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私了-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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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是江红的弟弟去碰上了,以为那男的要欺负她,就去帮忙。结果反而被他俩弄到派出所去了。”她说完,看了一眼仲秋,见他脸上毫无变化,就补了一句,“我不相信。我太了解李一凡了。”
“可是,就有人要把黑的说成白的,乱泼脏水。”
贾玉珠已被另一个女人替换。仲秋全然忘了记录, 瞟了发言席一下,侧过头,说:“刘总,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平时专门问你,显得冒昧,或者又没有多大意思。今天反正谈都谈到她了,我就问一问。”
刘枚没言语,只是看着他,用眼神表示了“你问嘛”。
“她在你这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你们?这么好一个单位,又是她自己挑选的,你又待她不错。”
“我在想呀,”刘枚组织了一会儿思绪,然后从容地说,“一,那个人是江红的弟弟,平时她和江红她们处得都不错,发生这事后,据说,江红去找过她,要求她看在同事的面上,私了。她坚决不同意,因此得罪了江红。江红是个很有能量的人,一时间,各种风言风语流窜,她觉得压力太大,又不愿做违心的事……”
“我看呀,她即使违心答应了,那脏水还要泼,只不过是另外的版本,比如说她长期和哪个男的几七几八哟,等等。因为事情都传开了。对不起,我抢了你的话。”
“二,她可能感受到了公司受到的压力……”
“是她遭遇了坏人,公司有什么压力?”
刘枚不吭声了,只是胸脯起伏着,鼻息加粗,眼睫毛不停地扇动,声音也变得沉重了:“仲记者,你不知道。为她这事,我们公司受到的压力大呀!”
“关公司什么事?”
“她是金石的员工呀。”她见仲秋一脸茫然的样子,进一步说,“要公司领导出面做工作,要她撤诉……”
“纯碎个人的私事,怎么就演变成了公事?”
“所以我刚才说,那个人的能量大得很哩。”
仲秋想了想,这个江红是刘总的部下,她肯定不敢在刘总面前造次,肯定是活动了市里的关系,让他们来出面。联想到自己碰到或粘上的一系列怪事,他确实觉得江红这个女人能量大。写好的稿件一删再删,最后居然发不出来,还得动用许进才。她能活动到哪些人?至少有向太明。从向的口口声声中,至少还活动到了文来富。一个公司的普通女职工,居然有这本事!他想知道,刘枚这边又是些什么人在为她效劳,于是问:“是些什么人给你打招呼?”
刘枚摇摇头。仲秋看着她,一点不退让(耳朵里传来台上的发言声,他已没有心思记了,凭前面的发言和自己的重点记录,写一篇两千字以内的研讨综述已没有问题了):“你有难处?”
“对。”刘枚仍出着粗气,“我,不是我个人,是公司得罪不起……”
仲秋不再问了,因为他想起了许多,一个公司要生存,一个不是民营企业的企业领导,要面临的问题有时比民营企业的领导面临的还多,而且至关重要。比如,人事任免,不管你业绩怎么样,只要管得到你的主要领导不满意了,就会让你“打起背包就出发”!这比不得他,即使“打起背包就出发”,没有了主任头衔,但还是记者,还是写稿……他想赶紧饶开这对于刘枚来说可能是敏感的话题,但嘴里还是冒出了言不由衷的话:“其实,她不走……”
“说实在的,她如果不走,我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刘枚脸上开朗了一些,“尽管后来还是受到了……”她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仲秋已经读懂了她的脸色和心情,说:“照你这样说,公司和你还得感谢她的离去?”
刘枚想了想,找不到合适的语句,说:“也有你说的这层意思,但我和公司确实是一再挽留她。就是公司面临大灾大难,我刘枚面临撤职,也决不会以让她走来免除公司的压力……我不知道表达清楚没有?”
