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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模仿犯-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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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接连发生女性被肢解的杀人案件。”
  真一随着武上走上大楼里的通往刚才那间会议室的楼梯,就在快要赶上那个看上去像是母女俩的两个人的时候,武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向真一问道:
  “请问,你家的那个案子公审了吗?应该开始了吧?”
  第一次公审是在案子发生的半年之后,今年的三月进行的。真一没有到庭,连旁听也没去。前不久,听说似乎必须得出庭,真一为此很烦恼,不过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进展情况,真一一本正经地答道:
  “负责案子的检察官曾说过,尽量不要我到庭。”
    “那么,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在证人席上接受各种询问,想想那种情景也觉得很不舒服。”
  “是呀。”

 “还是……不去的好。”
  “的确如此啊。”
  “无论是谁,即使什么都不问,各种情景总能反反复复想起来,都是相同的。”
  武上刑警目光朝下看着自己的胖肚子。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现在的谈话怎么会进入这么艰难的话题,问题好像都出在他的肚子上似的。
  “对不起,我净说些没用的话。” 真一说。
  武上把他那粗大的手挥了挥。“我也是,嘴笨得很。”
  看着武上的这张刚强的但有点儿不端正的大脸庞,如果换个场合,真一也许真想向他诉诉苦。
  “怎么说呢,我家的那个案子,从第一次公审之后就没再开庭,我想暂时还不会开庭吧。”
  “为什么呀?”
  “在是不是将三人一起公审的问题上还有争议,那边还希望做精神鉴定,现在正在做着呢,所以不会很快。”
  武上睁大了眼。“你是说三人一起?”
  “是啊,三人一起。”
  “真可怕啊。那个主犯……叫通口吧?那个家伙。”
  真一眼前浮现出那个“大叔”般年纪的主犯的脸,他已经没有了流眼泪的冲动,取而代之的是心中针刺般的痛。
  “是的,是叫通口。”
  “谁看见他都会认为他精神正常的。”
  “对于鉴定,似乎也有争议。”
  武上用力拍着脑门,生气地直喘粗气。
  “那伙人是怎么说的?是想说他精神失常吗?”
  “听说是精神障碍。”
  “计划犯罪,哪来的什么精神障碍呀?”
  真一没说话,无奈地笑了笑。正确地说,是做了一个看上去是笑脸的表情。
  “哎,真一君。”武上刑警郑重其事地对真一说道,“你家的案子的确是个残酷的事情。可你作为受害者,对刚才说的这些情况应该有主见,是不是?”
  真一点点头。
  “你没什么错。”刑警说,“你什么责任也没有。这一点你可得牢牢记住。”
  负责案子的葛西等人也都这样说过。
  看到真一点了点头,武上刑警朝会议室的方向走去,真一跟在他的后头。简直就像是被带来的犯人,眼睛只看着自己的脚面。
  经过坂木刑警利落地交涉,没费什么事,义男和真智子就进到墨东警察署三层的一间小房间里。房间好像是专为做谈话室而造的,室内有桌子和沙发,紧靠墙摆着一个旧的频道式的电视。旁边的小抽屉上放着内线电话机。
  义男一行坐了下来。
  “请稍等一会儿。”坂木说了一句,走出屋去。出去时,从真智子的手提包里取出了鞠子的小梳子。
  屋里只剩下义男和真智子两个人。真智子坐在扶手椅上,身体稍稍前倾,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地面。几乎和在车里时的姿势一模一样。这里是墨东警察署,她知不知道呀。义男担心地问道:
  “真智子,不要紧吧?”
  真智子没有反应。半张着干干的嘴唇,看着地板上的一个点。不该带她来,义男开始有点儿后悔了,自从真智子怀疑在大川公园发现的手就是鞠子的手,从那时起真智子的思维就脱离了现实,完全陷入了充满虚妄和恐怖的想象之中。这样,如果那只手被确认不是鞠子的,真智子恐怕也很难回到原来的状态了。
  楼的三层和进进出出人声嘈杂的一二层不同,显得很安静。在上楼时,曾经走过好几个关着的门。这一层大概是不让外部人员随便进出的。可能是坂木为了让义男他们安心而特意安排的吧。
  静静地坐在那儿,身边真智子的不规则的呼吸声听得很清楚。那声音听起来又浅又急,就像发高烧的幼儿发出的呼吸声。红红的脸,闭着眼睛,横躺着的孩子——义男的思绪把他拉回到很久以前。
  是的,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义男想起来了。那是真智子四岁的时候,1955年前后——义男的有马豆腐店刚开张还不到半年。真智子夜里发高烧,抱着她去看病,诊断结果是患了肺炎。自己对俊子大声斥责,弄得俊子直掉眼泪。
  如今,俊子已经去世八年了。义男想到,老婆如果活着,这个时候还多少能帮帮真智子。不过,从俊子的角度考虑,虽然她先走了,可是她却不用经受外孙女身遭凶险这样可怕的痛苦了,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突然,真智子哭出声来。义男看见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长时间呀?父亲。”
  义男没出声,二十多年前,女儿出嫁的时候和现在一样,自己的手和女儿紧紧握在一起。真智子如今确实又在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两人就这么等着。大约过了一小时,坂木脚步急促地返了回来。他一走进房间,真智子就松开了义男的手,像看到救星似的,抬起身子。
  “怎么样了?”
  “还正在研究着呢,现在还没法下结论。” 坂木满头是汗地说。
  “要得出明确的结果还得需要多少时间呀?”义男问。看来得和真智子解释一下,先一起回家去吧。
    “公园的搜索还在继续。”坂木说着,在真智子的斜对面坐了下来,“现在,除了最初发现的右手以外,还没有其他新的发现。我也是个外部人员,要得到点消息挺麻烦的,不过,对于那只手的来历也许很快就能判明。”
  “是不是弄清了什么情况?”

