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玻璃城,逆旅(出书版) 作者:叶萱-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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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羞耻她明明早就知道一切都不可能重来,她明明早就决定和另一个人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她不该为这点温暖所诱惑。她觉得这是一种背叛,在褚航声不在身边的时候,在他一个人奔波在千里之外却还没忘记每晚打电话询问她这一天吃得好不好、工作是否顺心的时候。。。。。。她怎么可以放任自己去懦弱?
也是那晚,杨谦没有回家,而是独自睡在了刑警队的值班室。值班室里没别人,自然也寂静得很。杨谦一闭上眼,就能想起他曾经紧紧握在手心里的那个女人,她的眉眼、她的皮肤、她的胸脯、她每一处的曲线。。。。。。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在这没有月光的夜晚,轻轻按住自己叫嚣着想要炸裂的身体。只是下意识,手掌开始滑动,快感瞬间像游丝一样紧紧捆缚住他,让他的神志一下子就飞回到汐前迷醉缠绵的情境中。
他的脑海中全都是她的影子,是她颤抖的睫毛、仰高的下颌、深深的锁骨以及牢牢搂紧他的修长双臂。。。。。。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真到快意释放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她微笑的幻影,正是多年前她扯着他的领带,与他抵死缠绵的那一幕。
然而,幻影终究只是幻影。
当快感消散、幻象退去,暗夜中,杨谦喘息着握紧拳头,感觉到手掌心里只会黏糊糊的一片。这时,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梦想与现实的区别所谓梦想,就是当你还深爱的时候,只希望一辈子都能埋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不再出来;所谓现实,就是终有那么一天,你要么不再有能力、要么不再有愿望、要么不再有资格,把自己埋在那个身体里哪怕短短的五分钟。
在梦想与现实之间,杨谦痛苦地发现:原来,和自己最亲近的,永远是自己的手。
褚航声在两天后回到G城。
下火车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秀山也巧,他赶到的时候,穆忻刚鼓起勇气做完抢劫杀人案的目击者询问笔录,惨烈的回忆让她的脸色一片灰白,褚航声看在眼里忍不住地心疼。
“晚上回我那儿?”褚航声把给穆忻带的礼物放下,问她。
穆忻看看那件软得可以被捏成硬币大小的真丝睡裙,脸一红,刚想答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愣,赶紧摇头。
“怎么了,你有事要忙?”褚航声纳闷。
穆忻脸色略微有些僵硬:“晚上要赶一个材料,明天市局急要……我先忙完这阵子再说。”
褚航声并未多心,点头:“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给我打电话。”
他握一握她的手,叹口气:“其实,你在这里,条件虽然不好,我倒更放心些。”
他再没多说话,穆忻眼眶一酸,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转身收起礼物。她心里翻腾着的那些情绪,他不知道,便只当是她在为这件小而亲昵的礼物感到羞涩。
那天傍晚,两人去附近的餐馆匆匆吃完一顿饭后,褚航声就回了市区。穆忻回到派出所,继续看她的复习资料。十一点多,睡觉前她收到褚航声“早早休息,不要熬夜”的短信,她看完了,随手按下关机键,再关上灯,站在床边缓缓褪去毛衣。一低头,就能看见胸前白晳皮肤上仍然湥姆偶钢蛔虾焐男『乜醋牛牡子行┧嵘悸叱隼础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到屋里,在屋里染一片银白。她在皎洁的月光下伸手轻轻抚上那几枚小小的吻痕,不知为什么,只像是看见了杨谦:他的急切、他的渴望、他的在意——哪怕在最慌乱、最迷失的时候,她都感受得到,并且记得。
穆忻深深叹口气。
她抬起头,然而一抬眼又看见自己枕边放着褚航声送的真丝睡裙——她苦笑着想,其实,真的是结束了。
她与杨谦,再无可能。
那些未曾散尽的情感,因为过去曾朝夕相处的岁月而沉积在内心深处,像是一枚又一枚小小的细胞核,肉眼见不到,但毕竞存在。他们都不是绝情的人,但她必须是理智的人——理智与情感并不完全对立,只是在有些时候,必须取舍。
她要往前走,就不可能再重复过去的老路。
她借助月亮的湥Щ钥纯醋郎系奶ɡ街芎蟮闹芤皇歉龊萌兆樱员哂行泻焐∽中醋拧耙思奕ⅰ薄K⑽⑿α耍耄侥鞘保虾焐男『В歉猛堑摹⒑雎员匦牒雎缘模缓螅诮崾牡胤剑匦驴肌
也是这两周里,杨谦找了个出公差的机会,再次出现在四丁镇派出所。
那天他的公务是来和张乐交代抢劫杀人案的协査方向,没用多久就交代湥С侣ス障蚰滦冒旃遥丛诼饭渴币谎劬涂醇滦谜诜丫⒌匕帷雒浩蓿捍说仄В忻挥型ㄌ烊黄沙鏊镆恢庇玫亩际敲浩蕖C浩煲季〉氖焙虬嶙琶浩抟∫灰。蛘哒腋隽撑枳暗闳人侔衙浩奕ィS嗟拿浩笤寄茉俪乓徊头埂?墒且桓雒浩薜闹亓慷阅滦美此凳翟谑浅林兀钋恢琅沙鏊镎饷炊嗄腥耍趺淳筒荒苷胰税锇镒约海
这样想着他没犹豫地就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煤气罐,先晃晃,打开,煤气灶上“嘭”地出现一团火苗,穆忻松口气,回头笑一笑,神情淡然地说:“谢谢。”
她如此客气,言语间的距离好像对方不过是不相熟的活雷锋。杨谦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切菜煮面,不自觉地又攥起拳头来。
过了很久,他总算是没话找话地开了口:“你——还好吧?”
