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狂恨记-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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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元敏见他态度漠然,正要再多举证几句,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前方气流乱动,左元敏连吃惊都来不及,一招“落叶飞花”便往前抓去。只听得有人赞了一声:“好。”接着“唰”地一声,又是接连抢攻。左元敏这才瞧清,原来那白衣书生收拢折扇当成兵器,用扇柄点划挥捺,有点像是在半空中写字的样子。
左元敏一开始有点不知所以,可是见他每一笔划的落点,都是自己身上的穴道,这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文诌诌的武功,不觉武海无涯,到处都充满着惊奇。当下见招拆招,不久三十六招秋风飞叶手堪堪使完,左元敏迫不得已,只得变化前招应付。
那左元敏霎时间与白衣书生过了几十招,封飞烟与于万象在一旁见了,都同感惊讶。明明在两个多月以前,左元敏还根本半点武功不懂,怎么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中,突然学成一手俐落的拳掌指法?而且根基颇具,像是苦练了两三年一般。
不过两人也在同时发现,左元敏会所的,也就是那仅仅地三十六招,三十六招一过,左元敏立刻陷入苦战。封飞烟见白衣书生出手仍不改凌厉,喝道:“住手!”使出烈火神拳,猱身向前。
那白衣书生哈哈一笑,说道:“两位小朋友可都不简单呐!”两掌推去,同时与左封两人对了一掌。
“啪”地一声,左元敏与封飞烟各向后退开三步。只是封飞烟立刻拿桩定住身子,左元敏则是颠了一颠。
白衣书生道:“你的功夫在小一辈的来说,是还算可以,可是想伤紫阳山门的堂主,却还没那个能耐。就是你身旁的小姑娘,功力也还强你一些。”左元敏此时方知,原来这个白衣书生是试自己的功夫来着,当下颇不以为然地说道:“张堂主的伤势,你真的清楚吗?”
白衣书生“唰”地一声甩开折扇,摇了几摇,说道:“谁不知我们掌门真人,不论天文地理,还是医药卜筮,样样精通。小小的内伤,又岂能瞒过他的法眼。”左元敏道:“既是如此,我想你们也不会小题大作,将小茶姑娘给打入地牢了。”
那白衣书生一愣,望了张紫阳一眼。张紫阳道:“小兄弟,你到底要说什么?”左元敏道:“张堂主的内伤相当严重,是吧?否则堂主也不会趁着还清醒之际,要我一定送她回紫阳山来,说她身上的伤,普天之下只有掌门人能救。可是看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跑来跟我们大声嚷嚷,我猜想,张堂主身上的伤,掌门人是束手无策吧?”
柳辉烈喝道:“你这个小鬼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掌门真人会束手无策?你们几个是死是活,就像几只蚂蚁一样,根本无关痛痒,少在那边自抬身价了。”他与边靖二人,奉命看守住左元敏四人,并不知道张瑶光的情况。他一边说着,一边瞧着白衣书生的眼色,说到后来,也知道情况有异,竟也不再那么声色俱厉了。
白衣书生向左元敏微微一笑,说道:“听左兄弟这么说,想必是另有高见了。”左元敏摇头道:“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医药方面我是一窍不通,见识又浅,能有什么高见?”
柳辉烈怒道:“臭小子,你是消遣我们来着!”左元敏道:“小的不敢。小的原本也与张堂主一样,心想只要能回到紫阳山,那么一切的难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可是眼前的事情,又彷彿不是如此顺利。我想,掌门人既然精通医理,武功又高,照理说是没有什么病症,可以难倒他的。而此刻之所以束手无策……不,也许不是束手无策,而是不知该如何下手,因为掌门人心中所难以理解的,是张堂主的病因吧?”
