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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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序诗的演出已开始叫观众有点腻烦了。说到底;看台也罢;戏台也罢;演的都是:耕作的和教士的冲突;贵族和商品的冲突。而且;格兰古瓦给打扮得怪里怪气;穿着黄白相间的大褂;涂脂擦粉;不伦不类;不适当地用诗句说话;许多人与其观看古板;呆滞的演员;老实说;还不如看一看在弗朗德勒使团中;在小教廷中;在红衣主教的红袍下;在科珀诺尔的外套下;那班在呼吸。在活动。在相互碰撞的有血肉的大活人。
话说回来;我们的诗人看到观众稍稍恢复了平静;就计上心来;想要乘此机会来挽回观众。
先生;要是从头开始如何?他转身对身边一个神色看上去很有耐心的大胖子说道。
你在说些什么哟?那个胖子说。
喔!圣迹剧呗。格兰古瓦回答道。
您乐意怎么就怎么。胖子说。
听到这种虚伪的赞许;格兰古瓦觉得足够了;遂亲自上阵;尽可能把自己与群众混同起来;高喊起来:把这出剧再从头演起!
见鬼!磨坊的约翰说。那边;顶里头他们到底在叫唤什么?(因为格兰古瓦嗓门特响;听起来像好几个人在叫似的。)朋友们;剧已经演完了;他们还要从头演;这不行。
不行!不行!所有学子全叫叫起来。不要看圣迹剧!不要看!
格兰古瓦使出浑身解数;喊得更响了:从头演!从头演!
红衣主教注意到了这些叫嚷声;便朝向几步开外一个穿黑衣的大汉说:
典吏先生;那些鬼家伙莫非被关禁在圣水瓶里;才哇啦哇啦叫得那么凶?
司法宫典吏是一种身兼两任的法官;一种司法界蝙蝠;既属老鼠;又属鸟类;既是判官;又是武士。
典吏走到主教大人跟前;提心吊胆;心里忐忑不安;害怕大人不悦;结结巴巴向大人解释民众失礼的原委:大人尚未驾光临;但正午已到了;演员迫不得已;只好没等尊驾临便开演了。
红衣主教一听;大笑起来。
说句老实话;即使是大学学董遇到这种情形;也会这样做的。您说呢;吉约姆。里姆君?
大人;吉约姆。里姆回答道:我们总算沾光免受了半出戏的罪;也该知趣了。
可让这些下流坯把戏演下去吗?典吏问道。
演下去;演下去。红衣主教应道。我没什么。在这个时间我可以用来念念日课经。
典吏走到看台边;挥了挥手叫大家安静下来;高声喊道:
市民们;村民们;百姓们;有两种人;一部分要求从头演;一部分要求不演;为了满足这两部分人的要求;主教大人命令从刚才停顿的地方继续演下去。
确实只能迁就两部分人。可是红衣主教招来了作者和观众的痛恨。
于是剧中人又重新大发议论了;格兰古瓦指望观众至少能好好听一听他剧作的剩下部分。但是这指望;很快就破灭了。观众倒是勉勉强强静下来;但格兰古瓦原来却没有发觉;就在红衣主教下令继续演下去的时候;看台上远没有坐满;所以在弗朗德勒特使们驾到之后;在他们之后又来了一些待从。这样;在格兰古瓦大作的对白中间;断断续续穿插着监门的尖叫声;通报他们的姓名和身份;严重地干扰了演出;真是一场灾难。大家不妨想象一下;一出戏正在演出;就在台词的中间;有个监门突然尖声喊叫;老是像在插话;诸如:
雅克。夏尔莫吕老爷;王上宗教检察官!
约翰。德。阿莱;王室马厩总管;巴黎城夜巡骑士侍卫!
加利奥。德。热努阿克大人;骑士;普鲁萨克的领主;王上炮兵统领!
德霍-拉居埃老爷;王上的全国暨香帕尼省和布里省的森林水利调查官!
路易。德。格拉维尔大人;骑士;王上的辅臣和近侍;法国水师都统;樊尚林苑的禁卫!
德尼斯。勒。梅西埃老爷;巴黎市盲人院的总管!