“清楚了。她是个为公司、为你、为他人着想的人。”
“所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欠了她……”刘枚完全像个大姐姐般,“年纪轻轻的,还拖着孩子,老公一个人的工资……唉,不知她另外找到工作没有。我给她说过,随时欢迎她回来。”
仲秋想对她说“我已给她联系了一个工作,你不要担心”,但权衡了一通,没有说出口。毕竟不是要好的朋友,给她说这些没有必要。院长又在讲话了,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是在做总结:“研讨会开得很成功,谢谢大家!大家不要走,我们准备了便饭,还有一份纪念品。借这个机会,让我们再一次感谢金石公司、感谢公司刘总的慷慨解囊!我们还要感谢晚报的著名记者——仲秋主任到会,给我们做全方位的报道……”
话音未落,掌声又响起了。仲秋知道,他们都是冲着能报道拍的。哪一个不想在传媒上扬名呀?正因为如此,记者才成了当今社会的宠儿。
“仲大记者,你在哪里?”王院长在到处找他。会议开始前,他叫仲秋挨着他坐。仲秋谢绝了,说你还要招呼,陪方方面面的领导,专家学者,我自己去找个座位就行了。此时,他找他了,也许是怕他像时下不少记者一样,拿了礼品(所以,今天的纪念品在饭后发)中途溜了。他只好站了起来,向大家挥挥手。
换种活法
一天中午,李一凡买来盒饭正要吃,胖子走了进来,说:“小李,走,出去吃饭。”
那……“李一凡看着手中的盒饭,”你自己去嘛。“
“晚上带回去嘛。”胖子有一丝不耐烦,“这是工作。有重要客人。”
本来,鲲鹏公司经理办有一个秘书,是市里一个老处长的女儿。当年,胖子刚下海时,他帮了不少忙。他女儿在一个福利待遇很好的国营厂宣传处工作。几年后,这个国营厂临近破产,被一家民营企业兼并。兼并方对原厂的职工进行了大量裁减,处长的没有一技之长的女儿也被淘汰了。处长已经退休,过去对他点头哈腰的人已不再理他。他只得找到胖子,希望给他女儿一个工作。从市场经济的角度讲,当初他帮胖子的忙,胖子早就回报,也就是银货两讫了。但胖子没有绝情,而是满口答应,让他女儿到经理办,管管文件,必要时,写写材料。可是,不知是她在国营耍懒了,还是本身就是个弱智,除了管的文件还将就外,写的材料没有哪一篇庞总不反复修改。他想辞退她,但她家确实有点困难,儿子在上大学,每年花钱不少,也就下不了辞退她的决心。仲秋给他提到李一凡后,爽快答应了,不就是增加一个人嘛?何况是个研究生,鲲鹏需要这样的人。处长的女儿不行,就看在他的面子上,把她养起,让她专管资料。现在,哪个单位不养几个这样的人?当着仲秋的面,胖子说过,对李秘书一不打卡,二不限制时间,让她早晚可以接送孩子。
李一凡很快熟悉了业务,不但把庞总交办的事情做得又快又好,而且还把过去的文件重新整理了一遍,使之变得井井有条。胖子很满意,好几次当着处长的女儿表扬李一凡,弄得李一凡很不好意思。处长的女儿也不高兴,原来自己在经理办可以一手遮天,现在来了个狐狸精,受到领导的另眼相看,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常常拿点眼色给李一凡看,同时八方打听她的来历。
庞总经常宴请客人,有时就在旁边的郁金香酒楼,但更多的时候是去帝王饭店。后者堂皇气派,而且是自己的酒楼,肥水不流外人田。遇到中午宴请,庞总有时也叫她一道。开先,她不很愿,她不愿做那种花瓶似的秘书。自己把工作做好就行了,吃饭不是工作。但胖子却强调吃饭也是工作,而且是重要的工作,好多业务都是在吃饭的时候敲定的。作为经理办的秘书,即使不谈业务,也应该增长见识,不能老呆在办公室灰头土脸的,要经风雨见世面,锻炼自己。李一凡见庞总每次都很诚恳,不能老拨他的面子。和他非亲非故,凭仲记者一句话,就来了。而且还多方照顾自己,工资也开得不低。每次在饭桌上,客人要她喝酒时,庞总总是保护她。
这次不是去郁金香,庞总亲自开车去帝王,肯定是个重要客人。她已经摸出了庞总的规律,一般客人就在附近的郁金香,要是重要点的,就去帝王。原来是请中山区工商银行的行长钟强一行人吃饭。其中有一对夫妇是北京来的,男的是北京腾飞投资公司的总裁马一丁,是钟行长的朋友。此次,他是偕夫人来半公务半旅游。今天晚上就要坐旅游船离开,只有在中午给他夫妻俩饯行。一边寒暄,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天南地北地聊。马一丁端着满满一杯酒对钟强说:“我来以前,说要去看一个朋友的弟弟,可是,一到你们的地盘,就没有自由过。看不够,吃不完。来,我敬你一杯。”
钟强一扬脖喝了:“老哥,哪个吗?我去看嘛。只要在这个地盘上。”他对坐在李一凡旁边的一个女同志说,“柳主任,你记下名字。”
“贺逸平。在你们市委组织部。”
“贺逸平?”胖子冷不丁问,“他嫂嫂是不是中国寰宇总公司的……”
“是呀。你认识?”马一丁睁大了眼睛。
胖子一边吃菜一边点头。
“他,除了天上跑的,地上走的都认识。”钟行长打趣道。
“钟行长,你忘了?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就在这里。”他见钟强在努力回忆,补充道,“当时有佟福喜,还有晚报的仲秋仲大记者……”
“对,”钟强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从哪个专县调来不久。”
“哦,结果你们还是熟人?”马总用筷子向钟行长点了一下。
“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胖子说。
钟强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算了。过后去看他或者请他出来吃饭。”
“马总,来我敬你一杯。”胖子端起酒杯,说,“你怎么认识卫总裁的?”
“认识?过去,我和她是同事。”马一丁喝了个底朝天,放下杯子,说,“后来我就自己出来了。怎么,你……”
“认识,”胖子边端酒杯边说,“今年,她对我很支持。这样,马总,我敬卫总一杯,请你代劳。”
“这?”马一丁犹豫着,“我随意。”
“我先干为敬。”胖子一口喝了,把酒杯倒转来晃了晃,“她还好吗?”
