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塔之夜-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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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起来非常令人鼓舞。总的看来,奥梅尔似乎不仅研制出了这两千零一味药,而且把这些药统统吞了下去,现在还受其影响。假如我真的生了病,我说不定会相信他!因此我说:
“对不起,圣明的太阳,我不麻烦你。我本人就是我们国家的主治医生,对自己的身体有所了解。我的身体需要的药物完全不同于这个地方人身体所用的药物。我来,完全是为取一种我行医所需要的药。”
“哎,天哪,好可惜!”他惊呼起来。“我检查了你的胃,测得很准。我有一种治胃病的药膏。我要把它涂在你的头巾包裹着的额头上。你只要涂上这种膏,那个洞几个钟头就会愈合。”
“你的药膏说不定就是我的那种药膏,因为我的药膏疗效也有这么快。你可要相信我,这药是我自己制作的。”
“你的毅力与我的一模一样。进来吧,到神膏室去,我给你做次彻底的检查,看你的心脏是怎么回事。”
他打开旁门,让我先进去。药店的这位幸运的老板一拐一瘸地跟在我后面。我所看到的一切,都使我产生一种奇特心情,人们一般用“害怕”这个字眼来表述。
我到了房间的中央,这个房间要是作鹅圈,要比作药房适合些。地板就是亲爱的母亲地球,墙壁则是用木板做的,树皮没有剥掉。钉子上挂着一排排小麻布袋。天花板的正中,吊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拴着一个特大的灌肠注射器。有一块木板上放着好多把式样奇特的剪刀、老式拔火罐、理发用的洗脸盆和齿条,齿条上装有寸把厚的钳子。地板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餐具,有的完整,有的破碎。室内充满着一种气味,这种气味简直难以形容。
“瞧!”他说,“这就是我的病房。现在我可要问你,你是用什么成分配制治胃病药膏的?”
这位药剂师向我逼近,极其紧张地看着我。他显然是盼望我说出我的配方。
“你的麻袋里有没有萨达?”我问。
“萨达,有的。就是伊斯拉西,学名叫芙蓉。”
这位地地道道的博士和药剂师想向我表明,他了解这种植物的拉丁文名称。可这个名称过时了。所以我回答说:
“真正的学名叫木莲。”
奥梅尔博士把嘴张得很大,惊奇地看着我,并且问道:
“有两种不同的学名?”
“可不,有一百多种哩。”
“安拉!我可是只知道这一种。你想要多少芙蓉,长官?”
“一大把”
“好!我给你一袋。长官,你还要什么?”
地板上放着一张纸,看起来像是从街上捡的。他把纸捡起来,卷成一个筒,用舌头舔纸边,使之可以粘贴。然后,他用手抓了满满一把木莲,递给我。我是要把它作为外用药,所以没有对药剂师的这种不拘小节的行为提出异议。
“你有碱吗?”
奥梅尔把嘴拉得很宽,表示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并且介绍说:
“你要的是哪种?”
“随便。”
“长官,我听说,你的家乡在西方。我有那里的非常好的碱。你要多少都行。”
“你怎么称呼这种东西?”
“沙维苏幽。”
“给我看看!”
正如我所料,他真的拿出来了小瓶给我看,上面写着药名。
“你是怎么得到这种碱的?”我向他打听。
“我从一个到我这儿来过的代理商那儿买了好几瓶。他叫什么布拉格的,来自法国的首都。长官,你还想要什么?”
“你有汞吗?”
“有。我用它装气压表和温度计,我自己装的。”
“怎么?你自己干?”
“是自己干。你不相信我?”
“啊,非常愿意相信!谁能研制出这么多的药品呢。你是全能的!”
“难道不是?是的。你是一个有理智的、素养高的人。我现在有存货,是从萨洛尼基弄来的。你要多少水银,长官?”
“半斤多一点。你有这么多吗?”
“比这多。”
“等以后用吧!我要看看,你是不是还有一种我要用的东西。”
“你说的是哪种?”
“灰铅(注:铋)。当然,这是一种稀有金属。难道你有?”
“灰铅我没有。但我有灰锡。我用它制作一种漂亮的白色化妆品。”
“一样。如果你有一克,就给我一克,再配两克汞。”
药剂师跪在地上,在旧容器中乱摸。
“你找什么?”我问他。
“找个瓶子给你装水银。这里有一个。”
他站起来,把瓶子递给我。瓶子很大,足足可以装下他的全部库存汞,也许还可以多装。我拿着瓶子对着光看了看,看见里面有东西,便说:
“里面还有一些清漆!”
“会有损害吗?我拿水来把它洗掉!”
他马上清洗瓶子,我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让他去做。一会儿他回来,由于干活费力,他满脸通红。
“长官,”他抱怨说,“这个瓶子着了魔,清漆洗不掉。”
“这个我知道。清漆只能用松节油才能清除。清漆不吸水。”
“你应该早说!”
