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恋中的女人-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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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显出精神不振,缺乏自信。她不高兴这样。
“但你不认为我好看吗?”她用一种嘲弄的口气坚持说。他看了看她,看她是不是真的漂亮。
“我并不觉得你漂亮。”他说。
“一点也没有吸引力?”她辛辣地嘲讽道。
他忽然皱起眉头,显得很恼怒。
“难道你不知道,这并不是一个视觉欣赏的问题。他大声地说道,“我不想看你,我已经看了足够多的女人了,我看到她们就觉得恶心,我要的是我看不见的女人。”
“我很抱歉,因为我不能隐形来满足你的要求。”她笑了起来。“是的,”他说,对于我来说是无形的,如果你不强迫我用眼睛来注意你。我也并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听到你说话。“那你让我来喝茶干什么?”她讽刺道。
但他没有理会她,他在自言自语。
“我想在你身上找到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你,那个被平凡所否定的你,但我不要你漂亮的容貌,也不要你的女人味的情感,我也不要你的思想、主意和观点——对于我来说,它们全都微不足道。”“你很自大,先生!”她讥讽道,“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女人的情感或者我的思想情感是什么,你甚至不知道我是怎样看你的。”“我对此一点都不介意。”
“我觉得你很蠢,我认为你想对我说你爱我,而你却在绕圈子。”
“行了!”他突然抬起头气愤地说,“好,现在你走,让我一个人呆着,我再也不想听你那俗不可耐的挖苦。”
“这真的是挖苦吗?”她嘲弄地笑着说。她的脸真正开始舒展开了,她的理解是刚才他已『露』出他对她的爱慕,但他的语言又很荒唐。
他们俩沉默了几分钟。她像一个孩子似地高兴了起来。他的专注消失了,他开始自然平静地端详她。
“我需要的是和你建立一种奇异的关系。”他静静地说,“不是一种会合或混合——你是对的——是一种均衡关系,在两人之间的一种平衡——像是星星之间的平衡一样。”
她看着他,他一脸正经的样子,而她觉得这种正经有些可笑、俗气,那让她很不自在,很不舒服,但她又特别喜欢他,但为什么要和星星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是很突然的吗?”她嘲讽道。
他开始大笑。
“最好在我们签字之前,读一下合同的条文。”他说。这时,一只刚才一直睡在沙发上的小猫跳下来,伸了伸懒腰,四只长腿伸得很直。接着拱起它的脊背,然后像箭一样,冲出房间,穿过窗户到了花园。
“他在追什么?”伯基说着站起身子。
那只小猫很有派头地在小道上奔跑,尾巴摇摆着。它是一只普通的白爪米诺猫,一位颀长的年轻绅士。一只蜷缩着身子,『毛』发蓬松、皮『色』棕灰的猫沿着栅栏悄悄地走过来。米诺猫很神气地走向她,带着一股大丈夫般冷漠的神情。她伏在他前面,很谦卑地趴在地上。这是一个『毛』发蓬松的软弱的无家可归者。她抬起头用像宝珠般碧绿可爱的眼睛热切地看着他,他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看她。因此,她趴着向后移了几英寸,她缩成很奇妙、柔软的小团,像一个影子在动。
他,很有风度地迈着修长的腿走在她后面,突然,他发起凶,没有原因地用爪子在她脸上轻扫了一掌,她跳开了几步,好像从地上飘起的叶子。接着她又谦卑地伏下身,显出很大的耐心和顺从。米诺猫假装没看见她。他庄重的眼光看着远方的景『色』。她马上站起来,悄声向前移。『毛』发蓬松的棕灰『色』影子向前动了几步,接着开始加快步子,一转眼她就象梦一样消失了。这个时候年轻的灰白老爷一下子蹦过去挡住了她,轻柔而痛快地打了她一掌,她马上服贴地趴下了。
“她是一只野猫。”伯基说,“是从树林里跑来的。”野猫的眼珠闪了闪,好像有两道绿『色』的火焰『射』向伯基。接着她轻快迅速地跑到花园中间,停下来四处张望。米诺猫格外傲气地把头转向主人,悠然地闭上眼睛,站在那儿像一座完美的新雕像。同时,野猫的惊异的绿眼珠一直在神秘地凝视着。接着她又一次像影子一样冲向厨房。
米诺猫很漂亮地跃了起来,像一阵轻风扑向她,用白『色』的小掌毫不留情地打了她两下。她很顺从地趴下、向后缩。他在她后面,忽然又用他那有魔力的白掌轻轻打了她两下。“哟,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欧秀拉很气愤地喊着。“他们关系很亲密。”伯基说。
“那为什么他就这样对她?”
