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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暗面的法则-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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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夙再次呼叫了支援,支援队伍赶到后,蚀虫终于开始变少,没过多久,就消灭干净了。

    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在最后一头蚀虫消失后,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战友的消失,他们也不是无法接受战斗中的牺牲,只是这一次,所有目睹了苏长安消失的人都觉得,他好像并不是战死的,而是做了某种献祭。

    没有人听见苏长安最后说的话,但是,当他带着微笑,用吐着血沫的嘴唇喃喃地说出最后几句话,莫名就有一种心甘情愿的意味。

    后面来支援的是五个人,两个眼和三个刃,他们第二次呼叫支援引起了穆升的重视,用最快的速度调集了基地里的留守人员,这些人直到战斗尾声,才知道死掉的是贪狼苏长安。

    贪狼苏长安和七杀白墨,组织新一代的传奇,在阴月的围剿中大出风头,却陨落在阴月后的普通轮值中。

    每个人都在叹息,而那些目睹了苏长安死亡的人同时无法抑制地开始寻找白墨的人影。在他们眼中,苏长安的死亡,恐怕真的是白墨的错。

    连夙终于从愣神中挣脱出来,他慢慢走向那个位置,弯下腰,想要把苏长安掉在血迹中的名牌捡起来。

    那一刻,被他踹出去老远的白墨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推开连夙,跪在地上捡起了那条项链。拿在手上才发现,原本有两个吊牌的项链,现在只有冲印着苏长安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块了,而写着白墨的名字的吊牌不在项链上。

    连一块写着我名字的吊牌都要扔掉吗?

    白墨攥紧了那块吊牌,轻轻的念了一句“苏长安”。这三个字,如同一个魔咒,喃喃地念了几遍后,他猛的打了个哆嗦,从地上一跃而起。

    “苏长安!苏长安你在哪?!你出来!你怎么可能会死!!”白墨冲着浓重的黑夜大声喊道:“是我错了,我做错了!苏长安你听到了吗?我错了,你回来!苏长安!”

    连夙终于看不下去,走过来挥手给了白墨一个耳光。

    白墨被连夙用尽全力的一个耳刮子扇的一个踉跄,刃的手劲儿真大,他一直都知道。

    喊叫声戛然而止,白墨捂着脸,吐出了嘴里的血沫。

    他想起大概两年前,他也曾经打过苏长安一记耳光,那个时候,苏长安被他打得脑震荡,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整张脸肿成猪头。

    在这个瞬间,白墨终于想起:啊,苏长安说过,他不过是血肉之躯,除了拥有煞的能力之外,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被打了会受伤,会肿会痛,当然,也就会死。

    会有真的血液流淌出来,筋会断,骨会碎,生命会终结。

    他说,再见,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白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别墅的,组织的善后人员来到现场的时候,他拦着那些人不许他们靠近苏长安的血迹,然后被连夙一掌劈在后脖子上,睁开眼的时候,就在穆升的办公室里了。

    穆升坐在他的对面,连夙、李晏、秦越以及蓝羯都在,白墨的脖子疼得厉害,挣扎的坐起来,跟他们面对面,这样看着,竟然有了点三堂会审的样子。

    “大致的情况,我听连夙说了,但是连夙毕竟只是旁观者,真实的情况,我想听你再说一遍?”见他醒了,穆升也不罗嗦,开门见山地说。

    白墨面无表情地看着穆升,说:“都是我的错。”

    “具体一点。”

    “我把耳机关掉了。”

    “为什么?”穆升的语气有种诡异的平静。

    “不为什么。”

    砰!

    穆升面前的桌子被他猛地掀在地上,上面的用具倒了一地,穆升浑身颤抖,指着白墨问:“什么叫做不为什么?!你的搭档死了,他死了!!你这算是什么?”

    白墨浑身一哆嗦,好像那个赤*裸裸的字眼正在刺痛着他,他抬起头看了穆升一眼,说:“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断掉通讯的。”

    “那后面呢?长安肩膀被咬的时候为什么不救他?!”

    “救不了了。”白墨说。

    一时间,连穆升都没有说话。半晌后,他颓然地坐了下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声长长的叹息,让他似乎老了好几岁。

    “当年你父母去的时候,你没有办法抢下尸体,因为那时候你只有八岁,白蓝出事的时候,你亲手用七杀祛除了侵入他身体的蚀虫腐气,你做的很好。猎人如果完全被蚀虫吞噬掉,他们的肉体和灵魂会一起消失,但是如果有尸体,那么至少,他们还能尘归尘、土归土。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你和长安之前闹了什么矛盾,但是你不能连最基本的守则都忘记。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你宣誓过的搭档,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穆升的声音不大,但是偏偏如惊雷般敲在白墨的心里。他知道,他们都不会原谅他了。

    “我,我们把你宠坏了……”穆升又叹了口气:“是我错了,我总想着你也很苦,我总是一味的迁就你,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可怜,就去伤害别人。你以前不要搭档,胡作非为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都没有约束过你,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本来我觉得这两年有苏长安在你身边,你成熟不少,但是现在你看,你把长安的命也玩进去了。”

