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高一筹 作者:梨花白(种田文)-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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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知道你这话有多大胆吗?传出去你还要不要性命了?”金雁秋不等傅秋宁说完,便低声喝止了她,一边焦急地四处看着,眼见没人,这才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这话今日在我面前说了,我只当没听到,以后万万不可在别人面前说。”
傅秋宁的这番说辞,在当今世上的确是惊世骇俗的。然而她却笃定这番话必定会说在金雁秋的心坎上,只因为对方出身高贵,行动处事都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即使表面上不得不依从于那些对女人不公平的规矩,然而心中定然是切齿痛恨的。只不过世上女人大多都已经被封建思想毒害,认为这就是自己该遵从的, 从不敢兴起一点质疑之心,所以高贵如荣亲王妃,也只能将这些想法深埋心底,从不敢露出一分半点儿。今日竟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听到,自然大为震撼,说不定就会将自己引为知己。
傅秋宁总算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一缕灵魂,知道要劝金雁秋这样的女人,决不能单刀直入,要先在心里取得她的认同,才能慢慢抽丝剥茧分析利害,最后由她自己作出决定。如今见金雁秋不但没有严词斥责,反而说了这样一番话,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这番揣测果然符合金雁秋的心理。
于是便假装黯然垂首道:“是,这样想法不但不能做出来,便是说一说,都是大逆不道的罪过。恨只恨,这世界一早握在了男人的手里。恨只恨,我们生成了女儿身。所以王妃刚才说我怪王妃不知轻重缓急,任性妄为,实在是冤枉了我。在妾身心中,王妃所作所为,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正常所为罢了,何来不知轻重,任性妄为?”
金雁秋看着傅秋宁,一双动人美眸中泛着楚楚泪雾,只觉心中这番苦水,终于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同情,她不愿在傅秋宁身前落泪,便扭头哽咽道:“只可惜,你这样认为有什么用?除你这外,这府中谁不将我当成罪人?”
傅秋宁心中凄然,她虽然是劝金雁秋,心中何尝不觉对方可怜,刚刚那番话,的确是她心中肺腑之言,不然也不可能说的那样诚挚,不如此,又怎可能说到对方的心坎上?金雁秋若是轻易能被打动的,也不至于现在才在亭子里和傅秋宁说话了。
因想到此处,便长叹一声道:“奈何男人当道,奈何生为女儿,众人只看见王妃表面风光,谁人了解背后酸楚?细思起来,倒不如生做寻常人家的女孩儿,配一个穷苦些的丈夫,只要他勤恳诚实,他在外面做活养家,我们便在家里操持井臼。即便日子困顿些,好歹夫妻齐心协力,生儿育女,也是其乐融融。若是他多看了哪个美貌姑娘几眼,还可揪着耳朵骂两句……”
金雁秋默默看着远处的池面,一阵微风吹来,吹皱一池春水,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啊,偏我们生在富贵人家,这一世要得那悠然安宁,根本就是奢望了,有太多太多的牵绊和利害纠缠着啊。”
傅秋宁也黯然点头道:“没错,细说起来,王妃与妾身又不同,妾身不过是一枚棋子,当日爹爹和爷爷何曾管过我的死活?只要我嫁进来,在侯府脸上打了这一巴掌,我的作用也就算是尽了,过后管我过的如何,是生是死呢。这固然无情之极,然而却也因为这个,妾身身上背负的东西倒也极少。可王妃肩上背负的东西,却太多太多了。”
荣亲王妃默然不语。傅秋宁知道聪明人话点到这个份儿上就行了,不必再多说,于是站起身笑道:“妾身原是要回晚风轩,走到这里看见王妃,是妾身愚蠢,还以为娘娘一时想不开,如今既然知道王妃不会寻短见,妾身也就放心了,屋里还有些事情未办,请容妾身告退。”
第一百四十九章:送上门来
金雁秋点点头,待傅秋宁都走下了台阶之后,她才忽然问了一句:“昨晚你是在凤举的书房里吧?不然也不至于这大清早的回晚风轩,他……他是怎么说的?”
