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面的法则-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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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过了遮挡住几乎整面墙,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两扇门的屏幕,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屏幕后面的门。
苏长安倒抽一口冷气。
苏长安猛地想到了刚才在厚重的雨幕里,他也是透过了黑暗和雨幕阻挡,真切地看到了蚀虫,还清楚地看到了白墨。
不是单纯地看到了他的身影,而是看到了他的表情、他的动作,那些细微的不应该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看到的东西。
他开始以为,那些微小的表情只是他的错觉,而现在,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可能真的有问题。
他突然又想起了差不多半年前,他刚刚用了古方没多久的一天,他在镜中看到自己的眼睛流淌着紫色的光芒,从眼眶中慢慢往外爬。
苏长安突然哆嗦了一下,那个场面太怪异,他虽然一直告诉自己,那是自己看错了,但是那个情景却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先……先出去吧,听听老爷子的意见。”苏长安说,希望老爷子见过相同的案例,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出了两扇门,训练场的控制室里,程庄站在控制台前。
他脸上带着近乎狂热的神采,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输入一条条指令,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老爷子。”苏长安叫了一声。
程庄好像突然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盯着苏长安。他的眼神中有种隐约的疯狂意味,让苏长安平白打了个哆嗦,白墨身为刃,更加敏感,几乎是立刻就拉着苏长安退后了一步。
看到他们后退,白墨几乎是摆出了防御的姿势,程庄才突然怔了一下,一个哆嗦反应了过来。
“你们过来看。”程庄叹了口气,让出了屏幕的位置。
白墨和苏长安凑上前去,屏幕中播放的是刚才他们战斗的画面,苏长安在画外,但是能看到贪狼的子弹拖曳这细碎的白光冲入镜头,钉进蚀虫的眉心。白墨手中的七杀如灵蛇出洞,从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切开蚀虫的头颈。
“白墨的七杀在攻击范围内,剑锋的走向灵活了许多。”程庄指着那些变幻莫测的剑气说:“我这里掌握的资料中,大概两周前,白墨的七杀攻击方法只有两个,一种是直线攻击,攻击七杀剑光范围内的蚀虫,杀伤的方向也只在一条直线上,另外一种,是不久前你们自个测试的时候七杀新进化的螺旋攻击,这种攻击方法,制造一个力量漩涡,将漩涡范围内的蚀虫全部绞杀。”
“但是刚才,”程庄放大了屏幕上的画面,说:“七杀的直线攻击的时候,笔直的剑光分裂出各个方向的剑气,将直线边沿的蚀虫也纳入攻击范围。”
程庄恢复了画面,对白墨说:“你的进化速率未免太快了。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进化的步伐不嫌快,但是你要为苏长安考虑一下。”
“什么意思?”白墨问。
程庄没有回答,而是转向苏长安:“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命中率是多少。”
苏长安摇摇头,程庄看着他,说:“除了第一轮的三十头蚀虫,你打偏了一枪以外,再无失手,命中率接近百分之百。”
苏长安不知道程庄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开腔。
“我问你,刚才射击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蚀虫?”程庄问。
苏长安想到自己眼睛诡异的情形,点了点头。
“刚才我给你们的情境,按理说,你们在十分钟内阵亡是最正常的情况,算上白墨曾经在没有眼的情况下战斗,有一定的经验,你们也最多只能坚持二十分钟。”程庄说着,好像浑身力气都用尽了一般,慢慢做到了椅子上:“结果你看看你们的成绩,不仅毫发无损,还清了场。白墨又一次进化,而你苏长安,你居然也在进化。”
他的话音一出,苏长安和白墨都惊住了。
进化。对于刃来说,进化是永恒的话题,是无止境的追求,而对于眼来说,虽然进化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但是出现的几率太低了,苏长安读了很多猎人的资料,五十年中,没有任何一个眼有进化的迹象。
“无论是眼还是刃,进化都来源于彼此力量的契合与相互影响,进化是巧合也是机缘。刃的进化尚且不易,眼的进化就更是如此。”程庄说,“我给你们一个诚恳的忠告,保存实力,隐藏能量。”
“什么意思?”苏长安问。
“就是装怂!会不会?!”程庄抬头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装怂?”
“哼,远了不说,就说近的。如果你的进化和白墨的成绩被元帅们知道了,近在眼前的阴月,你们会被派到什么样的地方去,你们自己心里有谱么?”程庄说。
“这一点我们不担心。”苏长安拉过一张凳子,也坐了下来,跟程庄平视,他很认真的说:“猎人不会畏惧战争,我已经对我们的命运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而且,我想白墨会十分乐意到最恐怖的一线去。如果死在战场上,对我们来说,也算死得其所。”
程庄猛的抬头,瞪着苏长安,他的眼中有奔涌的怒火,白墨看着都有些心惊,而苏长安却不为所动,坚定地跟他对视。
“死得其所,好一个死得其所!”程庄突然笑了:“白墨要是死在战场上,我相信他死得其所,可是你苏长安?你凭什么?”