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这些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这种离奇古怪的伴奏;使得戏难以再演下去了。但使格兰古瓦格外感到恼怒的是;他无法装做视而不见;虽然他的作品非常精彩;但无人愿听。事实上;结构之巧妙;情节之曲折;真是无以复加。当开场四个剧中人悲叹不已;狼狈不堪之际;维纳斯身著绣有巴黎城战舰纹章的华丽披褂;真是以女神的轻盈步伐;亲自来见他们;要求嫁给那个嗣子。此时;从更衣室里传出了霹雳的轰鸣;朱庇特表示支持这门婚事。眼看女神就要得胜了;直接了当地说;就是要嫁给嗣子为妻了。想不到来了一个穿着雪白的花缎的少女;手拿一朵雏菊(显而易见;这是弗朗德勒公主的化身);来与维纳斯争夺嗣子。剧情突变;曲折跌宕。经过一番辩论;维纳斯。玛格丽特和幕后的人们一致同意由圣母来决定这件事。剧中还有一个美妙的角色;即美索不达米亚国王堂。佩德尔。但是;演出被打断的次数那么多;这个角色起什么作用也说不清了。所有这一切都是从那张通向舞台的梯子爬上去的。
但是;一切全完了。这种种精妙之作都无人问津;无人领会。红衣主教一走进来;仿佛就有一根看不见的魔线;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任凭使出什么解数;也无法使观众摆脱这种魔法的控制。所有目光仍旧盯着那里;那些新来的人;他们该死的名字;持续不断叫观众分心的长相;服装。这真令人伤心呀!除了吉斯盖特和莉叶娜德;格兰古瓦拉拉她们袖子;有时掉转过头来以外;除了他身边那个极富耐心的大胖子以外;人们把这出可怜的圣迹剧完全被抛弃一边;谁也不听一句;谁也不瞧一眼。格兰古瓦所看到的只是观众的一个个侧影。
眼见他赖以留芳万世的戏台;他赖以使其诗篇永远传颂的戏台;一块又一块坍塌;这是何等辛酸苦楚呀!再想一想民众原先迫不及待要倾听他的大作;差点起来造典吏大人的反!可是就这同一出戏;开场时是受到全场那么一致的欢呼呀!现在戏演了;但无人理睬。民心起落;真是变化无常!想一想典吏的那几个捕快;差点送掉小命!唉!要是能换回那甜蜜的时刻;格兰古瓦宁愿去赴汤蹈火!
监门那粗暴的独白终于停止了。大家全到齐了;格兰古瓦松了一口气。演员们正准备维妙维肖地演下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霍然站立起来那个袜商科珀诺尔君;格兰古瓦遂在众人聚精会神之中听到了他罪恶昭彰的演说:
巴黎的市民绅士先生们;我不知道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不用说;我当然看见那边角落里;那个台子上;看上去有几个人像要打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叫做的圣迹剧;这可真没有劲!他们只在那里磨牙;就老是不动手。我等他们打一个拳头已等了一刻钟;什么也没等着。那是胆小鬼。就只会骂骂咧咧伤人;应当把伦敦或鹿特丹的拳斗士叫来;那才棒哩!你们就可以看到一拳拳重击;响声连广场上都听得见。但是瞧瞧这儿几个;好不可怜!他们至少也应该给我们跳一个摩尔人舞;或者随便什么假面舞!这玩意可不是原先告诉我的。原来答应我的是什么狂人节;是选举狂人教皇。我们在根特也有选狂人教皇;在这事上我们并不比其他人落后;***!在这里可以说说我们的做法。大家乱哄哄的一大群;聚集在一起;就像这里一样。尔后每人轮流把脑袋从一个大窟窿钻过去;向其他人做鬼脸。哪一个鬼脸最丑恶;就会得到众人的欢呼;他就当选为狂人教皇了。就是这样子。好玩得很!你们要不要选你们的教皇;就像我们家乡的方式那样?这总不会比听这些唠唠叨叨的家伙那么叫人倒胃口。谁愿意从窗洞伸头做鬼相的;谁参加就是了。市民先生们;你们说怎么样呢?这儿男男女女怪模怪样的有的是;我们尽可以用弗朗德勒方式大笑一场。我们的长相都是够丑的了;可选出一个最拔尖的怪相还是可能的。
