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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海上钢琴师-第15章

小说: 海上钢琴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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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多少米了,离管子的尽头有二十米,十二米、八米、七米、三米、一米,到头了!派克斯停了下来,心怦怦直跳,呼吸急促。还好有阳光,周围都是傍晚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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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第29节:瞎猜 



  ……佩特! 
  佩特是个小男孩。尽管他身上穿着一件大人的茄克,他还是个小孩。他正仰卧在地上,眼睛向着天空,但没看天,因为他闭着眼睛。他一只手捂住右耳,左耳对准管子,伸进里面,尽量向里。他恨不得把整个头都伸到管子里去,但是,即使是一个小男孩的头,也伸不到一个口径只有杯口大小的管子里。怎么着也没办法做到。 
  ……佩特! 
  小男孩睁开眼睛。看见天空,然后是派克斯的脸。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起身吧,佩特,完事了。 
  佩特站起来,派克斯颓然倒地。他看着男孩的脸。 
  ……怎么? 
  佩特搓了搓一只耳朵,又搓了搓另一只耳朵,四处张望,似乎在向最远处眺望。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派克斯的灰眼睛里。 
  ……你好,派克斯。 
  ……你好。 
  这时候,如果不是心还在狂跳不已,或许这一刻派克斯会吼起来。但他只是简单地嘟囔: 
  ……拜托了,佩特,别说傻话。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佩特穿了一件大茄克,黑色的,只剩下最上面的一个扣子了。他不停地用手指摆弄那颗扣子,扣上了又解开,好像要永无休止地摆弄下去。 
  ……说话呀,佩特。告诉我,你到底在管子里听到了什么。 
  沉默。 
  ……大卫和歌利亚吗? 
  ……不是,佩特。 
  ……是红海和法老的故事吗? 
  ……不是。 
  ……可能是卡依诺和阿贝勒……是的,是卡依诺当阿贝勒哥哥的时候…… 
  ……佩特,你不能瞎猜,没有什么可猜的。你只要说出你听到的。如果你什么也没听到,你就说什么也没听到。 
  沉默。 
  ……我什么也没听到。 
  ……什么也没有? 
  ……几乎没有。 
  ……几乎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派克斯好像忽然间变得唯唯诺诺:他跃起身,手臂像风车轮子一样张开;他踉踉跄跄地踩在地上,唇齿不清、气急败坏,像唱赞美诗一样,说了一长串话。 
  ……不可能,怎么搞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样凭空消失。一定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不能一升一升地向一个管子里倾注语言,然后就这样看着它在眼皮底下消失……是谁把那些声音给吞了?……一定出了什么差错,这一点可以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很显然……我们有些方面错了……可能我们要用一个小一点的管子……或者我们得把管子斜放着……或者要有个坡度……否则,声音很显然会停在半路,刚好是在管子的中间……声波的冲劲完了,就停下来了……在空气中飘荡一阵子,搅浑了,然后落在管子的底部,锡就会把声音吸收了……一定是这样的道理……想一想,相反也一定行得通……一定……如果我对着一个朝上的管子说话,那些话语升到一定的高度就会下来,这样我就能听到……佩特,这是一个创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事实上人们可以两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能听到相同的声音……一个人可以拿着一个管子,朝上,我们就当是百分之十的坡度吧,然后对着管子唱歌……唱一句不太长的歌词,当然要依照管子的长度……唱了之后再去听,……声音上升,上升后停下返回来,他就可以听见自己的歌声了,你听懂了吗?他听见了……他自己的声音……真是奇妙……可以听见自己……对世界上所有的音乐学派来说,这将是一场革命……你能想像得到吗?……〃派克斯自听器,产生一个歌唱家的必备之物〃,告诉你一定会成为抢手货……如果可以做出各种尺寸,研究一下最好的坡度,用各种金属材料实验,谁知道,或许得用金子做,还要试一试,这是个秘密,实验再实验,如果不坚持试验再试验,什么都做不成…… 
  ……可能是管子上有个洞,声音都从那里跑了。 
  派克斯停了下来。看看管子,再看看佩特。 
  ……管子上有个洞? 