“是的。”伯基说,“我认为他想让她清楚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他真烦人!”她大声说,出了房间到了花园,她冲着米诺猫喊,“住手!不准这样,别打她了。”
野猫像一只敏捷的幻影,消失不见了。米诺猫瞟了欧秀拉一眼,接着他不屑地把目光从她身上转到他的主人。“你欺负人,米诺。”伯基说。
年轻而修长的猫看了看伯基,眯着眼睛,然后转头去看远处的风景,好像把这两个人都忘了。“米诺,”欧秀拉说,“我不喜欢你,你是个喜欢欺负别人的家伙,和所有的男人一样。”
“不对。”伯基说,“他是有道理的,他并不是个欺负弱者的家伙。他只不过是坚持让那可怜的野猫承认他们二人的命运,因为像你所看到的,她头发蓬松,像风一样胡『乱』交往,而他只和我在一起。他要坚持这种绝对的稳定。”
“好了,我已懂了!”欧秀拉叫道,“他要走自己的路——我明白你那一套华丽的语言要说什么——专利、霸道,我是指专制霸道。”
那只小猫又瞥了伯基一眼,并流『露』出对那位大喊大叫的女人不屑的表情。
“我很同意你这么做,小猫。”伯基对猫说道,“保持你的男『性』尊严,还有你那优秀的理解力。”
米诺猫又眯起了眼睛,仿佛在望着太阳。接着,他突然装出一副与两人无关而且很快活的样子跑开了。他的尾巴高高地翘起来,很快地往前赶。
“这会儿他又要去找那只漂亮的野猫了,用自己的智慧去逗她开心。”伯基笑着说。
欧秀拉看着这个站在花园里的男人,他头发随风飘着,嘲弄地眯着双眼笑。她大声叫,“什么男『性』的优越,这最让我冒火。简直是在胡说。即使你的说法有点道理、也没有人会把它当回事。”“那只野猫不会生气。”伯基说,“她也觉得那是正确的。”“是吗?”欧秀拉嚷道,“谁相信这话!”
“谁都相信。”
“这和吉拉尔德·克瑞奇对待他的马一样——想欺负弱者,真正的权力意志——卑鄙得厉害。”
“我也同意权力意志是卑鄙的。但对于米诺来讲,它的愿望是把母猫带入很稳定的平衡状态。使她能和雄猫产生很永久的亲密的关系。正如你看到的,如果没有他,她只是个无家可归的、一团『乱』糟糟的小东西,这是一种能力意志,如果你愿意这样讲的话,一种能力意志,把“pouvir”当动词用。(注:该词作动词,按“能力”讲,名词按“权力”讲。)
“啊,诡辩!它可成了正当了。”
“哦,是的。亚当让夏娃和他呆在一起,像是颗星星一样保持在它的轨道上,这样他就让她永远地留在天堂中。”
“嘿,是,是。”她向他点着手指叫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星星在他的轨道上!一颗卫星——火星和他的卫星——她就应该是这样,那儿——你是这么说的——你可是说出了真相。”他微笑着站在那儿,『露』出失败、开心、恼火、佩服及爱慕的神『色』。她那么机敏,像明亮的火焰,这么会报复,她的感受力危险而丰富。
“我从没这么说过,”他说,“如果我有机会把话说完的话。”“不,不,”她大叫道,“我不让你说。你说过一颗卫星,不准食言,你说过。”
“既然我没有说过,你就不可以相信。”他说,“我既没有明说,也没有过暗示,也没有提及,也不想要一颗卫星,从没有。”“你这个骗子!”她真的生气地大喊道。
“茶沏好了,先生。”女房东站在门口说。
他们俩望了望她,神情很像刚才两只猫望着他们的样子。“谢谢,戴金夫人。”
他们俩又陷入了沉默,顿时房中一片寂静。
“请过来用茶。”他说。
“噢,我想喝点。”她答道,振作起精神。
他们面对面地又坐在茶桌旁。
“我没说,也没提卫星,我的意思是两颗平等的星星,在连接中互相平衡——。”
“你说出了真相,全『露』了马脚。”她大声说。马上就开始吃茶点。他发现她根本不理他的解释。便动手去倒茶。
“这些东西真好吃!”她大声说。
“请自己放糖吧。”他说。
他把杯子递给她。他的这些东西都是那样优雅,那些显出紫红的光泽、染成翡翠『色』的杯子、盘子是那么好看。还有那些形状美观的碗和碟子,古典气的茶匙,交织着淡灰、深黑和紫『色』颜『色』的桌布衬托下,显得『色』彩协调,非常雅致。但欧秀拉却从中看到了赫米奥恩的影子。
“你这些东西真好!”她几乎是生气地说。
“我喜欢它们。这些东西本来就很可爱——令人快乐的东西,让我很高兴。戴金夫人心地善良,她把一切都考虑得很周到。”“的确,”欧秀拉说,“现在的妻子不如女房东,女房东照顾得肯定更加周到。如果你结婚了,这房间怎么会布置得像现在这么漂亮呢?”
“但你想象一下,这儿该有多空虚。”他笑道。
“不,”她说,“我很妒忌男人们有女房东的周到服务和这美丽的住所,有了这些,他们就别无所求了。”
“在管理家务方面,我没什么要求,人们结婚是为了有一个家,这种做法让我感到腻味。”
“但是,”欧秀拉说,“现在男人对女人没有什么需求了,是不是?”
