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兄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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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卫生间里一列白色浴巾加天蓝色浴巾,不知多清爽。卫卫走来走去渐渐觉得自己要花眼了。她等了又等,等得象一只笼中鸟。在阳台上望过去,下面一片人群,忙碌忙碌,人人急匆匆,走向西走向东,卫卫向下面叫:“你们忙什么?你们忙着去哪?带我去吧!我也想去!”行人匆匆看她一眼,卫卫大笑。她想,这些人忙着去争取的东西我已经有了。然而,她不快乐。
老板不来,卫卫只得找上门去,敲门,门不开,卫卫找钥匙,然后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穿白色衬衫同牛仔裤的小女生,她低着头,侧身出门,卫卫没见她正脸,只在侧面看见她雪白的耳朵透出淡淡的红色血丝。卫卫张大嘴,没等发声,已被梓行一把拉进门,厉声喝问:“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到这里来吗?”
卫卫问:“那是谁?”
梓行冷笑:“你管我?”
卫卫呆了半天:“算了,我这就走。”
梓行道:“以后不要来。”
卫卫抬起头:“你不觉得这样很恶心吗?一会这个人一会那个人?倒底谁更象一个婊子?你还是我?”
梓行冷笑:“我没同你在一起已经很久了。”
卫卫坐到沙发里,又觉得冷。她终于摸出一支烟,点上,慢慢让自己放松,同不同这个男人翻脸?不要,她爱这个人。即使这个人卑鄙地冷血地伤害她侮辱她,她爱他,这是很绝望的一件事,她早知道无望,但是她只想享受眼前,她说:“难怪你不到我那儿去。”
梓行道:“刚从里面出来,不休息休息?”
卫卫讽刺:“你真体贴我。”
梓行沉默,卫卫问:“她是谁?”
梓行微微一笑。
卫卫站起来:“我先走了。”
梓行说:“我告诉过你不要到这儿来,你不知道的事不会伤害你。”
卫卫看他一眼:“我不爱的人不会伤害我。”
梓行道:“那就别明知故犯。”
卫卫冷笑:“我听不懂成语。”
卫卫觉得难受,就象在狱里被强迫戒毒一样,她只有很小的毒瘾,但已经够难过,如今又是那种感觉,身上酸痛,全身无力,头昏,眼睛总是湿润的。
卫卫将头抵在马桶的低位水箱上,吐了又吐,她很难过。然后放满热水,穿着衣服泡进去,卫卫轻声说:“我虽然不是好女人,一样懂得爱,一样会受伤害,为什么他不明白?”卫卫仰头躺在浴盆里,她心痛如刀割,但是哭不出来,她没有力气。隔壁电视在哭叫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等到思念象海,淹没我,而爱已不在。
你绝望地离开,没有泪流下来,
在你的爱之外,我在哪里存在?
在你的爱之外,我该不该等待?”
卫卫慢慢沉下去,将整个头沉下水面,温暧的无所不在的水包裹她,卫卫轻轻吐出气泡“咕噜、咕噜”,象一个溺水而毙的人,就这样,温柔地,温暧地去了,多么好。
一个堕落的女人一样会有渴望爱的灵魂。但梓行不愿相信。
从头到尾,夏梓行没有爱过卫卫。
没有用,没有用,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卫卫从水里冒出来,趴在池边上,水将她的头发打成绺,水大股大股地淌下来,象眼泪一样,无能为力,无可奈何象洪水一样淹没卫卫,卫卫无法浮出海面,她将一直沉下去,一直沉到海洋最深处,在海底,也许有安宁。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屋里,和着湿衣服躺在床上,然而,疼痛一直纠缠她,一种不知名的疼痛,从心脏开始传遍全身,卫卫忍无可忍,慢慢伸出手去,在抽屉里寻找,药,她的药。
人的心象冰冷的雪窖!
