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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海上钢琴师-第11章

小说: 海上钢琴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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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点头说是。 
  ……您,以前,从不认识我父亲? 
  ………… 
  ………… 
  ……我知道他是谁。 
  ……您真是第一个向他开枪的吗? 
  男人摇头。 
  ……有什么关系…… 
  ……您当时只有二十岁。是最年轻的一个。参战只有一年。厄尔·古雷待您像儿子。 
  后来女人问他是否还记得。 
  男人看着她。只有在那一瞬间,终于,真的,在她的脸上,他重新看到了那张女孩的脸,女孩躺在下面,姿态无瑕疵,准确,完美。在这个女人的眼里他看到了小女孩的那双眼睛,在这种残年之美的镇静中看到了那种惊人的力量。女孩,转过身来,看见了他。女孩,曾在那里,现在在这里。时光流逝得多快。我在哪里?男人问自己,是在这里还是在过去?我曾经所处的一瞬间难道不就是这一瞬间吗? 
  男人说他记得。他说这么多年来,他只是回忆这一切。 
  ……有许多年,我自己问自己,我该做什么。但最终的事实是,我从来没能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您在下面,那天晚上。您可以不相信,但就是这样。开始,我不说显然是因为我害怕。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事情就发生了变化。关于战争,没有人再热中,人们愿意往前看,过去发生的事对他们已不再重要。似乎一切都被永远地埋葬了。我开始想,最好忘记一切,让它们过去。但是有一天传出一件事,说罗卡的女儿还活着,在某个地方,被人藏在了某个村庄,在南方。我不知道该想什么。我觉得不可思议,她竟能从那个地狱里活着出来,但对孩子们,永远说不准。最后,有人看到她,并发誓说一定是她。这样我就明白了,我永远也不可能从那个故事中解脱出来。我不可能,别人也不可能。很自然,我就开始自己问自己,那天晚上,在农庄她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她是否记得我的脸。在一个孩子的头脑中,面对类似这样的事,会产生什么,也是难以理解的。大人们,有记忆,有正义感,还常常有复仇的兴趣。但一个女孩?不久我就说服自己,什么也不会发生。但后来萨利纳斯死了,以那种奇怪的方式死了。 
  女人在听他说,一动不动。 
  他问她是否继续。 
  ……继续说。 
  ……传言说还涉及到乌里埃。 
  女人毫无表情地看着他,嘴唇半闭着。 
  ……可能是一种巧合,但当然也很奇怪。渐渐地,大家相信那个女孩知道一些事。现在很难理解,但是那个年代是奇怪的年代。国家向前发展,以惊人的速度,越过了战争,同时也忘记了一切。但是有整个一个世界,永远也走不出战争,这个世界在那个幸福的国度里无法很好地适应。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们所有的人都是那些人。对我们来说,一切都还没结束。那个女孩就是个危险。我们长时间地谈论她。事实是萨利纳斯的死无法让人接受。这样,最后决定那个女孩应该通过某种方式被清除掉。我知道这似乎疯狂,但事实上一切又都很合逻辑:可怕,但合逻辑。他们决定清除她,委托托雷拉维德伯爵办这件事。 
  男人停顿了一会儿。他看着双手,似乎在整理思绪。 
  ……他是整场战争中身负双重使命的一个人。他为他们工作,但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他去找乌里埃,问他,是愿意作为杀害萨利纳斯的凶手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还是愿意销声匿迹,把女孩留给他。乌里埃是个懦夫。他只要安安静静地生活,没有一个法庭会把他投进监狱的。但是他害怕,他走了。把女孩留给了伯爵,走了。十多年以后,在边境外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死去。死后留下遗书,说他什么也没干,上帝会追他的敌人一直追到地狱的。 
  女人转身看着一个靠在咖啡吧台上大笑的女孩,然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披在了肩上。 
  ……继续。 
  她说。 
  男人继续说。 
  ……所有人都期待伯爵让她消失。但他没这么做,把她留在了他身边,养在家里。他们让他明白必须杀了她。但他什么也没做,把她藏在了他家里。最后说:你们不应该担心女孩。然后他娶了她。在那个地方,几个月,人们没说别的。但后来人们不再想这件事了。女孩长大了,给伯爵生了三个孩子。从没有人看见她走动。人们称她堂娜·索尔,因为这是伯爵给她起的名字。关于她,人们说起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她不说话。从来没有说过话。从乌里埃的那几年开始,从没有人听到她说一个字。也许那是一种病。也许,很简单,她天生就不会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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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第21节:摇头



  女人微笑着。她像个女孩似的把头发拢到后面。 
  因为天色已晚,来了一个服务员,问他们是否想在那里吃东西。在咖啡馆的一个角落里,来了三个家伙,开始演奏音乐。他们演奏的是一些舞曲。男人说他不饿。 
  ……我请您。 
  女人笑着说。 
  男人觉得一切都很荒谬。但是女人坚持。她说他们可以吃甜点。 
  ……您吃甜点,可以吗? 
