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帝上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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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闪着蓝色光芒的阵体开始动摇，开始是一点点，后来彷佛整座山峰都在震动一样，白雪从山上滑落，巨石到处翻滚，就像这山在怒吼。
玄墨反应迅速地飞向绯夜所在的地方，将早抱着小祸斗睡着的绯夜揽在怀里，顺手又布下了一个结界，冷眼看着外面的变化。
至于被禁制的水德真君呢？
基本上玄墨缺乏人类所谓良心这种东西，那位可怜的神将已经被忘到九霄云外了。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大声响，月湖里的水逐渐翻腾起来，不同于先前，这一次是湖水底部被蒸腾而使得湖水大为翻滚。大量的水雾把目所能及的天空都遮蔽了起来。
湖水在一个时辰里被骇人的地热烤干，只剩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留在地面上。接着，干涸的湖底被撕裂开来，露出了红色的浆液，浓稠的液体迅速的涌了上来，不一会儿的时间便将湖全填满了，月湖变成了一个盛满血红的巨大容器。
那红色的液体还在不断往外冒着，喷着灼烈的气息，焚烧它所经过的一切物体。
绯夜也在这不寻常的时刻醒了，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看着这一切。
当红色的岩浆不再溢出来后，那惊天动地的声音也停了下来。还在沸腾的血红湖面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在暗色的液体下有
什么东西在游动着。
隔了好像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的时间，血湖中央传来了一声悠长威严，似乎蕴藏了天地间所有能量的长啸。
一头修长美丽、优雅华贵的生物从熔岩中跃向天空，舒展着长长的、美丽的身体，在清晨的阳光下，红色的鳞片像红宝石一般闪耀着华贵的色彩，映着那同样高贵的金红色眸子。
威严，而又美丽的生物。
桐山上的一切生物都忘了呼吸，只能看着这绝美的生物。
它就这样伸长了优美的脖颈仰天长啸着，彷佛天地也要臣服在它脚下。
等悠长的龙吟平息下来后，它红色的龙身微微盘曲，金红的眸子看向半空中的黑衣男子。眼中闪烁着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没有看见它张嘴，声音好像直接传到了脑海中，低沉的，悦耳的声音直接回响在脑中。
「好久不见了，天吴……」
玄墨看了看周围，确定它是在向他们说话，形状完美的眉轻扬。
「你是在叫我？」
绝美的红色在阳光下闪着绚目的光泽。
「自你把我禁制以来过了多久了？大概有一万年了吧。」
一万年？禁制？
它是说它活了有一万年了？
玄墨皱皱眉，一万年前的世界就连现在的天界诸仙们都还没有诞生，是完全属于上古神众们的洪荒时代。那些拥有现在神仙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力量的神祇……
对了，它刚才叫他什么？天吴？
「我想是你搞错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天吴，你生活的那个时代的神祇们，早都已经消失了。」
「是吗？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红龙呆了一下，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脸上浮起几乎可称为苍凉的表情。
「虽然你的样子有所改变，但你的气息是不会变的。」

玄墨轻笑一声，「我是谁我自己最清楚，既然你说我是禁制你的人，那你现在想要做什么？杀了我？」
红龙轻摇着修长的脖颈，「当初是我要求你禁制我，我又怎会杀你？只是现在看来……当初的一切还是枉费。」
玄墨微皱着眉，「什么意思？」
红龙没有回答，而是说：「我的时间不多，身体马上就会崩溃，魂魄将会投诸下界。你们现在想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
玄墨一向自视甚高，天下间没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对他人也没什么兴趣，要他说一样想要的东西，却是极难的，即使有，他也不屑从别人手中得到。
