。
他在地上躺了一秒钟,目瞪口呆,然后才一跃而起,把两只手向我伸过来。
“再来一次?”我问,一面退了一步。
我现在愤怒起来了。我把眼镜向鼻梁前部推了一下,这样看上去也许是另外的样子,与涂满油膏的谢里夫的视觉工具不大相称,因为这个强盗猛然向后一退,凝视着我,然后大声叫喊:
“谢里夫,你原来是个巨人!”
我低下头,用恭维的口气回答:
“这一招法已经写在经书上了。我其实没有什么。”
那两个人放声大笑。
“你是知道的,比巴尔,人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力量。”山多尔说。
比巴尔还是不信任地看着我,从头巾到拖鞋,然后答道:
“他不仅有神力,而且经过训练。这些招法只有经过长期训练才一下子拿得出来。谢里夫,你这是在哪儿学的?”
“在伊斯坦布尔托钵僧那儿学的。我们在课余时间经常打打好玩。”
“原来如此!我信了,你是一个与你的外表完全不同的人。这是一种幸运。因为,假如你真的想欺骗我们,那你的生命的价值只相当于鸟嘴里的一个苍蝇。你现在不是坐在旁边,而是坐在我们中间了。我们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招待你。”
我们回到原先的地方。这两人把我拉到他们中间。他们产生了不信任。我的处境变糟了。尽管如此,我并不害怕,因为我使用手枪的能力怎么说也比他们强点。
大家都不说话。这两条“绿林好汉”可能是在想,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如果说我有忧虑,那并不是为我自己,而是担心我的同伴们。我的纸条也许没有被他们,而是被先过来的人看见,或者发生了别的什么情况。
坐在两个强壮得像狗熊一样、并且武装到牙齿的强盗中间,并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在土耳其,这样的人可能是很多的。读一读那里的任何一张报纸,都可以看到暴力越境、抢劫和掠夺的消息。政府颁布了一项公告,命令每个法官都必须按法律进行判决。一个名为“强有力的”帕夏的旅行者给当局发出了警告函,函中说,如果不允许他对其所在的地区内日益严重的抢劫行为进行惩罚,他将辞职。一个在这样的地区旅行的人由于找不到司法帮助而自行司法,这难道不是奇迹吗?老的团伙没有被铲除,新的团伙不断出现,这难道是没有原因的吗?和平的居民几乎都被迫屈服于这些人。这些人是真正的主宰,控制着残暴的政体。
现在,我们已经呆了很长时间,有点等得不耐烦了。好不容易听到从右边传来了一种声音。
“听着!有人来了。”山多尔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抓斧头,“也许,就是他们!”
“不是,”他的弟弟说,“这是单骑,在那儿拐弯了。”
我往回看,看见是我的朋友奥马尔来了,而且是单人。这就是说,他们看见了我的纸条。奥马尔慢慢过来,深深地低着头,好像陷入了沉思。他既不看右边也不看左边。
“我们要动手吗?”比巴尔问,用手指着猎枪。
“不,”山多尔答道,“这个人没带家伙,看着他。”
这两个无赖根本不忌讳当着我的面谈论他们的计谋。
奥马尔走了过去,没有抬头看一眼。
过了一段时间,山多尔说:
“又来了一个人!”
“又是一个穷光旦!”
“慢。我们是不是要放所有的人过去?”
“现在放。想想看吧,我们一开枪,别人一定会听见的。”
“当然。那些隐藏在这儿的强盗会听见,”我幼稚地附和,“他们会发觉我们在这儿对他们用计。”
“笨蛋!”山多尔嘲笑我。
现在,奥斯克来了。他也装成一个无忧无虑、满不在乎的人。从他的外表看起来不是富人。他也幸运地通过了。
现在是哈勒夫来了。我有理由为他担心。强盗们可能是想从马鞍上对他射击,以便夺取那匹宝马。我虽然不会让他们得手,会给他们每人一枪,但是最好还是避免这样做。因此,我只好试着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睁大眼睛窥视,盯着哈勒夫一定会绕过的那个拐角。我看见他跳了出来,那两个人还没有注意到他。我站起身来。
“往哪儿去?”山多尔粗暴地问我。
“去看我的马。你没有听见它又不安分了吗?”
“魔鬼去牵马,你留下!”
“你不能命令我,”我不客气地回答,并且装作要继续向前走的样子。他跳起来,抓我的胳膊。
“别动,否则我给你——”
他被比巴尔的喊声叫住了。比巴尔先看了看我们,然后还是看见了哈勒夫。
“第三个骑手!安静!”比巴尔命令。
山多尔朝街上看。
“天啦!”他惊叫起来。“多好的马!这是外国人,肯定是他!”