  坂木看了看义男和真智子,这回似乎是要让真智子对他提的问题作出回答,他转过身来。
  “今天早上发现的那只手,是相当新的。”
  “新的……”
  “是的。也就是说,是死后只有一个晚上的手。所以手的样子很清楚。”
  “那又怎么样呢?”
  坂木向前探出身子,慢慢地向真智子询问道:“古川鞠子涂指甲油吗?”
  真智子的表情变得含糊不清起来。“涂指甲油——啊,在公司工作的时候好像没涂过指甲油,公司是禁止涂指甲油的。后来在银行工作,这样的地方比较杂。所以,如果有约会时,好像也涂过浅色的指甲油。”
  “失踪那天涂没涂过?您记得吗?”
  真智子两手抱着头。
  “是什么样子来着……穿什么衣服我还记得,是粉红色的套装。因为晚上要去玩儿,所以穿得很漂亮。是刚买不久的新套装。没有什么活动的时候,因为上班要换制服,一般都是穿牛仔裤去上班的。可是,指甲油……”
  “那只手上涂了指甲油吗?”
  “唉, 怎么说呢, 我也不十分清楚, 好像是深粉红色 …… 淡紫
  色……总之,是近似这种颜色的指甲油。”
  “肯定是女人的手,是吧?”义男插嘴问道。
  “肯定是。不是男人的手。从皮肤状态来看,相当年轻,大约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指甲油……”真智子还抱着头在喃喃自语。
  “算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坂木用安慰的语气劝真智子。
  “只是想问问有没有这样的习惯。鞠子失踪已经九十七天了,可那只手的死亡时间只有一个晚上。所以,即使是鞠子,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机会涂指甲油。”
  真智子突然垂下双手:“啊,是吗?……对呀。”
  “还有一个问题。”坂木用手比画着说。
  “鞠子的右手手腕内侧,有没有像痣似的痕迹?”
  “痣?”
  “是啊。像邮票那么大的,很浅的痣。不过,还不知道那像痣的痕迹是不是原来就有的,或是在被弄成这样的时候由于什么原因而形成的……”
  为了避免使用“死”或“杀人”这样的字眼儿,坂木说得很辛苦。
  “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样的痕迹。不过,要说痣的话,鞠子肯定没有,我从来没看见过。”
  真智子自我肯定地使劲儿点了点头。
  “对、对,没有。没有痣。”
  “那只手上是不是有痣啊?”真智子又追问了一句。
  “对,刚才听说的,据说因为还没经过太长时间,肉眼就能看出像是痣。”
  “哇,那就不是鞠子啦!”
  真智子把两手在胸前合拢,露出一副突然被解放了的面容叫道:“父亲,不是鞠子呀!”
  义男悬着的心也好像放下了一半,可他觉得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坂木说了,那个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不清楚,他很担心情绪大起大落的真智子的精神状态。
  “太好了。”义男宽慰真智子说。
  “先沉住气,来,坐下好吗?”
  这时,门口好像有人来了。义男抬头看去,坂木也转过头去。有一位穿制服的女警官,像是在找什么似的,正往这边看着。当看到坂木时,冲他说道:
  “坂木先生,请过来一下好吗?”
  对真一和水野久美的取证为什么用了那么长时间,要知道理由,听听他们和刑警的谈话就知道了。到不是怀疑真一他们是第一发现
  者——尽管先出来的水野久美对此颇有微词——而是询问他们在发现那只右手之前的所见到和听到的事。例如,是不是每天都去大川公园散步?这几天里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看没看见在附近有可疑的车辆停放、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或行动怪异的人等。仔仔细细地挨个问了个遍。
  真一知道,警察就是这样,同一个问题要来来回回问上好几遍。所以他倒不觉得烦,也不生气。负责真一的刑警,似乎是听武上刑警说了什么,对真一说话的语气一直很温和。不过另一方面,是对真一抱有很大的好奇心。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连续遭遇杀人事件和发现疑似杀人事件。经过这样耗时间地询问,真一真觉得累了。
  中间,因为吃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刑警一边说着“让你受累了”一边拿来了盒饭。也许是觉得和别人一起吃饭不自在,他一个人出屋去了,屋里只剩下真一一个人。
  真一虽然从早晨就什么东西也没吃,可现在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只是肚子叽里咕噜直叫。凉了的盒饭一点儿滋味儿也没有,只好默默地勉强吃了半盒。其间,只听楼里的电话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地响个不停,人声嘈杂,人来人往的。
  吃过午饭,又花了一个小时,取证才好不容易结束了。他告诉真一有必要时马上联系,又再次确认了真一的住址和学校名称后,才终于允许真一回家了。

