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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崔可夫元帅战争回忆录-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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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短的7月之夜来临了。一种不祥之兆笼罩着我。我还从来没有这样预感到,团队正处在危险之中。我向四处派出的侦察队,不论是往右翼侧的,还是往左翼的,处处都碰上了敌人。一个白军俘虏军官被用担架抬进了我的鞑靼式的小农舍。他没负伤,却顽固地沉默不语。我很不理解他这种反常行为。不知他是受了暗伤?还是在假装?这个白匪军官没有对我们说一句话。
  很快又送来一个被俘的士官生。这是一个大约20岁的年青人,他同样也沉默不语,在他身上也没发现任何文件。
  这一切都在提示我,敌人是决心发动进攻了。白匪军也在进行侦察。我们不能再等下去。要立即实施隐蔽机动。
  我决定从这个村子向北撤。在图古尼亚克湖和乌列克特湖之间占领阵地,这样就能护住自己的两翼。
  我同政委急忙赶到这个新地段,我们看到了一条干涸的深沟。看来这两个湖在过去的什么时候是连在一起的。沟沿上延伸着一排篱笆。这在一定程度上对我军的配置起了掩蔽的作用。从水沟朝敌人方向,有一块约300米的象桌面一样平整的开阔地。然后是一片小灌木丛,几乎一直延伸到穆斯柳莫夫村前。这使我们能够清楚地观察到我们面前的一切。敌人却无法把炮兵观察所移到这个开阔地上来,因为每一个小丘都在我们的控制下。
  防御正面很宽,我们只好把8个连展开成散兵线,留作预备队的只有1个步兵连和几个徒步侦察队和骑兵侦察队以及4挺机枪。
  天一亮,穆斯柳莫夫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半小时后,枪声停了下来。我得到报告,对射是在村庄里进行的。看来,敌人从四面八方转入进攻时,自己打了起来。
  我同杰尼索夫骑马巡视我军阵地时,太阳已经升起。突然,一些红军战士和指挥员朝我们挥舞着军帽,大声喊着要我们隐蔽起来。我们向前方看去,在灌木丛后面出现了敌人的散兵线。我们急忙下马,趴在机枪旁边。
  我用望远镜透过篱笆看到了敌士兵和军官的面孔,敌人正展开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向我军阵地逼近。我们相信红军战士们能够沉着应战,决定把白匪军放近点。
  战士们耐心地等待着。当敌人第一道散兵线前进了大约200米时。我下达了命令:
  “开火!”
  白匪军象割倒的草一样,一排排地倒下去。伤员四处滚爬。射击约持续了5分钟。我同政委站了起来,透过篱笆观看整个场面。但红军战士并不赞赏我们的轻率举动,他们喊:
  “崔可夫,杰尼索夫!这儿不是你们呆的地方……快走开吧!……这里没有你们我们也能对付!”
  战士们的要求对我们来说就象是命令,我们只好服从。我们刚跳上马,敌炮兵便开了火。幸运的是,炮弹飞过了我们的头顶,在远处爆炸。我们急速跑出交火地带。
  团指挥所设在库纳沙克村东南的一个高地上。附近不远处是炮连连长马特维耶夫的观察所。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团队正面的地形。白匪军企图沿图古尼亚克湖岸迂回到我军右翼。我们只好投入徒步侦察队和两个机枪组来延伸我们的阵地,从而使该侧翼仿佛延长了很多,因此,当敌人发起进攻时,又遭到了顽强的抵抗。
  7月26日的战斗就这样过去了。敌人损失重大,而我军则伤亡甚微。
  夜晚,我们加强了警戒。红军战士和指挥员们轮流睡觉。晚上,我们的侦察员拖来了两上受重伤的敌士兵,并搞到了许多文件。
  根据文件和俘虏的口供证实:与我团作战的是西伯利亚第12师第46和第48团的分队,还有车里雅宾斯克军官学校的约600名士官生。士官生都分在第46团和第48团的分队里。可能,高尔察克的司令部想以此办法来提高重新组建的部队的战斗力。
