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狂恨记-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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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上作文章。于是便道:“劲力虽然无形,可是却感受得到,方丈大师只在发劲的当儿,就已经着相了吧?所以所称无相劫指,是根本做不到的吧?”五指收拢,终于将来回往返好几趟的茶杯,揽在手中,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那茶杯在两人之间不断往返,杯中茶水却始终未曾洒出一滴,在场众人,无不对这两人的功夫,打心底的佩服。
慧海双手合十,宣唱佛号,随即道:“施主请用茶!”
白垂空心中窃喜,暗道:“大和尚,你服了吗?”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缓缓地将茶杯靠近唇边,杯口一侧,这才惊觉杯中竟然空空如也。想起刚刚小沙弥们进殿献茶的情形,猜测小和尚断不可能端了一个空杯,就给他们的住持方丈,当时这茶杯中的茶水一定是满的。
可是慧海自从扔出茶杯之后,两手就未曾接触过茶杯,那杯中之水到哪里去了?白垂空当然知道不是自己弄的,恨只恨自己未曾察觉,还作势要喝,这下瞧在慧海眼中,他还不在肚子里笑话自己,笑了个饱。
白垂空脸色铁青,缓缓将茶杯放下。他的儿子白鹤龄瞧出不太对劲,低声关心道:“爹,怎么了?”白垂空两眼紧紧盯着慧海,一边说道:“没有,不碍事。”
场上众人都瞧见了刚刚这场比试,白垂空最后口中揶揄慧海,手中接住杯子,明显略胜一筹。可是这会儿看他的表情,却又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都不禁有些糊涂了。再瞧那慧海双眉低垂,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人人更是雾里看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哪里知道白垂空独自吃了一个,只有慧海与他自己知道的暗亏呢!
官彦深虽然经验老道,但也瞧不出这个奥秘,只想慧海既然去请了慧业出来,那么慧业当是此事的重点要角,于是待众人喝口茶略事休息后,便接着说道:“慧业大师说得对,净德禅师当年帮忙代管了雨花神剑以及剑谱,无论如何,最少都对保存此见此谱有一定的功劳,在此官某愿对净德禅师,表达最大的敬意。”心想己方的白垂空刚刚与慧海暗中较劲,似乎已经占了上风,也就不想逼人太甚。
慧业脸色稍善,微微点了点头。官彦深续道:“禅师本着慈悲之心,为消弭江湖纷争,挺身而出,代为保管了这烫手山芋,然而既称‘代管’,便表示他老人家还是希望终有一天,能够物归原主,以完成责任。据为己有,或是占住不还,绝对不是禅师的本意。”
慧业也表示同意,说道:“官盟主能够了解这一剑一谱是个烫手山芋,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个烫手山芋在江湖上转了几手,最终转到我恩师手上,是有它的道理,与背景因素的。所以老衲说,若是能够三言两语解决,那也轮不到你我在这里说嘴。”
官彦深躬身道:“愿听大师高见。”慧业沉吟一会儿,说道:“慧海师弟,你说呢?”慧海道:“正想请教师兄散花剑的来源。”慧业道:“这个……”便在此时,殿外匆匆忙忙地走进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其中的小和尚便是悲观。慧海道:“悲观,东西拿到没有?”
因为住持只有叫悲观,所以悲观身旁的大和尚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悲观,说道:“去吧。”悲观匆匆接过,三步并成两步,直到慧海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启禀……方丈,没有散花剑,只找到了散花掌掌谱。”说着双手捧经,交给慧海。
慧海接过经书,没翻了几页,便直接合上,说道:“师兄,我想去询问恩师的意见。”慧业道:“今日之事,我想依你我的智慧,已经无法圆满解决了。你是住持,你做主吧!”
