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异闻录-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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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袁富原本是制腌肉的,这秘诀只怕于自己无甚用处。袁泰有些失望,又翻过下一頁。这一頁却是缺失的,似乎上一頁被甚么人撕去了,只留了一部分
……贴于内,千万密封,贴住则不得留以缝隙,若不然必得重贴过,切记。……一张约快十倍,多一张则再加十倍。尔等斟酌,千万勿贪多图快,千万……
后面又被人撕去。
甚么东西?袁泰急忙又打开下一封信:
发弟:兄遇大变,速来我处,见面详谈,千万莫惊!富。
这封信字迹潦草,连祝语也未写,显是有甚么可怕的大难发生了,袁富不知该怎么办,急忙叫袁发去商量。袁泰又去拿下一封信,后面却没有信了,只剩了几张不知所云的牛皮纸。
“遇大变”,到底遇到甚么大变呢?袁泰把几封信放好,大概整理一下。第一封信,应该是袁富去了外地,租或盘了个铺子制作腌肉,而且得了甚么秘方,那时袁富的语气何等快乐。第二封信,应该就是袁富发生了大变故,急忙写信向袁发求助的这一封。第三封,大约是叮嘱袁发“千万不要打开”某物的这一封。第四封就是最开始自己看到的那一封,袁富似乎已经万念惧灰,预见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虽没找到甚么做泡菜的秘诀,但袁泰却知袁发如此小心的保留着这四封信,自然是有大道理的。做腌肉那一封先撇过一边不提,之后袁富是遇到了甚么重大变故?他急忙找自己的兄弟袁发求救,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千万莫惊”?仔细回忆幼时,袁发可曾出过远门,可曾露出过惊慌失措的样子么?袁泰摇头。自己当年毕竟年少无知,甚么也记不起了。袁泰又拿起第三封信:
发弟:见信安。此物不祥,愚兄千万叮嘱,弟万务打开,要紧。愚兄不能允弟上次之所求,如今已白发苍苍,不堪再提往事。愚兄:富。
看来这个时候,袁发已经自袁富处得到了某样东西,但因“此物不祥”,袁发从来也没有向袁泰母子提过。袁泰正欲把信撂下一边——
——白发苍苍……
袁泰突然一哆嗦!再拿过信仔细看过:
……如今已白发苍苍,不堪再提往事……
——我虽不知道你爹爹高寿,但听邻居的议论,他似乎七十开外?但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却似乎一百二十岁也不止。
苍老!
袁泰似乎被蝎子蛰了一般跳了起来。自己的生父袁富死时,按年纪应该比袁发还年轻些,但两人却在死前,出现了奇异的飞速变老!这东西是甚么?难怪袁发和袁富死前都叮嘱甚么不要打开!
袁泰又跑到院外,把院子里冷冰冰的凉水用力泼在脸上,令自己清醒一点。
如今自己也打开了这个盒子,会不会也和两个爹一样迅速的变老,死去?
袁泰又回过头,望自己的屋子。
——迅速的变老……
朦胧中袁泰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甚么,他紧皱双眉,用力思索。
袁富是作腌肉的,袁发却是制泡菜的。他们两个的手艺如果说有甚么共同之处的话……
袁泰的心里咚咚真跳,他差点要喊,他发觉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
——两个人的手艺如果说有甚么共通之处的话,就是腌肉和泡菜,制作都是需要“时间”的!
袁泰紧张的在院子飞快的来回行走。
一定是这样!袁富得到不是“制作腌肉”的秘方,而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令时间快速流逝”的秘方!
袁泰飞快的又跑回屋子,翻找的那些信件:
……贴于内,千万密封,贴住则不得留以缝隙,若不然必得重贴过,切记。……一张约快十倍,多一张则再加十倍。尔等斟酌,千万勿贪多图快,千万……
不错,就是这张!一张快十倍,就是时间流逝的速度加快了十倍!花一两天,就可以腌制出要花十天二十天才能做出的腌肉和泡菜!袁富和袁发都用了这个方法,令自己的货不但腌制入味,口感极佳,更令自己的货源源源不绝,要多少有多少,生意自然红火异常!