苏长安坦荡荡地说:“他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程庄半晌没说话,过了很长时间,他慢慢问:“凭什么?”
苏长安笑了,他笑眯眯的说:“老爷子,当初我用古方的时候,你也问过我凭什么。我来到组织两年多,大家都是只要看到我变强就觉得高兴,只有老爷子你愿意问问我为什么。”
苏长安感觉到,一直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白墨的手,猛地缩进了。
“我当初是怎么对你说的,现在依然是同样的理由。我苏长安的记忆,是从十四岁开始,自我记事起,从未爱过什么人,白墨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我愿意赌一把。当初我这样跟您说的时候,尚且还在单相思,如今我已经搞定了这么难搞的一座冰山,您觉得我有可能会放弃么?”
苏长安说完,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舒服了,想开了。
这眼睛想进化就进化吧,就算是它要变异都没关系,他是一个猎人,他还有梦想要完成,如果那些所谓的变异和进化能让他里自己和白墨的梦想更进一步,实际上样子狰狞一些也没有关系。
程庄注视着苏长安,好半天,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挥挥手,说:“随你。”
苏长安笑笑,说:“那老爷子,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一直没说话的白墨突然拉住苏长安,转向程庄问道:“程教授,您刚才说我要为苏长安考虑,是什么意思?我的进化会影响到他吗?”
苏长安一怔,也看向程庄。
程庄叹了口气,说:“这牵扯到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我也不便多说,我只希望你们记住,猎人组织虽然和国家机器中的任何组织都不一样,但是只要是人组成的组织,就有权利斗争和牺牲,我不希望你和苏长安最后的下场,不是马革裹尸,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什么意思?”白墨皱起眉头说道。
程庄沉默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透露。
“总之,适当的隐藏实力吧。”程庄最后说道:“变强是好事,特别是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当然是越强越好,但是以后在训练中,特别是和别的小队组团训练的过程中,尽量不要展现真实的实力,偶尔装怂吧,对你们有好处。从今天起,长安不用再到我这里来了,你们今天的成绩我就当做不知道。你们走吧。”
74顶不住
自从那天从程庄那里离开之后;苏长安有好几天都很是消沉。他的眼睛再也没有出过问题,也丝毫看不出一点异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睛上有个大问题;它可能成为个定时炸弹;等着摧毁他现在有的一切。
那天之后;苏长安再也没有联系上程庄;程庄让他们隐藏实力;却对个中原因讳莫如深;甚至连苏长安的通讯也不接了,彻底回避了苏长安的追问。
苏长安对十年前的旧事越发的好奇了。只是连程庄都讳莫如深的事情,他实在不知道还能问谁,他尝试过旁敲侧击地询问乔sir和穆升,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被乔sir一直追问,为什么突然开始想调查十年前的事。
从程庄那天的只言片语中,苏长安可以推测出,事情发生在十年前,当事人一定在那次的事件中或者之后去世了,但是这两个条件仍然是太宽泛了,他从组织的资料室借阅了大量的材料,仍然无法找到确切的眉目。组织中还有一些有加密级别的材料,记载的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但是这些材料,以苏长安的少校军衔,还无法取得借阅的资格。
那天之后,白墨也开始联系自己父母的一些朋友,他听从苏长安的建议,并没有向他们打听十年前的事情,而只是联系上了,告诉他们白墨现在很好,很有出息,非常强,二十出头已经是少校军衔,他的搭档,正是新晋升为少校的苏长安。让他们知道,虽然这么些年疏于联络,但是他们挚友的儿子依然记着他们。
按照苏长安的话来说,只要是有人的组织,人际关系都要处理好,白墨的父母当年就是组织中最为强悍的猎人,军中地位和威望也极高,当年的好友和下属不少,到如今,只要还在组织中的,大都地位很高,和他们建立联系,就是为了多条后路,以防万一。
而实际上,苏长安和白墨也并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纠结十年前。随着阴月越来越近,两人的约战邀请每天都塞满了邮箱,他们已经可以不用费心向训练场预约了,因为大把的人会约好训练场,请他们来打配合战。
苏长安发现,和白墨参加别的小队的组团配合战,对他们来说还是挺有好处的,特别是对他。他自从来到组织,还从没有参加过组织的围剿,基本上都是和白墨组队单独出任务,而这一次的阴月围剿,都是几个小队组团在一个狩猎点战斗。他这方面的经验很缺乏。
于是,在和别的小队的配合训练中,苏长安一直都打点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他会让自己的命中率始终保持在80%左右,既保持了非常优秀的假象,又不会过于凸显,而白墨的七杀,剑气最长6米,基本上是用他半年前的水平在作战,而近两次进化得到的能力,则是再也没有在组团的队友面前使出过。