  男人点头称是。 
  ……很好,那么,一份甜点。我们吃甜点。 
  服务员说这是个好主意。然后说他们可以一直坐在那里,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应该不会惹出麻烦。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说话有很奇怪的口音。他们看见他往吧台走,大声地朝着某个看不见的人定餐。 
  ……您经常到这儿来吗? 
  女人问。 
  ……不。 
  ……这地方不错。 
  男人环顾四周,说是不错。 
  ……所有这些故事都是您朋友跟您说的? 
  ……是。 
  ……您信吗? 
  ……信。 
  女人低声说了点什么。然后请求男人继续讲完剩下的故事。 
  ……这有什么用? 
  ……请您,尽管讲。 
  ……不是我的故事,是您的。您比我更了解。 
  ……不是这样的。 
  男人摇头。 
  又看着自己的手。 
  ……有一天,我坐上火车,去了贝尔西托。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晚上我能睡着觉了,我周围的人没人再叫我蒂托了。我想我成功了,战争真正结束了,只剩一件事要办。坐上火车,我来到贝尔西托,为了跟伯爵说那个隐秘盖子的故事,女孩的故事和所有的故事。他知道我是谁。他非常客气,把我领到图书馆,请我喝东西,问我需要什么。我说: 
  ……那晚您在马托·鲁霍农庄吗? 
  他说没有。 
  ……马努埃尔·罗卡的夜晚…… 
  ……我不知道您正在说什么。 
  他说这话时非常安详,甚至有点温柔。他很自信。他没有疑惑。 
  我明白了。我们还说了会儿工作,甚至谈论了政治,然后我起身,走了。他派一个小伙子陪我到火车站,我记得,他应该只有十四岁,但是开车。人们让他开车。 
  ……卡洛斯。 
  女人说。 
  ……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他是我的大儿子。卡洛斯。 
  男人正要说什么事,但是小伙子服务员端着甜点过来了。他还另带了一瓶葡萄酒。他说如果他们想品尝,会发现配甜品很好喝。然后说了一些他女主人的玩笑话。女人笑了,笑的时候伴随着头部的运动。在几年以前,她是不可能忍受自己有这样的动作的。男人几乎没有看她,因为他在追寻自己的记忆。当小伙子走了以后,他又开始讲述。 
  ……那天,离开贝尔西托之前,当我经过长长的走廊时,所有的门都关着,我想,在那个家里的某个地方,有您。要是能看到您,我会很高兴。我没什么可跟您说的,但只是非常愿意再看到您的脸,这么多年以后,最后再看您一眼。在那个走廊里走着,我想的就是那件事。发生了一件让人惊奇的事。突然其中的一扇门打开了。瞬时间我绝对肯定,您会从门里走出来,您会经过我身边,但一句话不说。 
  男人轻轻地摇着头。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因为生活中总是会缺少点什么,使它不完美。 
  女人正在看着甜点,手指夹着勺,甜点在盘子里,好像她要找把锁把它锁好似的。 
  时常有人从桌边闪过,并向那两位投去目光。这是很奇怪的一对。没有两个人曾经互相认识的动作,但是两个人说话时,靠得很近。她的穿着似乎想取悦于他。但两人的手指上也没戴戒指。可以说是情人,但可能是多年以前的。或者是兄妹,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女人问。 
  男人脑子里闪过的是同样的问题。但是他已经开始讲述,他明白他喜欢讲,也许多年的等待就为了这一刻的讲述,一次全部讲完。在半明半暗的咖啡馆的一个角落里,三个乐师演奏着背下来的四分之三拍舞曲。 
  ……十几年以后,伯爵死于车祸。您和三个孩子还有贝尔西托其他的一切在一起。但是亲戚们不喜欢这样。他们说您是疯子,不能让您和三个孩子在一起。最后这件事闹上了法庭,最后法官认为他们有理。这样他们把您赶出了贝尔西托,把您交给了医生,安置在桑丹德尔的一家私人诊所。就是这样。 
  ……接着往下说。 
  ……似乎您的孩子们为亲戚们做了不利于您的证明。 
  女人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勺子,让勺子碰着盘子边发出叮叮的声音。男人继续着。 
  ……两年后,您逃跑了,消失在空气中。有人说是您的一些朋友帮您逃跑的,现在把您藏在一个地方。但认识您的人说,很简单,您没朋友。刚开始他们找过您。后来就放手不管了。也没人再说起。很多人相信您已经死了。消失在空气中的疯子多得是。 
  女人从盘子上抬起目光。 
  ……您有孩子吗? 
  她问。 
  ……没有。 
  ……为什么? 