“不,那会冒犯你的。”
“怎么能这么说?”
“药剂师是一定要知道这个道理的。即使没有学过化学的人,也完全知道。假如我提醒你注意,那就很不礼貌,那样听起来好像是我把你看作并没有研制出两千零一味药的人。”
“你是一个有礼貌的人。为此,你也该无偿得到这点清漆。我给你罐水银。我刚才把天平放到哪儿啦?啊,在院子里,我昨天用它称了兔子。我们今天就吃兔子吧。”
天啦!一个称药的天平居然可以称屠宰的兔子。他把天平拿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天平的秆是木制的,指针是一根金属丝,往返与一个餐具叉的两个叉尖之间。天平的盘是一个圆形的木碗加一个盖。尽管如此,这个奇特的器具还是能凑合着保持平衡。
就是在这个天平上,称出了我所需要的份量。我对奥梅尔博士先生的报价是满意的。尤其是那些铋,都是很好的棱形晶体。
我还买了一些铅,就离开了这个奇特的“健康商店”,而且得到了药剂师的最好祝愿,祝我一路平安。
现在,我去找善良的内直卡。她已经醒来,很高兴地接待我,给我看了蓟王。这种东西只有在日光下才能看清楚。她要把她送给我,我没有接受。当然,我对她的警告表示了谢意。当我说到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的时候,她表现出十分开心。这个好心的妇人获得了我最深切的同情。昨天,我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要使她将来过得轻松点。于是,我就把这个想法讲给她听。
我有一笔钱,是在马纳赫、巴鲁德和典狱长那里找到的。我本应把这笔钱交出去。但是交给谁呢?交给奥斯特罗姆察的清水衙门?呸!给上级机关?我个人不乐意这样做,因为我没有时间。派一个使者送去?这个人十有八九会把钱装进自己的腰包。此外,被我们拿走钱的那三个人还在逃。把钱还给他们的想法是荒唐的。除了送给需要钱的穷人之外,我别无选择。在这些人中,首先就是内芭卡。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钱的来源,因为那样也许会使她害怕。我也不会把所有的钱都给她,因为我可以肯定,还有相当多的人需要钱用。我知道,给这个妇人一定数量的钱,就足以保证她不会挨饿。当我在只有我们两人的场合下把钱给她时,这个可怜的植物采集女人,高兴得呆若木鸡。她不敢相信,这么一大笔钱居然会属于她,因为这对她来说,意味一笔大财富。高兴的眼泪从她的面颊上往下流,我只好制止她说出过分的感激之词。
哈勒夫这时等我等得沉不住气了,他站在客栈的大门口,老远就叫我:
“终于,终于,本尼西!你回来了!我们这么紧急,你却这么长时间外出不归!那玩意儿怎么样了?”
“很好。老板醒来了吗?”
“大家都是活蹦乱跳的了。”
“那我就到灶台去。我要去煮,融化。”
“我要在场,你给我从头到尾讲解、好让我能够仿制。”
“不行,亲爱的,绝对不能仿制,其中有些知识是你不具备的。即使有经验的人也可能稍有不慎而出错,导致他或者别人把命丢掉。因此,我决不说出所有四种成分,不透露这种混合物的组成。奥斯克会给我把那个造子弹的模具带来,那里面有现代枪膛的口径。”
我们的准备工作只花了半个钟头。木莲叶放在灶上煮,碱液用一块麻布过滤了一下。所有金属做成八个球,放在铅球中可以假乱真。这样就一连浇铸了好几颗铅弹,并用小刀轻轻地作了记号。然后,我带着奥斯克的枪到了大楼后面,没有让任何人陪同。我把一颗水银弹装进枪膛,把枪口对准一块木板,离木板仅半米远时开了枪。这枪声与一般的枪声没有什么不同,但木板却完整无损。地板上没有留下子弹的丝毫痕迹。
这次试验是必要的。现在我知道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我不担心有人泄密,因为只有哈勒夫、奥斯克和奥马尔知道内情,这三个人的保密观念是经过多次考验的。
所有这一切都在恰如其份的时刻完成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检察官带着几位法院官员来了。检察官看见我,就走过来把我拉到一边,问我:
“长官,你知道我的来意吗?”
“你要向我报告打查巴西的现状。”
“不是!我想问问你,你是否得到哈勒夫的允许,让别人对着他的头开枪。”
“你很关心这件事?”
“关心,因为这事神了。他是不是把他发誓的事忘了?”
“你去问他好啦。”
“我不想去问哈勒夫,因为他可能会对此产生反感。你知道他刀子的厉害!他使起鞭子来也是得心应手的!”
“对,他是一个身材矮小但很勇敢的汉子。”
“那你就告诉我,你问过他没有?”
“问过,在我们睡觉之前就问过。”
“哈勒夫是怎么回答的?”
“这么说吧,他并没有什么不感兴趣的意思。”
“太妙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试验?”
