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第二卷)洛都纷争+番外 by: 六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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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府里府外都掌上了灯,精神一震,唇角不自觉地就弯起来,有个可回去的地方,那个地方能叫“家”真是件不错的事。
只可惜家人却不在。
明叔说:“殿下本来一直在等二少爷回来给你接风的,临时被太子拉去赴宴了。临走时叮嘱老奴一定要看着二少爷好好用餐,不能光挑素菜吃……”
王府的总管明叔50多岁年纪,但红光满面,额大面方、天中丰隆、体形粗壮,走在外面人人都会以为是一方大员。说是打小跟在文帝身边长大的,后来被派给齐王。权贵父子之间也得互相防备,往好听了说是体察儿子是否贤明,但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算是半监视半侍奉。这一待就是大半生,齐王不在了,仍留在府里侍奉文帝的孙儿一辈,倒是一直尽心尽力,很得司马兰廷信任,虽是家奴,还真比很多小官吏有头有脸。
苏子鱼是把他当长辈对待的。他在寺里久了不比平常长大的贵族子弟,等级界限早就模糊不清,看着这么一个老人伫在一旁侍侯饭菜老觉得别扭,想了几个借口也支不走人,最后还是输在明叔不依不饶的殷勤服侍下。这老头看他的眼神“温情脉脉”的,要不是知道自己的出生,苏子鱼都快以为自己指不定就是他孙子呢。
不太轻松的一餐后,苏子鱼好像压根就忘了他有一处独立小院,自发地把大明居当自成个儿屋使。舒舒服赴洗了个澡,抬眼一看月亮才升上树梢,时间挺早的,在车上补了一觉现在精神正足,干点什么好呢?
屋外早已退了白日的燥热,微风吹处枝枝摇摆树叶沙沙,还算凉爽。要不,练练武吧。
苏子鱼看着茂盛的树顶,开怀至极。
亥正,司马兰廷回府了。
从牛车上下来时微有点酒醺,两日操劳一夜未眠现在只想快些回到大明居休息,奉明带着人提灯引路,司马兰廷随意问着:“子鱼回来了么?”
“二少爷戌初回来的,现在怕已歇下了。”
司马兰廷点点头,发现奉明叹了口气,奇道:“子鱼闯了什么祸不成?”
奉明笑道:“殿下多虑了。只是老奴看二少爷身体不大好,有些担心。”
“怎么?”
“二少爷又不是出家人,长期吃素到底不好。我看他身体单薄,今日晚膳磨着他食肉,虽是勉强入了口,那知道入口即吐,这样下去不成在家和尚了么?”
司马兰廷微微皱眉,他今天也听奉勇说了,从旱灾地区经过后苏子鱼是一点不沾荤腥了,也不知道是打定注意守戒,还是心理排斥,不管怎样也不能任他这么下去。正思度着对奉明说:“明叔,子鱼喜欢吃点心,慢慢……”
话还没完,忽然长空一声大啸,司马兰体只觉树上一道狂飙,灌头而下,直朝他而来。
司马兰廷脸色煞白,继而长叹一声。凉风吹来时随风飘起,避过一击。
这股狂飙竟能半空转折,不偏不倚直劈司马兰廷手臂。一众侍卫大惊,怒喝,纷纷拔出兵器。人影疾闪,一连七八个翻身,避开了八刀四剑。还没站定地上,奉明拳影如山闪电般欺来,这袭击之人不躲不退,双掌一分,划着古怪的轨迹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切来,“啪啪”左右击在奉明小臂上。
奉明一怔,对方并未使多大力……奉明这一套掌法,绵灵有力,开合稳重有个名头叫“博狮拳”,气势逼人,拳风碎金裂石,平素少有人能与他对战能逃得便宜的,但现在只一招便落了下风,似乎对方还留有余力。
奉祥他们已经包抄上来,刀光剑影都给他一一避了过去。奉明趁机打量此人,一身黑衣,却是平常的居家服饰,只是未着正服,脸上黑巾蒙着眼睛以下,绕到后脑束发上打了个结,布巾尾端从头顶冒出来,长长的两撇,象竖起的兔子耳朵。
这人……奉明额头滴下一颗冷汗。转头去看司马兰廷。北海王脸色阴沉,没有一丝惊慌,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瞪着四处游走的黑衣人。这时候,府内警哨四起,齐唰唰的脚步往这边赶来。
司马兰廷冷森森地喝道:“胡闹够没有!都给我住手!”