  男人回答说必须相信这个世界才能有孩子。 
  ……那些年我在一家工厂工作,在北方。他们跟我讲述了那个故事,您的故事,关于诊所和关于您逃跑的故事。他们跟我说,那种情况下,最可能的是您沉在某条河的河底,或者从某个斜坡上摔了下去,掉在一个流浪汉迟早会发现您的地方。他们跟我说,一切都结束了。我什么也不想了。您发疯的那件事让我很震动,我记得我曾问过自己您会是怎样的一种疯病:是不是绕着房子大喊,或者简简单单地待在一个角落里,默不作声,数着地板条,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小绳,或者小鸟的脑袋。如果不了解他们,想像疯子们做什么是很滑稽的。 
  歇了很长一阵,最后,他说: 
  ……四年后厄尔·古雷死了。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突然之间,他的讲述变得非常艰难。 
  ……人们发现他倒在他的马厩前,脸埋在粪堆里,后背中弹。 
  他抬眼看着女人。 
  ……在他的口袋里,人们找到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您的名字。 
  他在空气中轻轻划着。 
  ……堂娜·索尔。 
  他让手落到桌上。 
  ……确实是您的笔迹。是您写的那个名字。堂娜·索尔。 
  在他们身后的三个乐师,开始演奏类似华尔兹的音乐,但在速度上有所伸缩,演奏声又较低。 
  ……从那天起,我开始等您。 
  女人已经抬起头,正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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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第22节:心病 



  ……我知道,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您,有一天您会来找我。我从来没有想过您会从我背后向我开枪,或者找任何一个我也不认识的人来杀我。那时我就知道,您会来的,在开口跟我说话之前,先看我的脸。因为我就是那个掀开地板活板门的人,那天晚上,后来,我又把活板门盖上。您可能没有忘记这件事。 
  男人又迟疑了一会儿,后来,说了惟一他还想说的事。 
  ……我一辈子留着这个秘密,像一块心病。这让我配坐在这里,和您在一起。 
  后来,男人不再说话。感到自己的心快速撞击,直至指尖,太阳穴。想着他坐在一家咖啡馆里,对面是一个疯老太太,她随时都可能站起来,杀死他。他明白他不会做任何事去阻止她杀他。 
  战争结束了,他想。 
  女人环顾四周,时常扫一眼空盘子。她不说话了,男人停止说话以后,她就不再看他。你会以为她坐在桌边,一个人,在等人。 
  男人后靠椅背。现在他似乎更瘦小,更疲惫了。像从远处,他看着女人的目光在咖啡馆和桌上游移:眼光随处停留,但就不看他。男人意识到外衣还披在身上,就把两只手插进了口袋。感到领子拉着他的后颈,像是兜里放着两块石头。想着周围的人,他觉得可笑,在那个时候,怎么没有人能察觉出正在发生的事。很难看到两个老人坐在一张桌子跟前,很难猜想出那个时候,他们什么都能做出来。而事实上就是这样。因为她是一个幽灵,而他是一个很久以前生命就已经结束的男人。只要那些人知道这事,他想,现在他们会害怕。 
  后来,他看到女人的眼睛变亮。 
  谁知道她的思绪在何处经过,他问自己。 
  她的脸不动,毫无表情,只有眼睛在发亮。 
  那,是眼泪吗? 
  他还在想他不愿死在那里面,所有的人围着看。 
  后来女人开口说话,说的是人们曾经说过的。 
  ……乌里埃翻开伯爵的牌,让它们在手指间滑动,一张一张地翻开。我不信当时他已经想到正在失去什么。但可以肯定他在想着不会赢得什么。对他来说,我不算什么。他站起来,和同伴告别,有教养。没人笑,没人敢说什么。在里面的人,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像那样的一手扑克牌。现在您告诉我:难道这个故事要比您跟我讲的更虚假吗? 
  ………… 
  ………… 
  ………… 
  ……我的父亲是一位杰出的父亲。您不信吗?为什么?难道这个故事比您给我讲的故事应该更虚假吗? 
  ………… 
  ……尽管一个人只活一次,但是别人却在这种生活中发现了另外的一千种活法,这就是人无法避免变坏的原因。 
  ………… 
  ……关于那天夜晚的事,我全知道,难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我在那儿,在下面,我看不见,但听见一些事,那些我听见的事是如此荒唐,像是一场梦。一切都消失在那场火灾中了。孩子们有一种特殊的、遗忘的才能。但是后来人们说给我听,然后我就都知道了。他们向我撒谎吗?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机会问自己这件事。你们进了家,您向他开枪,后来萨利纳斯向他开枪,最后厄尔·古雷把自动步枪的枪管塞进他的嗓子,用一梭短而干脆的子弹轰飞了他的脑袋。我怎么知道的?他跟我说的。他喜欢说这些事。他是一头畜生。你们都是畜生。你们男人,在战争中,都是畜生,上帝怎么能宽恕你们? 
  ……您别再说了。 
  ……看起来,您似乎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您有您的旧上衣,当您摘下眼镜,您把它整齐地放进灰布的眼镜盒里。在喝酒前,您把嘴擦干净,您报亭的玻璃闪闪发亮。当您横穿马路时,左右看好。您是个正常的男人。但是您看着我哥哥毫无理由地死去,他只是一个孩子,手里拿着枪,一梭子弹,他就没了。您在那里,什么也没做,您当时二十岁。上帝啊,您当时不是一个已经被摧垮的老头,您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但是您什么也没做,您能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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