没有药,卫卫抱紧全身。
卫卫打一个电话给朋友:“张,我出来了。”张全顿了顿才听出来:“卫卫?你的声音象是病了。”卫卫道:“张,我出来了,带点东西来给我。”张全问:“不是戒了吗?”卫卫笑:“都戒了,你赚谁的钱去?”张道:“我不会赚你的钱,放心,这是朋友送你的,庆祝你渡过大劫。”卫卫笑笑:“好。”放下电话,连笑容都没有力气放下,那个笑就挂在嘴边,一双眼又沉重地呆呆地汪着一泡泪,象足了一个卸了装的小丑,五颜六色已褪去,只有一脸讽刺的凄凉。
张吃惊地发现卫卫没锁门,推开门进去,卫卫象一具溺毙的死尸一般,张几乎以为自己正撞上谋杀案,要不是卫卫及时开口问:“张?”张就要掉头逃跑了。他走过去:“卫卫?你掉到河沟里去了?”卫卫伸手:“药!”张给她,她看了一眼:“这算什么?我是小孩子吗?我早已经不吸大麻了!”张忙道:“小点声,你那位大哥不让给你别的。”卫卫掏出一卷水淋淋的钞票:“药!”张扬了扬眉毛,收下那一卷钱,将白色的粉未放到卫卫手里。卫卫将粉未熔化。
张问:“好些了吗?”卫卫点点头,慢慢地问“你还没走?”张坐过来道:“怎么了?过得不开心?”卫卫问:“你关心?”张说:“那当然,我关心你。”卫卫笑了,她觉得开心,她软软地靠过去,倒在张怀里。张轻声道:“别,小心被人看见。”卫卫支起身子,手一软又倒下,她笑了:“不行,我不行了。”卫卫招手:“来,来帮我换衣服。”张伸手过去:“卫卫,你还是那个样子。”衣扣一解,卫卫外衣里面竟是没穿什么,张的手一触到她,她便“嗤嗤”笑,腰肢扭动,表情娇憨。卫卫身子雪白,沧桑的眼神,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张头昏目眩,手亦不知放哪好,被卫卫一下拉倒在床上。
张挣起身子,有点心惊,他知道夏梓行,知道卫卫是夏梓行的人,他有点怕。卫卫闭着眼睛,轻声道:“别走,我爱你。”张从未听过如此温柔依恋的声音,心中有种酸软的感觉。卫卫说:“别离开我。”张拍她的手:“放心,我不会离开你。”卫卫微笑,只有她知道,她求的人不是这个人。
梓为敲门,门里没有声音,梓为拿出钥匙,哗啦的开门声,梓为听见屋里有声音,他停下来听了一下,然后推开门,屋里吹进来一阵冷风,卫卫只穿一件睡衣,正在关窗,梓为笑问:“这么冷的天开窗干什么?”卫卫回过身,她的脸色很难看,梓为慢慢走过去,向楼下看,一个人影正闪过墙角。梓为明白了,再看卫卫,睡衣扣子只扣到一半,里面明显没有穿什么。梓为退出去:“你先穿好衣服,我有话同你说。”
过了许久,梓为推开门,卫卫还是穿着那一件衣服,她才二十六岁,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弯腰驼背,眼睛一圈黑,人黄瘦面孔又浮肿,这还是梓为当年见过的那个艳丽的少女吗?她象老妇,梓为说:“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卫卫静静地,毫不动容:“即使是我最美丽的时候也没有人真正爱过我。”梓为语塞。
梓为说:“卫卫,我白为你争取,你转手就扔在泥里。你会后悔。”卫卫道:“我已经后悔。我每天都后悔,我恨不能吃了我的心。”卫卫停了一会儿,又说:“我扔的是什么?是我最心爱的,扔在泥里,还践踏得稀烂!”梓为痛叫:“卫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卫卫道:“你不会明白,你不明白。我恨我自己,我讨厌我自己。”卫卫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个人,烂!贱!蠢!我恨她!她为什么不死!”她的憎恨又不是假的,卫卫对自己完全没有控制能力,手边有点快乐来诱惑,她立刻抓紧,毫无理智,不计后果。梓为无话可说,卫卫真的无药可救,她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走自己的路,她根本不想自救,别人帮不了她。