格兰古瓦恨不得回敬他几句。但是由于惊愕;气恼;愤慨;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何况;这般市民被称为绅士心里乐不可支;都热情地对于深孚众望的袜商的倡议表示赞同;任何反对都是徒劳的;只有随大流才是。格兰古瓦双手捂住脸孔;恨不能像提门忒斯笔下的阿伽门农那样;有件斗篷可以用来蒙起头。
第 一 卷 五 卡齐莫多
本章字数:5310
一瞬间;一切准备停当;按照科珀诺尔的主意便做起来了。市民们。学子们和法院书记们一齐动手。选定大理石桌子对面的小教堂为表演怪相的舞台。把门楣上面那扇漂亮的花瓣格子窗的一块玻璃砸碎;露出一个石框的圆洞;约好每个竞赛者从这圆洞伸出脑袋。马马虎虎摞起来不知从何处弄来两只大酒桶;只要爬上桶去便可能够得着那个圆洞了。为了保持怪相新鲜和完整的印象;还规定每个竞选人…无论是男或是女(因为可能选出一个女教皇来);先得把头蒙起来;并躲在小教堂里面;不到正式露面不得去掉蒙头。没有一会儿;小教堂里挤满了参赛的人;小教堂的门随即关上了。
科珀诺尔在座位上命令一切;指挥一切;安排一切。在喧闹声中;红衣主教也不好受;也狼狈不堪;推说有事要张罗;还得去做晚祷;便带着他的全部人马;提前退场了。他驾到时;全场群众激动不已;大家对它的离去却无动于衷。只有吉约姆。里姆一个人觉察到主教大人的溃逃。民众的注意力;如太阳运行一般;始自大厅的一端;在正中停顿片刻;如今已移到另一端了。曾停留于大理石桌子和锦缎看台的注意力;现在该轮到路易十一小教堂了。打从这时起;可以在这里肆意胡闹了。全场只有弗朗德勒人和贱民而已。
怪相竞赛正式开始了。第一张露出窗洞的脸孔;眼皮翻起;呈现出血红的颜色;张着血盆大口;额头皱得像我们脚上穿的帝国骑兵式的靴子;大家一瞧;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狂笑;这帮村镇百姓会被他当成神仙哩。话说回来;这座大厅不正是奥林匹斯山吗;就这一点;谁都没有格兰古瓦笔下那可怜的朱庇特更清楚的了。接踵而来的是第二个。第三个;尔后又是一个;接着又再一个。笑声;快活的跺脚声;一阵高过一阵的始终不绝于耳;这情景给人某种飘飘然的特殊感觉;具有一种令人陶醉和迷惑的力量;并且只能意会;无法名状;是难以向我们今天的读者;我们沙龙的读者言传的。请诸位看官想象一下:接踵出现的场面;形形色色;奇形怪状;从三角形直至梯形;从圆锥体直至多面体;各种几何图形;不一而足;这一连串面相的表情;从悲愤直至淫荡;占尽世上所有的表情;应有尽有;这一连串面相所体现的年龄;从皱巴巴的初生婴儿到老纹纵横的垂死老太婆;各种年龄都有;这种种面相还表现了一切宗教上的神怪幻影;从农牧神到鬼王别西卜;表现一切动物的古怪形状;从咧嘴至尖喙;从猪头至马面。请诸位看官想象一下;巴黎新桥的所有柱头像;即在日耳曼。皮隆手下化为石头的那些梦魇;个个复活过来;轮流走到您跟前;用恶狠的眼睛盯着你看;也想象一下;威尼斯狂欢节的各种各样假面具;一个个接连出现在您的夹鼻眼镜底下。总之;这是一个人间面相万花筒!
纵情狂欢愈来愈弗朗德勒式了。即使特尼埃来作画也不能详尽的加以描述。请诸位再想象一下萨尔瓦多。罗札所作的酒神节大战的场面吧。什么学子;什么御使;什么市民;什么男人;什么女人;全都烟消云散;克洛潘。特鲁伊甫也罢;吉尔。勒科尼也罢;四个利弗尔玛丽也罢;罗班。普斯潘也罢;全无影无踪了;只见一片乌烟瘴气;放荡不羁;一切全都消失了。整个大厅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场所;张张嘴巴狂呼乱叫;双双眼睛电光闪闪;个个脸孔丑态百出;人人装腔作势。一切都在吵吵闹闹;一切都在狼嚎狗叫。狰狞怪异的面孔;一张接一张来到花瓣格子窗洞;咬着牙;张着许多怪模怪样的面孔;就好比有多少根丢入熊熊烈火中的柴棒。从这沸腾的人群中;有如锅炉中的蒸汽;冒出一种嘈杂声;刺耳;尖锐;凄厉;就象蚊蝇振翅那样嘘嘘作响。
哇!真可怕!
