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长赢 作者:繁朵(纵横女生网vip2014-06-29完结)-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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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若还要怠慢,怎么都要理亏几分的。
卫长嬴不反对这样的做法,也承认这是必须要做的,她的清白是真的,卫家完全没必要吃这份亏。然而这样的理解并不能止住她心头的悲哀——有几个女子,过门之前,需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向夫家证明自己的清白?
只这么一做,她就无端端的仿佛矮了一截……
这门亲事,真的是……不能再结下去了吗?
双鲤满脸担心的扶着她的手臂,暗暗用力示意她该说点什么,嘴里不高不低的道:“大小姐这几日有些乏了,婢子扶一扶大小姐……”
卫长嬴回过神,竭力维持住端庄的姿态,躬身请求容自己下去整理仪容。
宋老夫人也向沈宙告完了罪,便道:“你与我一起下去罢,我也要换一身。”
出了门,宋老夫人紧紧握着孙女的手,想说什么,却顿住,片刻后,才低声道:“烫么?痛么?”
“不烫,不痛。”卫长嬴摇头,她没有说谎,那壶茶虽是热气腾腾,却远未到烫手的地步——宋老夫人只是要个光明正大揭起孙女袖子的机会,怎么可能当真让卫长嬴烫着了?至于宋老夫人用力擦拭的那几下……已经明白过来祖母用意的卫长嬴,更加不会觉得疼痛。
她看到的,是老夫人孜孜不倦的、全然为了子孙的满满的盘算与爱怜……
“先回去罢。”宋老夫人看着孙女想开之后懂事的模样,心头却是酸涩难言,这样好的孩子,这样好的婚约,怎么就被害到了这样的地步?早知道如此,她恨不能提早就唆使卫焕动手,拼着落个谋害嫡长房的名头,早早送了卫郑雅下去!
但如今什么都晚了……
只能——听天由命!
祖孙两个心头怅然难言,在堂外回廊上小站片刻,正待各自回房更衣,却听得前头一阵喧嚷传来。
老夫人让卫长嬴回衔霜庭去,自己皱了眉,问左右:“前头怎么回事?没见襄宁伯正在里头吗?”她心里估计现在能喧嚷合府的大概与敬平公府那边脱不了关系……可那边府里出再大的事儿能比得上自己孙女的婚约是否可以继续么?
老夫人心里盘算着不管来人是谁、为了什么缘故,只要和敬平公府有关,一律不问青红皂白、先收拾了再说!
不想去打听消息的小使女拎着裙子才往侧面的游廊跑了十几步,前头的月洞门中,忽地转出了一群人。
当先之人兀自戴着斗笠,着一袭绯红锦袍,足蹬青地瑞云纹朝靴,靴袍之上,污泥点点,袍角袖底,更有数片濡。湿,瑞羽堂中俱铺着地砖,这些污泥只能是府外弄上去的,看位置显然经历过不短距离的泥地驰骋。
这人急步而入,步伐之中带着凌厉之意,大异常人。他所戴的斗笠是马上所用,极为宽大,虽然身量颇长,却也遮了大半容貌。从宋老夫人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斗笠下紧紧抿着的薄唇,从装束到身形到举止到这笠下一窥,都眼生得紧,让宋老夫人感到又惊又气——就是卫长风也没有这样直闯后堂过!这人是谁?!莫名其妙的闯进来,究竟意欲何为?侍卫又怎会放他进来?!
老夫人正一头雾水,眼一晃却见这人身后,跟着的正是从前庭到后院一路上的侍卫,内中还有好几个管事、得脸的仆妇,可谓是浩浩荡荡。可这些人吧……管事仆妇都是一脸无可奈何,侍卫倒是把手按在刀上,却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竟是无人敢动手。
见着老夫人惊怒交加的望过来,一名外院管事机灵,慌忙三步并作了两步,跑前几步叫道:“禀告老夫人——”
这管事的话音未落,那绯袍人噫了一声,忽然脚步一停,他一停,余人也都下意识停了下来,看到宋老夫人,面面相觑。就见这绯袍人也不在乎还在纷纷扬扬下着的秋雨,径自伸手将头上斗笠摘下,露出真容。
此人不过弱冠年纪,双眉斜飞入鬓,目光湛然明亮——明亮到了斗笠一摘,连宋老夫人都感觉到这双眼睛里扑面而来的咄咄气势。不止眉宇之间英气逼人,他的站姿显然是久经锤炼,随意一停步,便挺立如标枪!时刻都带着一种矫矫冠群的锋芒!