穆忻不回头,只是平静地一边忙碌一边答:“还好。”
“夜里……如果害怕,就找个同事来陪你……”杨谦看看穆忻似乎是又瘦了一圈的脸,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上次的抢劫杀人案吓到,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终究是夫妻一场,他话说一半,她却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手下正切着白菜丝的刀就顿一下,过几秒才回头看杨谦一眼,苦笑:“想说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噩梦也不是天天有。”
杨谦瞬间感觉到一阵心疼,刚想说话,却见她又转过头去,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说:“虽然我知道自己就算穿着警服也是个废物警察,可是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废成这样,就那几秒钟里,我也不是没力气去搭把手,可是我害怕。我觉得自己怕得动不了,就真的纵容自己站在原地不动,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那么年轻的一个姑娘……这几天,与其说是因为恐惧而做恶梦,倒不如说是因为内疚。”
“这也没什么好内疚的,你是内勤,本来也不需要你惩奸除恶,能保护好自己就算没给组织添乱。”杨谦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好想一句说一句。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当初我之所以来这儿,除了你的说服,也因为自己确实想捧一个铁饭碗。来了后,每当觉得环境陌生、人群格格不入、处处难熬的时候,我都劝自己说,我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权力、仕途或者什么道义理想,我就是个普通女人,公务员这条路对我而言只是个用来谋生的职业,而未必是用来奉献的事业……劝得次数多了,心里那些失落与不甘心就会少一点,心态就能平衡一点。可是我并没有想到,越是这么想,我就越像个麻木的废物,看见别人呼救也视若无睹,”穆忻失落地感慨,再搅一搅锅里的面条,“早先我觉得自己穿警服挺好看,可现在,我觉得我真是辱没了这身衣裳。”
杨谦咳一声,半天才想起来说:“警校的老师说过了,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战斗,你本身不会擒拿格斗,那时候本来也不该逞英雄。
“心有余而力不足和吓得完全不想出力,这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可叹以前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充满正义感的人,”穆忻摇摇头,叹息,“好在琐亊多,忙起来也就转移注意力了。有些事没法多想,想多了越发会对自己失望。”
听到这话,杨谦心里却蓦地涌过一阵内疚,他想这里何止是琐亊多,显然生活条件也不好——派出所自烧的土暖气不够热,管道煤气也没通,附近摆拥的、办亊的村民把派出所里的洗手间当公厕用,偏偏这“公测”就在穆忻宿舍旁边……
“我们复婚吧!”突然,杨谦猛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穆忻没听湥В挂槐呃堂嫣跻槐吲ね肺剩骸澳闼凳裁矗俊
“我说,我们复婚吧!”杨谦重复。
“啪”,一坨刚捞起的面条掉进滚烫的面汤里,溅起面汤在穆忻手腕上,她“呀”了一声,扔了筷子就去开水龙头冲手腕。
杨谦也被吓一跳,抢一步上前去,只见穆忻雪白的皮肤在冬天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冲洗下已渐渐发红,好在没有发肿。
他听见她没好气地抱怨:“好端端的说什么疯话?!^
“你觉得这是疯话?”杨谦皱眉,“我是说真的。”
“就算是真的又怎样?”穆忻回头瞥杨谦一眼,似笑非笑,”你妈费这么大劲才把咱俩拆散,现在回头算什么?”
听她这么说,杨谦本能地想要辩解,但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哎你信吗,有天晚上,我居然梦见了钟筱雪。”穆忻突然换了话题。
只是这话题同样也很惊悚,杨谦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便站在—旁不吭气。
“她还在靑海吗?”穆忻一边捞面条一边问,口气随意,好像不过是在说一个曾经很熟悉却又曾远离的朋友。
“回来一年多了,她父亲身体不好,住院化疗,她一直在陪着。”杨谦低声答。
“她父亲年纪也不大吧,退休了吗?”穆忻真当是聊家常了。
“退二线了,”杨谦觉得这厨房里的气压越来越低,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忍着答,“我知道我妈造谣说我要和钟筱雪结婚,可那不是真的,我是觉得她爸爸也没多少日子了,让她临时找个男朋友也糊弄不过去,所以才偶尔去帮她骗骗她爸……其实她爸也未必看得上我现在这条件,离过婚,还在基层刑警队工作……”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因为我也离过婚,也在基层派出所,所以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嫁人困难,不如复婚,彼此都不嫌弃,是吗?”穆忻回头看杨谦一眼,似笑非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谦急了,“咱们本来就是夫妻,咱们是有感情的不是吗?我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要不是当初我妈搅和,你又那么坚决,我怎么会同意离婚?”