卫卫问:“你来干什么?想念我,还是你大哥有话说?”梓为道:“大哥让我来看你。”卫卫笑了:“他让你来看我?这算什么?安慰?你能代替他吗?来吧。”梓为问:“你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卫卫道:“我已经不做那种尝试了,我永远不会明白他的意思。”梓为道:“大哥一定是知道你做的事,他让我来看你是不想让你太难堪。”卫卫道:“我已经不那么在乎了。我离开他不过是早晚的事,没必要无谓挣扎。”梓为问:“为什么?不是你一定要在他身边吗?”卫卫道:“我以为他或许有一点喜欢我,也许会回心转意。但是看起来不会了。”梓为不明白。卫卫说:“他爱上了别人。你不知道吗?他爱上别人,一个更年轻更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我老了,你看看,我老了,我汗毛孔全都张开,每天会冒出一两油。我的要求越来越高,因为我老了,我不能象以前那样,我需要更多。”梓为大吃一惊:“你多心了,我大哥并没有别的人,他从未对我说过,他就算对你保密也不会瞒着我的。”卫卫道:“我亲眼看见那女子从你大哥屋里出来,耳朵是透明的呢,同你的小女朋友有点象。”梓为半晌才道:“不,不会的,我从未见过。”卫卫道:“你不会同你大哥说起这件事吧?”梓为不语。卫卫叹道:“说也无所谓。”
六
黄萱站住,面前这个人!
那个人站在街角,半低着头,瘦高的个子,低头好象已经是他的习惯,他累得抬不起头来,但是他却从来没有驼过背,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身子挺直,为什么呢?因为再累也不会弯腰吧?
没有原因,无能为力,黄萱爱这个人,深爱着的人,这个她深爱着的人。
梓行微笑:“不想再见我了吧?”黄萱走过去:“怎么会不想你呢?我早知你是什么人。”梓行道:“为什么要离开梓为?”黄萱道:“梓为对我好,我不能骗他。”梓行道:“人都有弱点,有自己的隐私,这也不算什么。”黄萱道:“但是我不爱他。”梓行低下头,注视黄萱的双眼,低声:“那么,你爱谁?”黄萱的嘴唇轻轻动一下,没有出声,从唇形,梓行看出,那是:“你!”梓行轻轻抱住她:“那是个错误。”黄萱将头埋进他胸前,深吸一口气:“一个错误。”多么美丽的错误。值得一生的代价。
黄萱觉得有人冷冷注视她同他,她抬起头来,对面的梓为双手插在兜里,一张脸没有表情,眼睛是冷的。
黄萱缓缓推开梓行:“你弟弟。”梓行松开手,没有回头,他说:“我知道。”黄萱睁大眼睛,看着梓行,她不明白。梓为在此时已转身离开。
黄萱问梓行:“你知道梓为会来?”梓行道:“他一直跟着你。”黄萱问:“为什么要这样刺激梓为?”梓行道:“要不怎么说?对不起,我爱上你的女朋友?”黄萱问:“是吗?你爱上我?”梓行没有回答,他拍拍黄萱的手静静离开。
黄萱看着梓行的背影,他这次来,好象只是为了让梓为看见他。
黄萱被他拍了一下的手背,上面象跳动着一支温和的火苗,无声无息地在燃烧,黄萱抬起手,纤细的一双手,上面什么也没有,但黄萱忍不住轻轻吹一口气,那火苗仍在。
梓为紧握双拳,握得一双手都是冷汗。
拍照留念,大学毕业,人人都要拍照,梓为一下午嘴角都带着一丝冷笑,他不能不笑,但一双眼睛总是冷的,所以那笑容也十分的空与冷。方成问:“梓为,你象是又失恋了一次。”梓为回答:“是背叛。”说完自己都笑了,谁背叛谁?谁该忠于谁?方成知道事情不对,他问:“怎么了?你见到什么了?”梓为问:“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方成静下来:“什么?”梓为道:“夏梓行与黄萱。”他叫他大哥的名字,他不说大哥这两个字了。方成沉默。梓为道:“你说得对,他不会放过我!”方成道:“他对你仁至义尽,他没有逼迫黄萱,是黄萱不爱你。”梓为咬住嘴唇,半天才说:“我不能恨他?我还不能恨他?”血从他唇上流了下来。方成怕这个,他同梓为不是一样的人,他始终怕见血,一见血他就说不出话来。梓为低下头,双手掩面,无声地无泪地咽下他的哀泣。
黄萱看着梓为那张微笑的脸,那张脸忽然有点象小丑的面具,假的,生硬的,微笑的嘴与哭泣的眼睛。黄萱心里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她在毕业照上留下一张苍白的面孔。