白衣书生“啪”地一声,将手中折扇收拢在另一手手心当中,回头瞧了一下张紫阳。左元敏瞧他这一个动作,便知自己猜对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心想:若是纯粹的掌力震伤,那依蒋于二人的能耐,也足够予以治疗了。而现在的情况之所以弄得这么复杂,都是因为自己妄用太阴心经里的疗伤篇,再加上自己一时疏忽所致。否则蒋于二人也不会在治疗张瑶光内伤时,对于所应当施予的方法产生歧异,结果闹得不可收拾。
左元敏这番猜测中的,那便表示张紫阳还有机会可以救张瑶光,所以暗暗松了一口气。至于张紫阳这边也是如此,在听到左元敏说完这话,心中希望重燃,白衣书生也才会有此反应。
张紫阳向白衣书生说道:“请这位小兄弟到会真殿上一叙。”说罢,转身便走。左元敏大喊:“掌门人请留步!”柳辉烈道:“姓左的,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话虽如此,那张紫阳还是停下了脚步。左元敏上前一步,说道:“这件事情与我的几位朋友无关,还请掌门人先让他们下山,左元敏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衣书生道:“你这是在谈条件?还是在威胁我们?”
左元敏道:“我不知该不该这么说。管左使……是管左使吧?我们还在山下的时候,不是没有选择要不要上紫阳山来。张堂主受伤昏迷,我一个人无法将她送上山来,若不是蒋于两位前辈,封姑娘,还有小茶,各位今天可能根本见不到堂主。”
白衣书生道:“这么说来,我们还得感谢你们啰?”左元敏道:“左元敏不是想要邀功,但蒋于两位前辈确实是张堂主的救命恩人,结果上山之后,前后不过是几刻钟的时间,才喝了几杯酒,就中了柳长老的毒手。如果紫阳山门这么对付他的朋友,他的恩人,那我实在不晓得,我要是真的跟着掌门人进去那个什么‘会真殿’之后,还有没有命可以出来。”
张紫阳问道:“柳长老,这位老先生身上中了什么毒?”柳辉烈道:“是我的牛毛针。”张紫阳道:“把解药给他,打发他们两个下山。”柳辉烈赶紧说道:“掌门真人,这两个老头不是普通人物。”张紫阳淡淡地道:“那又怎么样?”
柳辉烈碰了一个软钉子,觉得老大没趣,悻悻地将解药拿给身旁的一个人,让他去交给于万象。于万象想那张紫阳盛名在外,没有必要在他门面前装神弄鬼,于是便将解药递给蒋大千,让他赶紧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见无其他异状,便将他搀了起来。
柳辉烈道:“来人啊,让一条路,给这两位老前辈走。”左于敏道:“封姑娘,你也跟着先走吧。”封飞烟才道:“不……”柳辉烈几乎也同时说道:“不行!这姓左的小子说话不知有几分可信,饶过两个老头已经是掌门人胸襟宽大了,要是再让封俊杰的小妞离开,那这小子就是胡说八道,也没人制得住他了。”
白衣书生奇道:“这个小姑娘是封俊杰的女儿?”封飞烟昂然道:“不错,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封飞烟便是。想我爹在江湖上,乃是个响当当的英雄豪杰,朋友有难,素来都两肋插刀,见义勇为。爹爹平日教诲,飞烟绝不敢忘。别说你们这些凶神恶煞不让我下山,就是突然反悔要赶我下去,姑娘我还不愿意哩!”
白衣书生哈哈大笑,说道:“好,封姑娘快人快语,爽快!”柳辉烈才不管封飞烟说什么,说道:“来人!送两位前辈出去!”