看一看那张脸孔!
一点也不稀奇!
下一个!
吉尔梅特。莫若尔皮;看看那个公牛头;如果少了两只角就跟你老公一样了!
又来了一个!
畜生!这有什么古怪的呢?
嗬啦嘿!这是弄虚作假!只要露出他本来的面目就行了!
这个死鬼佩瑞特。加尔博特!她也真能做得出!
绝了!真绝!
我快窒息了!
看这一个;耳朵都伸不出来了!
等等;等等。
不过;此时也该给我们的老友约翰说句公道话。在怪相竞赛中;只见他还在柱子顶端上;就像一个见习水手待在角帆上一般。他怒不可遏;身子乱摆乱动;嘴巴张得很;发出一种人家听不见的叫声;叫声并非被强烈的喧嚣声所掩盖;而是其叫声大概达到了尖锐声可闻的极限;按索弗尔的算法是一万二千次振动;按照比奥的算法是八千次。
至于格兰古瓦;经受了一段伤心之后又泰然地挺直了腰干;不向厄运低头;第三次对那班演员;对那些会说话的机器说:继续演下去!接着便在大理石台子前大步地踱来踱去;甚至心血来潮;想到教堂的窗洞炫耀一下自己身手;哪怕只是为了向这帮忘恩负义的民众做做鬼脸。讨个开心也好。可转念一想:那可不行;这有失我们的颜面;别去计较了!我们要斗争到底!他反复地告诫自己:我要用诗对民众的影响力把他们夺加来。等着瞧吧;看谁压倒谁;是怪相呢;还是文学?
唉!只有他自己在孤芳自赏了!
甚至比刚才还更糟;他现在看到的只是人们的脊背。
我说错了;那个颇有耐性曾接受过他的问询的胖子;依然面朝着戏台待在那里。至于吉斯盖特和莉叶娜德;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格兰古瓦被这唯一观众的忠心感动了;遂走近他跟前;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并跟他说话;因为这位大好人靠在栏杆上有点睡着了。
先生;真是谢谢您。格兰古瓦说道。
先生;谢我什么?胖子打了一个呵欠;回答道。
我看得出来;是那些嘈杂的吵闹声使你厌烦。诗人接着说。不过;不要着急:您的大名将留芳万代!请问尊姓大名?
雷诺。夏托;巴黎小堡的掌玺官;随时愿意向你提供帮助。
先生;您在这儿是诗神缪斯的唯一的代表。
您太见外了;先生。小堡的掌玺官回答道。
只有您赏脸听了这出戏;您感觉怎么样?格兰古瓦接着说。
嗬!嗬!肥胖的掌玺官迷迷糊糊的答道;事实上有点信口开河。
这种赞赏;格兰古瓦只好也就满意了;因为他们的谈话突然被一阵雷鸣般掌声和地动山摇的欢呼声打断了。狂人教皇终于被选出来了!
绝了!绝了!绝了!四面八方民众一齐叫着。
果然;此时从花瓣格子窗的圆洞伸出来的那个怪相;巧夺天工;举世无以。狂欢激发了民众的各种想象力;什么才算是最理想的怪诞面相;他们心目中都有个谱;但是至今从窗洞钻出来的那些五角形。六角形。不规则形状的面相;不能符合他们的心理要求;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妙无比的丑相;把全场观众看得眼花缭乱;一举夺魁是十拿九稳的了。科珀诺尔君亲自鼓掌喝彩;克洛潘。特鲁伊甫参加了比赛;他那张丑得无可比拟的脸;也只好甘拜下风。我们也是自愧不如。我们不想在这里向看官描述那个四面体的鼻子;那张马蹄形的嘴巴;那只被茅草似的棕色眉毛所堵塞的细小左眼;一个大瘤完全遮住了右眼;那上下两排残缺不全。宛如城堡垛子似的乱七八糟的牙齿;那沾满浆渣。上面露着一颗象牙般大门牙的嘴唇;那像开叉似的下巴;特别是面部充满应有的所有的表情。如果可能;请诸位看官把这一切综合起来想一想吧!
全场一齐欢呼。大家急忙向小教堂涌去;高举着狂人教皇抬了出来。这时;大家一看;惊讶的无以复加;叹为观止:原来这副怪相竟然是他的真面目!
更恰如其分地说;他本人就是世上所有丑相的组合体。一个大脑袋;红棕色头发竖起;两个肩膀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