黄萱十分里有七分怀疑梓行只是借她来刺激梓为,那三分还是因为她爱他才勉强压下去的。她等着梓行,她不会自己给自己难堪。
梓为对梓行说:“是为了报复吧?是为了报复我吧!”没有回答,他又说:“如果只是为了报复我,请放过她!”梓行面对梓为,没有表情。梓为面对他也同样没有表情。两个男人,象两个雕像。梓行没有解释,梓为没有哭泣。
梓为等着黄萱,黄萱看见他,从他的表情知道他在等她。黄萱走过去。梓为说:“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他。”黄萱问:“为什么?”梓为道:“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人,他从不善待别人,也不知道怎样善待别人。”黄萱静静地:“梓为,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从他夺走了你的爱人,还是从你不需要他时?”梓为如受重击,半晌才低下头,他觉得自己象个小丑,同时觉得自己卑鄙可耻,他说:“你说得对,对不起。”他要走,黄萱叫住他:“梓为,对不起的是我。”梓为无言。黄萱眼望远处,慢慢说:“我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仿佛血肉相连一般,我对你大哥,却在见面的第一眼,一瞬间就完成了。人家说没有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那么,我对你的感情又算什么呢?我想念那个同我一起玩成一团的人,想念你的手,你的嘴唇,你的拥抱。我愿意听见你的声音,那算什么呢?但我选择的那个人不是你,我不能骗你。”梓为冷冷地:“我根本不想听这些事。”黄萱道:“我欠你一个解释。”梓为冷笑:“解释,是一种特效药吧,马上就清凉止痛了。”黄萱问:“那么,为什么你一定要你大哥解释?”梓为要过一会儿才回答出:“他对我不一样,他是我大哥,而你,只要说不爱我,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黄萱转过头去,沉默了。啊,原来是这样,也许梓为根本不爱她,梓为不想听解释,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完了,梓为要梓行解释,因为他还打算原谅梓行。
黄萱低下头:“抱歉,我不该说这些,只不过,我是真的这样想,对不起,梓为。”
方成见到两人面色铁青,打算过来打个圆场,他没到,梓为已经走了。方成问:“怎么,吵起来了?”黄萱苦笑一下:“不,我在他心中已无份量,不值一吵。”方成道:“这不公平,梓为是爱你的。”黄萱道:“他要我离开他大哥。”方成道:“这是为你好。”黄萱问:“那么,他为什么不离开他大哥?”方成道:“梓为会走,他已经在连络北京的工作。”黄萱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怀孕了。”方成震惊:“黄萱!”她还没毕业!黄萱问:“我该怎么办?”方成问:“告诉夏梓行了?”黄萱说:“他让我打掉,我们吵翻。”黄萱没说,梓行几乎要强迫她去医院,黄萱不肯,他伸手将黄萱从车上推下地去。方成半晌才说得出话:“他的孩子?”黄萱道:“我的孩子。”方成道:“那么去打掉吧。”黄萱问:“那不是杀人?”方成道:“法律允许的。去吧,不然,连你都无法生存。”黄萱喃喃道:“生存,吃饭,这真是最重要的大问题。”方成道:“对,人不学习要落后,人不吃肉就会瘦。”黄萱再难过也忍不住笑了。
黄萱觉得昏眩,那面试招聘的人已觉异样:“你身体不舒服?”黄萱摇摇头,知道这个工作又泡汤了。那人送出门来:“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再来吧。”黄萱无力地笑笑:“谢谢你。”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