这样的锋芒将他如今满是污泥风尘的衣袍朝靴的狼狈俱压了下去,连他本身的丰神俊朗,亦不足以在这样的锋芒下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时下的阀阅世家,俱讲究含蓄委婉而优雅的风仪,崇尚的是如隐居山间泉下的高士般出尘高洁的风流气韵。比如卫郑鸿、比如卫新咏,宋老夫人见惯了卫郑鸿一类的子弟,还是首次见着如此锋芒毕露、而且锋芒毕露得如此理直气壮、简直是理所当然毫不掩饰的后辈,不禁忘记喝问他,竟看着他微微发愣。
绯袍男子被她望着,举止却依旧从容不迫,将斗笠随手递与身后紧跟着的一名青衣小厮模样的少年拿了,又略整袍服,这才向廊下的宋老夫人深躬一礼,朗声道:“孙婿沈藏锋,见过祖母!”
以宋老夫人的城府,才被这陌生晚辈的锋芒所惊,再听得“孙婿”、又听见“沈藏锋”,再看到庭中雨里满身泥泞却对自己恭敬行礼的年轻男子,也感到有点晕眩。
竟任他维持着行礼的姿态许久,宋老夫人才喃喃的、不敢置信的道:“沈藏锋?”
还是陈如瓶暗中扯了把宋老夫人的袖子,示意她还没有免了沈藏锋的礼,宋老夫人才吐了口气,似哭似笑的道:“好孩子,你……你先起来!”又猛然想道,“你怎的来了?”
——难怪如此之快就可以从瑞羽堂的前庭一路闯到后堂,这么一大群人跟着却无人敢动手阻拦,女婿这样的娇客,还是卫长嬴的未婚夫……谁敢当真与他动手?
不敢动手,凭沈藏锋这通身的锋芒气势,把守层层门户的人,除了让路和跟着以备不测,还能做什么?
☆、第七十六章 戮胡之剑
更新时间:2013…09…05
秋雨顺着沈藏锋的面颊流淌下来,自下颔滴落,将绯色的锦袍,濡。湿成绛红。雨幕中,庭园萧索,沐雨而立的年轻男子却满是勃勃生机,挟一身泥泞雨水,亦只觉矫健洒脱,毫无落拓狼狈。
沈藏锋薄唇略勾,微微含笑,他笑容真诚,复拱手:“回祖母的话,叔父遗漏了紧要之物,所以父亲特令孙婿追来送到。”
紧要之物?
宋老夫人呆了一呆,道:“是什么紧要之物?”说到这儿,看着淅沥秋雨中襟袖都在滴着水的沈藏锋,老夫人总算完全醒悟过来了,忙变了脸色喝道,“快快上廊来说话!你这孩子!凭什么东西急着送,使旁人赶路也就是了,怎的自己亲自来了?”招呼沈藏锋上来避雨,少不得骂那些管事,“没点儿眼力劲!打前庭到后堂竟没人想到拿柄伞去么!”
“孙婿谢祖母关怀,说起来都是孙婿心急,不及等人通传就闯入。还请祖母原宥。”沈藏锋洒然一笑,又行了一礼,这才大步跨上回廊。这时候他原本的绯色锦袍已经全部变成了绛红之色,袍角袖底像是各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整个人俨然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看他神情自若,眉宇之间依旧英气逼人,竟是一点也不在乎。
冲着他一口一个孙婿,宋老夫人打从心眼里心疼起他,连自己裙子还湿着一块也顾不得了,忙不迭的叫人进去告诉卫焕和沈宙,又让陈如瓶亲自去预备热水,亲手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让他擦脸,充满慈爱的道:“既然是急事,事急从权,有什么打紧?看你这一身泥水,快进去和你叔父打个招呼,先去沐浴更衣,仔细着了冷!”