“你妈当初搅和,现在就不会搅和了吗?再怎么搅和她也是你妈,总不能为了结婚就换个妈吧,”穆忻觉得这命题可笑至极,“再者,杨谦,敢情咱们离婚是因为你妈搅和还有我的坚决,跟你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就一点责任都不用负?如果你真是这样理解的,我只能说,就算咱们复婚了,用不了多久还得离。”
“我可以改,你说我有什么问题,我改!”杨谦忍不住往前迈一步,伸出手紧紧搂住穆忻的腰,把脸伏在她颈侧,闷声闷气道,“媳妇儿,求你了,回来吧,你刚走的时候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都快神经衰弱了。我想回来找你,又怕激怒我妈,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因为我爸的事她都快变精神病了,指不准说错一句什么她就号啕大哭,吓得我都不敢回家。你不记得以前了吗,读书的时候你来找我借书,我去找你看戏,后来你培训,我一有空就去培训基地看你,那时候咱过得多高兴,你笑得多好看……可现在再没见你那么笑过。”
“你想说什么呢杨谦,你想说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笑得好看?可你怎么不说因为你我哭得有多惨……”穆忻扔下捞面条的筷子,伸手掰开杨谦的胳膊,转过身往旁边挪一步,略分开些距离,平静地看着他,“你再想来找我也只是'想',而事实上你没有来。在我最孤独、最绝望、最虚弱的时候,我无数次幻想你能推开我的门,进来拥抱我或是给我倒杯热水的时候,我都没见到你。”
她的唇角渐渐扬起一点残忍的笑意:“做了流产手术后,有整整三个月的时候我都在不停地流血,吃中药都止不住,整个人白得就像一张纸。那时和这会儿的天气差不多吧,春节后,五一前,人们陆续都脱了毛衣改穿七分袖,我却得穿着羽绒服才不会冷。杨谦,我那时候就知道了,这就是报应,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所付出的代价。我不要我的孩子,上天就让我知道什么叫‘血浓于水’。同样,你也要知道,我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这话挺狠。
可是穆忻没想到,这些话已经狠到杨谦的眼珠子都红了,却扔无法让他退缩——他好像瞬间变回到初相识时的那个杨谦,用他百折不挠的二皮脸架势坚持到底。他就那么红着眼圈反复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老天惩罚我了,我现在都有心理障碍了你知道吗?我去相亲,可是总觉得对方和我谈不到一起去,他们不理解我的思维。我们就不是一路人。好不容易有一个还算凑合的,可我连她的手都不想拉,我就没那个冲动啊!我每天晚上睡觉都想起你,我觉得还是跟你一起睡觉比较踏实,好像我天生就只能跟你睡一块儿。我都不敢想像和别的女人睡觉是什么感觉,只要想到那个女人不是你,我就觉得很陌生、很不对劲儿……”
“停!”穆忻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打断,“杨谦,咱能不开口闭口提睡觉吗?”
“怎么能不提呢,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一年多了,媳妇儿,你这是逼着我变和尚呀!”杨谦搓搓脸,沮丧地低下头,后退一步,靠在门边。
穆忻顺他的肩膀往外看看,只见走廊上很安静,显然大家都在忙,没人往这边走,穆忻想一想,开口道:“杨谦,我也不瞒你,我要结婚了。”
“什么?”杨谦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跟谁?”
“褚航声,”穆忻落落大方地站直了回答他,“我们双方家长都已经见过面了,如果不出意外,过几天去领结婚证。”
“是真的,”看他这幅样子,穆忻也有些心酸,“咱们都回不去了,杨谦,好聚好散吧。”
李谦抬起头,看一眼穆忻,像是咬了一下牙,然后才狠狠说:“不行,我想不通。”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转身走了出去,穆忻想要喊住他,却只见他像旋风一样迅速刮到院子里,发动车子,一路呼啸而去,拦也拦不住。
穆忻深深叹口气,一线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她想:杨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然而杨谦毕竟是杨谦——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杨谦想不通的事情果然不可能就此打住。后来的几天时间里,穆忻时不时就要收到杨谦发来的短信,内容从追忆似水年华到劝诫三思而行,句句语重心长。穆忻每看到这些她深知的确是发自杨谦内心深处的话,心里就挡不住地难受: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是爱过的,想要全然不在乎也难。
倒是郝慧楠看见这些短信后瞥一眼穆忻:“你还打算跟他旧情复燃?”
“没打算,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发短信来而已,我也懒得回复。”穆忻闲闲地坐在郝慧楠的床上,蹂躏放在枕边的一只蒙奇奇玩偶。
“那还不如说得狠点,让他死心算了,”郝慧楠叹口气,“如果他总是这样,万一被你哥看见了,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穆忻愣一下,似乎这时才想起褚航声的感受——是啊,现在不住在一起,他自然有许多事情不知道,也因为信任而极少打探。但若婚后,再看见她和杨谦之前那些将断未断的联系,会不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