红龙摆了摆优美的尾巴，双目彷佛含笑地看着他，毫不意外他高傲的反应。
「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好奇我是谁。」
玄墨魅眸轻挑，眉眼之间尽是冷漠，「我一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红龙闻言大笑，神情颇为愉悦。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一向就是如此。唯一的不同……可能只有遇到他的时候了。」
「他？」
金红的眸子宝光流转，「……看来你真的忘记了。」
「像你这样的问法是人都弄不清楚吧。」
玄墨毫不客气地发挥他的毒舌。与这个「人」这样轻松地谈话，好像……很久以前也做过一样。
但他不可能是那个「天吴」，因为天吴是神，而他，是妖。
神与妖，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红龙轻轻笑起来，从身体内部响起的笑声像温醇的美酒。
玄墨不在乎红龙对他许的愿，但一旁的小家伙可就不依了，嘟起小嘴在他怀里乱动起来。
玄墨奇怪地看着他，小东西看到自己终于受到了重视，兴奋的挥着小手，短短胖胖的手指指着空中红龙修长的身子。
「鳞鳞好漂亮，夜儿想要！」
空中的两人同时沉默，随后玄墨勾起唇，伸出了手。
被拔了鳞的龙……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红龙看着毫无同情意味的玄墨，自觉倒霉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他教出来的……
回去的路上，绯夜爱不释手地摸着手上的龙鳞，闪着璀璨光芒的红色鳞片像被打磨过一般光滑无比。
玄墨抱着只顾玩鳞片的绯夜，回过头来看着昔日的桐山，此刻已被鲜红炽热的岩浆所布满。这时的山已沦为人间地狱，山上的所有精灵生命全都无一幸免，为这上古的神祇殉葬。
玄墨知道红龙的身体已经在崩溃，整个桐山都将成为埋葬它身体的陵墓。
「吾的身体已经重归于虚无，一切前尘往事都会随吾湮灭……」
声音直接传达到了玄墨的脑海中，这是红龙用它最后的力量说的。
「天吴，也许我们的存在本就是一种错误，希望你不会再重复我走的路……
「吾是上古神众之一，吾的名字不允许被人轻易宣之于口。
「记住，吾的名号是：烛、阴。」
正在喷薄岩浆的桐山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山顶上一道金芒急速飞向天空，消失在了西北方。


第四章

回到落夕山后，玄墨就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做。
到底是什么呢？
玄墨托着下巴，看着绯夜坚持不懈地想将红鳞贴在身上的举动。
「它」一共给了绯夜三块鳞片，傻宝宝想将鳞片全都贴到身上去，可惜贴好了这片，那片又掉了下来，如此循环往复，小家伙倒也不觉得累，还是兴致勃勃的。
就这样看着那耀眼的红在眼前晃来晃去，忽然脑中一个红色的影子闪过——
玄墨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一把将半死的小祸斗从绯夜怀里拽出来，小兽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原本在幼时就因为某人的缘故没有吸收足够的营养，天生比其它的妖兽体质虚弱，而成长中的第一次变化期基本上已经耗尽了它全身的力量，若是没有外力相助，大概命不久矣了。
玄墨暗咒一声，在桐山上因为遇到的事太过离奇，而忘了他们本来的目的。不过……说起来，在那种情况下也没有能让小祸斗吸收能量的机会，恐怕刚把它放下来，就被炽热的岩浆给烧焦了！
但是照这样子下去的话，小兽没有多久就会死掉，现在也没有时间再找合适的灵气聚集地了。
该怎么办呢……
玄墨将小祸斗扔在了地上，即使动作如此粗鲁，小兽还是沉睡未醒，一旁玩得开心的绯夜也担心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摸着它的身体。
玄墨想了一下，拍拍他的小脑袋。
「夜儿，你很喜欢它吗？」
绯夜眨眨眼睛，不假思索的回答：「喜欢啊，夜儿喜欢小斗！」
玄墨点点头，「既然你喜欢，那就只有这样了。」
玄墨将绯夜手里拿着的鳞片抽了一片出来，火红的鳞片彷佛在掌中燃烧一样。
他提起地上的小兽，强行塞进它的口中。意识不清的小兽困难地咽下了口里的东西，张嘴哼哼了两声，又没了动静。