沈藏锋正要含笑答应,忽见老夫人身后,已经隔了十几步、快要到芭蕉掩映的半月门中去了,数名使婢簇拥着一个素衣云鬓的少女,正神色复杂的望向自己。
虽是一身素色衣裙,廊外又是一片雨幕,却不觉得楚楚可怜,只因这少女容貌艳丽得紧,堪称明艳照人。一瞥之下,使人想起盛夏时候园中迎着日头恣意盛开的玫瑰花儿,热情似火、娇艳欲滴。此刻这娇艳中略显憔悴,然而回望时头颅仍然扬得高高的,不堕阀阅之女的骄傲与自矜。
沈藏锋只是向老夫人身后望了一眼,老夫人已经察觉,轻咳一声,伸手道:“这儿风口上,你衣裳湿了,别再吹风……快进去罢。”
“孙婿遵命。”沈藏锋忙笑着答应,向门边走了两步,见老夫人已经转过头向身旁使女吩咐去为自己挑选适合身量的衣袍,他趁机又往半月门那边迅速扫了一眼,这次却只看见几株芭蕉,被秋雨打得微微摇晃。
廊下门内,空空落落,就这么片刻,人已经走了。
沈藏锋收回目光,心下一哂,却无暇多想,凝定心神,预备好应付叔父沈宙的惊讶。
回衔霜庭的路上,雨渐渐大了起来。
贺氏亲自为卫长嬴撑起伞,让使女们退开几步,雨幕下,她俯在卫长嬴耳畔,又惊又喜的道:“方才那个……好像就是姑爷?”
卫长嬴自己稍稍拎了点儿裙裾,专心的走着路,像是没听见。
“姑爷自称孙婿,唤老夫人祖母呢!”贺氏理解卫长嬴到底没过门,别说发生了的这些事情,就算什么都没发生……懂规矩的女孩子家凑巧撞见了未婚夫,哪怕只是远远望了一眼,总也能羞上半日的。
“婢子不是说了,大小姐这样好的人,沈家怎么可能会有旁的心思?”贺氏觉得心情好极了!
卫长嬴咬着唇,慢慢拨着腕上镯子,一直到进了内室,贺氏还在喜滋滋的说着沈家果然不是背信之人、沈藏锋好生俊朗、这样的夫家这样的丈夫才配得上卫长嬴云云……卫长嬴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姑姑不觉得……沈藏锋,他和襄宁伯前后赶到却非是一起抵达,很奇怪么?再说,为什么他亲自来了?”
贺氏一愣,道:“老夫人问了呀,许是风雨声,大小姐没听到?那襄宁伯落了紧要的东西,所以姑爷他——”
“先不说襄宁伯这次前来有什么东西是紧要到了非带不可的?”卫长嬴在榻上坐了下来,平静的道,“这门婚事最紧要的就是从前约为婚姻时拆开的一对腻叶蟠花佩,但那是沈家的东西。就算要退亲,也该是咱们家还过去,而不是他们带过来。”
见贺氏要说什么,卫长嬴抬手止住她,继续道,“就算真有其他紧要的东西要从帝都带来,襄宁伯忘记了,那么沈家难道没有其他人可以送了吗?沈藏锋乃是御前亲卫,是在圣上跟前当差的人,三卫非圣命不得离京!他到凤州来应该是最不容易的罢?”
“也许……”贺氏吸了口气,觉得肺腑之间有点凉,许是秋深了,“也许那东西太过紧要,其他人,都不能放心?”
“既然如此,带到凤州来做什么?”卫长嬴反问,“何况太傅膝下有诸子,更有心腹,还有暗卫‘棘篱’,可供差遣之人众多。沈藏锋固然最受期望,但如今太傅正当壮年,其余子嗣难道就全部不能托付重任了吗?沈藏锋与我有婚约在身,按着之前的约定,明年就要来亲迎,如今正该避嫌些。照着常理,即使没有御前的职责,真要送东西也不该是他来!”
贺氏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管怎么说,方才姑爷已经亲口以孙婿自居了,内中即使有些曲折,难道沈家还能在姑爷自己认了卫家孙婿之后反悔吗?”