即便是这样,苏长安和白墨也在组团训练中展现出了强大的默契和超凡的领导能力。白墨如同会读心一样,有时候,苏长安甚至没有打中,但是白墨可以从枪声的方位和苏长安非常简单的指示中准确辨认蚀虫的位置。而苏长安,除了能够精准地帮助白墨定位蚀虫,还毫不吝啬地帮助每一个组团的队友改进动作。
苏长安非常的努力,他白天训练,研究战术,和其他小队的猎人相互交流,倾尽全力帮助甚至算不上熟悉人,晚上如果不轮值,也会查阅资料到半夜。
白墨总是陪着他。
就算白墨一直觉得对于人的感情,自己就是个白痴,但是就是他这样一个白痴,都能感觉到苏长安正在用各种繁琐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他依然每天笑呵呵的,一副开朗阳光的样子,但是白墨知道,他为了眼睛的异常情况,非常烦恼。
苏长安把那次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眼睛的异状告诉了白墨,他形容的算不上生动,白墨也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只是他发现苏长安每次看镜子的时候,都会有一瞬间的回避与畏缩,他知道内心深处,苏长安害怕那个场景。
白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长安,他觉得也许苏长安并不需要安慰,在白墨看来,苏长安是个适应能力非常强的人,也许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自己调整过来。
然而过了没多久,白墨就发现,苏长安的问题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因为即便是在晚上轮值的时候,面对真正的蚀虫实战的过程中,苏长安的平均命中率也下降到了80%左右,最低的时候,三枪才能打中一枪,这几乎是白墨和苏长安搭档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长安,你到底怎么回事?!”轮值中,白墨再一次听到三声枪响,只见到了一个光点亮起,终于忍无可忍问了出来。
“什么?”苏长安有点儿晃神般地问道。
“集中精神,苏长安,你是我的眼,我们现在正在战斗!!”
枪声蓦地停了。
片刻后,再想响起来的枪声恢复了速率,甚至开始用更快的速度标记蚀虫,然而白墨能听得出枪声中急促的意味,他甚至能够从掠过身边的银色弹道中,闻到持枪人的不安。
白墨甩出了七杀的剑锋,白色的光芒大盛,在黑夜中绽放出几乎是圣洁的色彩,开始大肆收割蚀虫的血肉头颅,终于,在苏长安再一次开始弹道走偏之前,白墨把战斗结束了。
“清除了。”苏长安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几乎像是脱力。白墨还从来没有从耳机里听到苏长安如此的沮丧,他收起七杀的剑刃,几个纵身回到了苏长安的身边。
他们在最熟悉的一个狩猎点例行轮值,苏长安坐在他平时轮值总是坐的天台边缘,同一个位置,垂着头,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样子。
“回去吧。”白墨走过来轻轻说,他觉得他必须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只有这么三个字。
苏长安抬起头看了白墨一眼,夜幕中,他的神情模糊不清,然而白墨就是觉得,那一眼中饱含着委屈,好像在控诉:我心情很差,你只有这么多话跟我说吗?
白墨想了想,贴在苏长安身边,也坐了下来。
“喂,长安,当初你为什么爱我?”白墨问。
苏长安撇过头去看他,白墨却只是看着远处的灯火。
苏长安想了想,最近,他发现白墨的嘴巴越来越厉害,有时候堵得他都无话可说,白墨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所以他决定好好想想再回答,免得掉进坑里。
“这还用想啊?”白墨声音中有笑意,“为什么,告诉我啊。”
“大概是因为你帅吧。”苏长安说,他说的也是大实话,初见的那一晚,真的是被那惊天动地的容颜震住了。
“然后呢?”白墨继续问。
“然后觉得,你很可怜。”苏长安渐渐放松下来,说道:“房间里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自己爱吃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泡一杯伯爵红茶,泡出刷锅水的味道,你的生活整个都是冷的。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
“你也曾经和我一样?”白墨笑道:“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就对了。”苏长安说:“不敢相信别人,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儿来,整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好多年前,我也这样生活过。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决定不能再这样生活。”
白墨在夜色下,握住了苏长安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手很凉,像夜晚一样。
“我们要学会忍耐,要习惯等待,才可能不会错过迟到的幸福。”苏长安说:“这句话我不记得是谁说的了,很多年前在一本书上看来的,当时我觉得,说的真对,那个时候,我的生活一团糟,如果我再不调整过来,它可能会越来越糟,再也不能好起来。”
“那时候,是几岁?”白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