  次日,进行了整整一天的激烈的血战。敌人尽管占有兵力上的优势,但仍然被迫停止了进攻。我军以轻微的损失击退了敌人的所有进攻。
  毫无疑问,这使白匪军的士气急剧下降,事实上,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上,如果敌人继续进攻,那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穆斯柳莫夫战斗的第3个昼夜来临了。我们估计敌人将在黎明时重新发动进攻。同时,敌人可能会采取迂回机动。红军战士在夜间就吃饱了饭,补足了弹药。
  黎明前,团政委杰尼索夫就急不可待地从观察所来到前沿散兵线。也正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敌人在天亮时就发动了进攻,但敌人又被彻底打败,退了回去。
  这时,我从电话里得到报告:
  “团政委受伤啦!……”
  “什么?再重复一遍……”
  “他爬到我们跟前,”电话兵继续报告:“要找您,一颗子弹打中他的肚子。”
  “立即把他送到团包扎所!”我嘴里催促着,可是心里仍然不相信刚刚得到的消息。我不相信、也不愿相信我要失去这样一位战友……
  这时,敌人朝着我们这个高地开始了猛烈的炮击。炮弹不时在指挥所四周爆炸。我趴在一簇灌木下,心想:“副团长谢尔盖耶夫牺牲了,团政委又负了重伤,下一个该轮到谁了”而谁来接替这些人呢?”一枚榴霰弹在附近爆炸了。我觉得左腿膝盖上方一阵剧痛。裤子渗出了血迹。这时,团通信主任米哈伊尔·尼基京蹲在离我不远的一条小沟里。我把他叫到跟前,命令说:“第一,对任何人都不要讲我受了伤;第二,让炮兵连的助理军医带着卫生包到我这儿来;第三,到团包扎所打听一下,杰尼索夫的伤势有无危险,尼基京本想提出异议,要找电话叫医生来。但我的目光使他打住了话头,转身就执行命令去了。
  没过多久,助理军医来了。就在灌木丛下,他用手术钳将弹片夹了出来,我们击退了敌人的五次冲击。在格斗最激烈的时刻,我得知了连长克尼亚济金也受伤了,子弹击中了他的口腔。
  日落前,尼基京打来了电话,他转达了医生对政委身体状况的诊断:“杰尼索夫的生命已无挽救的希望。现在靠注射维持。很快就要把他送往后方。杰尼索夫急切恳请崔可夫到他那儿去一趟。”
  听完尼基京传达的后面一句话,我异常悲痛,嘴里像是在哼哼地念叨着什么……马驮着我朝团包扎所疯狂地跑去。腿上的伤痛也忘记了。我必须尽量装出一种假象,不使杰尼索夫觉查到,这是我们最后的会面。但我能控制住自己吗?
  来到包扎所,我装着没有负伤的样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这时,杰尼索夫已被抬到一辆马车上,正准备送往旅医疗所。他还清醒着,见到我后,抬起头说:“瓦西里,你没事,这太好,谢谢。”稍停片刻,又用极微弱的声音补充说:“我们都是党员……”
  我应该努力使他撇开悲观的念头,就对他大谈今天全团如何顺利地击退了敌人的所有冲击,重磅炮弹又是如何地把那送到散兵线的装满水的水桶炸飞,等等。我也记不清后来还讲了些什么……
  告别时,杰尼索夫用疼痛得痉挛的手握着我的手说:
  “我若是有你这样的一个儿子就好了……爱惜这个团……再见了。”
  他的眼角涌出了泪水。我站立着,紧闭双唇。马车把他拉走了。
  我翻身上马,没有理睬任何人,就向观察所奔去。
  回到观察所,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派侦察人员外出搜索、并重新布置火器之后,又陷入沉思,沉思……
  第4天,7月28日,太阳刚升起,敌人在实施猛烈的炮火准备之后,开始了新的冲击。但这次冲击已不象昨天或前天那个样子了。步兵从灌木丛后面钻出来,我军火炮和机枪刚一开火,他们就调过头去,跑得无影无踪了。但是,他们的火炮却一直轰击着我军阵地。
  中午,旅长斯特罗加诺夫和政委戈里亚奇金来到我的观察所。他们知道我一直在战场上,便把午饭也带来了。我们在灌木丛旁一起进了午餐。斯特罗加诺夫通知我说,由于敌人在我团的地段上实施主要突击,我的预备队将消耗殆尽,他已命令第45团的一个营赶到这儿归我指挥。