  ……可能吧。 
  尽管夕阳妙不可言,但也有比这阳光更美好的事情,确切地说,是流水不可思议的嬉戏,风儿的戏谑,天空的奇异变化,轻柔云彩的相互交融,数十次意外情况,一系列荒谬的事件,在那种阳光里,在独特的夕阳中,出人意外地飘起雨来。太阳还在,傍晚的太阳雨。这是一种极端的美。尽管被痛苦和无穷无尽的焦虑折磨,但没有人,在面对这样荒谬的事情时,会按捺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可能他没有笑,真的没有,但是如果这世界更加宽容一些,像一声叹息,或许他能笑得出来。可世界却像一场巨大无比、无处不在的闹剧,完整且无法抵御,真是难以置信。甚至于水,洒在你头上的水,地平线上下沉的阳光把散开的小水珠穿成串儿,看起来不像水。尝一尝那水,似乎是甜的,人们一定不会觉得奇怪。也就是说,那不是一般的水。整个都不合乎任何狗屎逻辑,一种离经叛道。一种激动。反正,在所有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证实那些可笑习俗的东西之中,当然也有纯洁、清晰的形象。在这里,在这种无以复加的夕阳里,出乎意料地下雨了。至少有这么一次。 
  ……天哪!管子上有个洞……我居然都没有想到……亲爱的佩特,原来这里出了问题……管子上有个洞……一个藏在什么地方的该死的小洞,显然……那声音都是从那里逃逸的……消失在空气里…… 
  佩特竖起茄克的领子,手插到口袋里,看着派克斯微笑。 
  ……哎,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们一定能找到那个洞,佩特……我们一定能找到那个洞……我们还有半个小时,趁太阳还没有落山,我们一定能找到……行动吧!孩子,我们没那么容易被耍了……不会。 
  就这样他们开始找了,派克斯和佩特,佩特和派克斯,他们顺着管子往回走,一左一右,低着头,缓缓地,检查每一寸管子,寻找那些丢失的声音。如果这时候有人从远处看过来,一定会问,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在田野里,眼睛盯着地,一步一步地挪,就像两只昆虫,实际上是两个人。谁知道他们丢了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值得他们在田野里那样爬行。谁知道能不能找到,如果找到了,那该多好呀!至少有一次,至少有的时候,在这个让人诅咒的世界上,有人要找一样东西,最后万幸找到了。就这样简单,他说:我找到了。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把它弄丢了,又找回来了,他一定会十分幸福。 
  ……嘿,派克斯…… 
  ……别分心,孩子,否则我们永远也找不到那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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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第30节:幼稚 



  ……不过有件事,派克斯…… 
  ……什么事? 
  ……你念的是哪段故事? 
  ……是约伯的故事,关于约伯和上帝。 
  他们目光没有移开管子,也没有停下来,继续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前走。 
  ……故事很精彩,是不是,派克斯? 
  ……是的,故事很精彩。 
  凌晨三点钟,城市还沉浸在沥青一样的黑暗里,沉浸在梦境的泡沫里,在失眠的折磨里。 
  玛琉斯·若巴尔还待在书桌前。煤油灯光。莫斯卡街上三层的书房。米色和绿色相间的条纹糊墙纸。书、文件、微型大卫铜像、直径一点二一米的枫木地球仪。蓄胡子男人的相框。同一个男人的画像。破损的地板和地毯。灰尘、烟草和鞋子的味道。在屋子的角落,两双,黑色的,鞋子,很破旧。 
  若巴尔在写东西。他三十岁左右,正在一个刚刚封好的信封上写普鲁士科学院院士的名字:恩斯特·赫尔兹。然后写上地址。他用吸墨纸把墨水吸干,检查了一下信封,把它和其他信封一起放在书桌的右角。他从文件堆里找出一张纸,然后,浏览了一下写在上面一排的六个名字。他在著名的〃恩斯特·赫尔兹〃的名字上画了一道线。他看着惟一剩下没有画线的名字:派克斯先生……桂尼芭。他又取出派克斯先生的那封很独特的信,那封信写在上面提到过的桂尼芭的地形图的背面。他把信读了一遍。然后缓缓取出笔和纸,开始写回信。 
  尊敬的派克斯先生: 
  我们已经收到您的来信,信里面简略地陈述了您在近期的一次实验,关于声音在金属管里传播的不尽人意的结果。很抱歉,达勒教授目前不能亲自回信给您,恳请您谅解,因为以下文字是鄙人……令人景仰的教授的秘书兼弟子玛琉斯·若巴尔写给您的。 
  我不得不坦诚地告诉您,在读您的来信时,达勒教授并没有掩饰他的失望情绪和表现出来的不堪忍受。你们把管子简单地放置在一片草坪上,他的评价是〃不可原谅的幼稚表现〃。他提醒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管子没有与土地隔开,空气的震动很快会被周围的物质吸收,并迅速消失。〃把管子放在地上就像是用带着消音器的小提琴演奏。〃……这是达勒教授的原话。他还认为,用手堵住管子口,是〃幼稚的方法〃(原话)。他问您为什么不采用和嘴巴大小合适的管子,这样合乎逻辑,可以在气柱中充分传播声音的能量。至于〃自听器〃的假设,我可以告诉您,您关于声音的流动性的原理,和达勒教授的相关理论是背道而驰的,权威的教授在评论中提出了异议。我觉得有必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您他的最后结论:〃这个人是个疯子。〃这个人(我告诉您是为了维护我的汇报的完整性)指的是您。 