慧海道:“是。”转向官彦深说道:“我恩师现正在后山闭关,清修之地不宜太多人前去打扰,便请官盟主挑选几个人一起前去,另外,张堂主两位,也烦请移步。”
那官彦深一听说要去见净德,心中雀跃异常,只差没叫出声来。这可是又向雨花神剑迈进了一大步,而只要再过了净德这一关,多年来的努力,就要有回报了。
那净德禅师的清修闭关之地,在少林寺后山的森林深处。依地缘来说,已是在少林寺的范围之外。众人在慧海的带领下,一直往内山行去,但见头上横柯敝空,密荫森森,除了鸟叫虫鸣,与众人的脚步声外,再无半点声息。在场的除了少林子弟,大多心想:“这净德禅师,怎么选了一个这么偏僻的地方闭关?他年纪那么大了,要是有个万一,这少林寺上下,只怕无人知晓。”
众人更往前行,不久终于来到一处小院当中。那少林弟子尚未进去通报,院中已有人走出迎接,说道:“方丈师兄前来,想必是有要事,各位稍坐,我去通报。”慧海恭恭敬敬地道:“有劳慧聪师弟。”众人心想:“原来他不是独自一人闭关。”
鱼贯走入院中,院中只有方田一亩,两张板凳,慧聪进入后方木屋之后,并未将门掩上,他虽请大家稍坐,但是包括慧海在内,无人敢坐。一阵山风吹来,那门扉咿咿呀呀地缓缓重复合上又打开,官彦深百般无聊,等着等着,时间彷彿过了有三年那么久。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门内人影晃动,官彦深看到一个光头走了出来,到了门外一见,又是那个慧聪,不禁有点失望。
慧聪道:“家师请夏侯施主入内。”眼光在众人脸上搜寻,显然不知哪一位才是夏侯施主。
夏侯仪往前一步,说道:“我是夏侯仪,禅师要见我吗?”慧聪道:“家师是这般说的。”
官彦深与夏侯仪等人都是一愣。众人跟着慧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见到慧海让人先去通报,这净德如何知道夏侯仪来到此处?官彦深直觉觉得不太对,更何况又是指名让夏侯仪一人进去。往前一步,说道:“大师,净德禅师为何只要夏侯仪一人进去?”
慧聪道:“家师未曾说,只让夏侯施主一人进去。他老人家只是吩咐,让我出来,招呼夏侯施主入内。”官彦深道:“那我也想跟着进去,只在一旁看着,不知可不可以?”慧聪道:“家师未曾明言可或不可,这点请我方丈师兄做主就行了。”
慧海转头与慧业道:“便请师兄在此稍候,我陪着官盟主一同进去。”又与官彦深道:“屋内狭小,不能多让人进去。除此之外,再加上张堂主等两位公证人,这样可好?”官彦深只想早些进去,便道:“如此甚好。”
慧业忙道:“师弟,待得正事办完,请禀告恩师,慧业想见他老人家一面。”慧海道:“知道了。”在慧聪的引领下,率先进入屋内。
左元敏沾着张瑶光的光,有幸可以与这天下第一神僧见面,自然也是深感荣幸,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张瑶光,与众人一一进到屋中。
第十九回 雨花神剑
左元敏跟着众人进到屋中,但见屋内是一整间的禅房,除了简单的桌椅,此外别无长物。一个老和尚背对着众人,盘坐在蒲团上,像是在面壁一样,听到人声进来,依旧维持着原姿势,一动也不动。
慧聪走到老和尚的身边,面壁坐下,居然也像老和尚一样入定,不再理会众人。官彦深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询问,那老和尚忽然开口说道:“慧海,怎么不请客人坐呢?”音调平和,与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无异。
慧海道:“是。”众人想办法找地方坐下。
老和尚续道:“夏侯施主此次前来,是为了雨花剑吧?”夏侯仪起身道:“晚辈夏侯仪,见过大师。”
老和尚道:“嗯,夏侯施主不仅武功与令尊当年相仿,就连说话的语调,抑扬顿挫,也与令尊一模一样。老衲闭着眼睛听来,就好像夏侯尚先生就站在面前。唉,时间一晃就是四十年过去了,花落花开,岁岁年年,往日种种,好像早已归为尘土,又宛似历历在目。净德想看看夏侯施主的样子。”说着,缓缓转过身来。
原来那净德毕生修为已达到反璞归真,炉火纯青的地步,光是听夏侯仪的呼吸与脚步声,就知道与当年他所识得的夏侯家的人系出一脉,所以不待通报,便已知道来访何人,甚至所为何来。
