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就老-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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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死时,是36岁。那一年,陆小曼29岁。从此她素衣服丧,绝迹于公开场合,几乎不离开居所。对外界于她的所有指责不作任何辩解。她是1965年4月3日孤身一人在上海华东医院去世的,终年63岁。后面这几十年,她专心做了两件事,一是收集徐志摩的文字整理出版,一是画画。她的山水写意画一直不错的,又受过名师指点,解放后入上海画院,成为专业画师。
陆小曼的灵堂上只有一付友人的挽联。她死前唯一的愿望是和徐志摩合葬,但徐家坚决不答应。她的骨灰一直寄存在某处,直至1988年,由其从台湾回大陆探亲的堂侄出资,才在苏州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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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曼究竟有多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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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曼后面几十年的个人生活中,身边有一个人叫翁瑞午,晚清名臣翁同和的孙子。翁瑞午是典型的上海小开,家里有钱,自己有闲,会玩、会吃、懂得哄女人。早年翁瑞午和陆小曼裹在一起玩,还被上海小报匿名讽刺,让徐志摩大光其火。但徐志摩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翁瑞午陪陆小曼玩,倒也让他脱身出来做点事情。那本《图说陆小曼》的书里断然说,徐志摩在世时,陆和翁只是脾气投合交游密切的朋友,绝无出轨之事。这个不可考了。不过,翁这个人还重情意,陆小曼孀居的前面好多年,因过惯了被人供养的生活,没有谋生能力,也无经济来源,是翁瑞午支付她的所有费用的。后来,两人自然同居在一起了。
陆小曼曾经用书面文字来总结她和翁瑞午的关系,说自己深爱志摩,从无改变。翁是老友,两人同居时她对他有约定,不许他抛弃发妻,另外,两人不正式结婚。陆小曼说,“我对翁其实并无爱情,只有感情。”
对待这份感情,陆小曼是值得称许的。作为徐志摩的至交,胡适曾对陆小曼提出,只要她和翁瑞午断交,以后陆的一切由他负责。陆小曼委婉拒绝了,说当时翁已经贫病交加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把人赶走?
翁陆两人晚年分裂。翁另有新欢。1960年,陆小曼在上海街头遇到老友、郁达夫的遗孀王映霞(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另一出著名婚恋事件的女主角),不禁哭诉道,说自己孤身一人,无儿无女,翁瑞午也跑了,“出门一个人,进门一个人,真是海一般深的凄凉和孤独啊。”我是读到这一段时,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柔情,这份柔情分析起来,核心可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在这之前,我是很不喜欢陆小曼的,也不觉得她美。
陆小曼究竟有多美?据说是看照片不觉得什么,但面对真人相当惊艳。她是那种不怎么上相的类型,但五官柔和清秀,气质婉约颓废,很有惑人的女人味,一言蔽之为“风情万种”。胡适曾说,“陆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刘海粟说她“美艳绝伦,光彩照人”。很多男人都夸许陆小曼的美貌,很多女人也赞不绝口,连徐志摩前妻张幼仪那么反感她,也不得不承认陆小曼很美,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有意思的是,直到现在为止,学者们都没有发现林徽因关于陆小曼的任何评语,无论是私下的还是公开的。这两个与徐志摩有关的著名女人之间,这桩公案的背后,真令人遐思啊。
2004/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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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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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有一幅画,是先生从杂志的夹页里取下来给我的,他知道合我口味。帅梅的《兰亭晚风》,工笔画。我把这副画仔细嵌在书柜玻璃门上,一侧头就可以看到:两个细眉细眼、表情沉静深邃的女人,一个着软缎(我觉得那质地是软缎)碎花旗袍,弹琵琶;一个着中式短裤衫,握团扇。两个女人之间,像母女休闲,更像生活景况迥然不同的一对密友小聚。她们坐在回廊上,四周是水、栏杆和半卷起的竹帘。