绯夜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看它的反应，看到过了好久小祸斗还是一动不动，小东西立马就不高兴了。

「师父骗人，小斗为什么都还不醒？」
玄墨还没想到怎么解释才好，忽然小祸斗身上就窜出了一团火焰，像红莲一般将它的整个儿身子都包在了里面。
「终于开始了……」
龙鳞的力量正在被小祸斗吸收，原来迟迟不能变化的祸斗，体内累积的能量终于超过了临界点，现在就是它在融合体内的龙鳞，重塑身型的时候。
火焰中不断发出劈啪声，小祸斗全身的皮毛都在脱落，骨骼也跟着伸长，全身的体积看起来比先前大了一倍，这样的变化必然很痛苦，不仅皮毛，骨头和肌肉要重新长出来，连内脏也要跟着换一遍。
这样的景象当然让人看了有点触目惊心，小东西把头埋在了玄墨怀里不敢看，玄墨笑着说他是胆小鬼。
就这样从日中到日落，祸斗的变化持续了一整天。
有龙鳞作为提供力量的源泉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龙鳞本就是圣物，其中蕴涵了龙的本源灵力。
有了这枚龙鳞，小祸斗不但可以安然度过这次的变化，在往后的变化期里也都不必担心能量不够的问题了。提供一个妖兽度过变化期所需的能量，对于龙鳞来说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变化完成的小祸斗，比起同样只经过一次变化的同类来要强大的多。
且还不光是这些，龙鳞还可使祸斗的本质产生一些变化，至于是什么变化，就不得而知了。
终于，火焰开始减弱了，这代表祸斗的变化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当火焰完全熄灭的时候，站在那里的祸斗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与出生时就没变过的幼年体型完全不能相比的高大威猛，现在的小祸斗已经有一只成年的狼那么大了。
当然这还不是它的成年形态，它距成年起码还需要三百年，祸斗本来就是妖兽中生长异常缓慢的一族。
像燃烧的火焰般的毛发，红玉般美丽的眼睛，优美的矫健身躯，强壮有力的四爪有足以撕裂敌人的力量。
而将这一切印象全都破坏掉的是——丝毫没有妖兽应有的威严，这头狼型的妖兽用前爪一下将绯夜推倒在地上，快乐地用湿湿的大舌头添着他滑嫩的小脸，尾巴撒娇地在身后摇来摇去。
绯夜被压的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无奈力气实在太小了，推不动上面的祸斗。
祸斗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晃就被扔了出去，被迫离开了它心爱的小主人。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啊！
那只笨狗没看到它主人就要被压死了吗？
再瞪了眼在角落里用爪子抱着头反省的祸斗，玄墨冷冷的警告：「以后不许你再爬到夜儿身上去，知道了吗？」
祸斗在一边狂点头，呜呜叫了两声。
小东西经过开始的惊吓，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挣开玄墨的手跑去抱着祸斗，用脸蹭着它柔软的皮毛。
玄墨无奈而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落夕山上，炽红的花瓣片片飞舞，洒满了整个天空。
师父是小气鬼！
绯夜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雪白可爱的脸上被怒气染上一片红晕，小脚一边走一边泄愤地踢着路边的石头。
想他都这么求师父了，师父还是小气的不许他下山！
师父最讨厌了！
呜呜，他不管，他就是要下山去玩嘛！山上只有师父和小斗会和他玩，但小斗又不会说话，师父睡着的时间比醒的时候多，都没人陪他玩！好无聊哦！
不管了！他要跷家给师父看！
抱着坚定的信念，小绯夜沿着记忆中下山的路走，一路上树木郁郁葱葱，鸟语花香，这样蹦蹦跳跳的走来，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就这样走了大半天——
当绯夜第Ｎ次看到那棵歪脖子树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好像迷路了。
要知道这整座山都被玄墨禁制了起来，在通往山下的路径上也设置了迷踪阵，以往绯夜是被玄墨带下山的，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现在他想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下山，那根本就连千分之一的可能也没有。