夏侯仪只见一个年逾九十的老和尚,白眉低垂,睁着仿佛几百年来从未睁开的双眼,朝自己打量而来。那目光莹莹然,既慈祥,又温暖,夏侯仪从未看过这样的眼神,心中一股亲近之感,油然而生。
净德端详一会儿,点头道:“不错,虎父无犬子,夏侯施主相貌堂堂,英气勃勃,颇有乃父之风。”夏侯仪道:“先父在世之时,常常提起禅师,说当年若不是禅师出面,别说夏侯世家要永远失去雨花神剑,就是夏侯氏一脉,也未必能平平安安地传承下去。”
净德道:“那时夏侯施主年纪尚幼,令堂又不会武功,令尊孤身奋战,所以才有这般的顾虑。净德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竟让令尊如此介怀,当真过意不去。”
两人提及往事,一时说了个没完。那净德续道:“其实按老衲推断,这雨花剑与剑谱,应为夏侯家所有。可是当时这两样东西,却是分别由孙家与梁家送到老衲手中,老衲的誓言也是同时对三家许诺,所以时至今日,情况还是如此,除非夏侯施主有比当年令尊更强而有力的证据,否则这一剑一谱,只好跟着老衲同入黄土。”
那官彦深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说道:“把剑与剑谱当成陪葬品,也是当年夏侯与孙梁三家的共同意见吗?”
净德抬头一望,看了官彦深一眼,说道:“这位施主是哪位?尊驾好像不是孙梁两家的后人,不知跟此事有何关联?”
官彦深道:“在下官彦深,先父官常威,与大师曾有一面之缘。”净德似乎想起了这样一个人,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续道:“当年三家答应全权交由老衲负责处理,我若一死,势必又引起三家后人的纷争,所以老衲已经决定,若在有生之年不能圆满解决,未免带给后世子孙无穷的祸患,折剑毁经,自是不在话下,老衲遗骨火化成灰,洒在嵩山之巅,无论是褒是贬,是功是过,便概由老衲来承担吧!”
慧海双眼含泪,出言道:“慧海誓护恩师法体,若是有人胆敢冒犯,就是与少林为敌。”
净德微微一笑,说道:“你的功夫又进步啦,可是禅定的功夫也放下了。易筋经练到第几层啦?”慧海没想到师父会在这个时候,问起他的武功进展,心中一惊,回答道:“弟子愚鲁,至今只练到第三层。”净德道:“你的内功根基不错,以慧字辈的来说,你的内功可以排到第二,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慧日慧文他们两个的内功,明明都不及你,他们的易筋经却都练得比你深?”
慧海额上渗出冷汗,低头道:“师父说过,弟子资质不够,不能强求。”净德道:“那是我怕你因为练武而耽误了禅修,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希望你能多放一点心在佛学上。我说了,你的资质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易筋经再练下去对你有害无益,从今天起,不要再练了。”
慧海颇感惶恐,合十躬身道:“是,弟子知道了。”净德又续道:“今天带着夏侯施主来,应该是有什么新的证据吧?”慧海道:“是。”于是便将早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详述一遍。
净德听完眉头一蹙,道:“真有此事?慧业呢?”慧海道:“他正在门外候着。”净德道:“让他进来。”
未待慧海去叫,慧业早在外头听到自己的名字,自己进门来了。磕头道:“慧业见过师父,师父安好。”净德道:“你教慈云的散花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慧业道:“是。那是弟子偶然在藏经阁中,找到一本叫‘散花剑’的剑谱。那剑谱尘封在一只木箱当中,外表看上去年代相当久远。弟子一时好奇心起,翻阅之后,发觉剑意连绵,威力强大,前所未见,于是依谱将其中剑法教给了慈云。”净德道:“嗯,慈云这孩子剑术一向擅长,你将剑法教给他,是想看看剑法的威力究竟可以发挥到什么地步吗?”