我很喜欢这幅画。画面白而淡,无意义;但自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像一种停顿,像一种片刻的呆滞,很舒服。
那个着中式短裤衫的女人,上衣是水红色压白花,质地温存纤柔,微微透,微微薄,我认定这衣服的质料应该是香云纱。关于香云纱,注解是这样的:“香云纱,俗称拷纱,即莨绸,是中国一种古老而传统的天然丝料。它是将原色天然面料,直接用野葛(莨)茎中提取的汁液浸泡并经过淤泥涂封,放置一段时间后,经太阳暴晒等特殊工艺制成。由于是纯手工生产,生产量很少,所以十分珍稀。夏天凉爽,冬天轻柔,穿洗越久,手感、色泽越好。”
这段注解是从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里抄下来的。章诒和回忆她记忆中的史良,某一天穿着香云纱的连衣裙到她家做客,艳惊四座。其实看史良的照片,哪怕是二八少艾,也不算漂亮,不过,又是大律师又是政治家,想来气质是很慑人的;这样的女人着香云纱,的确让人眼睛一亮。
感觉上,香云纱是哪种女人穿的呢?陆小曼应该是一个,王映霞也应该是一个——不算华贵,但非常讲究,有点慵懒,有点颓废,很女人,很私密,文艺味道重,但又不是文学。所以,香云纱不该是史良的,但完全可能是宋家三姐妹的居家衣服。
章诒和感叹说,史良把个特务穿的衣服穿得个风华绝代。说到这里,终于和我们这代人的直观感受联系在一起了。我们这些人,其实哪里知道什么香云纱啊?不过,从小却在电影里看惯了,特务和汉奸的制服就是这东西,一种褂子,多为黑色的,软啦吧唧的,挂在特务或汉奸的身上,风一吹就鼓鼓的,那些厮头上歪戴一顶礼帽,一脸焦灼:咦,怎么把李向阳跟丢了?就是这东西。当年就问过大人,知道这叫拷绸衫,好人是不穿的。我女童时代的大偶像王心刚,穿着花花拷绸衫,在《永不消失的电波》里当了叛徒,被孙道临啐了一脸唾沫。我的心都碎了。
说回史良。在章诒和的笔下甚有味道。最让人感叹的是这一笔:早年罗隆基移情别恋,有负于史良。史良向罗讨要她写的情书,罗执意不还。反右时期,史良率先开炮,从民盟中央炸开口子,为揪出“章罗联盟”这对中国头号和二号右派立下大功。后罗隆基因病猝死,一箱子他收藏的情书被搜走,其中有史良的。文革中,史良被揪斗,有人抖着她的情书质问:“你和大右派罗隆基是什么关系?”史良奋力抬头,大声说道:“我爱他。”……
难以把写情书的、穿香云纱的、为民请命的、冒着巨大的危险营救民主人士并大无畏地走进国民党监狱的、将密友私下谈话作为证据邀功请赏的、在自身性命难保的时期抬头说“我爱他”的这些个史良联系在一起。人性之复杂,难以辨析。难怪章诒和把史良放在这本书的第一个位置,并以香云纱这样无比香艳的亮相出场,算作对她女性特征的一种定格吧,之后,这个女人的形象开始动起来,厚起来,凌乱起来,模糊起来,越来越一言难尽了。
200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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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多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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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这个主题,我断断续续写了好些年了;可以说,我一开始写作就着迷于这个主题;所以,这本书的写作时间跨度很大,有十年。
女性写作,文本中的女性,这一直是我非常感兴趣的阅读对象。其原因一方面是我身为女性,对同类且同业的关注自然会比较多一些;另外一个因素是,女性作为文学构成中无比鲜活灵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她们的创作活动以及文本形象,有着一种让我非常迷恋的致幻效果。
关于这本书本身,我希望读者能在我的文字里寻找到认同点;当然,认同点不是最要紧的,如果我的观感能和读者的观感发生一点“化学反应”,就达到我的初衷了。最关键的是,我希望这本书,这个主题,能唤起读者您在过往的阅读体验中的激动、战栗以及那种心智上极大的愉悦感,诚如我的那些体验一样。
谢谢我的好友、女诗人靳晓静为我作序。和晓静姐姐的友情,在我一直是智性和感性充分融合的一个美好的存在,她那深邃的智慧和强大的情感能力让我受益匪浅。
谢谢我的责编李炳青姐姐。她是一个又温和又爽快但又相当严厉的责编,在她的督促下,我完成了这本书。
还要谢谢美术设计李颖明先生。这是和颖明兄继《暗地妖娆》之后的第二次合作。非常愉快。
2005…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