    白墨一句都没有反驳,他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实际上,他也无从反驳。穆升并没有对他说多么严厉的话,但是穆升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诛他的心。

    白墨低着头,没有去看对面任何一个人的神情,他知道,他们都生气了,失望了。

    人人都爱苏长安。曾经,这个人见人爱的人只爱他白墨一个,这个人属于他。

    现在,他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103没有你不行

    白墨所在的别墅;是阴月过后还完整无缺的少数别墅之一,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阴月结束后,反而少了一个人。

    然而再不甘心;再难以置信;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都不会改变了。

    穆升将苏长安的所有材料打包;管家大叔整理出了苏长安的房间,也就是一两天的光景;别墅里和苏长安有关的东西;就几乎都不在了。

    但是,苏长安留下的痕迹却无处不在。他设定的电视自动播放时间,他堆在休息室里的漫画书;厨房是苏长安的印记最深刻的地方,咖啡机、搅拌机都是他来了之后新买的,苏长安坚决不用肖婶儿留在厨房的小菊花图案的围裙,自己买了一个钢铁侠图案的。

    这两天,白墨什么都没有做,关在房间里打报告。

    作为搭档履行程序,他需要写一份关于苏长安最后一次任务的完整报告,事无巨细。

    然而两天了,那份报告只打了个标题。

    天亮了,白墨就睁开眼睛坐在电脑前,天黑了就上床睡觉,饭点儿就请管家送饭,他没有饿着自己也没有累着自己。

    这个房间里,到处都仿佛能看到苏长安的身影,只要身处这个房间,那些如同幻觉一般的熟悉而温暖的感觉就拥簇着他,束缚着他,甚至掐着他的脖子。

    白墨于是专心致志的感受着,他知道,或长或短,但是总有一天,这些感觉也将消失,再也不会回来。

    第三天,白墨终于打好了一篇几百字的报告交了上去,当天下午,穆升带着一个和白墨差不多大的男孩来到了别墅。

    “新搭档。”穆升简明地对白墨说。本来白墨出这样的错误,是要经过一系列严格的审查程序,承担一定的责任才有可能再次出战的,但是阴月过后,组织人手实在是短缺,经不起等了。

    穆升本来打算,如果白墨不接受这个新搭档,他就算把白墨吊起来打一顿也要好好杀杀他的锐气,没想到白墨只是点了点头,说:“我会好好配合他的,但是我希望暂时不签新的誓约,另外……能不能请他不要住长安原来的那间房间?”

    这是白墨极少数的,用如此等级分明的语气跟穆升说话,穆升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白墨微微低了低头,说:“谢谢。”

    “你们的轮值从下周开始,还有两天时间,抓紧做一下配合训练。”穆升说。

    白墨点了点,跟男孩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转身上楼了。男孩儿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你好,白墨,我叫文偃,22岁,你的名字我听过。”名叫文偃的男孩看起来性格挺活泼。白墨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往前走。

    “我之前的搭档……这一次阴月中牺牲了,本来以为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有新的搭档,没想到能和七杀一起战斗。”文偃说。

    白墨猛的顿住了脚步,转过身。

    他和文偃差不多高,此时却陡然有了浓重的压迫感,让文偃退后了一步。

    “你如果知道七杀,是不是也知道贪狼?”白墨问。

    文偃点点头。

    白墨面无表情地继续问:“你的搭档牺牲了,你想念他吗?”

    文偃继续点头。

    “很好,那么继续想念你的搭档吧。我们可以一起完成任务,但是我的搭档从此以后只会有贪狼一个。对我来说,没有从前的搭档和现在的搭档的分别,我也希望你,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白墨冷淡地说完,转过身,走了两步进了房间。

    几秒钟后,文偃居然追了进来,白墨皱着眉头看着他踏进他和苏长安的客厅,心里忍了又忍,才没有动手把人扔出去。

    “白墨,我理解你的心情,猎人是那么珍贵,更何况贪狼苏长安是组织公认的最强眼,但是逝者已矣,生者必须向前走。”

    白墨默默地握紧了拳头。逝者已矣,好一句逝者已矣,多么轻巧。如今,他总算明白了苏长安的用心。他是逝者,干干净净,留下自己这个生者,又该往哪里走?

    “出去。”白墨没有话对文偃说。

    文偃也算是实力很强的眼,平时战绩很是傲人,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当下憋红了脸,说道:“白墨,我们以后是要一起战斗的,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我?”