黑衣人忽然在漫天游走中不动了,还好王府侍卫令行禁止,也立即收手严正以待。
司马兰廷沉声对奉明道:“明叔,鸣哨。让各处护卫暗桩不必前来。”
那蒙面人眼睛咕噜咕噜直转,看司马兰廷一步一步走来自己拉下面罩,讪讪道:“呵呵,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一众侍卫眼睛差点掉地上,如梦呓般傻道:“二爷……”
苏子鱼嗫嚅的说:“我只是想找人练练武,顺便提醒你练功很重要……”声音越说越小,眼光左山右躲逃避他哥噬人的目光。头一缩,戒备的看着司马兰廷横空伸来的一只手。
想打又舍不得,想骂又骂不出,看着一对兔子耳朵还差点破了功,拧也拧不下去。一把扯掉那面罩,拉起苏子鱼往回走。
苏子鱼被拖拉着大步流星的往大明居赶,他知道他哥现在火大了,可还是忍不住僵过脖子对奉明喊:“明叔,你没事吧?刚刚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找我哥玩两招来着……”
奉祥几个听得无语,这位爷真是……
算了!走慢点,免得王爷发起脾气来殃及池鱼。
四十一 防微杜渐
“苏子鱼!你太胡闹了!”
猴子!苏子鱼就是一只猴子!
17岁了,做事还一点不靠谱。自己17岁的时候已经周旋于朝廷皇室,混迹于军队之间出生入死。可苏子鱼呢?还生活在他自己的理想中,出了毫无用处的悲天悯人,就惦记着打架添乱,别说帮他一把当他的助力,不给惹祸就是万幸了。
司马兰廷又气又怒,气苏子鱼任心任性,气苏子鱼做事不计较后果,也气自己。突然遭遇袭击,他的心思在一霎那之间连变数次,谁都没察觉到,除了他自己。他的第一反映,骗不了自己。
是怀疑。怀疑袭击的动机,他甚至有了被欺骗,被愚弄了的感觉。直到他察觉出对方没有一丝杀气,直到他转念之间想起苏子鱼要害他根本不需要躲在树上偷袭。
司马兰廷看着窗外那勾弯月,面沉如水。原来,他的心胸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宽大。
衣袖被人轻轻牵扯,四目相对。
苏子鱼乌黑晶莹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脸上没有一丝自责愧疚,象一个只吃到半块糖的小孩有点兴奋有点不甘,他问:“你什么时候觉出是我的?”
司马兰廷的火,“腾”一下烧得更旺了。
这么一个活宝,你能指望他什么?他可能压根就不明白自己内心的反复,他可能压根没想到两人和好并不等于消除了所有猜忌,他压根就不明白人心的起起伏伏。简单,本来就是最不容易的事。自己已经不能回复简单的日子,自己已经远离率性而为的自由,难道还要剥夺他的吗?
“子鱼”司马兰廷面容严峻,说出的话是“下次偷袭时不要先大喊出声。”
圆目猛瞪。苏子鱼高兴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他就说嘛,自己好歹也是个高手怎么一下子就露馅了呢。正裂着嘴发傻,脸上突然清凉凉的,司马兰廷拿了一盒药膏抹在他脸颊被蚊子叮咬的地方:“你呆那树上等了多久?”
苏子鱼皱了皱眉头:“一个时辰左右吧。”
缺心眼!整个儿是无聊闹的。无聊是吧?不为立业也得给你找点事做了,免得整天东游西荡,还动不动就想出家当和尚。
给事中、掾史、从事、假佐……那一个职位更适合呢?