  旅长和政委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战场,看到战场上横尸遍野的情景,很是吃惊。他们说,高尔察克把他的全部预备队都投入了战斗,妄图不惜任何代价击溃我军、重新夺回乌拉尔。几天来,在车里雅宾斯克西北和南方战斗频繁,双方各有胜负。我集团军第26和第27师在叶卡捷琳堡——车里雅宾斯克——波列扎耶沃车站的铁路线一带,正在艰难地阻击白匪的进攻。我师主力正向东南方向运动,准备对敌军里雅宾斯克集团实施突击。
  经他们这么一讲,使我对这个地段上战斗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我们的右翼是谁?”我问旅长。
  他犹豫了起来,沉默了一会,说:
  “步兵第35师的部队正在靠拢。”
  斯特罗加诺夫又待了一会,便回旅部去了。戈里亚奇金和我一直呆到晚上。作为党内同志交心,他告诉我,第35师第2旅旅长科托明带着一些指挥员(沙俄旧军官)跑到敌人那边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怒,骂到:
  “嘿!……这帮败类要是落到我的手里,我非要和他们算帐不可!……”
  “是的,你也看到,我们只好加倍警惕……”然后,他又问:“你那儿旧军官多吗?”
  我们团只有3个旧军官。但他们都象不久前牺牲的谢尔盖耶夫一样,是好样的,我可以替他们担保。
  “你瞧,”戈里亚奇金说:“你现在没有政委了。”
  “您大概会很快就把政委派来吧!至于说到有人要在我们背后捅刀子,那我们的红军战士决不会答应……杰尼索夫的工作暂由伊万·普罗克希茨代替。他是个很好的同志,是一个有威望的共产党员,团里所有人都认识他。”
  旅政委走时拍拍我的肩膀说:
  “多保重……”
  我决定把前来增援的1个营放在前沿阵地,而把共产主义营留作预备队。我这样决定是要个花招对付我的上司的。如果我把“人家的”营留作预备队,那么,上司随时都可能把这个营从我手里调走。而如果我把该营放在前沿散兵线上,那么,他们就不会把这个营撤回,同时,预备营也就不会受到触动。
  7月29日,敌人又发动了几次毫无成效的进攻。可以感觉出,敌人在惨遭几次损失后,无论是部队的士气还是体力都一落千丈。甚至敌人的炮击也变得稀落起来。看来,炮弹也快打光了。
  中午时分,斯特罗加诺夫打电话来,下令从7月30日清晨起转入进攻。任务是:占领穆斯柳莫沃,继尔向米阿斯河畔的米阿斯基镇进攻。
  进攻战役计划早在防御战期间就已想定。
  发起进攻的前一夜,我们对敌战斗队形进行了详尽的纵深侦察。拂晓前,侦察员们带回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在左翼,我侦察人员巧妙地潜入白军各战斗队形之间的缺口,深入到穆斯柳莫沃村,又悄悄地返回。
  我军的进攻完全出乎敌人的预料。我左翼营绕过乌列克塔湖边的高尔察克部队,前出到穆斯柳莫沃村。在其它地段上,敌人抵挡不住我军的突然进攻,开始撤退。全团抓获俘虏约400名,缴获机枪6挺。也就在这时,我听说,整个东方战线的红军部队已全面展开进攻。
  穆斯柳莫沃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这是我在那个时期所参加过的最激烈、最残酷的一次战斗。
  而现在已是1942年10月14日。
  我一觉醒来,直觉地感到面临着危险。夜晚就象一瞬间那样逝去了。我甚至觉得,库兹马·阿基莫维奇·古罗夫还没有离开我的床铺似的。但天已大亮了,看来,我睡得相当死。
  在斯大林格勒,战斗空前残酷的一天又来临了。
  2
  奥尔季纳列茨·鲍里斯·斯科尔尼亚科夫给我倒了一杯浓茶,我一口气喝完,便走出掩蔽部。耀眼的阳光使我一阵目眩。刚出来,迎面遇上了司令部和指挥所的警卫长格拉德舍夫少校。我们一起往北走了几十米,来到司令部所属各处的所在地。它们被安置在勿忙挖成的掩壕里、或者在伏尔加河陡峭的右岸上的窑洞里。
  有个窑洞里放着一个图拉茶炊,烟囱是自做的,冒着一缕细烟。旁边坐着集团军炮兵司令波扎尔斯基将军。他是图拉省人,整个战争期间一直没有和自己的“老乡”——图拉茶炊分手过。因为他有喝浓茶的嗜好。……
  “怎么,米特罗法内奇,”我问:“在德国鬼子的‘音乐会’开始前你还来得及喝茶?”