“好、好。”马一丁也一口喝了,说,“他们那一块也面临改革。市场经济,WTO来了,要动摇分割她那一块了。不过,她会运作,再怎么改革,她都不怕。有老头子支持,听说她还要升,去当当公务员,作个什么长。”他端起酒杯又放下了,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了话题,“嗯,你们听说过关于她的一副对联没有?”大家望着他,都在微微摇头,只有她夫人乜了她一眼,意思要他不要说。他没有理会她,“上联,优点成绩功劳表扬不分大小通通为自己机关上下惟我独尊;下联,缺点过错失败批评哪管有无统统是他人系统之内老子第一;横批:总裁。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再你怎么‘对’,她还是总裁。现在的社会,不管你怎样改,只要有关系、会来事的人始终有香饽饽吃。”马总夫人冒了一句,“那像你!”
“人家这是与时俱进。”钟强给马一丁杯子里斟上酒,说。
“管他什么进哟,我们就革命小酒天天醉嘛。”马一丁白了妻子一眼,端起酒杯,对夫人说,“来。我俩敬大家一杯。”
酒酣耳热,柳主任也主动出击了。李一凡端起面前的果汁,对马总裁夫妇说:“我以水代酒敬你们:一是欢迎你们,二是祝你们一路平安。”
“不行,你也喝白的。柳主任也是白的。”
“马总裁,对不起,我不会喝。”
“学而实习之嘛,”马一丁眼圈都发红了,“我以前也不会喝。”
胖子端起酒杯,说:“我敬你。李主任确实不会。”
李一凡一听,蒙了:我什么时候当主任了?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心急跳,脸发烫。她瞟了一眼庞总,他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也许,他是说漏了嘴。
“吔,看不出来庞总还怜香惜玉哩。”钟强诡秘地看了李一凡一眼。
李一凡耳根一红。
胖子接过话头:“她是我的得力员工,我得爱护。”
钟强看了一眼柳主任,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
“当然。”马一丁叫服务小姐拿来一个酒杯,和自己的并排,在里面斟满了酒,叫小姐放在李一凡面前,端起自己这一杯,说,“李主任,我敬你。感情深,一口吞;感情浅,添、添……”他转过头问钟行长,“你看,我还是没学会,添……什么也?”
“不是添,是舔,舔一舔。”
“啊,对,感情浅,舔一舔……”
李一凡不知所措了。正在这时,朱誉群走了进来,胖子立即介绍:“这是帝王的朱经理。来,你敬马总裁、钟行长他们。”
“不忙,李主任那杯还没喝。”马总裁说。
李一凡没有了退路。她正要去端杯子,胖子突然说:“老朱,你给小李喝了。”他的嗓音有点大,几乎是命令。他对酒席上这种扭到闹的人从心里不了然。其实呢,不就是女方漂亮些嘛,要是个丑八怪,还会这样?
“庞总,”朱誉群好像没有听见,走到胖子身边,弓下腰,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准备好了。”他是指给马总裁夫妇准备的礼物。
“唔,”胖子摆了摆手,“快点去喝。”
朱誉群听话走过来,色迷迷地看了李一凡一眼,酸溜溜地说:“李小姐,我给你喝……”然后看着马一丁,“马总、总裁,马夫人,我敬你们。”
“这是马总裁敬的酒。你喝了再敬。”胖子说。
“这——”他又瞟了李一凡一眼。
“忸忸怩怩的做啥子?”胖子盯着说,“不就是一杯酒嘛!”
为了这杯酒弄成了这个样子,李一凡真想从朱誉群手里夺过来喝了,但转念一想,庞总也是为她好。和庞总一块儿吃饭,难免不和酒打交道,酒已经成了世间人际关系的亲和剂。但她从来不喝,哪怕是一杯。她不愿突破这个底线。很多事情都是从一开始,有了一就有二。庞总也理解她,从来不强人所难,好多次,客人都要劝李一凡喝酒,他都打了圆场。其实,她能喝,俗话说,女人自带三分酒量。
如果真的较起劲来,二三两、三四两酒对李一凡来说,并不是刀山火海,只是她不愿喝。她不愿女孩子个个在大庭广众喝得脸红筋涨的,有的还要划拳猜令,大声武气,你哥子我兄弟的。尽管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但女人毕竟还是女人!酒虽然可以“一醉方休”解千愁,但酒也可乱性,也可出丑。自己那两次醉,醉得舒心、醉得爽、醉得应该!但这应该成为历史,成为储存在大脑里的供自己回味的“少年狂”!每当别人劝她喝酒而庞总在一边保护她时,她都想“偶尔露峥嵘”,让庞总见见她的另一面,但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管你激将也好、同情也好……反正,就是不喝。她用眼角挑了一下朱誉群,他还端着那杯酒,像老牛筋似的在旁边磨蹭着。酒席上也就这样,为一杯酒,说半天话,一泡一磨蹭,吃一餐饭,轻而易举就是三四个小时。所以,外国人说,中国人其他输不起,时间却输得起。开会、吃饭、喝酒不知花去了多少时间。做生意的还可以通过这种吃这种磨来套近乎谈业务,换回一些效益。关键是那些官员们,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