但是很显然的,这个方法不单是令泡菜和腌肉的时间变快,袁发和袁富本身所经历的时间也飞快的流逝了,所以两个人才同样死于衰老!
那么这个秘诀——就一定是盒子里的那几张牛皮纸了!
十章秘法制菜
袁泰“碰”的一声用力盖上盒盖,不自主的大口喘着粗气,双手一直发抖。
已经知道了两个父亲的秘密,这果然是个危险的东西!自己断断不能学两个父亲那样,白发苍苍,衰老而死!
想到这里袁泰把盒子拿到火房,打算点火把它烧掉。
刚刚走到院子,袁泰心中突然一阵凄凉。这两日,他一直靠邻居谁家给个饼啊,给点馍啊,他就回来就着泡菜吃,半生的莲花白都被自己吃去将近一瓮。若是把这几瓮菜都吃光了,菜还买不出去怎么办?袁泰又苦笑,若是都吃光了,那他又有甚么可卖的呢。
他又向自己手中的盒子看了一眼。
——只用一次,应该不要紧的罢……他忍不住想。
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只用这一次,只要菜泡出来,有了进帐,以后自己安心慢慢的泡就是。
他抓着盒子的手又开始颤抖。
——只用一次。他咬牙。而且只要把泡菜的时间加快就可以了嘛,自己又没必要和泡菜一起变老。他突然想笑,自己的两个爹真不聪明。
袁泰又回到房里,打开盒子,拿出那张被撕去前后的说明文字:
……贴于内,千万密封,贴住则不得留以缝隙,若不然必得重贴过,切记。
嗯?要密封?袁泰发现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封条一定要贴在内部,而且环境一定要密封,连一条缝隙也不能留,那自己不也只能被困在内,不得出去么?袁泰搓着脸,打量着房间的环境。如果买些纸来,把这里密封一天,自己会不会被憋死?而且自己怎样确定这房间是不是真的被完全密封?谁知道床下柜子后面会不会还留这个小洞?——这里不行。
袁泰突然想起门面铺子那间屋子,奇特的构造。
那间屋就是父亲生前生意的门脸,比里屋大一倍余,屋子的门窗都有纸糊过的痕迹。屋里只有一张床,屋中央有两排二层的架子,上下摆满了瓮,架子两边还皆不靠墙。
起先袁泰想做泡菜生意之时,却没钱买那么些泡菜引子,所以只拿出来了两个用,现在回想起来,那间屋子,就是袁发用以施展此术的绝佳之地!——架子四面不靠墙,墙上有甚么缺口缝隙一望而知;屋子仅一门一窗,找些纸来糊住,不就是个密封之地?他只需备些清水,与那些泡菜一起在屋中呆上一天,就大功告成。
只一天而已!只一天,就只贴一道符,泡菜便如过了十天,自己也不过。老十天罢了。袁泰心想。这样大好的机会,怎能放弃?他深吸口气。——仅此一次!他暗想。
想到了就立即付之行动。袁泰在屋中翻箱倒柜找了些纸和酱糊,将泡菜瓮拖到那屋中,又打了一桶水放在屋里,抱了箱子进去,便开始在门窗上糊纸。待糊好了,他拿出那符。
起先他还怕符经不起贴撕,但一摸那纸张,才发现那远不是普通的牛皮纸这样简单。那纸极轻,却又极韧,纸背面光滑之至,恐怕苍蝇落上面也会滑一跤。他试着将浆糊涂在上面,很轻松就贴在了墙上。他又有些后怕,复又撕下,那纸却轻轻一拉便即落下,若不沾尘。
——如果后悔,随时都能撕下。袁泰有些安心,将符贴妥。自己翻身躺在床上,打算睡上一觉。
只是没办法睡的着。袁泰又坐起,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他还是有些恐惧,只是要现在放弃,又有些不甘心,所以不段安慰自己:就这一次。有时又失笑,说不定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呢?这只是几张没用的废纸,袁发和袁富只是得了怪病病死的也不一定。门窗即使合死也能看到门外天色渐黑,袁泰渐渐感觉身体疲倦沉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天色乍白,鸡叫三遍,袁泰一惊而起,直觉得十分饥饿,他摸索下床,却踢到大瓮,朦胧想起前日所为,不及穿衣,急忙先跑到其中一个瓮边,揭开扣碗,还未闻一闻味道,手却直哆嗦,碗竟拿不住,“咣啷”一声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是饿的!他突然警醒,自己的推测竟是真的!这屋子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加快了十倍,虽然只过了一夜,却如同已经四天未进食一般。袁泰不敢多待,转身扑向房门,来不急撕去门上糊着的纸张,便用力向外将房门撞开,门一开袁泰头晕目眩,几乎晕倒。再挣扎返回屋中,袁泰从瓮中抓出一大把泡菜张口便吞——还是不够酸——但如今他却顾不得这些了,甩开腮帮子、撩开后糟牙,先把自己填饱了再说!