卫长嬴抿着嘴,良久,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想我做沈家妇,但见他这样急着进来,甚至等不及下人先过来禀告再使人去前头迎接……料想沈家使了襄宁伯来,本是为了退亲的,是他自己不肯,这才一路飞驰、衣袍泥泞,又不顾一切闯到后堂——怕是担心晚了一步,襄宁伯已经把退亲的话说出来了罢?不然何必如此无礼,做出直闯后堂的事情来。”
“……”贺氏嘶了一声,脸色变幻良久,才道,“但姑爷这么一来,等若是公然承认了婚约继续,襄宁伯现下怕也不能不顺着他说了。”顿了一顿,又道,“女子出阁之后到底是和夫婿过的,舅姑即使挑剔些,只要事事依着规矩做,大家子里也不能总是挑着大小姐的不是。即使沈家有退亲的意思,现下姑爷自己却不愿意,可见姑爷还是心疼大小姐的。”
贺氏抿了抿嘴,“大小姐嫁过去之后,有了子嗣……婢子想着沈家人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卫长嬴以手支颐,往后躺去,靠到榻头的隐囊上,垂眸不语,心里想着:我与他虽然是自幼定亲的未婚妻,然而我被带回凤州时尚未满周岁,那会他也小,可以说彼此都极陌生的,这一次我名誉被败坏到这种地步,堂妹堂弟尚且以我为耻,他……他却逆着家族的意思继续这婚约,到底是什么缘故?
是同情与可怜、还是另有盘算?
抑或是……理解?
卫长嬴觉得心里忐忑极了……
她这儿忐忑,后堂里却是一片兵荒马乱——本在堂上快要谈到正事的卫焕与沈宙听说沈藏锋忽然赶来了,都吃了一吓。沈宙甚至有点疑心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待见到拖着满身泥水转过屏风来从容行礼的人果然是自己的侄儿,顿时大惊失色!
顾不得慰问路程辛苦和湿衣洇人,看似豪迈实则稳重的沈宙惊得差点从席上跳起来!指着侄子,说话时差点咬到了舌头:“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卫焕本来正要询问沈藏锋亲身前来的原因,见沈宙反应如此剧烈,目中诧色一闪,轻拈胡须,倒是笑了:“这是藏锋?十几年不见,若不说老夫倒是不认识了。”
他是何等精明,只一看这叔侄相见的模样,心里已经有了数,也不点破也不询问,直接话锋一转,和和气气的对沈宙道,“瞧这孩子一身泥一身水,赶路定然十分的辛苦,如今又入了秋,这湿漉漉的衣袍不可久着。依老夫之见,先让这孩子去后头更衣沐浴过了,丹霄再问缘故不迟。”
沈宙心里简直想吐血,可他也担心侄子不快点沐浴更衣会被病气侵袭,只得咬牙道:“卫公所言甚是!”他正盘算着趁沈藏锋沐浴更衣的光景快刀斩乱麻,豁出脸皮去人还在瑞羽堂里休整就先把事情说好,这样等侄子一出来就告辞。
不想沈藏锋完全没有就着话头告辞的意思,他彬彬有礼的先向卫焕行礼致意,口称:“孙婿多谢祖父关怀,路中虽然泥泞,然而俱是官道,一路行来倒也便利。只奈何如今衣袍不整,有碍祖父观瞻,还祈祖父宽恕!待孙婿更衣之后,必整顿冠袍,再向祖父谢罪!”
他这一迭声的“祖父”、“孙婿”,而且话里有话——路中泥泞可以理解成这门婚约的波折和眼下面临着的窘境,官道便是暗指这婚约早就由双方阀主约定,经三媒六证光明正大理所当然,而在官道上一路行来,“便利”,这还用说是什么意思么?
沈藏锋就差明着说他赞成婚约继续、并且很积极继续了。
这番话听得卫焕渐露笑容,目光慈爱,沈宙却几乎没晕过去!
可怜的襄宁伯正急速思索着对策,又见这不省心的侄子终于转向自己,笑如春风——这侄子是沈宙看着长大的,哪里看不出来沈藏锋此刻的笑容看着温和恭敬,却暗藏得意,照着平常,沈宙早就一脚踹过去,挽起袖子将这小子狠狠揍上一顿了!
奈何如今卫焕笑眯眯的望着,沈宙只能咽着血,听他煞有介事的道:“叔父走得急,却将父亲叮嘱之物忘记了,是以父亲令侄儿快马送来……”
——熟知侄儿为人的沈宙立刻觉得还是让他快点去沐浴更衣的好,悲剧的是,他还没开口,卫焕已经和颜悦色的先问了出来:“哦?是什么东西如此着紧,竟要藏锋你亲自送至、