绯夜欲哭无泪地看着那棵「似曾相识」的歪脖子树，他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的路了，现在他脚又痛，嘴又干，连肚子也
跟着凑起热闹叫了起来。
呜，他好想他暖暖的被窝和香香的饭菜哦！师父怎么都还不来找他？
小笨蛋绯夜开始寻找回家的路，离家出走的念头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恐怕再过一会儿，周围就全都暗下来了。
绯夜开始有些心慌，白天看着还觉得青翠可爱的树木，现在怎么瞧都带了几分阴森恐怖。
绯夜开始想起平日里师父吓唬他讲的鬼故事来，什么喜欢在黑夜里四处游荡的无头女鬼啊，喜欢吃小孩心肝的腐尸啊，还有将自己的眼睛抠出来、问人家要不要吃的血淋淋的男鬼啊，现在都在他脑中异常清晰的浮现出来。
「嘎嘎————」
恰好在这时传来一声诡异的鸟叫，吓的本来就心神不宁的绯夜撒腿就跑。
因为太过恐惧的缘故，绯夜闭着眼睛就往前瞎跑。刚跑了一半，脚下一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骨碌一下滚了下去。
原来旁边正好就是一陡峭的斜坡，往下看深不见底。想也知道摔下去恐怕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偏偏前天下了一场雨，地上路滑，绯夜瞎跑之下没踩稳，倒栽葱似的就摔了下去。
幸好在陡坡中间斜斜的长出了棵树，绯夜滚到那里，脚恰好就被树杈卡住了。
小小的身子就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危险万分。
绯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就看见自己这样倒吊在树上，陡坡下深不见底，旁边也没有什么可供攀附的地方。
看看那棵因为承受了自己重量而在发出悲鸣的树，没有被衣服覆盖的皮肤被风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好几转，绯夜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哭。平时自己哭是为了让师父过来哄自己，现在师父不在，那他还要不要哭？
师父，你要是还不来，就看不到你可爱乖巧听话的徒儿了……
想到这么久师父都还不来找他，师父是不是生他气了？
师父不来找他∥师父生气了∥师父讨厌他了∥师父不要他了。
小脑袋瓜自动得出了上面的结论。
一想到师父不要他了，绯夜心中就异常的难过不安，当下就忘了自己处在什么状况之中，憋了好久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
落下来，瘪着小嘴在半空中大哭起来。
正哭到伤心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笨蛋，在哭什么呢？」
看到找了好半天的小东西一脚卡在树上，一脚悬在半空中哭得一塌糊涂，玄墨苦笑的将他从树上解下来，轻柔的抱在怀里。
自从多了这个小家伙后，他的表情好像也多了很多。
小东西一到他怀里就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扬起满是泪水鼻涕的小脸，怯生生地问他：「师父是不是不要夜儿了？」
「小傻瓜，师父什么时候说过不要夜儿的？」
「夜儿偷跑出去，师父肯定讨厌夜儿了。」
玄墨右手捏了个诀，转眼场景一变，他们已经回到家里了。
正要将绯夜放在床上，绯夜却不依地拉着他，不肯离开他怀里。
「知道我要生气，那你还跑出去？」
绯夜在他怀里扭捏的说：「夜儿只是想有人陪嘛，谁叫师父平时都没有陪人家。」
「师父是大人，大人当然有大人应该做的事。」
呃……如果睡觉算是的话。
「夜儿不是还有祸斗陪吗？」
绯夜看了眼在蜷在墙角睡得正香的祸斗，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个无视主子的家伙！
玄墨也知道这很没说服力，夜儿毕竟还是个人类，这远离人群的生活还是太勉强他了吗？
玄墨叹口气，还是算了。
「好，为师可以允许你下山去玩，不过你要答应师父几个条件。」
落夕山下有个小山村，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勤劳朴实，过着平静无波的日子。村子虽小，但该有的倒是都有了，小小的村落
远离城市，倒是有几分与世无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