“小侯爷说,这次的事情弄不好,就是一败涂地。只因圣上最重德行,那烈亲王把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如今皇上对荣亲王爷的品德和定力都十分失望,皇上一旦失望,意味着什么,想必王妃娘娘心里也清楚,小侯爷昨晚一夜未睡,就是在想应对之计。”傅秋宁回过身,微垂臻首轻声回答。
金雁秋的身子震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镇静,沉声问道:“弟弟他……想出应对之策了吗?”
傅秋宁叹口气道:“哪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这一次的事,要想安然度过,怕是不可能的,爷说只能尽量将坏处降到最低。”
金雁秋身子一软,颓然倚在柱子上,轻声自语道:“果然是我任性的错吗?”一语未完,忽见傅秋宁还站在那里,她便打起精神,挥手道:“你去吧。”
“是,妾身告退。”傅秋宁福了一福,转身离去,一直走了十几步,回过头来看时,发现金雁秋仍是坐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她心想这位王妃要是还不开窍,那自己也真是无计可施了。
回到晚风轩,大概也知道靖国公府目前面临的险境,下人们也不敢高声谈笑,傅秋宁找了个小厮,命令他去前院书房候着,金凤举若是回来,就随时来告诉自己一声儿。接着便捡起没有绣完的丝帕,在那上面继续绣着牡丹花,一边暗暗思量着整件事情,想着还有没有别的突破口。
正想着,忽见雨阶过来道:“奶奶,王府里打发人来看奶奶了,这时候正在门外候着。”
傅秋宁眼睛一亮,面上却迅速淡了下来,冷笑一声道:“是么?年不年节不节的,怎么这会子想起打发人来见我了?就说我病了,不见。”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绣花,不过片刻功夫,就听一个陪笑的声音道:“姑奶奶莫要生气,从年前世子就想着姑奶奶呢,原本几次要打发人来探,偏王爷身上不大好,世子请医服药,服侍床前,便忙得忘了。如今老王爷身子才见点起色,这不,世子和太太就立刻打发奴婢过来了。”
傅秋宁这才放下刺绣,假装惊讶道:“什么?爷爷病了?什么病?如今怎么样?这样大事怎么没人告诉我?”一边说着,脸色终于缓下来,对雨阶道:“去给周姐姐倒茶。”
周媳妇这才放心,又听傅秋宁让她坐,便只坐了一半屁股,一边仍陪着笑道:“不妨事,就是感染了风寒,大夫开了两剂药吃,倒是就缓了一些,世子本想叫姑奶奶回去的,不过一来王爷不是什么大病,不打紧。二来,姑奶奶府上从过年前,事情就一件接一件,世子的意思,是不让来扰姑奶奶的。今儿这是王爷无恙了,一则来和姑奶奶报个平安,二则也是府上连日来许多大事发生,所以世子派了奴婢过来,看看有没有姑奶奶用得上的地方。若是需要,就留下来服侍姑奶奶也是应该的。”
傅秋宁吓了一跳,心想给我打住,我是嫌麻烦不够多是不是?故意留着你在这里当耳报神?因冷笑道:“快别提这个茬儿,如今因为小侯爷疑心烈亲王在府里安插人,闹了个鸡犬不宁,这个时候我倒留下你,是怕不惹嫌疑呢?本来上次烈亲王被弘亲王参了那件事,小侯爷就很是震怒,若不是让弘亲王抢了先,那样天大功劳该落在小侯爷或是荣亲王头上呢。我在他面前赌咒发誓说没在王府里说过,又说这样事他查得,焉知别人就查不得?这才作罢。明人面前咱们不说暗话,爹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我也心知肚明,哼,若不是我嘴快,在假山那里透了个口风,怕是爹爹和弘亲王没有那样清楚明白吧?”