慧业道:“师父明鉴:少林寺一向不以剑术擅长,一般弟子入门学习剑法,先练少林剑,接着是十八罗汉剑,接下来不是直接跳练达摩剑,就是金刚剑,中间毫无进阶的剑术可以练。这散花剑威力虽大,修练过程却颇为温和,是进阶剑术的最佳选择。所以……”
净德道:“所以你就让自己的弟子先练,想看看这剑法的实际演练成果。”慧业道:“慈云十分机伶,是试演的不二人选。”净德道:“那是为何?”慧业想师父可能是没听清楚,于是又道:“慈云的剑术是同辈当中最好的,脑袋又清楚,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完整表达。”净德道:“我是问你,为什么需要让慈云来试练剑法?”
慧业一愣,怔怔说不出话来。
净德道:“你是般若堂首座,负责少林武学研究,这散花剑有何威力?能与哪一项武学接轨?你为何不清楚,还要让徒弟来试练?”慧业赶紧解释道:“那是因为散花剑谱弟子前所未见,内载剑术,却不言内息调理,所以要先经一番试练,才能确定。”
那官彦深既得见净德禅师,之后就一直在心中盘算着,若是万一净德胳膊向内弯,不论对错,都要维护少林弟子;或是雨花神剑剑谱的外流,根本就与净德有关时,自己该如何应对。这净德可是少林寺住持的师父,不论威望地位,自己都能望其项背,更何况姜是老的辣,净德今年高龄不有九十好几了,实在不能等闲视之。
之后净德与慧业师徒两人一搭一唱,慧业竟说散花剑剑法,是少林藏经阁里原有的功夫时,官彦深心中一股无名怒气升起,暗喝道:“岂有此理!”原本已经按耐不住,随后却听到净德的一番质问,这才明白净德处事毫无私心,自己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反应太过。一股怒意也渐渐转为羞愧,进而佩服净德的品格为人。
只听得净德续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此剑谱取出,一一对照,以昭公信。”慧海道:“去年六月藏经阁要整理藏经,弟子便将剑谱缴回。后来九月间想要再去借,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慧海颇为惊讶,问道:“此事我何以不知?”
慧业道:“我已经询问过负责藏经阁的慈明,他说他在藏经阁整理经书二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本剑谱。我亲自入阁寻找,这次竟连当时放剑谱的木箱都不见了。方丈师弟,遗失藏经是多大的罪名,但是这本剑谱根本不在藏经阁帐册之列,慈明不知有此剑谱,自然不负责管理。可是这本剑谱分明是我从藏经阁里借出,亦是我亲自送回,如今无故失踪,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慧海道:“难怪刚刚师兄支吾其词,没表达什么意见。”慧业苦笑一下,说道:“我只是想,也许是我和此剑谱缘分尽了,所以才找不到。慈明师徒两个再找一次,说不定就会找到了。但最后还是令人失望了。”
净德道:“此事听来确实匪夷所思,不过要是有人从中搞鬼,那也不难明白了。”慧海道:“想来也只有这个解释可以说得通了。不过此人这番大费周章,装神弄鬼,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若是这本散花剑谱,真的是有人放进藏经阁的,那么这本与雨花剑法类似的剑谱,又是从何而来的?”
官彦深脑筋转得快,马上说道:“方丈大师,你该不会认为这件事是我们搞的鬼吧?”慧海道:“官盟主恒心、耐心都是有的,毅力更是超乎常人,若不是走到最后一步,应该也不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