苏子鱼给看得有点心里发毛,他不怕他哥一脸阴沉,但他要笑不笑眼神闪烁的样子,好像在看待价而沽的烤鱼。急忙打岔道:“哥,这回你可得谢我。”
“哦,我还得谢你?”
苏子鱼正经八百,娓娓而谈:“可不是。刚才这事吧,虽然吓到大家了。可我这么一试发现不少问题。”
司马兰廷点点头,护卫上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暗桩需要增加,中间需要安插弓箭手,王府游廊上灯火不够,也可以故意留出阴暗处引人入瓮……现在这个时期虽然不需太多顾虑,等两三个月之后,恐怕就不那么太平了。
苏子鱼看他哥一点没有虚心请教的意思,自己淫侵在沉思中。他跟那儿递了半天眼色,全都白搭。
“我洗澡去。”苏小哥感觉自尊被蹂躏了。
司马兰廷含着淡淡的笑意,放下手中的盒子道:“去吧,洗完回来再搽药。”
几个蚊虫叮的小疙瘩,往常自己都听之任之的,竟会有别人心心念念惦记着,苏子鱼回想起父母都在时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木愣愣的停住。
有亲人,真不错。
扑回司马兰廷身边,像小猫一样抱着司马兰廷的手臂磨蹭:“你今天生气了吗?”口气却十足的开心愉悦。
司马兰廷失笑的看着他,如果不是感受到他的心思会以为他这是故意气人使坏。又无奈又宠溺的摸着他的脸颊,不去理会他的问题,轻声责怪着:“一身臭汗。”另一只手臂却紧紧将他拥住。
“哥,”苏子鱼眯着眼睛乖乖待在司马兰廷怀里,两人竟都不觉得热,依靠着静静享受了片刻亲密,苏子鱼才说:“你的护卫队有问题。”
司马兰廷谈谈的问:“什么问题?”不意外,也不大热心,很多时候他的反应太过沉着,让人闹不清他是胸有成竹还是并不以为然。
感觉司马兰廷并不大在意,苏子鱼也没闹意气,解释道:“奉祥、奉勇、奉毅……你身边每一个人论武艺都不错。一个个说起来也算半个高手,但并不是每个人的武艺相加就等于整个户外队的实力,如果不能好好的配合在某些特定时候反而会碍手碍脚,有力也使不出。”
看司马兰廷几不可觉的点点头,苏子鱼得意的笑笑,接着说:“象今天这样的遇袭,我这样的身手就可以轻松的应付过去,如果对方多来几个人,大家就会更手忙脚乱,到时候你还得仰仗自己。要是袭击的人里面有……嗯,再比我厉害一点的人,那你的护卫队根本就形同虚设。”他本来想说,要是袭击的人里面有魏华存那种级数的高手,可想到那人温文安静的样子话到嘴边改了口。
司马兰廷对这个意见确实不大以为然,虽然苏子鱼说得有理,但他有自己的看法。司马兰廷对自己的武功修为一向比较自负,功力高出他很多的人一来并不多,二来这样的人真要是遇上了,护卫于他恐怕只是蚂蚁般容易捏死,并不是真能指望上的。
司马兰廷的武功源于齐王攸对他小时候的教导,师父方翰的培育和自己的摸索,没有师兄弟们一起切磋研习,对于小团队的威力自然就没有接触没有体会。可苏子鱼不同,出身正宗的佛门大派,对于武学的庞杂之处可以说比司马兰廷丰富很多。
听司马兰廷略微说了两句自己的想法,苏子鱼就明白了,噘着嘴不满他哥的孤陋寡闻:“你知道我们东林寺有个二十一叶青莲阵么?”