咕叽咕叽吃了几乎大半瓮的泡菜,袁泰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是活过来了,泡菜也没剩多少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符是真的有用!袁泰看看自己的泡菜瓮,突然有些后悔,应该多贴几道符的,比如三道。那么晚上这五个时辰时间,就好比过了十三天一般……不行不行,还是不够!这样冷的天气,至少应该贴四道符——甚至五道,那么只一个晚上,就可以泡出如同二十天才能泡出的味道一般了。
对,就这样办!袁泰打定了主意,却又发了愁。办法是有了,但没有菜,他泡些甚么?袁泰搔耳弄腮,要不——再去左邻右舍借点?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了。袁泰洗漱一番,便去敲隔壁李伯的门。
隔壁李伯开门见是袁泰,脸立即就拉了下来,还不等袁泰开口,便伸手将袁泰向外一推:“走、走、走!给我出去!没吃的给你!”
袁泰赔笑道:“李伯,我不是讨饭来的,我是想讨些钱……”李伯啐道:“呸!还不如讨饭呢!越来越上劲了你!真没羞臊!”说罢“砰”一声,便将大门紧闭。
袁泰怒火中烧,抬脚就想踹门,对面王伯却开门道:“袁泰!你过来。”
袁泰强压怒火,走到王伯面前,冷笑道:“怎么,你也想来侮我?”
王伯摇头,道:“大家都是邻居,你踹坏他家大门,难道又想去牢里蹲几日吗?我劝你还是把这铺子转了,回外省谋个活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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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泰“呸”一声道:“老子现在是没钱!老伯,我这么说罢,你若你能借我些钱,明日晚些,我就能还你!”
王伯讶然:“哦?你可是有了甚么出路?”袁泰冷笑:“到了明日,你便知晓。”
王伯沉思片刻,道:“你且等一下。”转身回屋,不多时出来,拿着一百个钱,还有一个饼,道:“我手上也不多宽余,就这些了。——这饼是前日吃剩下的,也给你罢。”袁泰接过,王伯又道:“明日无论你有钱没钱——有钱你也不用还我,没钱你也别再来借——赶紧去别处谋个事做罢。”
(*^_^*)
十一章贪得无厌
袁泰允了,心中感激之至。——他却不知这钱其实是罗红央给王伯用来买棺材剩的。王伯转身回屋,袁泰把饼揣在怀里,立即奔去早市买莲花白与胡萝卜。他早已忘记了前日的恐惧,他一定要争这一口恶气!
这次袁泰有了准备,不但把菜准备得了,给自己预备了水,还多买了几张大饼,一回屋就紧忙布置,傍晚时分将入夜时,便将自己封在屋内,封了五张封符。待得早上三十四张大饼入了肚,袁泰还不是很确定,揭开瓮上大碗一闻,呵!冲天的酸气直撞脑门!泡菜成了!
袁泰激动万分,顾不得傍的,立即撕破纸推开窗户,捞出一个莲花白切了,让那酸气远远算去。果不其然,马上便路人前来,道:“我只道袁发死了,这街上的泡菜就算是绝了根,怎么,你继承了?”