“不要太性急嘛。我的保镖脾气古怪,而且我昨天并没有把所有的情况都对他说清楚。我们大家,也就是说我的三个随从和我,脾气都一个样,我们不需要害怕子弹。”
“怎么?你也一样?”
“正如我对你说的那样。”
“如此说来,你也食言?”
“请不要问得太多!这样的秘密别人当然是不愿意透露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你们射击喽?”
“是这个意思,即使你们对你们自己的生命已经感到厌倦,也是这个意思。”
“怎么这么说呢?”检察官吃了一惊,“我还没有感到有什么厌倦的地方。”
“那你可要注意,如果没有得到许可,千万别朝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开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官?”
“如果我们允许这样做,就可能不会发生危险。但是如果有人暗地里偷袭,子弹就会往这个人身上回弹,其部位正好是他要打中我们身体上的那个部位。”
“你是说,如果我朝哈勒夫或你的头开枪,子弹会飞回到我自己头上。”
“绝对的。你想不想试一试?”
“不想,长官,谢谢!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这样,而不是采取其他方式?”
“你敏捷的思维马上可以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对付可能遇到的敌人。为了惩罚这样的敌人,光让他们的子弹不伤害我们是不够的,还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自古以来正义和公正复仇的规则。”
“理应如此,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如此说来,我是不愿意当你的敌人的。你们什么时候骑马离开这儿?”
“我们一走,你们就高兴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宁愿你们一直留在这儿。你可是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呀。”
“不过是朝好的方向!”
“对,我们就因为这个感谢你呢,虽然大家宁愿让一切像安拉所安排的那样保持不变。”
“难道安拉想让穆巴拉克欺骗你们?难道安拉愿意让柯查巴西释放你们的囚犯?”
“肯定不是这样,长官。”
“柯查巴西现在怎么样?”
“他隐藏得很深。”检察官保证说。
“但愿你不会做任何有助于他逃脱公正惩罚的事情。”
“你可别把我看扁了!我是君主的一个忠实公仆,总是尽职尽责。因此,你现在也可以给我些任务,要我给哈勒夫捎句吉利的话。”
“那我就提醒他注意。”
“能不能允许我再带几个人来?”
“我不反对。”我回答。
“我很快就回来。我一定要告诉托马,他很喜欢来看看。”
“这个托马是什么人?”
“他是受人之托,在奥斯特罗姆察和拉多维什之间当信使。”
“一个好人?”
“相当好。你昨天离开我的时候,他对你赞不绝口。我告诉他,哈勒夫吞食古兰经文,因此枪弹不入。他也很想见识见识。我可以请他来吗?”
“把他带来!”
检察官匆匆忙忙走了。
这些人很容易被一眼看透!我马上就产生怀疑,这个好信使或许是受那两个阿拉扎的委托,来监视我们并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我们很快就看出了检察官活动的效果。来了许多人。我们到房间里去了,没有看见他们钦佩的目光。检察官在那个房间里找到了我们。他的陪同腿有些拐,他向我介绍说:
“长官,这就是信使托马,我给你介绍过的托马。”
我严厉地打量一下这个人,问他:
“这么说,你是来往于这儿与拉多维什之间啰?”
“是的,长官。”他答道,“但我不是走路,而是骑马。”
“下次是什么时候?”
“后天。”
“不提早呜?”
托马说不提早。于是我说:“这对你来说,是非常好的。”
“为什么?”
“因为这条路今天对你来说可能很危险——如果你想今天去,那我就要告诫你。”
“你不是自己要骑马走这条路吧?”
到这个时候为止,托马都是这样直率、诚恳地看着我。听到这个问题,他的眼睛变得像刀一样锐利。
“当然。”我毫不在意地回答。
“什么时候,长官?”
“正午。我们不喜欢夜间穿过不熟悉的森林,尤其是现在阿拉扎就在附近。你认识他们吗?”
他用简单的话语否认。
“要么就是你听说过他们?”我继续追问。
“只听说过一点点。检察官对我谈起过,说是他们曾想袭击你们。”
“如果这两兄弟识时务的话,他们就不要对我们下手,因为我不喜欢开玩笑。”
“对,我听说过,长官。”托马狡猾地微微一笑,“你和你的手下都是枪弹不入的。”
“哼,这还不是全部!”
“是的,子弹甚至会飞回来击中开枪者。”
这时,他狡猾地眨了眨眼,似乎是说:“听着,你不会比我强到那里去;我们是不需要互相欺骗的。”他比检察官聪明。估计检察官也看见过这种微笑并且听过他正面八经的解释,因为他问他:
“你真的不相信。托马?”
“嗯,如果长官亲口说出,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我也这样劝你。怀疑是一种侮辱。你始终是个彬彬有礼的人。”
“是的,安拉知道。因此我想像出,这位长官也是彬彬有礼的,会向我们证明他枪弹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