“不是,这个骑马人太矮小。”
“但是那匹马是一匹纯种阿拉伯马,真正的纯种!啊,安拉!它像风一样飞!”
山多尔的话从字面上看也是对的。我的牡马的名字叫烈,意思是“风”。我骑在它背上数百次与风比赛过,但我还没有见过这匹宝马全速奔驰时的雄姿。其身体几乎贴着地面,四条腿简直分不出来。它的鬣吹打着骑手的脸,马尾像一条船的舵笔直地、长长地拖在后面。不过我知道,烈还只不过是玩玩而已。如果是我骑在这匹马的鞍上的话,它会完全变成另一种样子——飞。如果我拿出使用它的“秘诀”,它会飞一样地拼命奔驰!
我的矮小而又灵活的哈勒夫躬身在马镫里。他的枪和我的两件武器挂在他的肩膀上。马鞍后面,挂着我的长袍和长马靴。他自己的长袍在风中飘荡,风大是因为马的速度无可比拟地快。这个哈勒夫骑马骑得真帅。路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是很难骑得这么快的。只要一失足,就会连人带马摔下来,粉身碎骨。但我的烈从未失过足。它眼光敏锐,四肢有弹力,动作轻巧,这些使它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现在,如果养马场的老板在这儿的话,谁知道他会出多高的价来买这匹高贵的、几乎完美无缺的宝马良驹!
那匹马和骑马人花了多少时间从拐角到达我们跟前?快到我们连几秒钟甚至一眨眼的思考时间都没有。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哈勒夫是怎么过来的,仅仅与山多尔谈了几句话,哈勒夫就到达跟前,像骑在一支箭上面一样,通过了隘口。
“挡住他!把他射下来!快,快!”山多尔叫喊着,举起了他的猎枪。
比巴尔也端起枪瞄准。可是那匹马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瞄准。我也没有时间制止他们开枪。枪响了,但是子弹远远落在哈勒夫飞奔过去的路上!
“跟上他!”山多尔叫喊着,他意识到贵重的猎物会从他眼底溜走。“前面是树林的尽头,我们可以瞄准那儿!”
他冲出了阵地,越过一个一个的岩石,比巴尔紧紧跟随于后,他也和他的哥哥一样激动。现在,我有时间和机会逃跑,但不能这样做。我本来是不为哈勒夫担心的,可是现在为他担心了。我琢磨着,这三个人再骑两千步是不会停止下来的,但必须步行。那样,他们就可能被这两个强盗追上,被从马上射下来。虽然这两个强盗的猎枪是点一次火打一枪的,现在枪膛里没有子弹了,但是他们可以很快装上子弹。看来,我不能让他们快速前进。
我一个箭步到了马的跟前,一下就解开了缰绳。我从腰带上抽出马鞭,朝他们的牲口抽打。这些马由于受惊而跃起来,向外面奔跑,跑到树林里去了。它们当然不会跑得很远,因为身上带着缰绳。
现在,我又一个箭步蹿到前面,对着两个强盗叫喊:
“山多尔,比巴尔,站住,站住,马挣脱缰绳了!”
这句话起了作用,这两兄弟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不愿意丢掉他们的斑马。
“把它们绑起来!”山多尔往回喊话。
“它们走了!”
“活见鬼!跑到哪儿去了?”
“我怎么知道?你亲自问它们吧!”
“哎,你这个笨蛋!”
这两个阿拉扎飞奔回来。要是我,就不会赶回来,而会去抓那匹宝马。他们自己的马其实是没事的!他们爬上山坡,扯开嗓子骂我。山多尔首先上来,一眼就看出,他们的马真的跑了。他朝我走过来,叫嚷:
“狗娘养的!你为什么不挡住?”
“我,和你们一样,没有注意马,而是看骑马人去了。”
“可你应该是可以注意得到的。”
“你们的马被你们的枪声吓坏了。你们为什么要对那几个无辜的人开枪!况且这些马并不是我的,而是你们的。我又不是你们的奴隶,本来就没有必要看你们的马!”
“你敢和我们顶嘴?你不要命了!”