  关于您那封客气的书信,达勒教授没有再做什么评论。至此,我已经完成了我作为一个卑微秘书的职责。不过也有必要(尽管我觉得自己能力有限),请允许我补充下面的文字,这绝对是我的个人观点。我认为,令人尊敬的派克斯先生,您一定要继续实验,而且要加紧实验,尽可能地得出一个比较完美的方法。因为您写的东西是绝对有创意的,如果我能作出评论的话。您一定不要因为人们的闲言碎语而停下来……请允许我说下去……也不要因为权威人士妄加评论而固步自封。如果允许的话,我可以肯定,您的作风是严谨的,要知道,就是达勒教授也不是一直对真理怀有纯洁无私的爱。他已经工作了二十六年,一直默默无闻。他想研究出一种永动机,结果几乎没有取得任何值得称道的成果。可以理解,这件事消磨着他的士气,损害着他的声誉。您可以理解,就像上天注定的一样,根据这一切,因为发现了锌管互相交流声音的巧妙系统,他被登上了报纸。在一阵媒介的鼓噪中,教授把它设置在他堂兄开的旅馆里。那位堂兄名叫阿尔弗雷德·达勒,住在布莱多内。您知道记者都是些什么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在首都某些报纸的宣传和帮助下,达勒教授摇身一变,成为〃传声孔〃的发明者,成为一个可以〃把任何声音传向地球另一端〃的科学家。事实上,请您相信我,达勒教授并没有奢望发明什么传声孔,尽管有些实验他已经完成,这些实验也取得了令人鼓舞的成果。对于传声孔,他持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怀疑态度。如果我可以再次迎合您的严谨,我将告诉您我亲自听到过的达勒教授的坦白,在几杯博若莱葡萄酒下肚之后,他向一位同事坦白:用传声孔所能听到的声音,最远就是从一家窑子门口听到二楼的包厢传来的响声。教授的同事觉得这种说法非常风趣。 
  我还有其他更经典的奇闻轶事告诉您,但是我的手,您一定也可以感觉得到,它越来越没有把握。我的头脑也一样。因此,请您允许我立即补充说明:我毫无保留地肯定您的热情和您对于〃传声孔〃未来发展的信心。最近,比奥和哈森法兹通过实验,无可置疑地提出:一种很低的声音可以通过锌管传到九百五十一米远的地方去。可以很合理地推论,大一点的声音可以传到远一百倍的地方去,也就是差不多一百公里。我有幸在去年夏天见到阿诺特教授,他向我展示了声音在空气中传播速度特殊的计算方式;他十分确切地推断,通过管子,声音可以很轻易地从伦敦传到利物浦。 
  在这些事实面前,您所写的展示了您准确的预测。确实,我们将要面临一个距离缩短、四通八达的世界。因为最近计算出来每秒三百四十米的声速,可以从布鲁塞尔向安韦萨发一个订货单,只要十分钟;从巴黎向布鲁塞尔下达一个军事命令,只要一刻钟。或者,请允许我举这个例子,从马赛收到一封寄自圣彼得堡的情书,不会超过两个半小时。已经是时候了,请您相信我,要打破以往的缓慢,要运用声音传播的神奇特性,把城市和国家连接起来。就这样告诉全人类:世界才是真正的祖国。还要告诉人们,一个和科学作对的人是真正的敌人。写到这里,尊敬的派克斯先生,请允许在下谦恭地告诉您:不要放弃实验。相反,您一定要想方设法改进实验程序,进一步推广您得到的结论。您虽然远离科学方面的权威人士和爱好者,但您已经迈出走向光辉新人类的第一步。 
  不要放弃。 
  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给您更多帮助,这并非是此刻最后一件令我伤心的事情。就此搁笔,不能和您面谈,真是遗憾,希望您能相信我。 
  您诚挚的 
  玛琉斯·若巴尔 
  附:不幸的是,达勒教授不能接受您的热情邀请前往桂尼芭,参加由您指挥的乐队在即将到来的七月二十六日举行的庆典演出。这次旅行会很遥远,另一方面,教授也不像以前那样有精神了。请您接受他最真诚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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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第31节:动脉 



  此致 
  敬礼 
  玛·若 
  玛琉斯·若巴尔没有重新检查就叠好信纸,然后把信装入信封,在信封上写了派克斯先生的地址。他用吸墨纸吸干了墨水,盖上墨盒。然后他拿起了那五封放在书桌右角的信封,把写给派克斯先生的信加进去,并站起身来。他慢慢地走出房子,很疲惫地下了三层楼梯。他来到门房前,把那些信放在门下面。它们很整齐地叠在一起,信封上的字迹完美整洁。很奇怪,所有的信封上,后来都沾上了难以预料的血迹。 
  在那些信的旁边,若巴尔留下了一张纸条: 
  请尽快寄走。玛·若 
  就像预见的一样,达勒教授的学生兼秘书重新上到三楼,比刚才下去时更加缓慢、更加疲惫。他又进了上面提到的教授的书房,随即关上了门。房间似乎在他的四周旋转,他定了定神才走向书桌。 
  他坐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思绪万千。 
  然后,他把手伸向上衣口袋,拿出了放在里面的那把剃须刀。他打开它,准确、仔细地切开了手上的动脉。 
  在太阳升起前的一个小时,警察在盖内高大街一个阁楼上发现了达勒教授的尸体。他全裸着躺在地上,头骨被一颗子弹射穿。距离他几米的地方,侦探发现了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的尸体,后来证实他是菲勒普·凯斯基,法学院的学生。他身上有好几处为利器所伤,最深的伤痕在肚子上,可能是死者的致命伤。在警方的报告中还详细地记载着:尸体〃不能说是完全裸着,因为死者还穿着做工精细的女式内衣〃。房间里有明显的厮打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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