    白墨不再说话,控制着力道把文偃三两下推出门,砰地一声关门落锁。

    转身的一瞬间,白墨想起苏长安第一次冲进他房间时的场景,居然说不出的相似,那时自己可没一点手软,把苏长安伤的不轻。

    白墨走到客厅茶几的位置,当时,苏长安就是倒在这里,茶几的碎片刺穿了他的后背,血迹蜿蜒浸湿的地毯。

    白墨蹲在地上,慢慢把手放在茶几边上的地板上,冰凉冰凉的,再也没有血液滑过的温暖湿润,让人想起尸体的冰冷。那一瞬间,白墨几乎是庆幸,他没有机会面对苏长安的尸体。

    文偃还在门口嚷嚷,白墨想起苏长安当年也是这样拍着门骂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这两年,苏长安教会了他许多东西,教他上网聊天刷论坛,教他品尝红茶和洋酒,逼着他陪着一起追七季八季的美剧,告诫他不可以不理人不可以冷着脸更加不可以动不动就打人。

    他慢慢的都做到了。

    这些都是小事,然而现在白墨发现,正是这些小事,如同咒语一样,一点点把他缠绕,一日日的提醒他,他的生命里曾经有过多么好的一个人。

    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穆升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皱着眉头问他还要藏着苏长安的名牌到什么时候,组织需要这个名牌上的信息。两分钟后,穆升带着人亲自到白墨的房间,在穆升锐利眼神的逼视下,白墨终于把一直带在身上,带着干涸的血迹的名牌交了出去。

    穆升接过名牌,不满地瞪了白墨一眼,转身走了。

    白墨关上门,慢慢坐到了地板上。

    苏长安死了。这几天,这个信息对于他来说一直很模糊,仿佛不真实,是一个玩笑。

    然而随着那块名牌被收走,白墨终于不得不直面这个事实。

    他终于一无所有了。

    这些天来的第一滴眼泪终于挣脱了他的眼眶,滑下了眼角。

    第二天一早,白墨打开门,那个叫文偃的小子居然就等在门口,他不复昨天活泼友好的样子,一口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今天一共约了10个小时的模拟场时间,可以的话,早饭过后我们就过去吧。”

    白墨点了点头,和文偃擦身而过下了楼。

    楼下,连夙和秦越、蓝羯在吃早饭,看到白墨下来,三人明显都动作僵了一下,虽然立刻恢复了正常,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片刻之后就站起来离开了餐桌。

    白墨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什么都没说,继续吃饭。

    他知道,他和队友们,尤其是亲眼目睹的连夙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在他们眼中,他将永远是害死了苏长安的白墨。

    早饭过后,文偃准时出现在餐厅,似乎是在等着他一样,坐在对面把玩着他的枪。

    文偃用的是一支格洛克18,白墨之所以能够一眼就认出这把枪,是因为他和苏长安的贪狼同出一族。贪狼也有华丽的33发大弹匣,但是经过改装之后,它们更加轻便,精准度也提高了不少。

    文偃见白墨盯着他的枪看,微微笑了笑,难掩自豪地说:“格洛克,我托了好多人才弄到一把,又专门申请了专用子弹。这柄枪虽然重点,但是弹匣大,打的爽!”

    白墨看着文偃骄傲地,几乎写着“求夸奖”几个字的脸,猛地想到当年苏长安刚刚拿到贪狼时的种种得瑟,忍不住扑哧一笑。

    当年,那个家伙也是抱着锃亮的双枪,逢人便说:你看看,33发大弹匣哦,经典洛可可风雕花哦,枪管硬度经过专门强化哦,点□度直逼95狙哦,那打起来,爽得直逼95班机哦……BLABLABLA,只把人念得烦死,作为搭档,白墨很是被他荼毒过一段时间,直到把贪狼所有的参数都铭记于心。

    此刻,白墨几乎是带着一种怀念的感情,宽容地看着对面的青年炫耀自己的枪,一边想着苏长安想得笑意盈盈。那种拨云见日一般的笑容让文偃看傻了眼,而白墨自己却无知无觉。

    和眼不同,刃战斗的时候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所以白墨推了饭碗,只带了通讯器就直接跟着文偃来到了模拟场,两个人登记了ID进了场。

    相比文偃的跃跃欲试,白墨眼前却晃着模拟场管理员那张深深惋惜的脸。

    是啊,他和苏长安搭档的时候,这位娃娃脸的管理员靠着友情提供他们的配合训练视频得到了多少好处,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如今,白墨的搭档换了人,最惋惜的人恐怕就是他了。似乎连一个模拟场的管理员都隐约能够感觉到,随着贪狼苏长安的逝去,那些如同神来之笔一样的配合画面,那些天马行空匪夷所思的动作,也再也不会出现了。

    配合训练,仅仅有七杀是不行的。

    模拟场的灯光亮起来,场景渐渐显现,蚀虫从各个方向开始被刷出来。

    白墨带着耳机,听着陌生的声音指挥着他前进后退,他把脑海里所有的思绪都暂时抛开,凝聚所有的心神去体会那些指示。

    白墨想过,这可能会很难。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听语言指示的人,和苏长安搭档的两年,苏长安彻底宠坏了他,除非是刻意的进行训练,他几乎从未让白墨通过语言揣测他的意思。

    他用枪,用最直观最简单的方式,让空中悬起大片大片的光点,让白墨向切萝卜一样轻松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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