袁泰识得此人,知道他是父亲的熟客,赔笑道:“那可不是我继承了么?怎么样,切点?”他知道人对于自己没有把握的东西都不敢下本钱,所以他只指着手前那一根胡萝卜,还假惺惺的要给他切开。
果然那人也不好意思,道:“就来这一根罢,帮我包了便是。”袁泰应声,扯过张包菜叶子,迅速扎了,递将过去。那人笑呵呵接过离去。
这个时代,是真正“酒香不怕巷子深”,还未过午,袁泰准备的那点泡菜便卖了个净光。下午给王伯还了钱,还倒贴他一壶酒,自己也打了一壶,切点肉片,好好慰劳自己。这日他进了更多的莲花白和胡萝卜,却总是有些后怕,不敢再乱用那符,只将菜放放瓮中完事。
次日起床,袁泰却又没了伙食。前一日居然没留底,全拿去买了莲花白了。他直骂自己笨,眼角又瞥向那箱子。打开箱子,那几张符还静静的躺着。
再用一次罢?袁泰搓着手。这次是意外!他安慰自己,再用这一次就好。
这一日下货比前一日还快,闻迅而来的客人比前一日还多。袁泰早早便将菜卖个净光,便将那箱子扔到床底,暗暗思忖:绝不能再用了。
次日他没有开张,泡菜在瓮中泡着,他便坐在门外晒太阳。王伯见了他,便上前来搭话:“袁泰,干嘛今天不做生意?”
袁泰笑道:“泡菜尚在瓮中。”王伯当日在他困难之时慷慨相助,袁泰对他不同别人。王伯道:“做生意可不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闲个几天,你顾客便不上门了!”
袁泰心中一凛,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自己一边泡制泡菜,一边也该保证家里有个进帐。这样好了!他寻思,今天入货的一部分泡菜泡着,另一部分他用秘法令它快点酸,这样等十五天,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这几道符。
可是待到晚上,要用符时,却又觉得十分划不来。反正放一个瓮时间也是快,放两个瓮时间也是快,何必呢?干脆这几个瓮都做好得了。次日开张,自然又是红火异常。
过几日又赶上过年,别家都关上门过年了,袁泰无家可归,干脆挑着担子沿街叫卖泡菜。因他的泡菜醇香美味,大过年的有人家想吃都买不到,他就算比别家贵许多,居然也有人买。晚上袁泰自己在门前放了两挂炮,这年就算过去了。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如此,就这样过了一个月。袁泰居然攒出将近二两的银子,他想起当时自己的誓言,有了钱女人还是要多少有多少么?便去娼窑找了个婊子好好犒劳了一番自己。因自己有钱啊,那帮婊子、龟公,拿自己当爷一样看待,给自己找来最红的姑娘。这姑娘懂得可比那刘氏多太多,或口或手,把个袁泰折腾的,感觉真是美妙异常。甚么刘氏?袁泰恨恨的想,不过嫁个有钱人做妾,便如此得意!老子有了钱,女人有的是!
如此这般生意一日日做了下去,袁泰有时也害怕,把那箱子几次要扔到火堆,到头来却都没办法下手。欲放下不用,因尝过甜头,无论如何也放它不下。这一日开张,袁泰刚给一客人切了半斤酸莲花白,便听一个冷澈的声音淡然道:“切四两莲花白,两根胡萝卜。”
袁泰随口道:“来啦?”一抬头,却见是一下人打扮的女子,似乎十三四岁模样,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但见那女子微微皱眉,看他一眼,便垂下眼帘,淡然道:“那箱子,你还是打开了?”
——千万不要打开!
袁泰心中一惊,似乎父亲死前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又在耳边响起。他一哆嗦,刀子居然拿不稳,跌在案板之上,瞬间他也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妓女?”
花椰淡然道:“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没资格挂牌。”说罢又皱眉,“你房中没有镜子罢?你自己难道没感觉,自己现在似乎比一个月前,苍老了十岁不止?”
袁泰浑身颤抖。他也不是一无感觉!最近渐渐感觉身体不大灵活利索了,他也恐惧是不是已经变老,但若要放下那符不用,不知怎的,就是做不到。定定心神,袁泰勉强笑道:“姑娘说甚么?甚么东西不要打开?我爹留给我的箱子,里面只有一些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