那于万象原本因为蒋大千中毒,无心开口说话,这会儿解药既已到手,心情放松,脑中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便道:“这封姑娘不走,我于万象也不走,这个朋友有难,我不仅两肋插刀,就是两股,两肱,两肩,也通通可以插刀,我这个人最够朋友了。”
左元敏道:“于前辈,你如果真的够朋友,那就应该先帮忙将蒋前辈带下山,找个地方好好静养。你看蒋前辈他,都快站不直身子了。”于万象脸色微变,道:“是啊,若是他从此站不直身子,那我下半辈子可就难过死了。”几十年的深厚友情,溢于言表。
那蒋大千忽道:“放你的狗臭屁!区区这么……这么一丁点儿毒,就想让我……让我一辈子站不起来,趁……趁早别发你的清秋大梦!”柳辉烈想那解药不过入腹一会儿,蒋大千居然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不禁也对他的内功造诣暗暗叹服。
于万象这会儿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他继续斗嘴下去,颇为高兴地道:“你能说话啦,真是太好了,我才在想,要是这下山的路上,你不能开口说话,那我岂不闷死了。”蒋大千道:“你……你还真的想下山吗?我们这么……这么一走,让两个小朋友救了一命的事情,岂不是……不是从此人尽皆知?将两个小朋友留在山上,塞北双杰独自逃命,嘿嘿……要是传了出去,那可是……可是比死还不如……”
于万象道:“我原本也觉得如此,但顾虑着你的伤势,正左右为难……”蒋大千道:“放屁,我有什么伤势……”挣扎着要脱离于万象的搀扶,才走了两步,脚下一浮,差些跌跤,还是于万象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向前搀住。
左元敏道:“两位前辈,都是小左不好,当时不该拖你们两个下水,还累得蒋前辈中毒受伤。你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别忘了山下还有人欠着你们的赌债未清呢。”
那蒋于二人只是嘴硬,倒也不是全然的不明事理,知道状况危急,只靠于万象一人,那是绝对讨不了好去。再经过这么一提点,知道左元敏说的是封俊杰,于是便道:“你们两个小心在意,我们一定还会再回来的。”左元敏知道他们会意,说道:“我知道了。”
边靖插嘴道:“到时再恭候两位大驾。”于万象道:“边靖,不管你名声多坏,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人物,仗势欺负两个小朋友,我想你是不屑做的。就不知其他人,是不是专门欺负弱小的鼠辈了。”边靖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在紫阳山上,是非黑白总还是有得分的,否则如何带领成千上万的手下做事?紫阳山又如何能与少林、丐帮平起平坐呢?”
于万象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们还打算向少林、丐帮看齐呢!失敬,失敬!”说着一拱手,拉着蒋大千身形一闪,从人群中倏地穿过。待得众人回头去寻,两人却早已失去了踪迹,场上众人人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蒋于二人既已离开,边靖与柳辉烈便让手下各自散去。另外又派人下山,告知所有目前尚在外搜寻张瑶光的各堂堂主,张瑶光已经回到紫阳山的消息,要他们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当下便由白衣书生领着左封二人往会真殿移动,后头跟着边靖与柳辉烈。那张紫阳忽道:“管左使,让人去提小茶出来。”白衣书生叫来从人,分头下去办事。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那封飞烟见前后左右都是紫阳山门的高手,想要趁隙遁逃的机会根本没有,于是将嘴凑近左元敏的耳朵,细声道:“我看我们是逃不了啦,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左元敏亦低声道:“我没说要逃啊,我真的是要跟掌门人说明一切真相。”
封飞烟惊道:“你说什么?有什么真相?”左元敏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跟你无关,等我将一切情形跟掌门人说清楚,他们就会明白你是无辜牵连的。他们到时也许不会真的放你走,不过最少性命无虞。蒋于他们两位前辈下山,会去找你爹来救你的。反正最重要的是你得沉得住气,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言谈间,众人穿过几处守卫门卒的哨站,来到一处大殿前。左元敏见这殿堂古意盎然,颇有些年代的感觉,忍不住四处张望。那白衣书生道:“这是我紫阳山门发迹的地方,也是我门的中枢所在。”