第2章(4)
 
    “真是让你受累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很抱歉。”刑警说着,“好啦,你母亲还在楼下的接待室里等着呢。”
  “母亲?”
   就像一年前刚听到发生的事件时的情景一样,真一条件反射似地叫道。

  母亲已经死了。
  “你母亲,石井良江呀。她从你家打电话来寻问,知道中午过后就能结束,就来接你了。已经等了三十多分钟了。”
  “是吗?”
   来到一层,刑警带着真一往接待室走,在乱哄哄的大厅另一头的石井良江先看到了真一。
  “真一。”
  石井良江在普通上衣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脸上也没化妆。她朝真一招着手,小跑过来。
  “太好了,人这么多,我还怕找不着你呢。”
  说是接待室,其实只有一排排的模压成型的塑料椅子。因为前面紧挨着交通科,所以外来的人很多,在这里几乎没有警察署特有的那种严肃的气氛。
  “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呀。累了吧?”
  “是挺累的。”
  “吃午饭了吗?”
  “吃了盒饭。”
  “还想不想吃点儿热的东西?回去吃点儿荞麦面怎么样?”
  “您帮我跟学校请假了吗?”
  “别担心了。你今天就别去学校了。”
  石井善之和石井良江夫妇都在当地的中学里工作,只是不在同一个学校。石井善之今年春天刚刚当上教务长。石井良江是语文教师。他们和被杀害的真一的父亲,从小关系就很亲密。石井夫妇没有孩子,真一家出事后,他们主动要求把真一领回家的。
  真一的父亲和母亲都有兄弟姐妹,父母生前与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错,不知为什么,他们每个家庭都表示收养真一有困难。那时,使真一的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正是在那个时候,真一被石井夫妇领回了家,一直由他们夫妇照顾着他。尽管他们与真一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他们一直都是父母的好朋友,可是真一总是暗暗地想,他们在心里一定也会责怪我的。这话虽然嘴上没说——但比说了更可怕,现在又遇到了这么意想不到的事,尽管真一可以继续装着不了解石井夫妇的心情,但他始终在揣摩着石井夫妇的内心。
  “诺基怎么样?”
  “巡警给送回来的。听巡警的话真让人吓了一跳。”
  “真对不起。”
  良江的脸上露出同情的表情:“真一君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真一君。对于这种称呼真一至今还没有习惯。过去母亲总是喊他“真一”、“哥哥”,从来没叫过他“真一君”。中学二年级的时候,真一曾有过的最初的女朋友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总是说“真一君在家吗”,妹妹总是在他面前学她的腔调,弄得他很不好意思。因为这事他曾经生妹妹的气,一整天不理妹妹,结果是妹妹到母亲那告状,害得他挨了一通骂。全家人在那之前和之后再没人这么称呼过他。
  良江叫他“真一君”,善之叫他“真一君”。既不是“真一”也不是“哥哥”。尽管已经一年了,真一对这个事实还是不能习惯。
  又是和警察打交道。
  不愿意回忆起来的细节,不愿意去想的大事,不断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在他的心中涌动着。快点儿从这出去吧。
  良江的车停在外部停车场上。她的车是专为上班用的红色轻型小汽车。
  “真一君坐这样的车可有点儿嫌窄了呢。”良江一边开着车门一边说。“该买辆新车了。总说要买一辆四轮驱动的车呢。再过一年,真一君就该考个驾照了吧?”
  良江像是要尽快离开警察署的大楼,看她的表情,是想让真一从今天早上的事件中解脱出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到底看到了什么?一般的父母肯定要问的话,她一个字也没问。就这么回家让人感觉很不自在。
  良江自己大概对此也很清楚,当她坐进车里的时候,脸色看上去很难看。
  或许还能看见武上刑警吧,真一朝门厅的方向回过头去。他这会儿大概还在忙着,应该不会呆在外面。不过,真一还真的想再见到他,还想再和他聊聊。真一现在感觉最需要的东西就是刚才从他那里获得的距离感。
  武上不在那里。当真一正要关上车门的时候,大楼的自动门开了,真一抬眼一看,是两小时前曾看见的像是母女俩的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母亲像是搂着女儿哭得死去活来,两人边哭边步履蹒跚地向街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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