山多尔右手拿着猎枪,左手握拳准备打我。我用胳膊挡他,可是没有注意身后的一块石头,摔到了地上。
这时山多尔端起枪托朝我的胸口捅,我只能护住一部分。我呼吸困难,但在随后的一瞬间,我一跃而起,用两只手抓住这个大个子的腰带,把他举到空中,把他扔到好几米外的一棵树干上。他跌倒在地上,脚动弹不得。这时,我的背被抓住了。
“你这流氓,你要为此受到惩罚!”比巴尔这时赶了过来,叫嚷着。他抓住了我的身体,想把我举起来。他两腿叉开,双肩绷紧,深深吸了口气,准备给我一个沉重的打击。我感到左脚关节像被刺一样痛,脚不灵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与他搏斗了。
我身后的这个阿拉扎聚集了全身的力量,想把我举起来。他由于愤怒和使劲,直喘粗气。他的哥哥躺在树旁边,没有知觉。也许他认为他死了,要为他报仇。我觉得他不久就会靠他的顽强挺过来。我必须摆脱这种被抱住的状态。因此,我抽出小刀,刺了比巴尔一下,他放开了我,又气又痛,于是大发雷霆,牙关咬得咯咯直响:“你刺我?我毙了你!”
我一个鹞子翻身,见他从腰带里掏手枪。击锤咔嚓一响。我要是用左轮手枪,或许还能先发制人。但是,我不想杀死他。他端起武器,就在他要开枪的那一瞬间,我给了他一击,枪走火了。比巴尔闪电般地又挨了第二拳,这一拳是从下向上的,打在他脸上、鼻子上。他的头飞快地缩进脖子里。这一击,我把这个强盗的手枪打落了,我把它抛出老远。我把他的手扣在他的嘴和鼻子上,嘴和鼻子都受伤了。他发出一声尖叫,朝我扑来。可是我弯了弯腰,从底下进攻他,抓住了他的大腿。我感觉到我的手指插进了他的肉中,把这个大个子从我的背上甩开。我自己很快转过身,冲向这个倒下的人,使他没有一点点时间站立起来。我对准他的太阳穴就是一拳,他对我再也无能为力,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喘过气来。
我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我把这两个强盗打翻在地,可是并不能认为我赢了。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确实都比我强,但是我比他们快。我的这种招法并不是从托钵僧那里学来的。我仔细看了看这两个人。他们没有死,肯定很快就会苏醒过来。为了使他们在一段时间里不能为非作歹,我拿走了他们腰间挂着的火药包,踩坏了他们的枪支。
在这次搏斗中,我明显感到左脚受伤了。过去,我是装着一瘸一拐地走路,现在是被迫一瘸一拐地上马。我把在战斗中脱掉的哈勒夫给我的拖鞋重新捡起来穿上,给马松了绑,找了一个适当的地方把它牵到路上,然后上马。由于走了一段路,脚越来越痛。
现在,我的马驮着我前进,我轻松地呼吸着。我和我的伙伴脱离了一大危险,这要感谢那位好心的内芭卡。要是有个信使到她那儿去一次就好了。真的,我是应该把这两个强盗抢劫的钱拿过来寄给她的。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合法拥有者了。
我骑了一段时间,森林开阔了。这条路穿过山谷通往斯特鲁姆尼察,左边是一条河,我看见哈勒夫、奥斯克和奥马尔呆在不远的地方。他们立刻认出我来了,大声地、友好地叫喊着我。我不是用马刺,而是用拖鞋赶着马走,朝他们奔去。
“啊,本尼西,我们多么为你担忧!”哈勒夫叫喊着,从老远向我扑过来。“你究竟藏在哪儿?”
“在那森林里,像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样,我也是从那边来的。”
“这点,我们一看见你的纸条,马上就想到了。”
“你们把条子撕下来了?”
“撕了,不过又贴上了。”
“为什么?”
“好玩。我们想,或者说是我想,这些歹徒以后知道我们当初愚弄他们的手法,”气他们一下。这种做法对吗?”
“错是算不上。这些强盗一定会找到这张纸条并非常生气的。特别让他们生气的是,他们会从纸条内容知道,我甚至在他们中间呆过好几个小时。”
“怎么?你到过他们中间?”
“我和这两兄弟谈过话,喝过酒,甚至打过仗。现在,他们失去知觉地躺在森林里。”
“本尼西,这么说来,我们必须很快回到他们那儿去,我可以和他们谈谈。”
“这没有必要。他们从我的嘴里听得够多的了。我用拳头和他们交谈过。”
“快讲讲!”
“马上谈,不过我们可以继续前进。”
“那你就过来骑烈马。”
“不,我就呆在这个马鞍上。你一直骑到拉多维什,这是奖赏你在此之前从我旁边经过时那漂亮的姿势。”
“你看见我了?”
“你从我们旁边经过。”
“我在马镫里坐得好吗?”
“漂亮。比我坐得漂亮。”
“本尼西,这是讽刺!你不应该这样讽刺我!”
“我想坦率地告诉你,我为你高兴。你听到有人向你开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