众人进了大堂,便往右边的一个偏门走去。那门后是一处天井,布置着些简单的花园造景。左元敏跟着穿过几处回廊、拱门,最后来到了一排房舍前面。但见张紫阳走近中间的那扇房门,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左元敏随后跟进,才发现屋内摆了一张牙床,其他如桌椅镜台一应俱全,床边站了两个小丫鬟。张紫阳掀开床帏,在床沿边侧身坐下。左元敏探头见到床上躺了一个人,再仔细一瞧,却不是张瑶光是谁?原来张紫阳既将小茶打入地牢,张瑶光在月华堂里就没有亲近的人可以伺候她了,所以张紫阳便将他接了过来,好就近照顾。
张紫阳在床沿侧身坐定后,便伸手去探张瑶光腕上的脉搏,好一会儿不发一语,气氛显得相当凝重。再加上张紫阳双目紧闭,有好几次,左元敏甚至怀疑张紫阳是不是睡着了。
又过了半晌,门外脚步声响,冲进来一个人。那人进门一看到张紫阳,立刻扑上前去跪在地上,磕头哭道:“掌门真人!这件事情小茶是真的不知道,小茶不是叛徒。若是小姐真的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小茶也不想活了。可是绝对不是掌门真人想的那样。求求掌门真人,让小茶回来照顾小姐吧……”说罢泣不成声,连旁边站着谁,也是浑然不觉。
左元敏见小茶伤心如此,心中甚感愧疚,又见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知吃了几顿苦头,不觉义愤填膺起来,说道:“掌门真人,你们这般对付一个小姑娘,还算得上是男子汉吗?”
那张紫阳与小茶同时抬头瞧着他。小茶拭泪道:“左公子,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同时门边柳辉烈则喝道:“臭小子,你管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吧。”
封飞烟在一旁也觉得看不过去,说道:“你们遇到问题没法子解决,就会折磨一个小女孩,还想成什么大事?妄想要跟少林、丐帮平起平坐,我看你们这辈子是休想!”
柳辉烈大怒,戟指喝道:“你说什么?”。张紫阳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让瑶光安静一下。”边靖道:“可是这小子很有些古怪……”张紫阳道:“没什么好可是的,这里又没有别人,难道我还会让这两个小朋友吃了?”边靖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张紫阳道:“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是人前的功夫我可都是做足了。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白衣书生道:“边右使的意思是,这两位小朋友是敌是友,现在还很难说……”张紫阳道:“事关瑶光的安危,我不会拿她的生命开玩笑的。你们还是先出去吧!”
柳辉烈还要再说话,那白衣书生伸手示意拦阻,说道:“既然掌门人已有打算,属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还请掌门人早些休息,以全门上下六千余众为念。”张紫阳道:“知道了。”边靖与白衣书生同时拜道:“属下告退!”那柳辉烈就是还有意见,此刻也不便说了,跟着拜退。张紫阳将手一摆,三人退出门外。张紫阳忽然又道:“对了,樊长老要是回来的话,请他到会真殿来一趟。”白衣书生道:“属下遵命。”将门带上。
左元敏听他们这番主上与从下之间的对话,颇有些耐人寻味,但自己毕竟是局外人,就是有满腹疑窦也不好开口,于是便只是静静地待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一会儿,张紫阳才道:“小茶,你起来吧。”
小茶不知所以,不敢贸然起身,仍是磕头道:“求掌门真人开恩,小茶真的是被冤枉的!请让小茶继续伺候小姐吧!”张紫阳道:“你老是跪在地上,又怎么伺候小姐呢?”言下之意,是答应了小茶的请求。
小茶一愣,迷惘的脸上写着不敢置信几个字。想自己自从含冤被捕以来,这几句话不知说了多少次,根本没人相信,没想到以为是全紫阳山最难搞的掌门人居然相信了。自己所蒙受的冤枉,就这么轻易地得到洗雪,小茶一下子又是感激,又是怀疑,既是高兴,且又害怕,连谢谢掌门都忘了要说,战战兢兢地要爬起身来。
也不知是跪得久了,还是受了什么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