周媳妇作为镇江王世子太太的陪房,自然是心腹,这件事情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此时也万万不敢接话碴儿,只赔笑道:“这个奴婢半点儿不知,根本不懂姑奶奶在说什么。想来倒是有些怪世子,姑奶奶听奴婢一句话,这世上什么人也比不上自己的爹娘亲,自己的爹娘疼骨肉是真疼,别人不过都是虚应故事罢了。就看小侯爷这会儿对姑奶奶宠爱有加百依百顺,然而时日长了,这宠爱谁敢说不移到别人身上呢?到那时候,姑奶奶靠谁?还不是要靠娘家?”
傅秋宁心想我要是信了你,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呢。当初把我推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骨肉之情?面上却假装思索了一下,才彻底软化下来,叹气道:“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唉,这富贵门里的日子不好过,若是没有过硬的娘家势力,就只有遭人作践的份儿。尤其我容貌本就不是出色的,小侯爷许是厌烦了那些妻妾模样,见我教导他两个孩子成才,感我贤惠,又有些才情,才有这一时之宠,过后还不是要丢开手?贤惠又值几个钱?尤其是如今,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姑奶奶公爹和儿子在半道上遭人劫杀,她无处可去回府也就罢了,竟然将她三个小姑子也带了过来。你说说,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我们要养着她不算,还要养着她三个小姑子。”
周媳妇是知道这件事儿的,不过听傅秋宁口气不对,她自然要趁机煽风点火的,便假装惊讶道:“哎呀,有这等事?姑奶奶说的那三个小姑子,可是当日礼部尚书冯大人的两个女儿和一个表侄女?哎呀,那三位姑娘当日在京城就是芳名在外,人人都说容貌倾城的,怎么……怎么如今却住在府里?就算冯大人和他的独生儿子都死了,难不成她们自己家就没有族人了不成?”
傅秋宁冷笑道:“说是和族人不怎么往来,这时候去投靠了,也是不被放在眼里,不肯去受那份侮辱。哼,这个时候倒清高起来了,却不想想在土匪手中出来的,能是什么清白女儿?竟还守着一副冰清玉洁宁可饿死不肯失节的嘴脸,真真让人恶心。”
说完见那周媳妇点头,她便像是终于找到倾诉的人一般,话匣子立刻打开了,生气道:“周姐姐你说说,这靖国公府里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了毛病?自己家的女儿和她那小姑子们从土匪手里出来,还能是什么清白身吗?要是贞洁烈女的话,早就一头碰死了,她们竟然还住进了国公府里来。这要是让御史们知道,一本奏到皇上面前,参他们一个门风不严之罪,谁能担当?偏我们那糊涂爷仗着圣上宠爱,竟不把这个放在心里,不但如此,我略提醒了他两句,就不高兴,沉下脸说我铁石心肠,身为嫂嫂,该同情小姑的遭遇,如此这般编排她们,令人齿冷。你倒是说说,我一心为他,最后就赚来这样几个字评价,我图的什么?气的我索性也不理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何?还不到几天功夫,荣亲王那边就出了事儿,到现在王妃还在我们府里呢,你说说,他们家人怎么就像是不长脑子似的?”