“从外面讲,可能是——除了和她睡觉生孩子外。但从实质上说,现在并不比过去少一点需要,只不过是人们害怕麻烦而不去费神回归到实质上罢了。”
“什么实质?”她说。
“我确实以为,”他说,“由于种种神秘的联系,世界组合在一起。人和人之间根本的统一是一种束缚,最直接的束缚就是男女之间的结合。”
“多迂腐的观点。”欧秀拉说,“为什么爱是一种束缚——不,我没有这种束缚。”
“如果你往西走,”他说,“你就没有了往东南北走的可能『性』,如果你想一致,那么你就排除了混杂。”
“但爱情是自由的。”她声明道。
“别和我争了,”他说,“爱情是一个排斥其他一切的东西,如果你愿意,它还排斥自由。”
“不,”她说,“爱情包括一切。”“多愁善感的瞎说,”他反驳说,“你想要的是一种混『乱』的状态,就这样。你那一套爱情中的自由,什么自由就是爱情,爱情就是自由,都是纯粹的虚无主义,其实,一旦你进入了一种纯粹的和谐,那就不可改变了。直到它不能再更改时,才能达到纯粹的和谐,到了不可更改时就好像是星星的轨道,只有唯一的方式了。”“哼。”她严厉地说,“这是陈腐的旧道德。”
“不,”他说,“它是一个创造的法则,一个人是受约束的,一个人必须约束自己和别人结合——永远。这不是自私——这是在神秘的平衡和统一中保持自我——就如一颗星星和另一颗星星保持平衡。
“你把星星给扯进去,我就不相信你的话。”她说,“假如你说的是真的,就不会用什么比喻。”
“那,你是不相信我了。”他生气地说,“我相信自己就足够了。”“这也是你的另外一个错误。”她回答说,“你不相信你自己,对于你自己所说的你并不完全相信,你并不真是想要这种结合,否则的话,你不会对此说这么多,你会去得到它。”
他愣了几分钟,无话可说。
“得到什么?”他说。
“就是爱情。”她挑战地对他说。
他又是生气地呆了一会儿,然后他说:
“我告诉你,我并不是那样去相信爱情的,我告诉你,你想用爱情去满足你自己的私人欲望,得到你自己的利益。爱情是向你谄媚——对每个人都这样,我恨它。”
“不,”她大声道,像眼镜蛇一样把头向后仰,双目发怒,“爱情是自尊的过程——我要自尊——”
“自尊和谄媚,自尊和谄媚,我明白你。他反过来讥讽道,“自尊和谄媚,接着就是向自尊谄媚——我明白你和你的爱情,它是一个钟摆,一种反复的弹跳。”
“你敢肯定?”她刻毒地讥讽道,“我的爱情是什么?”“是的,我能。”他回敬了一句。
“这么肯定,”她说,“一个人这么肯定怎么能对呢?这就说明你错了。”
他特别生气,就又不说话了。
他们一边讨论一边敌对地互相数落,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告诉我一些你和你的亲人的事。”他说。
接着她向他谈到她的亲人母亲,也谈到斯克里宾斯基,她的初恋,以及她后来的经历。他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说话,她好像很恭敬地听着。她给他谈了那一切曾经让她痛苦、给她留下伤痕的往事。她晚上显得特别美丽,同时又显得特别困『惑』。看到她自然的光彩的流『露』,他好像在心灵中有了一种特别舒适的感觉。“如果她真能立下终身誓约就好。”他自己固执而热烈地想,但又毫无希望。他的内心不禁发出一阵轻笑。
“我们都受了很大的苦。”他嘲弄地说。
她抬起头看他,脸上的神『色』喜不胜收,眼中闪烁着奇异的黄『色』亮光。
“真的。”她没有顾忌地大声喊到,“这都有些荒唐,是不是?”“是的,很荒唐。”他说,“我真受够了这些折磨。”“我也一样。”
她的嘲弄而又无所顾及的神情流『露』在她容光焕发的脸上,这几乎使他感到害怕。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要一直走下去,只要她一旦作出了选择。他不相信她。他害怕这样一个无所顾及,会毁灭一切的危险人物。不过他心中在暗暗发笑。
她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肩上,用奇异的有金光的眼睛俯首看着他,十分温柔,但又隐藏着一股魔鬼般的神情。“说你爱我,对我说,‘我亲爱的’”她恳求道。
他看着她的眼睛,注视着她。他的脸上有些讥讽的表情。“我已经够爱你的了。”他生硬地说,“但我要爱情成为其它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可是为什么呢?”她坚持道。弯腰把她那光滑诱人的脸贴向他,“为什么爱情还不够呢?”
“因为我们不能更好地融为一体。”他说着,用双手搂住了她。“是的,我们不能。”她说,口气很强烈泼辣又温顺。“我们只能彼此相爱。对我说,‘亲爱的’,说呀说呀!”她用手绕着他的脖子。他把她搂过去,轻轻地吻了吻她,用充满爱恋、嘲弄的口气低声哼着,“是的,我亲爱的,是的——我亲爱的,爱情已足够了,我爱你——我爱你,我别无所求。”“是的,”她低声道,很甜蜜地把身子紧紧地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