“曾有耳闻。”就是密捕苏子鱼时才听闻到的,想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只是没机会接触。”
“这个阵势只需要二十一个人配合,发动起来于千军万马中可进可退,再强的高手,即使我师父那个级别的只要他不使用神通一样被困死。”他看司马兰廷语带傲气,忍不住想打击他两句把自己师父抬出来了。意思是,我师父都不行,你更不行了。
司马兰廷果然有些诧异。
“所以你可不能小看了护卫队。”看他哥有些惊疑,苏子鱼心里暗笑,身子一挺朗声说道:“我师兄们练习的时候,我就坐院墙上看着,有时候也当个替补什么的。其实我觉得完全可以减少到十八个人,所以我自己排演了一个阵势,叫‘小鱼摆尾’阵。不如我教给你的护卫吧,也不算违反师门。”
司马兰廷半信半疑思索一阵,对上苏子鱼亮灿灿的眼睛就知道事情提出来就没这么好善了的。略微计较了一下,司马兰廷平静的说:“好吧。你先给我讲讲,如果可以我闭关期间护卫就交给你调理了。”
四十二 长辈长辈
“闭关?”苏子鱼听见他首肯,不禁大为兴奋,双眸炯炯放光,但听见这两个字又不悦了。怎么人人都搞闭关,那边还没出来呢,这里又闭一个。
“我今日不断揣测天则总纲,以为要融会贯通非闭关修炼不可,原来所说的每日择时修炼太不可行。”因为无法估计进程,这件事也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司马兰廷也不大乐意,却知道延迟不宜,再过两个月怕是无法抽出时间来。
“可是,我原来练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
“那不同,情形相差太大。小时候的你如同一张白纸,写什么都容易。但我现在筋骨脉络已成,要丰满血肉更必须谨慎斟酌。”
苏子鱼一时语塞,原想着让他哥带着他到处玩玩,多陪陪自己,如今却要丢他一个人在这里不知多少天,感觉心情一下子阴郁起来。
司马兰廷看他搭拉着脑袋,轻轻笑着安慰:“想玩什么想吃什么吩咐给小喜,他自然会为你办的妥妥当当的。我让奉勇去接红玉了,又给奉勤奉毅放了两天假,这段时间就让小喜跟着你,他做事很尽心。”想到什么又说“我不在,家便交给你了。有事多问问明叔。不要调皮添乱,我出来后可要检查的。”
苏子鱼瘪着嘴,心道,我就是添乱了你又能怎么样。转念又高兴起来,这么大个王府可以让自己一个人折腾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也不错。自己还真没当过家呢,当下答应得豪气干云,就差拍着胸脯保证。
其实司马兰廷也就这么说说,王府自有熟练的管事处理相关事宜,体系健全。哪能真放心就把王府交给他胡来呢,纯粹就是哄小孩高兴的。他料着真要交给苏子鱼,他也没有管的兴致。
这倒是真的。司马兰廷第二天闭关后奉明把苏子鱼请到书房,听大小管事回话。防务的,财务的、外务的,内务的、采办的……一屋子人,苏子鱼装模作样陪着明叔听了不到半个时辰,坐不住了。丢下句“我得操练侍卫”跑了,再也没想过“当家”这个词。
接下来几天,苏子鱼白天摆弄侍卫,晚上跑回白马寺住宿。美其名一边等师祖出定一边增加师兄弟感情,还可以顺便监视魏华存。
这么两头忙活,时间过得飞快,十几天过去了侍卫还真被他摆弄出一点成绩,他和魏华存在白马寺中也逐渐热络起来。
苏子鱼本就是个豪爽秉性,为着佛道之争和释天则的事,对魏华存有点成见。相处多了,一来二去发现魏华存这人温文儒雅没有一点架子,武功虽高也不显摆,更难得的是学识渊博很多看法竟暗合慧远的兼容思想,渐渐去了心防拿他当了朋友。
这日傍晚从王府出来,天色有些阴沉。眼见雷雨要来,苏子鱼带着奉勤奉喜加急催马快行,凡是跟苏子鱼混熟了,都会被他带得没上没下,奉喜也不例外。本来就是相仿的年纪,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说话间去了顾虑多了亲昵。这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责怨苏子鱼,听见马蹄车轮声,抬头就见一行人马护着牛车迎面而来。打头的人五色纱袍,皂缘中衣,金带黑鞋正是天台近侍,长长一串仪仗整齐得夸张。
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