周媳妇不停点头,又听傅秋宁长叹了口气,怅然放下手中绣品,难过道:“爷这两日里饭都没吃,我看着心疼,又生他的气,可终归是自己的男人,虽说都是他咎由自取。周姐姐,你回去和爹爹说,皇上是最重情义的,怎么说,他也是凤举的岳父,这个时候让爷爷上道折子替荣亲王说两句好话,不但凤举感激他,就连皇上,心里也定然对咱们王府另眼相看的。”
周媳妇笑着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心想到底是妇人家,这会子关心则乱了吧?靖国公府出了事,咱们府不跟着添柴火就好,还指望着帮忙灭火呢。因又闲扯了几句话,见傅秋宁神情恹恹的,知道她心里装着事儿,便告辞了,临走时再三嘱咐傅秋宁得便儿就回家看看。
傅秋宁答应下来,这一回亲自送出了门,看着那周媳妇和带过来候在门外的两个媳妇走远了,她才轻轻一笑,转身进屋。
刚坐下来还不等拿起绣品,就听剪枫在门外道:“奶奶,延喜过来了,说是小侯爷下朝了,请您去书房一趟。”
傅秋宁忙站起身,一边笑道:“我这里还派人去候着他的行踪呢,他打发的人倒比咱们院里盯梢的跑得快。”一边忙换了一件淡蓝色绣着芙蓉花枝的对襟长袄,下面穿了一件浅绿色绣着暗花的百褶裙,带了剪枫往书房而来。
金凤举正在书房等她,见她过来了,先瞧她的手,接着便忍不住笑道:“怎么今儿没给我带点心来?不会是看点心做的精巧,就要留着自己吃,不舍得带给我了吧?”
第一百五十章:书房夜话
傅秋宁笑道:“说这话你也不怕亏心。昨儿晚上是为了安慰你,今日安慰也安慰过了,论理我该来你这里蹭点心吃了,如何还要给你带点心。”
因说着就将今日在水池边遇到荣亲王妃,自己隐晦劝了一通的事说了,末了道:“我看王妃心里不是不后怕不后悔的,只因你们劝的太直接,竟就给她定了罪。细究起来,这错儿本就在荣亲王身上,就连我也替王妃抱不平,一个女人,丈夫逛青楼玩清倌儿已经够窝火了,何况那是堂堂亲王妃,就像王妃说的,日后还要和ji女称姐道妹,让对方生的孩子叫她母亲,这怎么忍受的来?如今只因为她回了娘家,让这事儿暴露出来,引发了这样大的后果,你们着急起来,竟不去追究荣亲王的事,一味的炮轰她,她就算心里惶恐,嘴上怎么能服气?行动怎么能服软?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咱们家里人还不清楚?”
金凤举拍掌笑道:“实在你这话是说到了点子上。原来之前竟是我们太着急,倒没仔细思索。难怪你今儿一劝就见效了。”说完搂住傅秋宁亲了一口,又在她脖颈间腻着,轻声道:“我的秋宁越发聪明能干,怎么办?如今竟觉着时时刻刻离不开你似的,我看下一回再要出去办差,得想法子让你扮了男装,跟在我身旁才好。”
“少说混话了。”傅秋宁一笑:“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什么事儿?”金凤举看向她,却见傅秋宁挣出身子,坐正了道:“今儿府里派了太太的陪嫁周媳妇来找我,名为探望,实则为探听消息,于是妾身也不敢辜负了爹娘的期望,就将昨晚儿咱们说好的那事儿透露出去了。”
“扑哧”一声,金凤举忍不住笑出来,见傅秋宁瞪他,连忙又正襟危坐,肃容道:“没错,岳父大人如此费尽心机,你身为人女,理应为父分忧才是,这消息透露的很是……”不等说完,傅秋宁也忍不住笑了。
金凤举也跟着得意笑道:“其实这事儿京里官员没有不知晓的,只不过碍于靖国公府那时候的权势,所以没人想到要为这点小事儿鸡蛋碰石头罢了。如今荣亲王惹了皇上震怒,连带着靖国公府也成了落水狗,你这一提醒,岳父大人哪有不趁机痛打落水狗坐收渔利的道理?他心里定然不知道多感激你呢。”
傅秋宁笑道:“别太不厚道了,哪有人说自己是落水狗的?你嘴皮子上岳父岳父叫的恭敬,却不知你那岳父连带着这回都被你摆布两道了,从此以后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做出这幅恭敬孝顺的样子。”
一语未完,就被金凤举搂在怀里,笑着道:“说起来,你这个当女儿的刚刚不也说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