  “来得及,”他自信地说:“不行的话,我就带着它到观察所去喝!”
  西边传来巨大的轰隆声。我们抬起头,仔细地的听着。炮弹和迫击炮弹从头顶上呼啸而过。接着,附近传来爆炸声,大地颤抖,火苗四溅。爆炸的气浪把我们推倒在河岸的陡坡上。茶炊也翻倒在地上,终归没来得及把茶烧开。然而,炮弹的爆炸简直使伏尔加河的水也沸腾起来。波扎尔斯基用手指着天空。头顶上出现了法西斯的飞机,分成几批,象一群大雁似的自由自在地飞翔着。炮弹的爆炸声,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使人无法讲话。我看了波扎尔斯基一眼,他从眼神明白了我的意思,抓起图囊和望远镜,就向自己的指挥所跑去。我也急忙地走向自己的指挥所。
  烟雾和尘土四处飞场,遮天蔽日,空中弥漫着臭味。我来到掩蔽部,正准备用脚踢开门,突然,一股爆炸的气浪,把我推进房间。进门后,我见克雷洛夫和古罗夫坐在凳子上,两人手里都握着话筒。旁边站着集团军通信主任尤林上校,他正在向克雷洛夫报告着什么。
  “通信情况怎么样?”我问:
  “经常中断,我们已接通无线电,用明码通话。”尤林报告说。
  “这还不够……”我冲着他大声说:“要动用河左岸的预备通信枢纽部,让它发挥作用,重复发报并向我们通报情况。”
  尤林明白我的意思后,走了出去。我沿F形坑道掩蔽部走过去。集团军司令部的参谋、男女通信兵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他们看着我,想从我的面部表情上,猜出我的心情和前线的战况。为了向他们表明,什么重大事情也没有发生,我沉着而又缓慢地走向掩蔽部,又从那头走回来,从F形掩蔽部的另一出口走到大街上。
  我在街上、特别是在拖拉机厂方向上所看到和听到的,难以用笔墨描述。俯冲轰炸机的发动机嗡嗡作响,炸弹雨点般纷纷落下,高射炮弹的曳光弹道划破长空,在空中爆炸开花。四周一片轰鸣、呻吟声。用大桶搭成的横跨杰涅日内河的徒步桥被炸断,并被水冲出老远。远处,一片残垣断壁,拖拉机厂的厂房在熊熊燃烧。
  我命令集团军炮兵司令波扎尔斯基组织两个“卡秋莎”营齐射:一个射向硅制品厂;另一个射向体育场前面敌部队的集结处。然后,我又打电话给空军集团军司令员赫留金将军,请求他设法让法西斯的飞贼安份点儿。赫留金将军直率地说,目前实在爱莫能助。敌人严密封锁了集团军的各个机场,我们的航空兵暂时还无法突击斯大林格勒。
  军事委员会委员们简单地交换了意见之后,情况便十分清楚了。敌人投入了全部力量对付第62集团军。敌人在人力、技术装备和火力上都占有优势,必定力求分割包围第62集团军,进而各个歼灭。目前敌人主要突击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和“街垒”工厂之间的地带。其近期目标是突至伏尔加河。从敌人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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